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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路上不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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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路上不忘初心



載著岳小明與劉大勇這對難兄難弟的這列貨車穿過了田野、越過了山川,經過一天一夜的奔馳,終於在第二天拂曉的時候停在了合肥貨站,車在哐當一聲響後停了下來。

“兄弟,快,這車停了,我們得乘早下去,免得天亮了人家發現了我們,輕則挨揍,重則坐班房!”響聲驚醒了他們,岳小明趕緊對劉大勇說道。

劉大勇應了一聲,與岳小明趕緊從車上滑了下來,臨下車時劉大勇還不忘從車上帶了兩個哈密瓜下來。他把褲子的兩頭系牢,把哈密瓜裝在褲筒裏,掛在脖子上,手裏拿著簡單的行囊,跟著岳小明向著貨站外面走去。

這對衣衫襤褸頭發很長形似野人的兄弟倆走在大街上,招來了人們異樣的目光。敏感的岳小明很快就捕捉到了這一現象,帶著劉大勇來到一個賣衣褲的地攤上。兄弟倆各挑選了一身廉價合身的衣褲,又到發廊裏剃了個短發,接著到澡堂裏又泡了個熱水澡,換了身新衣服。

被騙去黑磚窯裏一年多了,與家裏徹底失去了聯系,父母肯定急壞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趕快給家裏寄一份平安信,告訴父母自己被人騙了,才導致一年多沒有音訊。



遠在千裏之外的近海市木陰縣星溝鎮星星村岳小明的老家,自從春節時間兒子失聯而音訊全無,岳部舉與陳艷紅夫妻倆就慌了神。雖然村長家的閨女汪娟領著岳部舉到鎮派出所反映了情況,直到過了春節後也沒有回音。世界之大,尋一個人如大海撈針,岳部舉所能做的只能是在附近鄉鎮以及縣城的各處角落貼上尋人啟事,希望外出打工的人能碰見兒子岳小明並給他帶來好消息,近一年時間過去了依然沒有兒子的任何消息,岳小明就像露珠一樣在陽光下完全蒸發了,岳部舉與老婆陳艷紅在恍惚中度過了漫長的時間。

“孩他爹,如今我們處境艱難,小明外出打工又沒有了音訊,下半年恐怕很難熬過去了,不如低低頭厚厚臉你去求一求村長汪定灰幫我們弄個困難戶,也能得點國家救濟度過難關。”陳艷紅對岳部舉說道。

“他耍弄手段強買了我家的老宅,兩家本來就有很大的矛盾,我怎麽能再去求他?”沈默了半響,岳部舉才擡起頭冒出這麽一句話,接著雙手深深地插進頭發裏,嘴裏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這不是沒辦法嘛,誰叫你們家是孤門獨戶的,人家欺負咱們再正常不過了。唉,別老想那些糟心的事情了,生活總的要過下去啊,你就厚厚臉就去他家走一趟好了。”

陳艷紅再次鼓動丈夫去找老冤家汪定灰幫忙辦理困難戶。

“好吧,那等晚上天黑後我就去跑一趟看看。”

天漸漸黑了下來,岳部舉帶上一包大前門向著村長汪定灰家走去。

到了汪定灰家門前,倔強的他圍著汪定灰的院子漫無目的地轉著圈子。

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馬蜂窩黎英閃身走了出來。

“他嬸子,你吃過了啊?”

看到汪定灰老婆黎英開門出來,岳部舉逮住機會終於鼓起勇氣叫了一聲。

“哎吆,是部舉啊,嚇我一跳,你再這裏幹嘛呢?快進屋!”

“孩他爸,稀客,岳部舉來了!”黎英給丈夫打了招呼通了氣。

正坐在屋子裏看著肥皂劇《血疑》的茅坑石汪定灰伸頭向外望了望,叫了一聲:“哦,部舉啊,找我有事啊?”說著就起身關了電視,拉過一張椅子示意岳部舉坐下,

“汪村長,您先抽顆煙。”岳部舉摳了一顆大前門遞了上去,掏出火柴劃著給汪定灰點上了火。

“今年麥收季節遇到了澇災,您知道我老婆腿腳不靈便,小明出去打工又沒了音訊,今天我來想看看請您幫個忙,能否幫我家上報弄個困難戶,晚秋能領點政府救濟,也能對付著過生活。”岳部舉怯生生的,聲音像蚊子一樣細小。

“哦,這事嘛,我知道啊,你家不容易,我先幫你報上去看看啊,畢竟困難戶名額是有限制的。你也知道的,你家小明外出打工,全村人都知道,至於說小明音訊全無,這個也沒有個對證的啊,前莊的魯寡婦,後莊的章無保,都是多年吃低保的困難戶。至於你家嘛,能不能批下來就全看運氣了啊,你先回去等著,批下來我就通知你。”

汪定灰坐在椅子上翹著抖動的二郎腿吸了一口煙在空中吐了一個煙圈,回答的同時又下了逐客令。

“嗯,那好,我就先回去了,那就麻煩你了,汪村長您一定給我上上心啊!”岳部舉一邊說著客氣的話一邊退了出來。

“孩她娘,幫我送送部舉!”

“部舉,你慢走啊,我就不送了啊!”

村長汪定灰說完就又打開了電視,繼續看他的電視劇《血疑》了。

“老頭子,聽閨女娟子說岳小明真的失蹤了,陳艷紅又是個瘸子,岳部舉這樣的情況符合呈報困難戶嘛?”送走了岳部舉關了門,黎英回轉身來問自己的男人。

“他啊,因為他老婆是瘸子,早我就給報了困難戶了,也早就批下來了,只是這麽多年救濟金都是我替他領了沒有告訴他而也,反正用了他也不會知道的。”汪定灰眼睛視線離開了電視回頭沖著老婆得意洋洋地說道。

“這麽多年都是你幫領的?我咋不知道?你咋領的?不是要私章什麽的嘛?”黎英不解地問道。

“你傻啊,這事情我會滿大街嚷嚷?去鎮上私刻印章的攤點刻個岳部舉的私章很難嗎?每年救濟金下來都走我的手裏下發的,我蓋個他的印章就幫他保存了唄!”

汪定灰的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線。



在華東師範大學的校園裏,一個女孩穿著漂亮的連衣裙腋下夾著書本在林蔭道上款款而行。風吹起她的裙擺,猶如一只玉蝴蝶般在路上飛舞著。

“汪娟,你的信!”

“是你男朋友寄來的吧?信皮上的字龍行蛇走的,看樣子一定是一個大才子呢,你好幸福哦!”

“我在學校的收發室裏看到的,不能耽誤我們的才女談戀愛啊,所以我趕緊給你送過來呢!”生活委員王麗雯叫喊著從花壇旁跑了過來,截住了汪娟,手裏拿著一封信晃動著並打趣道。

“怎麽可能?不會吧,我是有一個男朋友來著,可他去年出去打工後就沒有音訊了,而他的字跡也並不算好看啊!”

汪娟狐疑地接過王麗雯手裏的信,看了一下發出的地址是上海財經大學的,斷定這並不是岳小明寄來的,頓時有一種失落感從心上滑落。

她呵呵一笑說:“你誤會了,這不是我男朋友寄來的,只是一封普通的信件。謝謝你啊,回見!”

汪娟把王麗雯給她的信件放進書本裏,重新夾在腋下改道向著麗娃河邊的一處僻靜的地方走去。

到了河邊,她找一個沒人的地方上坐了下來,從書本裏拿出那封神秘來信,撕掉了封口,掏出了信箋,仔細看起來。

親愛的娟:請容許我這麽稱呼你,你是東方的維納斯,是我心中的女神,在我眼裏你比維納斯更美。你不但擁有健全誘人的身體,同時又是智慧與美麗的化身。高中三年我就戀了你1096天,我經常有意無意的用眼睛去瞄著你,終於有一天這個小秘密被一個有心的同學發現了,同學戲稱我得了斜眼病,而你就是我得斜眼病的根源。同時讓我也發現了你的一個小秘密,你的目光也經常盯著岳小明。敏感的我知道你愛上了岳小明,於是我失望、妒忌。在這個世界上,愛都是自私的,愛就要去追求,要有一股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果敢精神。但是當時我迫於學校校規的壓力,沒有勇敢的向你發起最後的進攻。現在機會終於來了,天時地利人和,我全占了,我想抱得美人歸的日子終於到了。想到此我就激動萬分夜不能寐。

岳小明出身貧賤農家,雖然考上了一所名牌大學,但貧窮就像惡魔一樣迫使他放棄學業,遠走他鄉打工謀生。最近我聽你姐夫李安說他又失蹤了生死不明。這些事實都證明了一點,財富永遠都是愛情的保鮮劑。有面包才會有愛情,你也知道我爸是我們縣的財政局局長,你姐夫是星溝鎮的鎮長,他們兩個走得近關系好。你姐夫能當上鎮長還有我爸的一份功勞呢。婚姻搭配講究的是門當戶對,與我家結親也不委屈了你。暑假馬上到了,我準備讓我爸找你姐夫李安去你家保媒提親。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忘了岳小明就是與貧窮說分手,等於與痛苦說再見。來到我的身邊等於與幸福牽手。我們共築愛巢,同享幸福明天。我的娟子,來吧,我姜登山敞開懷抱隨時歡迎你的到來。希望能夠得到你的回信!

深愛著你牽掛著你的姜登山

1990年6月26號於上海財經大學學生宿舍

看著姜登山這筆走龍蛇般的字跡和霸氣自信的語氣,汪娟從鼻子裏發出輕蔑的哼哼聲,把這封多餘的情書撕成了幾片,隨手拋進了麗娃河裏。紙片在風裏掙紮著打了幾個滾,最後極不情願地落到水面上,隨著水流飄走了。

“你把我掛在心上,我把你丟在風裏。”汪娟自言自語說著,夾起書本快速向著宿舍走去。



“大叔,小明有消息了嗎?”回家過暑假的汪娟剛回到家裏,第一件事情就是去岳部舉家打聽岳小明的消息。

“唉,沒有呢,我到處都貼了尋人啟事,可至今也沒有得到他的消息,你說都這麽大的人了,怎麽可能就失蹤了呢?還是他剛出去的時候來了一封沒有地址的信,過年的時候他也沒回來,這出去都快一年時間了,也沒個音訊,你嬸子整天埋怨我說是我沒本事,掙不到錢給孩子出去讀大學,逼得孩子出去打什麽工,如今把兒子也弄丟了,也不知道人在哪裏,也不知道咋樣了,可真的急死人了!”岳部舉一邊在鞋幫子上磕著煙灰,一邊唉聲嘆氣地說道。

“不怨你怨誰去?難道我怨走大路的人去?你自己的兒子你沒本事供出來,去外邊打什麽工,這倒好,如今也沒個音訊了,要是出什麽三差二錯的,我非跟你沒完!”岳小明的母親陳艷紅飯後正在刷鍋,回過頭搶白自己的男人說道。

“大叔,嬸子,我想明子哥肯定是因為遇到什麽事情脫不開身,他那麽聰明的人,不會有事的,吉人自有天象,要相信他的能力,你們也別太心急了!”汪娟寬慰著他們。

“孩子,你真是一個好閨女,唉,要是我們家小明能順利地上那個大學,你們倆……”

“你說什麽呢?人家閨女是好心來關心一下小明,你別亂說話!”

岳部舉怕老婆說出的話讓汪娟難堪,就打斷了她的話。

“大叔,嬸子,你們都寬寬心,說不定過段時間就有明子哥消息了,有消息可得通知我,我與你們一樣都擔心著呢!”

汪娟說完掏出了鋼筆,又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本本,寫了自己學校的聯系地址,撕下來遞給了岳部舉。

告別了岳部舉老夫妻倆,汪娟騎著自行車回家,遠遠地看見自家門前停著一輛黑色的桑特納轎車,心裏一喜,這是大姐與姐夫來了。



“爸,媽,好事情啊,我是受人之托來給咋娟子提親說對象呢!”長的像旗桿一樣的李安扶了扶眼鏡興奮地對著老泰山與丈母娘說道。

“哦,那男方是哪一家啊?家庭條件如何啊?”

汪定灰抽出了一支香煙遞給了李安,又抽出了一支自己叼在嘴上,懂事的李安趕緊掏出打火機湊上去給老泰山點上了火。

“是縣財政局姜局長家的公子相中了娟子,姜局長掌握著一縣的財政大權,那條件可沒挑剔的,人家在縣城裏可是有一套小洋樓,又有大量存款,可謂是有權又有勢,咱妹子要是嫁過去了那可真是一夜掉進印錢廠了,這輩子都有花不完的錢!”

李安回答老丈人的話還沒說完,彺雅就接過話去連珠炮似的搶著說道。

“這個姜局長家的公子是不是有問題,城裏的姑娘時髦漂亮的也不在少數,要不是這樣他們咋能單單看上咱們農村人的孩子?人長的醜點無所謂,如果真的有缺陷咱可不能把女兒嫁給他們家!”馬蜂窩黎英有點不放心地追問道。

“媽,你說什麽呢,人家可是要個子有個子要學識有學識要相貌有相貌的。大帥哥一個呢,保證你見了會喜歡的!”

“他與我們家娟子還是高中時候的同學呢,名叫姜登山,與娟子同一年考上了,現在在上海財經大學讀書呢,你問問娟子就知道了。”汪雅著急地辯解道。

“哦,那就好,那就好,以前沒聽娟子說過,這個死丫頭,剛才還在家裏,一轉眼就不知道到哪裏瘋去了?”

黎英聽到男方條件這麽好也就放下心來。

“爸,姜局長與我還是好朋友,今年我能得到提拔當上星溝鎮的一把手,全靠他的關系,不然你手裏就是捧著錢也沒人收呢!人家的公子看上了咱的妹子,這是天大的好事啊!等他們畢業完了婚,你們就跟著去城裏享清福去好了!”

看汪雅終於停歇了,李安這才慢條斯理地說道。

“真的等娟子過了門,就讓姜家出錢帶咱們去旅游,我們一起去九寨溝看風景,去西安游大雁塔,去花果山看水簾洞,去拉薩看布達拉宮……”

“大姐,姐夫,你們來了?”

眾人正談論著,汪娟笑盈盈地出現在院子裏,禮貌地與姐姐姐夫打著招呼。

“是啊,來給你提親說對象呢,你跑哪裏去玩了?”汪定灰看小女兒回來了說道。

“小青年還是你的同學,他家挺有錢的呢……”汪雅也跟著說道。

“你說的是縣財政局局長家的公子姜登山吧?”汪娟接過話茬道。

“你咋知道的?你們倆早就好上了?是他告訴你的吧?”

“一個多月前我收到他的信件,他說來咱家提親。”汪娟說著就進了自己的閨房。

“吆,我說呢,感情兩人早就好上了,我們一直不知道,這保密工作做的還挺到位的嘛!”汪雅有點驚訝地說道。

“哦,這就對了,以前整天跟那窮小子岳小明黏在一起,你媽都挺擔心的,現在看來擔心都是多餘的!”汪定灰如釋重負。

“你們說什麽呢,我是收到姜登山寄給我的信來著,但是我對他不來電,沒感覺,婚姻講究的是緣分,我與他無緣無份,你們也別瞎摻乎,趕緊給我回了!”聽到他們的對話,汪娟從房間裏走出來氣呼呼地說。

“你說什麽?你要回絕這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事?你是發燒說胡話還是瘋了?嫁給姜公子就等於嫁給了印錢廠,嫁給岳小明就等於嫁給了窮光蛋,你是讀書多了讀傻了嗎?”

“真正的愛情並不一定是你眼中的完美匹配,更不是建立在財富上,愛情不是做生意也不是商業活動。我的愛情不與財富掛鉤。只因為讀書才讓我懂得了更多的道理。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在我眼裏,愛情比生命更重要!”汪娟慷慨激昂地把自己的想法一股腦都說了出來。

“幼稚!”許久,大姐夫李安從嘴巴裏蹦出了兩個字。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錢就等於沒有了一切,沒有了金錢財富的支撐連生活都不能繼續下去,金錢通向自由之門,財富才是幸福的保證,失去了這些支撐點,你頭腦裏那些美好的愛情只存在於文藝作品中,而生活中沒有了金錢與財富的愛情,帶給你的將會是更多的痛苦而不是歡愉。感情是可以培養的,姜登山我見過,小夥子人長的特別帥,甚至比你心目中的男神岳小明有過之而無不及。選擇印錢廠還是選擇窮光蛋,你可要想清楚了,腳下的路是自己走的,選擇坎坷還是平坦的路你自己掂量著吧!”大姐王雅耐心地勸說著。

“我把你培養上了大學,總算是盼出了頭,你若能再嫁個好人家,晚年我也能跟著享幾天清福。現在有縣財政局長家願意與我家結親,你卻推三阻四的不願意,是不是有心要氣死我,跟我過不去?你心裏總惦記著那小混蛋岳小明,他有什麽好的?大學沒念成,聽說他去外面打工失蹤了,我看啊,他是回不來了!”汪定灰有點失落地說道。

“爸,你說什麽呢,有你這樣詛咒人家的嗎?”汪娟有點生氣地回道。

“好了好了,都別爭了!我看這樣吧,我暫時也不回絕人家,你們先相處一段時間,先培養培養感情。你們大學還有幾年才畢業呢,這事情也不著急的!”

汪娟的大姐夫李安打著圓場結束了他們之間的鬥嘴。

送走了姐姐姐夫他們,汪娟走出了小山村,迎著涼爽的風向著她與岳小明平時約會的那片山坳子裏走了過去。爬上那高高的土坡,來到了那顆見證過他們愛情的松樹下,當年他們系上的那些紅絲帶在晚風的吹拂下飛舞著。觸景生情,她長舒了一口氣,嘴裏喃喃道:“明子哥,你在哪裏呢?”心裏一酸,一雙淚珠隨著鼻翼兩側滾落下來。她掏出來時準備好的紅絲帶,翹起了腳尖把這件相思的信物牢牢系在松樹枝椏上,上面用記號筆寫滿了相思寄語……



“岳部舉,你的信!”一陣自行車鈴聲響過,郵差把一份信扔在院子裏,然後掉轉頭急匆匆地離去了。

“兒子的信,是小明寄來的,小明還活著,咋們的兒子有消息了!”

岳部舉舉著岳小明逃生後寄來的平安信激動地呼喚著老婆,聲音裏難掩激動與興奮。

“啥,小明有消息了?小明來信了?孩子在哪呢?”陳艷紅從屋子裏一瘸一倒地跑出來,因為走的速度太快失去平衡差點摔倒在地。

“是的,沒錯,是小明的。沒有詳細的地址,但是至少說明他很安全的!”

岳部舉緊走幾步扶住了即將摔倒的老婆,說著寬慰老婆的話語。看著這封兒子的來信,這麽長時間的擔心終於釋懷了。聽到兒子平安的消息,陳艷紅整天懸著的一顆心也終於放下來了,她激動地流下了眼淚。

“小明說去年的9月份出去後不久就被人騙進了一個黑磚窯裏,現在也逃出來了,很安全的,也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剛發了工資,並把其中的100元大票包裹在信紙裏夾寄回來了。”

岳部舉拿出那張兒子賺來的幸苦錢遞給了老婆。其實岳小明身上僅有不足的200元錢,他考慮到家裏肯定很困難,盡管自己也困難,還是拿出100元夾寄了回家。

“這孩子往家裏寄什麽錢啊,自己在外不容易,用錢的地方多了去了,都給了我們他怎麽辦啊?”

陳艷紅有點不放心,畢竟是自己的心頭肉。

“我得趕緊把這一好消息告訴汪娟,畢竟這孩子前段時間來我們家叮囑過,有這份心意,也留過地址給我,盡管現在小明沒有留下詳細地址,至少告訴她這孩子還活著,也讓她能夠放心。”

岳部舉覺得應該把這好消息及時告訴汪娟,得到了老婆陳艷紅的讚同,於是立刻給汪娟寫信告訴她小明有消息了,人身平安。



“過來,過來,你們四個人跟我走一趟,幫我把一卡車貨卸下來放到冷庫裏,每個人10元錢,幹不幹?”在人才市場裏一個精明的中年生意人招呼著岳小明他們。

“幹,老板,卸的啥貨,能多給點嗎?以後有貨就找我們,我們有的是力氣!”岳小明搶先答應著。

“好好好,這車貨不多,是水果,你們幫我把它卸下轉到冷庫裏就可以了,以後只要有貨就找你們!”

四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在中年生意人的手勢下跳上他的三輪電動車,車子啟動後飛一般離去了。

“你們一人領一筐梨做工錢吧,這一筐梨都價值好幾十元呢!”

當他們四個人汗流浹背地把一車水果卸下後轉進冷庫裏來找這個中年生意人領工錢的時候,沒想到這個中年人指著早也準備好的四筐腐敗變質的帶有斑點的壞梨對他們說:“這就頂你們的工錢!拿走吧!”

“老板,我們是賣苦力的,你用這一筐壞梨給我們,我們也吃不完,再說一家人還等著我們拿錢回家生活呢。你這樣可不行啊,我們可是事先談好的,卸完水果給我們每個人10元錢的啊!”另外兩個人據理力爭。

“好吧,既然你們不要梨,就按照約定給你每個人10元。”

中年生意人理屈詞窮,只得給另外兩人每人一張10元紙幣打發他們走人了。

“如果你倆沒意見,這四筐梨都歸你倆了!”中年生意人望著劉大勇與岳小明說道。

“老板,這樣吧,這四筐爛梨在你這裏反正也賣不出去,給我們沖抵工資也可以,不過我還有一個請求,你們家有冷庫,可以同時送我們幾個大冰塊嗎?”岳小明望著中年生意人說道。

“完全可以,你們啥時候要都可以。”中年生意人想著反正冰塊是水做的,水也不要錢,送幾塊冰塊也不打緊,所以就爽快答應了。

劉大勇不解地望了望岳小明沒有說話,岳小明拉了拉他的衣襟丟下一句:“那我們明天一早上來取!”就帶著劉大勇走了。

“哥,為什麽不直接拿錢走人,要那幾筐爛梨幹什麽?也賣不掉,也吃不完的?還有你要冰塊幹什麽用?”路上劉大勇不解地問岳小明。

“兄弟,有爛點的梨在別人的眼裏是廢物,我們可以化廢為寶啊。現在是秋老虎天氣,氣溫高的很,我們可以用刀子削去壞的部分,留下好的部分,把梨削成一塊塊的,放上破碎的冰塊,用塑料膜裝成一袋袋的運到建築工地上銷售,保證是搶手貨,聽我的準沒錯!”岳小明對劉大勇道出了自己的想法。

第二天早上岳小明帶著劉大勇吃了早餐,又到工具店裏買了兩把工具刀,買了幾百個塑料方便袋。來到了冷庫裏,找中年男人領了那四筐爛梨,要了幾個空筐,就在一個房間裏與劉大勇快速削起梨來。幾個小時過去後,四筐有爛點的壞梨在他們變成了一堆堆梨塊。他們把削好的梨塊與用錘子敲碎的冰塊裝上一個個塑料袋子,最後足足裝了兩大筐,約有兩百多袋,又借了中年人的三輪車,蓋上他們的褥子防止冰塊融化,兄弟倆人騎著借來的裝滿了冰水梨塊的三輪車向對面的大型建築工地駛去。

“冰水梨塊,又甜又涼,解暑降溫,一元一袋,保證吃了喉嚨清爽,快來買哦!”

此時正是中午時分,熱得汗流浹背的工人們正躲在太陽曬不到的地方休息,聽到吆喝聲,眾人都慫恿工頭做東請客。因自己也喉嚨冒火口渴難忍,工頭只得喊了他們過去,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後全部買了下來。眾人都說清涼好吃,連聲誇讚。

“哥啊,還是你有辦法,轉眼就賺了好幾百元。我這輩子就跟定你了,你說咋辦就咋辦,我徹底服你了!”

看著岳小明數著手裏賣冰梨水的錢,劉大勇發出一陣的讚嘆聲。

“只要肯動腦肯定餓不著,等我們有了本錢,我們還可以去做大生意,開公司,賺大錢,幹大事!”岳小明滿懷信心地對劉大勇說道。

在後來的歲月裏,劉大勇憑著一身好武藝順利地在一個工廠裏找了一個保安兼門衛的差事。岳小明仍然四處打零工,先後幹過裝卸工,在飯店端過盤子,在家政公司當過搬運工等。晚上有時候住在廢棄的爛尾樓裏,有時也去劉大勇的門衛室裏住一段時間,過著如浮萍一般漂泊的生活。知道農村家裏的不容易,所賺的錢很大一部分都寄回了家裏,手裏就沒有剩下多少結餘。

秋去冬來,轉眼又到了春節時間,對於要不要回家過年,岳小明陷入了深深的沈思之中。回家過年,手裏沒有餘錢,不回家過年,出來這麽長時間了,很是思念父母。思想幾番爭鬥,仍下不了決心。

“有錢沒錢,回家過年。陪父母過個春節,讓他們也放心!”劉大勇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何嘗不想回家過年啊!可我出來這麽久了,被人販子騙去黑磚窯裏就耽誤了一年多時光。與你一起逃出來後的這幾個月裏,工作也並不好找,都靠打短工過活,也沒賺到錢,空空行囊怎麽有臉去見家鄉父老?”岳小明攤開雙手一臉的無奈。

“哥,那你就不回去,先給家裏寫封信,說明春節不回家的理由,免得二老擔心,春節就在我這裏過好了。”劉大勇提議道。

“嗯,也只能這樣了。等明年賺了錢,我一定風風光光回家過大年!”

思來想去,岳小明決定這個春節不回家了,等來年手頭好轉了春節再回去和父母團聚。



過了這個春節,岳小明運氣不錯,在建築工地跟著包工頭陳二狗做事,平時推推磚頭,開開攪拌機,拉拉砌墻的灰漿。雖然工資不高,到也幹得順心順意。

“哥,你的信!”一天晚上岳小明來劉大勇的門衛室裏休息的時候劉大勇遞給了他一封信。

“咦,她怎麽會知道這裏的地址呢?”

“曉得了,我原來往家裏寄信寄錢的時候都用的是這個工廠裏的專用紙張,紙張下面都印有詳細地址的,肯定是父親告訴她的。”

突然收到汪娟的來信,岳小明有點詫異。他一直沒有與汪娟聯系,是因為現在情況大不一樣了,她上了名牌大學,自己放棄了學業成了一個流浪的打工仔。而兩家家境相差甚遠,這樣的現實情況他倆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結合到一起的。

汪娟從岳部舉寄給她的信中得知岳小明還活著,只是被人騙進了黑磚窯裏失蹤了一段時間,現在也逃離魔掌在外過著正常的生活,也就放心了。在春節回家的時候她到岳家找過岳小明,岳小明因為手頭沒錢沒回家過年,所以互相也沒有見到面。他從岳部舉那裏查看到岳小明寄回家的信件紙張都是安徽合肥市創新化工有限公司的專用紙,就以為他是在這個工廠裏打工,於是就試著給岳小明寄了一份信過來。

汪娟在來信中責怪岳小明這麽長時間不給她寄信,不該忘了她這個老朋友,對岳小明出來第一年就被人騙進黑磚窯表示痛心,叮囑出門在外須事事小心。還在信中告訴他同學姜登山也委托自己的姐夫李安去她家提親了,她頂住全家人的壓力並沒有答應。心中甚是苦悶。希望岳小明在外自己能夠照顧好自己,好好賺錢,等她畢業有工作了就嫁給他,初心不改。

岳小明手裏捧著這封帶著真摯情感的來信,一股幸酸湧上心頭。他何嘗不想與自己心愛的姑娘一輩子廝守,何嘗不想有一個溫暖的家,一個安定的生活,可如今自己如浮萍一樣四處漂泊,低矮的草房,淒慘的人生,淒慘的家境,這一切都決定了這件事註定沒有了結果。想到這裏,下定了決心斬斷情絲,決定不給汪娟回信。

深夜難以入眠,加之離鄉也久,思鄉情深,連夜寫下一首《夢回故鄉》,以寄托思鄉之情。

常常在夢裏,

回到闊別已久的故鄉。

開滿了荷花的小池塘,

正靜靜地散發著清香。

小時侯常走的鄉間小路,

依稀中還是顯得那麽瘦長。

那圓拱形的小石橋喔!

不知下面是否還有溪水在流淌?

敦厚的老伯眼角也許刻滿了滄桑,

那善良的大娘你雙鬢也許染上了白霜。

夢裏常常牽掛著的故鄉,

還有那位可人的姑娘。

淺淺的酒窩明亮的眼眸,

纖纖玉手菩薩般的心腸。

甜甜微笑似花蕾含苞待放,

一對麻花辮垂在肩上輕輕地晃蕩。

只有夢裏才能見到的人哦,

幾年過去了你是否還是那個模樣?

世事無常如今我也人在他鄉,

但願你能追尋自己的幸福別把我放在心上。

夢裏的親人哦,

你是否還常常站在村口苦苦張望?

牽掛的人沒有出現眼裏是不是充滿了失望。

想家的夜晚夢回故鄉,

夢裏父母的面容還是那麽的親切慈祥。

門前的棗樹掛著青澀的果實,

院中的磨盤還記錄著少年時的蒼涼。

這裏原本應該是我心中的天堂,

想起我的姑娘心中總有絲絲憂傷。

故鄉是夢兒醒了眼角還掛著相思的淚光。



時間如流水匆匆而過,轉眼又到了一年年底。岳小明早早寄了一封信回家,告訴父母今年會早早結完工錢回家團聚,並向父母定妥了回家的日子。

“我今天去工地與包工頭陳二狗結算,等拿了工錢我就準備回家過年,兄弟,你也請了假隨我回老家過年吧,我們一家在一起過新年也熱鬧些!”岳小明對劉大勇發出了真誠的邀請。

“哥,年底廠子裏保安工作任務重,我是請不下來假期的,除非我辭職不幹了,那樣似乎不妥。現在工作並不好找呢。你是我哥,你的父母也是我的父母,等以後有機會一定跟著你回去一趟,見見兩位長輩。”劉大勇說著就送岳小明出了保安室。

“唉,出事了,包工頭陳二狗卷款跑路了!”一直到傍晚時分,岳小明才拖著疲憊的雙腿回來,整個人也沒了精神。

“哥,你說啥?包工頭拿著工人的工資逃跑了?”劉大勇瞪著眼睛顯得非常吃驚。

“是的,工地上幾十個工人兄弟的工資都讓這狗日的卷跑了,一分錢也沒拿到,白幸苦一年啊!”岳小明雙手抱頭顯得非常痛苦。

“你們咋不報警呢?政府出面了嗎?”劉大勇提醒道。

“報警有個屁用?有個四川的工友急得爬上吊塔要跳塔,把警察政府都驚動了。他們來了也是勸說這個工友下來,表示會全力追捕陳二狗,幫我們討回公道追回工薪錢,但是陳二狗以前留下的地址都是假的,都弄不清楚他真正的地址在哪裏,大海撈針,哪裏去找?”岳小明顯得有些無奈。

“這狗日的,要是我以後碰到他非弄死他不可,這個害人精!”劉大勇忿忿不平地說。

“是啊,他這卷款一跑,害得多少人失去了希望與活下去的勇氣。怎麽回家過年啊,無顏去見家鄉父老啊!怎麽向一家人交代啊,這簡直是要把人往死裏逼啊!”

岳小明雙手抱頭顯得非常難過,半響才哽咽著冒出了這句話。

“哥,遇到了這事誰也沒辦法,你也別太難過了,生活總要過下去的,我這裏還攢了點錢,我也沒老沒少的,一個人也無牽無掛,給你2000元你先拿著回家過年。”劉大勇勸解著,看岳小明發愁的樣子決定拿出錢讚助他回家過年。

“這哪能行呢?兄弟,這一年多來你起早貪黑護衛廠子,掙點錢也不容易,我哪能用你的錢呢?”

“哥,你身上有一股不同尋常人的氣質,對於你的能力與為人我是深信不疑!我的命都是你給的,今天你落難了,我借你點錢算啥,你就別再說傷兄弟感情的話了!”

岳小明是劉大勇最佩服的哥們,經過這近三年的相處,對岳小明簡直到了崇拜的地步,執意要拿錢幫助他回鄉過年。

“好兄弟,既然你這麽有情有義,我也就不推辭了,等我賺了錢就還你,那我先準備一下,明天去商場買點回家禮品。後天準時回家。你在這裏等我,過了年我就回來,咱們一起去闖天下!”

岳小明頃刻間找回了自信,與劉大勇開著玩笑。



由合肥開往近海市的518次列車在廣闊的華東平原上飛馳著,現在還沒到春運時節,車上的人還不算多,岳小明坐在窗戶下正無聊地看著當天的合肥日報。

“天邊飄過故鄉的雲,它不停地向我召喚,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有個聲音在對我呼喚,歸來吧歸來喲……”

突然從車廂的盡頭傳來了動聽的歌聲,一個十幾歲的小男孩用棍子牽著一個賣唱的中年盲人唱著歌一邊慢悠悠的向車廂的另一側走過來,所唱的歌曲正是臺灣歌手費翔在87年春節晚會上的經典歌曲,當年費翔一首《故鄉的雲》紅遍大江南北。如今這盲人老伯那淒美悠揚的歌聲引起了岳小明的強力共鳴,這首歌詞的意境與他現在的情況十分吻合,頓時鼻酸心酸、眼眶潮濕。

“老伯,你唱的歌十分好聽,這是10元錢,不多,你拿著吧,一點心意。”

小男孩接過了岳小明手裏的錢,說了一聲:“謝謝好心人!”

“老伯,我特別喜歡這首歌,如果不介意,我想與你再合唱一遍這首故鄉的雲。”岳小明發出了邀請。

盲人老伯點頭同意後揮手示意開始,他們一同唱起了這首讓多少游子心情激動的思鄉曲。

“各位旅客,這位流浪歌手身患殘疾,活著不易,大家都幫幫忙獻一點愛心,都拿出一點錢幫助他們度過難關!”

岳小明聽完這一老一少的淒慘處境,向著身邊的人發出了號召,旅客們在他的感召下紛紛解囊拿出零錢讚助這對賣唱人。

十一

岳部舉接到兒子的來信,知道兒子要回家過春節,每天扳著手指數著日子,好不容易挨到了這一天,早上匆匆忙忙吃了點飯,就騎著他那早也破舊的自行車趕往縣城汽車站。他恐怕錯過了接車,就等候在汽車進站口那裏,每開進來一輛客車他都會跟在後面追,等車停穩後站在車門邊觀察著下車的乘客,焦急等待著回家的孩子,可一次次都失望地折返回原地等候。中午雖然很餓,但也不敢離開,因為他不知道兒子是乘坐哪輛車什麽時間來。

岳小明在近海市火車站下車後,歸心似箭的他也沒有吃中飯換乘汽車趕往家鄉木陰縣。他的直覺預感父親肯定會在這一天來車站接他。汽車經過近兩小時的顛簸,終於在車站的廣場上停了下來,他拿了自己的行李跟著旅客魚貫下了客車。

“孩子,終於等到你了!”

岳部舉看到從汽車上下來的兒子就喊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不停地用手揉著眼睛。

“爸爸,你怎麽了?”

拿著行李箱子下了車的岳小明聽到父親的喊聲,又看他轉過身去不停地抹眼淚,就走過放下行李箱,用手不停地輕輕拍打著父親的後背,安撫著他激動的情緒。

“沒事,是風沙瞇了眼了。”

許久岳部舉才轉過身來,帶著微笑接過岳小明手裏的行李箱,說:“孩子,咱們回家,你媽在家早等急了。”

“我媽怎樣了,這幾年咱家還過得好嗎?”

“你說你,那年放棄了大學不去上,偏偏要出去打什麽工,前年春節你沒回來音訊全無,當時我們嚇壞了,你媽擔心地整天哭汁抹淚的,能好的了嗎?”

“我們是窮,可那時你有德老爹不是動員大家湊錢捐款了?咋也能對付著去上啊,可你偏偏辜負了大家的一片好意。”岳部舉埋怨著兒子,同時也為當年自己的無能而感到自責。

“我們家的情況咋樣?”岳小明跟著問道。

“我還是在家打理責任田,這幾年不是旱就是澇,收成不咋樣,今年夏天我們家的屋子漏雨厲害,我就請人用新的麥稭桿子給重新翻修了。”岳部舉一邊走一邊回答兒子的問話。

把行李捆在自行車後座上,岳小明帶著父親去附近的攤點吃了點飯。飯後他們父子推著行李一路說說講講的步行回家,幾十裏山路走下來。倒也不覺得很累。

村莊還是那個村莊,水塘還是那個水塘,放眼望去,這一切與離鄉前都沒有什麽變化,倒是水塘邊的柳樹好像長粗了一些,在池塘上溜冰的孩童明顯長高了一些。

岳部舉推著自行車走在前面,岳小明跟在父親的身後,走過村莊,岳小明駐足望著以前被村長汪定灰強買去的自家老屋如今也變成了三間大瓦房,這裏開了全村唯一的一家雜貨店,心中頓時湧上一種悲哀的感覺。

“你咋了?快點走,你媽還在家望著你呢!”岳部舉看著望著村莊發楞的岳小明催促著。

“嗯。”岳小明答應了一聲快步趕上來。

走過村莊,來到村西邊大約200多米的距離,拐進一條岔路,路西邊的三間茅草屋就是岳小明的家了。岳小明走後,這裏又陸續搬來了兩家人,一家是汪定富,因為娶了兒媳婦,整天吵鬧著分家,就帶著老伴到這裏躲清閑來了。還有一戶人家是李二芭的小兒子李常有,剛結過婚不久,因為一大家子在一個院子裏住,惡毒的嫂子時常欺負他們,妯娌之間常常鬥嘴吵架。為了安寧,李二疤也在這裏新建了三間下面是磚地基上面是土墻茅草覆頂的屋子,讓二兒子李常有帶著媳婦住在這裏,於是原來的獨家莊又變成了現在的三家村。

“吆,小明回來了?出去好幾年了吧?在外發財了啊?”正在大門前餵豬吃食的李長有看見岳小明回來了,微笑著打著招呼。

“我出去快三年了,沒發財,在外混窮的,哪有你常有哥有福氣啊,連名字都帶著好運氣啊!”岳小明一邊回答一邊打趣著李常有。

“小明回來了,孩子,你咋才回來啊?”陳艷紅在院子裏聽到他們的對話,知道兒子回來了,趕緊一瘸一倒地踉蹌著奔出來,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水一下子傾瀉下來。快三年了沒見著兒子了,前段時間又突然音訊全無,讓她整天提心吊膽的。吃不好也睡不安,為這事沒少埋怨自己的老頭子岳部舉。

“媽,前段時間走不起,這次快到年了,我就想著無論如何也得回來看看你們。”

攙扶著母親,望著兩鬢也發白的陡然變老的母親,他一陣心酸。

“孩子,能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前段時間你沒了音訊,我感覺天都塌了,大病了一場。這次回來可不許再走了,說什麽我也不會再放你走了!”陳艷紅雙手緊緊抓住兒子的手臂,兩眼望著兒子的臉龐,眼淚嘩嘩流下,嗓子裏哽咽著說道。

“媽,我沒事的,你太擔心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岳小明攙扶著母親安慰道。

“你看你,孩子都回來了,還哭汁抹淚的,走了這麽遠的山路,快讓孩子回屋子裏休息!”岳部舉看著這悲情的場面,就勸說自己的老伴。

“嗯,孩子,你快去屋子裏歇著,媽給你做好吃的!”陳艷紅聽岳部舉這麽一說,抹了一把眼淚,就在岳小明的攙扶下進了堂屋。

“爸,這是我給你買的毛皮夾襖,城裏人冬天都不穿棉襖了,裏面只穿一件皮毛夾襖就能禦寒!”

“媽,這是我給你買的圍巾。有了這個,冷風就不會再往脖子裏灌了!”

岳小明拿出皮毛夾襖給了父親,轉身又拿出了一個上好的圍巾遞給了母親。

“你這孩子,我們老兩口都老了,給我們買這些幹什麽?就會亂花錢,我們哪裏用得著這些。你自己也應該攢點錢,將來好娶個媳婦過日子。”母親陳艷紅心疼兒子,一邊說教兒子一邊去忙活晚飯去了。

當天晚上岳部舉與陳艷紅置辦了一些酒菜,順便也把新鄰居汪定富、李常有請了過來,他們邊喝邊聊,聊各自家裏的事,也聽岳小明聊外面的世界,只到很晚才各自散去。

十二

“爸,我想去看看有德老爹,幾年不見了,也不知道他咋樣了?”

當年岳小明考上大學的時候,家庭貧困沒有錢上學,汪有德知道後挨家挨戶發動相親們捐糧捐款資助他上學,雖然他最後拒絕了鄉親們的好意,沒有接收大家的饋贈,放棄學業外出打工,但是他們的心意永遠記在岳小明的心裏。這次回來,說什麽也得去看看這個老漢,表達一下感激之情。

“嗯,應該的,你能有這個想法很對,這才像是我的兒子,去的時候別空著手!”

岳部舉看到兒子懂事了,投過去讚許的目光。

“嗯,我知道的,回家的時候我帶了一點安徽土特產,給他老人家帶點過去。”

說著岳小明從行李箱裏拿出兩瓶三河米酒放進手提袋子裏提溜著出了門。

汪有德的家位置是在汪定灰家的一排最裏面,岳小明路過他們家的門前時加快了腳步,他實在不想碰到他們家的任何一個人,也包括他曾經深愛的著的汪娟。他們兩家的恩恩怨怨,一種覆雜的情感讓岳小明心裏有說不出的那種滋味。還好,汪定灰家的大門緊閉著,並沒有看見一個人影出現。

“汪老爹在家嗎?家有人在嗎?”

來到了汪有德家門前,他家沒有院墻,兩扇破舊的門開著,三間低矮的破草房屋檐上還吊著一排層次不齊的冰溜溜,沒見著人岳小明就在門外叫喚了一聲。

“誰啊,進來!”

汪有德答應一聲,接著就是一連串的咳嗽聲從屋子裏傳出來。

“吆,是小明啊,什麽時候回來的?出去好幾年了吧?”

汪有德躺在床上聽到喊聲欠起了身,看見走進來的岳小明欣喜地叫道。

“是我,昨天晚上剛到家,今天我就過來看看你。”岳小明進了屋子,放下手提袋子,拿過一個板凳就坐在汪有德的床前。伸出手拉住老人的手說道。

“你這孩子犟驢脾氣,以前要是聽我一句勸上個大學該多好,出來還能有個穩定的工作。這倒好,出去打什麽工,受了不少罪吧?”

“去年聽說你在外失蹤了,把你爸急的啊,到處去貼尋人啟事,你真的要有個什麽三長兩短,叫你爸你媽怎麽活啊?”汪有德一邊卷著煙卷一邊心疼地說道,邊說邊夾雜著讓人心疼的咳嗽聲。

“汪老爹,那會我只是讓人騙進了一個黑磚窯,一時與家裏斷了聯系,一年多後我就逃出來了,現在生活一切正常了。那會我不去上大學,是因為家裏實在拿不出錢,鄉親們的日子過的也緊巴巴的,你們也不容易,你湊起來的糧食我不能要啊。”

看著汪有德不停的咳嗽,岳小明一邊說著一邊站起來給他輕輕的垂著背。

“哎,都是一個窮字,就耽誤了你一輩子啊,娟子就沒遭這個罪。要是你們一起上了大學,出來有個工作,多好。”

人老話多,汪有德還是不停的嘮叨著。一邊說一遍把卷好的煙卷按在煙袋頭上,準備點著火抽幾口。

“汪老爹,你咳嗽的厲害,不能再抽煙了,抽煙對肺不好,越抽越咳嗽,得想辦法把煙戒了。”

“這是我在外帶來的兩瓶三河米酒,合肥特產,這酒是糯米釀造的,屬於甜酒,性不烈,喝之前倒進酒壺裏放在熱水裏溫一下再喝對身體好,……”

岳小明從手提袋子裏拿出帶來的那兩瓶三河米酒放到汪有德的面前,一邊說著這酒的好處與飲用方法。

“你這孩子,來我這裏還帶什麽東西,我年紀大了,不中用了,就不要了,你帶回去給你爸,補補身子,他還需要的。。。。。。”

汪有德覺得這個孩子心善實誠,真誠善意的推辭著。

“不用了,您老就留著吧,一點心意,不成敬意,家裏還有,我帶了很多回來,我爸也有份的……您老保重身體,我先回去了。”

岳小明說著就告辭出來。

“孩子,以後常來玩啊,出門在外一定要小心……”

汪有德披著衣服下床來拄著棍子送岳小明到門口,不住的叮囑著,直到看到他轉過鄰家的院墻,看不見了才踉蹌著回屋子裏去。

十三

出了汪有德老人的家,岳小明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拐彎去了他與汪娟經常約會的那個山凹子裏。他原本考慮到兩家的恩怨與自己的家境,決定與汪娟斬斷情緣,並試著不與汪娟來往。但是那以前約會的地點就與磁石一般深深的吸引著他。他信步爬上山坳,向著那顆松樹走去。

松樹上的紅絲帶在西北風的吹拂下輕輕的擺動,好像招手歡迎著這遠來的客人。那些紅絲帶是他們的約定信號,多數都是汪娟系上去的。

岳小明來到了這顆松樹下,昂起頭深情的註視著這些隨風飄動的紅絲帶,突然他看到一個很大的紅絲帶上似乎有字跡,就走過去踮起腳尖解下來細看,原來是汪娟在上面寫的一首相思小詩。

沿著歲月留下的氣味,

我苦苦追尋著你的蹤跡。

風雖然帶走了你的柔情,

卻留下了你的善良與剛烈

曾想起

與你一起相依相偎

看那蝴蝶在油菜花上追

淺淺的回憶都是滿滿的甜蜜

如今牽掛的人啊你在哪裏?

渴望春風能夠吹來你的消息。

岳小明手捧著這褪色的寫滿情誼的紅絲帶,心中感概萬千,他知道,汪娟對自己是傾註了全部感情的,她的愛情是純真的,沒有參雜任何雜質,從滿樹飄拂的紅絲帶上可以看出,在自己不在的這段時間裏,她是經常來這裏的,並在這顆愛情的相思樹上留下了愛的痕跡。自己雖然出於為她的前途考慮決定遠離她,但是她的真情確讓他感到難以釋懷。坐在樹下的一塊石頭上,望著遠方沈思起來。。。。。。

十四

“娟子,你都讀大三了,在過一年就畢業了,姜局長前幾天又來鎮政府裏找你姐夫了。快到送年節禮的時間了,催著我們把你倆的婚事先訂下來,送禮也好有個依據,說等你們畢業了就給你倆完婚,都老大不小的了,要不是讀書,早該出嫁了。”

馬蜂窩黎英看到汪娟從閨房裏出來,看樣子是要出去,於是又嘮叨起姜家催婚的事情。

“媽,你就別為難我了,我與他們家的姜公子沒有感情,也沒有緣分,回了他們家,讓他們家從新找個好女孩,就別老盯著我了。”

汪娟用手擺弄了一下胸前的白色圍巾,感到有點無奈,為這事情她顯得很疲憊。

“你個死二丫,我把你養大了,又供你上了大學,付出了多少心血,現在難得遇到一個有錢的大戶人家,想把你嫁了我也就放心了,你整天想著那個窮小子,嫁給他們家就得住破草屋,夏天餵蚊子,冬天喝西北風去。我給你找的光明大道你不走,偏偏要走那荊棘林,自討苦吃,真是頭腦被驢踢了又被門夾了,大學白讀了,變成傻姑娘了。”

茅坑石汪定灰從房間裏探出頭來氣急敗壞的說。

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心情很不好的汪娟不再理會他們,出了家門向著她與岳小明常常約會的山坳裏走過去。那裏是她的精神寄托之地,以前只要放假回家,心情不好的時候她都會去那裏轉一轉,系上一根相思的紅絲帶。

“明子哥,真的是你嗎?你啥時候回來的?怎麽不找我玩?”

爬上山坡,她看到那棵黑松樹下的石頭上坐了一個人,吃驚不小,定睛仔細一看,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岳小明,驚喜的叫了一聲。

“娟子?你也回來了?”

這邂逅相遇也讓岳小明有點意外。

汪娟緊跑幾步,上去一把抱住了岳小明,緊緊的摟住他,生怕他再突然消失了。

“我也是剛回來,剛才去看有德老爹了,還從你家門前經過來著,不過我沒看見你,也不敢去敲你家的大門。我出門這幾年,走的也不太順,被人騙進了一個黑磚窯裏,經歷生死攸關時刻,方才逃了出來……”

過了許久岳小明拉著汪娟一起坐在那塊石頭上,給她講起了自己這幾年的坎坎坷坷。

汪娟驚訝的睜大了眼睛,露出極其敬佩的眼神,一連聲說:“明子哥,你憑著自己的智慧救出了近百人,你太了不起了。你太偉大了!”

“能保一條命逃出來也不錯了,厲害什麽?也沒什麽了不起,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很多的苦命人,他們就連活著也都很不容易了……”

岳小明有點感概有點傷感的說。

“明子哥,家裏又催了,我快撐不住了……”

接著,汪娟又把家裏催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岳小明。

“我覺得你爸媽做的對,人往高處走,為自己的孩子尋一個好前程,初心是對的,這件事情,他們並沒有做錯,我也給你一個建議,既然姜登山這麽喜歡你,他家家底又殷實,名副其實的高富帥,你嫁給他,不失為明智之舉。從目前來看,他是你最合適的人選,他爸是局長,你爸是村長,你姐夫是鎮長,你與他家結親就是一級一級往上漲。是好事啊。如此好事,你應該答應下來的。”

“你老拿我打趣,打死你,打死你。”

汪娟以為岳小明故意嘲諷她,就用兩個小拳頭擊鼓般的輕輕錘擊著岳小明的後背。

“臘月26號,同學聚會,去不去?”

汪娟扭著頭問岳小明。

“我不去,我這個樣子去幹什麽嘛?”

同學都上了大學,只有自己外出打工,日子過的很不理想,心裏難免有一些自卑的因數產生。

“就與我一起去嘛,同學都親如兄弟姐妹,感情是這個世界上最純正的,畢業後都各奔西東,今年畢業三周年了,提前在今年年前組織一次聚會,借年這個時節,大家都有機會來,借此聯絡一下情感,不是很好的事情嗎?。”

“聚會地點在縣城裏的一家名叫懷念舊時光的酒店裏。到時候我來你家找你,一定要跟我一起去。”

看見岳小明低頭不語,汪娟就進一步說道。

難得邂逅見面的他們聊了很長時間,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了,才依依不舍的分手各自離去。

十五

“明子哥,快收拾一下,我們騎著一輛自行車過去。”

臘月26日吃過早飯,汪娟騎著她那永久牌的自行車來到了岳小明家,在門外使勁地搖著自行車的鈴聲催促著。

“喔,就好,就好。”

見到汪娟來約他去聚會,也不好再推辭,洗了臉就匆匆忙忙的跑出來,騎車帶著汪娟一路向著縣城飛馳而去。

來到了懷念舊時光的酒店門前,岳小明放好車子,汪娟給自行車上了鎖,就與岳小明並排向著聚會的地點二樓走去。

“岳小明,汪娟,歡迎你們的到來。大家都在客廳裏呢,快進去。”

當年班上的生活委員林妮娜站在客廳門前,迎候著陸續到來的同學。

“滴滴,滴滴滴。”樓下酒店門外傳來汽車的喇叭聲。

岳小明與汪娟剛要進客廳,聽到外面車喇叭響不由得從窗戶裏向樓下看去。只見一輛黑色的轎車在酒店門前停下後車門打開,姜登山彎腰從車裏鉆了出來。

“咱們進去吧,同學們都在等著呢。”汪娟一看姜登山來了,拉著岳小明趕緊進了客廳,與同學們寒暄起來。

“各位大師兄,小師弟,大師姐,小師妹,我姜登山給大家問個好。提前祝大家新年快樂!學業有成發大財!”

隨著生活委員林妮娜的熱情招呼聲,姜登山出現在大門處,並給大家帶來問候聲。隨行的還有當年的同學汪純怡。姜登山頭上梳著對開大中縫發型,上身穿著棕褐色風衣,脖子裏系著紅色的領帶,腿上穿著非常流行的喇叭褲,左手提著一臺多功能錄唱機,右手拿著一個話筒。汪純怡則燙著一個大波浪發型,懷裏抱著一只長毛獅子寵物狗,笑盈盈的走了進來,並向大家揮手致意。

“吆,汪純怡,怎麽把你妹妹也帶來了?”

看著汪純怡燙的頭發與懷裏抱著的那只長毛獅子狗,趙陽與她開了一個玩笑,逗得大家一陣哄堂大笑。”

“吆,岳小明也來了啊,我班唯一的漏網之魚,歌唱王子。聽說你去外地打工了,看樣子是衣錦還鄉啊,嘿嘿嘿。”

他們這一班是當年木陰縣一中的精英中的精英,號稱“宏志班”,高考的時候全班無一人落榜,全部都考上了全國各地的重點大學。再一次創造了全國教育看木陰的神話。唯一沒有上大學的只有岳小明,所以姜登山稱他為漏網之魚。

“沒,沒賺到錢,到年了,回家來過年的,聽汪娟說同學聚會,想大家了,就過來看看。”

被姜登山這麽一羞辱,岳小明語無倫次,紅著臉低著頭,小聲說道。

“大家都安靜一下,除了有幾位同學有特殊情況沒有來,能來的都到齊了,大家把餐桌都挪一下,中間留個場地,我們開始進入正題。”

組織者林妮娜指揮著大家,眾人一起動手,很快就騰出了一塊空地。前面放個桌子做主席臺,放上姜登山帶來的多功能錄唱機。

“悠悠歲月,淳淳情懷,時間如流水飛快。自從木陰縣中一別也近三年,回首往事,心中感慨萬千,三年同窗,我們一起迎來日出,我們一起伏案苦讀,一起排隊打飯,一起度過那人生中最有意義的時光。在這三年裏,我們結下了深厚的友誼,今天,我們有時間有機會在此相聚,再續同學情,首先要感謝幾位組委會的同學的真情付出。他們分別是姜登山,汪純怡,趙陽,當然還有我,林妮娜。”

當年班級的生活委員,今天這次聚會活動的重要組織者林妮娜首先發言。聲音一停,掌聲立即響起來。

“下面,我們舉行文藝活動,由幾個同學跳一段交誼舞。”

林妮娜再次宣布,在她的揮手示意下姜登山換了一首舞曲,八個男女同學分成四對,在舞曲的伴奏下牽手跳起了交誼舞。一曲終了,觀看的同學都報以熱烈的掌聲。

“下面由汪純怡獨唱《甜蜜蜜》”

主持人林妮娜拉著汪純怡上場,她把手裏的長毛獅子狗遞給姜登山代管,接過林妮娜手裏的的話筒,在眾人的鼓勵下她用甜甜的嗓子翻唱了鄧麗君的歌,唱完了也獲得大家的掌聲鼓勵。

“下面我唱一首《想敲開你家大門》”

姜登山不等林妮娜繼續派單,就把手裏的狗狗還給汪純怡,站起來自告奮勇的要求才藝展示。他接過林妮娜手裏的話筒,打開音樂,隨著音樂的節奏唱起來。

“想敲開你家大門你家大門,你聽到電鈴聲,別讓我站在門外六神無主來回徘徊不應該。。。。。。“

姜登山一邊抖動著雙腿,一邊有節奏的扭動著腰肢,搖頭晃腦起勁的唱著歌,還不時的用眼睛瞟向汪娟。一曲唱完,向著同學們扮了一個鬼臉,一跺腳告白說:“你不為我開門我就一腳踹開你家大門。”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下面請我們班的歌唱王子岳小明為大家獻唱。大家鼓掌歡迎。”

喧賓奪主的姜登山代替了林妮娜主持人的角色,一邊說著一邊過去把岳小明拉了出來,將他推到主席臺前的空地上。

“你唱什麽歌?我為你放音樂。”

姜登山嘻嘻哈哈的望著岳小明說道。

“那我就唱一首《童年》吧”。

岳小明說完,姜登山調好了磁帶,岳小明就跟著音樂的節奏唱起來。唱完了一首,在大家的強力要求下又唱了一首《外婆的澎湖灣》。這曲完了林妮娜揮舞著雙手對著眾人喊著:“岳小明唱的好不好,再來一個要不要?”

“要。”

在林妮娜的鼓動下同學們齊聲高喊著,歡呼著。

“好吧,那我就再給大家唱一首《故鄉的雲》,這首歌挺傷感的,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歌。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天邊飄過故鄉的雲,它不停的向我召喚,當身邊的微風輕輕吹起,有個聲音在對我呼喚,歸來吧,歸來吆,浪跡天涯的游子……”

那傷感的歌詞,優美的旋律,動聽的歌聲引起同學們的強力共鳴。歌聲停下後,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文藝活動結束後,時間也近中午了,接著就是全體在酒店聚餐。

姜登山拉著岳小明,趙陽,汪純怡,林妮娜與汪娟等一幹人坐在一桌。由於同學眾多,今天來參會者近四十來人,坐滿了整整四桌。把酒言歡,同學之間頻頻互相敬酒致意,觥籌交錯之間,轉眼間姜登山也喝得臉紅心跳。

“同學們,我們都是木陰縣中精英中的精英,唯獨岳小明,這條漏網之魚,池塘裏的小泥鰍,別的大家都有前途,都有前途。”

姜登山高舉著酒杯,語無倫次的說,手還不斷的拍打著身邊岳小明的肩膀。

姜登山這句酒話說出,眾人皆驚。岳小明早也羞得紅了臉,低著頭不語。這時趙陽站起來批評姜登山說:“姜兄此話差也,俗話說,風水輪流轉,明天到誰家,很難說,朱洪武早年還討飯,中年就坐了天下成了皇帝,別小看了岳小明,說不定若幹年後,他就是我們班最有出息的人。”

“哈哈哈,我敢與諸位打賭,如果岳小明將來真的能有出息了,我就去給他提鞋當傭人,哈哈哈。”

在酒精的作用下,姜登山信心十足,酒話不斷。進一步羞辱岳小明。岳小明此時沒有話語權,只能臉臊得通紅,低頭不語,

飯後稍息,姜登山又站起來宣布說,今天這聚會的費用他一個人包了。

“哎呀,我的錢包怎麽沒有了?我的錢包被人偷了。”

剛剛承諾承擔今天所有費用的姜登山正準備呼叫酒店小姐結賬,一掏腰包大聲驚呼起來。

“張浩然,來來來,這個事情就交給你了,你讀公安大學偵察專業快三年了,今天就現場考考你的辦案能力。”

一聽說姜登山在今天的聚會現場被人偷了錢包,早也氣壞了的錢有餘叫喊著。

“我看就是你偷的,大家都是來聚會的,哪個同學會去摸同學的錢包?傻蛋也不會幹這個事情。”

張浩然歪著頭,眼睛瞅著錢有餘說道。

“不可能的,我家就姓錢,不缺那玩意,何況我也沒有作案的動機與機會,抓壞人是你的職責所在,說不定明年畢業的時候還能幫你完成畢業論文呢。你就給大夥分析分析吧。”

“別胡亂猜測了,我們的同學之中是沒有人做這種事情的,要相信同學們,姜登山的錢包說不定就是在丟在路上了。今天的飯錢我們大家AA制,這樣公平合理,”張浩然的提議得到了大家的讚同。

十六

“明子哥,剛才他們那麽無端羞辱你,你為何不反擊?”同學聚會回來的時候,汪娟替岳小明鳴不平。

“在這個社會上,有的人一出生嘴裏就含著金鑰匙,有的人只為了能夠活下去,就已經耗盡了渾身的力氣而顯得疲憊不堪。而那些極個別的所謂高貴的人往往不能去體諒那些活的很累的人的艱難處境,甚至肆意踐踏他們的尊嚴而從不感到羞愧。我不與之爭執與解釋,是因為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在任何一種制度的社會裏,窮人都是永遠沒有話語權的,無謂的爭執只能讓自己更受傷,在這樣的環境裏,我應該有直面現實的勇氣,對未來有堅定的信心。現在我所要思考的是如何去改變自己的現狀與尋找正確行動的方向。”

岳小明說完就騎上自行車,汪娟坐在後面,用手攬著他的腰。他們沿著那坎坷不平的道路,在自行車清脆的鈴聲中,向著前方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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