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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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總
因為運營方案做得好，經過好些天的駐點核查，審計團隊在與菜園後續意向合作方進行深度溝通後，決定把青青蔬菜基地項目等級判定為待考核的黃級。
“就是‘待定’，等有了實際結果才會變成黃級？”
得到肯定的葉青青長呼一氣，“好的好的，只要從紅級下來了就好。”
大家跟著前前後後忙了一周。
在盡調團隊撤場前邀請幾位審計成員在賀家魚莊一起吃飯慶祝。
“祝我們的蔬菜大賣！”
“不不不，先是游戲爆火，這個流量才大。”
“那還得是先拿到新融資，不然沒錢做推廣！前路漫漫啊朋友們，咱先吃好這一餐！”
“來來，幹了這杯！”
一群小年輕學著開了點酒，喝嗨了就開始一頓狂吼。
也不知道都唱了些什麽。
甚至逗起了在一旁安靜啃食小鵡。
“青青姐，我聽說你這小鳥很會唱歌是嗎？”
“是喔，它還會唱《浮誇》呢。”葉青青摁著黃毛腦袋學著哼了兩句，“我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
“真的嗎？！”
眾人好奇的目光都不由落到了我們鵡總身上。
結果因為下午帶鳥去給大家點了奶茶，折騰了幾個回合，來來回回的還是那句：
“啾啾啾——啾啾啾——蜜雪冰城甜蜜蜜——”
“換首歌嘛鵡總！”
基地的小成員壯著膽子起身餵鳥，不小心又被暴躁的小鵡啄了一口，“它怎麽老咬我呢！”
“那還不是因為你醜，起開，我來！”自告奮勇的姜延恩帶著一小抓新鮮谷物靠近，“來咯小鵡，啾啾啾，我們就唱蜜雪冰城甜蜜蜜～”
幾個醉鬼帶著小黃鳥一起high唱起來，手舞足蹈的。
不斷晃動的高大陰影把飯都沒吃飽的小鵡嚇得瑟瑟發抖，被步步緊逼到了餐桌角落，一直“嗶嗶嗶”地呼喚主人。
“好了好了，別欺負我們鵡總。”
帶著一群鬧騰小孩出門的葉青青無奈抱起她的小可愛逃離現場，去到另一側的空桌子繼續餵鳥吃糧。
旁觀鬧劇後想到某些場景又不得不接著電話出門的伍牧承：快點忘了當鳥的體驗吧，心真累。
趁著伍牧承離席，鐘楚楚坐到了葉青青身邊。
“你們還在一起呢。”她瞟著門外的寬厚背影調侃，“這次還是合約嗎？”
“啊？”葉青青不由得一楞，手心裏的小鵡也亮著圓鼓鼓的眼睛看她。
“沒，蔬菜基地是我外公接下來的，現在和伍總是合作。”
葉青青微微搖頭，玩著小鳥緩解內心的尷尬。
看她這反應，鐘楚楚笑得意味深長，“嗯，那也算得上是合約的一種。玩了這麽多年，不打算給我們伍總一個名分？”
內心動蕩不安卻依舊裝不知情的葉青青：“？”
“行啦，葉青青，我又爭不過你，不用這麽抵觸我。”
喝到微醺的鐘楚楚用手捂住了她想要反駁的沖動。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其實我大一和他告白就被拒了，伍牧承給我留面子沒說而已。你以為他是拿你來作秀嗎？被拿來作秀的是我啊！我啊！你傻不傻！”
“怎麽？難道他說過喜歡我？？”
葉青青乖巧點頭。
想了想，又不自覺搖了一下。
好像......還真沒有？
“那不就得了。你們兩個真是，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捉迷藏游戲，一個不說，一個不問，想一直走合約到老啊？”
鐘楚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給她倒酒，“來，姐們幹了這杯，下次再見得是喜酒啊！我都等多少年了！你們的CP粉把啥都怪我頭上，我冤不冤！”
*
在那次大冒險游戲上伍牧承選了葉青青後，鐘楚楚就都明白了。
但她沒死心，第二天單獨約他出來攤了牌。
不出意外被婉拒。
理由是葉青青傻得可愛。
看著伍牧承第一次顯現出那上頭的憨傻模樣，鐘楚楚不免“切”了一聲。
“青青她知道嗎？”她問。
“害，她覺得我喜歡你。”伍牧承尷尬地撓了撓頭，“給你點面子，你去和她解釋一下？”
“說什麽？說你看不上我？姐不去！”鐘楚楚看傻逼似的盯著眼前這個直男腦回路，“今天的事你敢告訴第三個人，我就把你當初到處笑她考試流鼻血的視頻發出來！看人家還要不要理你！”
“餵！鐘楚楚，咱們好歹認識了快十年，你就這樣對我啊！”
“不然呢，我祝福你啊？！”
那是十九歲的伍牧承第一次對自己的不成熟感到後悔。
他沒想到曾經在高中畢業聚餐上調侃過的那個女孩，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裏。
還越紮越深。
高考那兩天，伍牧承不是故意遲到不進考場的。
只是因為他的好基友一到大考就緊張腹瀉，分到了同個考點的他便主動擔起了幫人倒計時以及跑考場告知監考員的光榮任務。
等他回到自己的教室時，就看到了獨自站在門邊仰頭滿臉不知所措的女孩。
在那場英語考試前萬分緊迫的150秒裏，故作鎮定耍帥的伍牧承一眼就瞟到了墻上座位表的名字。
「葉青青」
後來。
在大學校醫室裏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時，這個名字再次傳入耳畔。
他不太確定。
直到在排球課上再看到她。
女孩還是初見時的模樣。
齊劉海，齊肩發，素面朝天。
或許是過了一個極度頹廢的暑假，剛開學的她狀態看著不太好，體育課也無精打采的，總是悶悶不樂一個人待著。
那可是他最愛的體育課哎！！
後來逮到了機會，伍牧承總是變著法地逗她開心。
小姑娘笑起來明明挺好看的。
就應該多笑點。
他也不確定這是不是喜歡。
但不管幹什麽，伍牧承總想和葉青青待一塊。
好說歹說，去哪兒都要找理由駕著她一起。
但每次看著這個嬌氣包在回程的車上累到睡著，他又開始為自己的私心後悔。
這種矛盾感覺，之前從未有過。
可惜大學校園裏太多熟臉。
大家總亂點鴛鴦譜，把鐘楚楚和他湊一對。
也不好駁人家女孩子的臉，伍牧承只能在私下和朋友們再三強調，“鐘女俠他高攀不起。”
這話當然收效甚微。
後來某一天，不知道腦子裏都灌了什麽水的葉青青倒是自告奮勇給自己出了個極餿的主意。
很好，那就用她身上吧。
伍牧承原想著先這樣相處，探探她的心意，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和她告白。
結果這小姑娘倒是放得開，一點沒有起初的扭捏作態，總是熱情大方地和他組隊報名各種活動，玩得不亦樂乎。
根本不怕在他面前獻醜。
伍牧承找到各方軍師以“我有一個朋友”為題探討，得出的結論出奇一致：人家心裏沒你唄。
那段時間他感到異常悶煩。
生怕一年的合約期結束後兩人就這樣分道揚鑣。
畢竟大三的學生就不需要再上體育課了。
總不能繼續找理由讓她陪著校隊到處去比賽，再說了，一年能有幾場活動呢。
卻沒想到葉青青主動提了續約。
理由也是奇葩。
玩心四起的伍牧承根本無法拒絕。
臨安大學有個傳統。
每年保險專業的學生都有一次自設課題，在遵紀守法的前提下題材可以稍微放寬，學校給兜底。
之前出過什麽掛科險、滿分險、獎學金險等等，都還只在學術範圍內做文章，規規矩矩的。
而在他們大二那年，剛開學不久，好巧不巧就出了一款轟動全校的戀愛險。
宣傳語也很是吸睛。
「999天後，投入保額即可翻五十倍！」
保險規則並不覆雜。
大意是戀愛開始時間不能早於投保前30天，若超出則按30天計。
戀愛期間不能有任何形式的冷戰吵架分手，即日起所有校園活動要合影留念，在一起111，222，333天等紀念日須提供相關證明。
同時接受各方監督舉報，舉報成功者獎勵該對情侶全數投保金額。
“五十倍啊！”葉青青拿著路上分發的宣傳單，眼睛亮亮地看著他：“投一千塊就是......五萬？”
這不就是為他倆量身定做的項目嗎！
百分百量身定制啊！！
合約小情侶怕個啥？根本不會吵架分手！
“本來就定了一年，不如續一下唄？酬勞五五分。”
葉青青誠摯地向他發出邀請，“四六也行，你四我六。”
那天傍晚。
伍牧承確定了。
葉青青是真的對自己一點意思都沒有。
索性順了她的意。
就這樣，他們兩個瞞著所有人，從公眾契約變成了私下契約。
被排球隊的無數雙眼睛盯了整整一年，又接著被好多好多八卦靈魂連著盯了兩年。
沒出現任何意外。
當然，期間不少死黨都看出了端倪。
但是這出戲實在太有趣，大家也都跟著裝聾作啞。
畢竟保險系的滑頭們到投保當天才公布上限金額。
「100 RMB」
“你們這根本就是玩不起！”
葉青青氣到直接沖到人家教室理論，但對方就是不退那先繳納的二十塊“定金”。
她張牙舞爪就要和保險系火拼一把，被還在排球場訓練的伍牧承及時趕到給護走了。
當然，也沒忘警告那差點動手的保險男。
“二十塊錢呢。”剛離開保險系，別有用心的某人就跟著火上澆油，“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把剩下八十補齊吧，我們得賺他個大的。”
“對！”葉青青應得咬牙切齒。
伍牧承看著眼前的傻丫頭偷笑。
他不知道，那時滿臉被“騙保”行為氣瘋的葉青青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呵，區區一百塊。
兩個人都覺得太值了！
之後的日子，他們演得極其入戲。
情侶頭像情侶裝全換上了，校內外大大小小的活動都能看到這對小年輕的身影。
大家起著哄。
學校裏也越來越多的人認識了他們。
甚至有了CP大粉頭設計的專屬Q版logo，還有樹洞投稿的同人小說。
一場轟轟烈烈的青春。
沒人信這兩個人不是真正的心動。
擁有著這麽這麽多的祝福，不結婚根本沒法收場。
三年轉瞬即逝，馬上就到領獎時間了。
當年在保險系報過到的小情侶們分的分散的散，而葉青青和伍牧承這對校園CP依舊在人氣榜首。
所有人都等著看這愛情故事的美好結局。
可就在畢業典禮前夕，貼吧上突然多了一個道歉貼。
女主角葉青青主動公開了過去三年的合約情況。
她坦言與計算機系的伍牧承同學並非事實情侶關系，並為自己的“騙保”行為對伍牧承同學帶來的傷害進行了深刻反省，同時向學校保險系及相關的所有人都道了歉。
發完了那條消息她就註銷了賬號。
從學校搬空，徹底銷聲匿跡，畢業典禮也沒回校參加。
只剩一臉懵逼被定義為“被迫賣身”還丟了老婆的男主角接受眾人的花式盤問。
*
“你不知道你走之後我們伍總多可憐，原本前一天還是讓眾人嫉妒的臨安風雲人物，結果一夜間感情事業雙雙滅亡，他走哪兒都有人慰問，哈哈哈哈哈......”
身旁的鐘楚楚講著過去的故事結尾喝得爛醉，滿臉都是幸災樂禍，“讓他裝酷，家裏出了事也不和大家說，就自己一個人扛著。”
“重要的是，竟然連你都不說！就活該！”
“伍牧承！活該！！”
“別罵了別罵了，噓，待會兒這小肚雞腸的不給你們結尾款了。”
葉青青哄著，讓同行的女伴先把人擡回酒店休息。
“行，等我拿到工錢了再請回你們啊！等著！”
“好好，我等著，等著，快帶走～”
此刻的伍牧承還在走廊外接著集團的來電。
這段時間他不在臨安，大事小事接連不斷，夜間的電話匯報也跟著多了起來。
葉青青早就習慣了，偶爾還會在家裏給他加頓宵夜。
頗有些老夫老妻的味道。
夜已深，聚會的人三三倆倆跟著散了不少。
小鵡也蹲坐在一旁閉上眼安心睡了起來。
她依舊坐在原位等他回來。
今晚的葉青青一滴酒都沒碰。
她的酒量可不比伍牧承強多少，後天還要回市裏做蔬菜基地項目的第一場路演，怠慢不得。
索性打開了幾年未見的帖子。
看著當初自己那稚嫩的坦白信，過往的混亂思緒也跟著晚風輕襲而來。
那段時間葉青青一直心事重重的。
她早就察覺到了伍牧承的變化。
從大四開學起他對自己的態度明顯敷衍了很多，時常一消失就是一整周。
也從不正面回答她的關心。
畢竟“女朋友”的身份是假的，葉青青自然不好多問。
就這樣不清不楚地又過了一年。
直到最後的最後，在樓頂天臺聽到伍牧承直接和“外人”坦白兩個人的秘密，向來把合約小心翼翼放心上堅守了三年的葉青青頓時洩了氣。
一沖動就overreact了。
她怎麽會知道伍牧承家裏出了事。
又怎會懂得他的好友早就看穿了兩個人的小把戲。
畢竟。
那個人什麽都不和自己說。
“想什麽呢？”
電話講了太久，伍牧承終於回到只剩一人的宴席上，“怎麽不先回去，都零點了。”
“嗯。”葉青青困得恍恍惚惚，她小聲應著，“等你。”
“怎麽了？”
他挪了張椅子坐到她身旁，順手揉了揉睡得踏實的小鳥肚子，笑得漫不經心，“鐘楚楚說我壞話了？”
“不是。”
“喝酒了？”
“沒有。”
“那怎麽......”
“伍牧承。”她叫了他一聲，緩了緩，又不知道要怎麽繼續往下說。
“怎麽，要算賬了啊？”他挑著眉，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
“葉青青，我們的五千塊錢大獎都被你搞毀了。”伍牧承吃了口冷菜，給她點著數，“還倒貼了一百塊進去。”
“不不。”葉青青堅定搖頭，“我們那時候真領獎了，就涉嫌騙保了，犯法的。”
“看來你對我是一點感情也沒有啊。”
“......”
葉青青不想把這正式的談話搞得暧昧，她輕咳了下，對上他的雙眼，“伍牧承，我們算朋友嗎？”
“當然。”他應道。
“那我是不是說過，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和我說，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幫忙。”
“嗯。”
就一個“嗯”嗎？
葉青青表情凝重，這是不打算讓她摻合的意思？
那就是，普通的，不好定義的，和過路人差不多模式的“朋友”？
“所以呢，我們不是這種朋友嗎？”
看著眼前睡眼朦朧依舊強撐的女孩，伍牧承自知理虧，不自覺撓著頭看了眼地面。
他不是沒反思過自己過去的幼稚愚蠢。
一個大男人，確實應該直接一點。
如果當初他膽子能再大些，那段轟轟烈烈的青春也不至於就這樣潦草收場。
最多是被拒絕而已。
伍牧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麽。
畢業前在天臺本就是想找朋友借點勇氣加個油的，結果下樓後自家後院直接被燒沒了。
他後來回想，被葉青青聽到的應該是那句：
“我是想直說的，但不知道怎麽和她提‘分手’，竟然就拖到了畢業。現在家裏一團糟，未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總感覺現在說不太負責。當然，也確實是怕她拒絕，萬一去告白，連假的關系都沒了怎麽辦。”
啊！這該死的自尊心！
“不是。”
伍牧承語氣認真，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
他的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溫柔徑自漫到眼底，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葉青青，你是我的初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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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運營方案做得好，經過好些天的駐點核查，審計團隊在與菜園後續意向合作方進行深度溝通後，決定把青青蔬菜基地項目等級判定為待考核的黃級。
“就是‘待定’，等有了實際結果才會變成黃級？”
得到肯定的葉青青長呼一氣，“好的好的，只要從紅級下來了就好。”
大家跟著前前後後忙了一周。
在盡調團隊撤場前邀請幾位審計成員在賀家魚莊一起吃飯慶祝。
“祝我們的蔬菜大賣！”
“不不不，先是游戲爆火，這個流量才大。”
“那還得是先拿到新融資，不然沒錢做推廣！前路漫漫啊朋友們，咱先吃好這一餐！”
“來來，幹了這杯！”
一群小年輕學著開了點酒，喝嗨了就開始一頓狂吼。
也不知道都唱了些什麽。
甚至逗起了在一旁安靜啃食小鵡。
“青青姐，我聽說你這小鳥很會唱歌是嗎？”
“是喔，它還會唱《浮誇》呢。”葉青青摁著黃毛腦袋學著哼了兩句，“我一開始都沒反應過來。”
“真的嗎？！”
眾人好奇的目光都不由落到了我們鵡總身上。
結果因為下午帶鳥去給大家點了奶茶，折騰了幾個回合，來來回回的還是那句：
“啾啾啾——啾啾啾——蜜雪冰城甜蜜蜜——”
“換首歌嘛鵡總！”
基地的小成員壯著膽子起身餵鳥，不小心又被暴躁的小鵡啄了一口，“它怎麽老咬我呢！”
“那還不是因為你醜，起開，我來！”自告奮勇的姜延恩帶著一小抓新鮮谷物靠近，“來咯小鵡，啾啾啾，我們就唱蜜雪冰城甜蜜蜜～”
幾個醉鬼帶著小黃鳥一起high唱起來，手舞足蹈的。
不斷晃動的高大陰影把飯都沒吃飽的小鵡嚇得瑟瑟發抖，被步步緊逼到了餐桌角落，一直“嗶嗶嗶”地呼喚主人。
“好了好了，別欺負我們鵡總。”
帶著一群鬧騰小孩出門的葉青青無奈抱起她的小可愛逃離現場，去到另一側的空桌子繼續餵鳥吃糧。
旁觀鬧劇後想到某些場景又不得不接著電話出門的伍牧承：快點忘了當鳥的體驗吧，心真累。
趁著伍牧承離席，鐘楚楚坐到了葉青青身邊。
“你們還在一起呢。”她瞟著門外的寬厚背影調侃，“這次還是合約嗎？”
“啊？”葉青青不由得一楞，手心裏的小鵡也亮著圓鼓鼓的眼睛看她。
“沒，蔬菜基地是我外公接下來的，現在和伍總是合作。”
葉青青微微搖頭，玩著小鳥緩解內心的尷尬。
看她這反應，鐘楚楚笑得意味深長，“嗯，那也算得上是合約的一種。玩了這麽多年，不打算給我們伍總一個名分？”
內心動蕩不安卻依舊裝不知情的葉青青：“？”
“行啦，葉青青，我又爭不過你，不用這麽抵觸我。”
喝到微醺的鐘楚楚用手捂住了她想要反駁的沖動。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想告訴你，其實我大一和他告白就被拒了，伍牧承給我留面子沒說而已。你以為他是拿你來作秀嗎？被拿來作秀的是我啊！我啊！你傻不傻！”
“怎麽？難道他說過喜歡我？？”
葉青青乖巧點頭。
想了想，又不自覺搖了一下。
好像......還真沒有？
“那不就得了。你們兩個真是，多大的人了還玩這種捉迷藏游戲，一個不說，一個不問，想一直走合約到老啊？”
鐘楚楚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給她倒酒，“來，姐們幹了這杯，下次再見得是喜酒啊！我都等多少年了！你們的CP粉把啥都怪我頭上，我冤不冤！”
*
在那次大冒險游戲上伍牧承選了葉青青後，鐘楚楚就都明白了。
但她沒死心，第二天單獨約他出來攤了牌。
不出意外被婉拒。
理由是葉青青傻得可愛。
看著伍牧承第一次顯現出那上頭的憨傻模樣，鐘楚楚不免“切”了一聲。
“青青她知道嗎？”她問。
“害，她覺得我喜歡你。”伍牧承尷尬地撓了撓頭，“給你點面子，你去和她解釋一下？”
“說什麽？說你看不上我？姐不去！”鐘楚楚看傻逼似的盯著眼前這個直男腦回路，“今天的事你敢告訴第三個人，我就把你當初到處笑她考試流鼻血的視頻發出來！看人家還要不要理你！”
“餵！鐘楚楚，咱們好歹認識了快十年，你就這樣對我啊！”
“不然呢，我祝福你啊？！”
那是十九歲的伍牧承第一次對自己的不成熟感到後悔。
他沒想到曾經在高中畢業聚餐上調侃過的那個女孩，會再次出現在自己的世界裏。
還越紮越深。
高考那兩天，伍牧承不是故意遲到不進考場的。
只是因為他的好基友一到大考就緊張腹瀉，分到了同個考點的他便主動擔起了幫人倒計時以及跑考場告知監考員的光榮任務。
等他回到自己的教室時，就看到了獨自站在門邊仰頭滿臉不知所措的女孩。
在那場英語考試前萬分緊迫的150秒裏，故作鎮定耍帥的伍牧承一眼就瞟到了墻上座位表的名字。
「葉青青」
後來。
在大學校醫室裏被折磨得痛不欲生時，這個名字再次傳入耳畔。
他不太確定。
直到在排球課上再看到她。
女孩還是初見時的模樣。
齊劉海，齊肩發，素面朝天。
或許是過了一個極度頹廢的暑假，剛開學的她狀態看著不太好，體育課也無精打采的，總是悶悶不樂一個人待著。
那可是他最愛的體育課哎！！
後來逮到了機會，伍牧承總是變著法地逗她開心。
小姑娘笑起來明明挺好看的。
就應該多笑點。
他也不確定這是不是喜歡。
但不管幹什麽，伍牧承總想和葉青青待一塊。
好說歹說，去哪兒都要找理由駕著她一起。
但每次看著這個嬌氣包在回程的車上累到睡著，他又開始為自己的私心後悔。
這種矛盾感覺，之前從未有過。
可惜大學校園裏太多熟臉。
大家總亂點鴛鴦譜，把鐘楚楚和他湊一對。
也不好駁人家女孩子的臉，伍牧承只能在私下和朋友們再三強調，“鐘女俠他高攀不起。”
這話當然收效甚微。
後來某一天，不知道腦子裏都灌了什麽水的葉青青倒是自告奮勇給自己出了個極餿的主意。
很好，那就用她身上吧。
伍牧承原想著先這樣相處，探探她的心意，再找個合適的機會和她告白。
結果這小姑娘倒是放得開，一點沒有起初的扭捏作態，總是熱情大方地和他組隊報名各種活動，玩得不亦樂乎。
根本不怕在他面前獻醜。
伍牧承找到各方軍師以“我有一個朋友”為題探討，得出的結論出奇一致：人家心裏沒你唄。
那段時間他感到異常悶煩。
生怕一年的合約期結束後兩人就這樣分道揚鑣。
畢竟大三的學生就不需要再上體育課了。
總不能繼續找理由讓她陪著校隊到處去比賽，再說了，一年能有幾場活動呢。
卻沒想到葉青青主動提了續約。
理由也是奇葩。
玩心四起的伍牧承根本無法拒絕。
臨安大學有個傳統。
每年保險專業的學生都有一次自設課題，在遵紀守法的前提下題材可以稍微放寬，學校給兜底。
之前出過什麽掛科險、滿分險、獎學金險等等，都還只在學術範圍內做文章，規規矩矩的。
而在他們大二那年，剛開學不久，好巧不巧就出了一款轟動全校的戀愛險。
宣傳語也很是吸睛。
「999天後，投入保額即可翻五十倍！」
保險規則並不覆雜。
大意是戀愛開始時間不能早於投保前30天，若超出則按30天計。
戀愛期間不能有任何形式的冷戰吵架分手，即日起所有校園活動要合影留念，在一起111，222，333天等紀念日須提供相關證明。
同時接受各方監督舉報，舉報成功者獎勵該對情侶全數投保金額。
“五十倍啊！”葉青青拿著路上分發的宣傳單，眼睛亮亮地看著他：“投一千塊就是......五萬？”
這不就是為他倆量身定做的項目嗎！
百分百量身定制啊！！
合約小情侶怕個啥？根本不會吵架分手！
“本來就定了一年，不如續一下唄？酬勞五五分。”
葉青青誠摯地向他發出邀請，“四六也行，你四我六。”
那天傍晚。
伍牧承確定了。
葉青青是真的對自己一點意思都沒有。
索性順了她的意。
就這樣，他們兩個瞞著所有人，從公眾契約變成了私下契約。
被排球隊的無數雙眼睛盯了整整一年，又接著被好多好多八卦靈魂連著盯了兩年。
沒出現任何意外。
當然，期間不少死黨都看出了端倪。
但是這出戲實在太有趣，大家也都跟著裝聾作啞。
畢竟保險系的滑頭們到投保當天才公布上限金額。
「100 RMB」
“你們這根本就是玩不起！”
葉青青氣到直接沖到人家教室理論，但對方就是不退那先繳納的二十塊“定金”。
她張牙舞爪就要和保險系火拼一把，被還在排球場訓練的伍牧承及時趕到給護走了。
當然，也沒忘警告那差點動手的保險男。
“二十塊錢呢。”剛離開保險系，別有用心的某人就跟著火上澆油，“這事兒不能就這麽算了，把剩下八十補齊吧，我們得賺他個大的。”
“對！”葉青青應得咬牙切齒。
伍牧承看著眼前的傻丫頭偷笑。
他不知道，那時滿臉被“騙保”行為氣瘋的葉青青心裏早就樂開了花。
呵，區區一百塊。
兩個人都覺得太值了！
之後的日子，他們演得極其入戲。
情侶頭像情侶裝全換上了，校內外大大小小的活動都能看到這對小年輕的身影。
大家起著哄。
學校裏也越來越多的人認識了他們。
甚至有了CP大粉頭設計的專屬Q版logo，還有樹洞投稿的同人小說。
一場轟轟烈烈的青春。
沒人信這兩個人不是真正的心動。
擁有著這麽這麽多的祝福，不結婚根本沒法收場。
三年轉瞬即逝，馬上就到領獎時間了。
當年在保險系報過到的小情侶們分的分散的散，而葉青青和伍牧承這對校園CP依舊在人氣榜首。
所有人都等著看這愛情故事的美好結局。
可就在畢業典禮前夕，貼吧上突然多了一個道歉貼。
女主角葉青青主動公開了過去三年的合約情況。
她坦言與計算機系的伍牧承同學並非事實情侶關系，並為自己的“騙保”行為對伍牧承同學帶來的傷害進行了深刻反省，同時向學校保險系及相關的所有人都道了歉。
發完了那條消息她就註銷了賬號。
從學校搬空，徹底銷聲匿跡，畢業典禮也沒回校參加。
只剩一臉懵逼被定義為“被迫賣身”還丟了老婆的男主角接受眾人的花式盤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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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知道你走之後我們伍總多可憐，原本前一天還是讓眾人嫉妒的臨安風雲人物，結果一夜間感情事業雙雙滅亡，他走哪兒都有人慰問，哈哈哈哈哈......”
身旁的鐘楚楚講著過去的故事結尾喝得爛醉，滿臉都是幸災樂禍，“讓他裝酷，家裏出了事也不和大家說，就自己一個人扛著。”
“重要的是，竟然連你都不說！就活該！”
“伍牧承！活該！！”
“別罵了別罵了，噓，待會兒這小肚雞腸的不給你們結尾款了。”
葉青青哄著，讓同行的女伴先把人擡回酒店休息。
“行，等我拿到工錢了再請回你們啊！等著！”
“好好，我等著，等著，快帶走～”
此刻的伍牧承還在走廊外接著集團的來電。
這段時間他不在臨安，大事小事接連不斷，夜間的電話匯報也跟著多了起來。
葉青青早就習慣了，偶爾還會在家裏給他加頓宵夜。
頗有些老夫老妻的味道。
夜已深，聚會的人三三倆倆跟著散了不少。
小鵡也蹲坐在一旁閉上眼安心睡了起來。
她依舊坐在原位等他回來。
今晚的葉青青一滴酒都沒碰。
她的酒量可不比伍牧承強多少，後天還要回市裏做蔬菜基地項目的第一場路演，怠慢不得。
索性打開了幾年未見的帖子。
看著當初自己那稚嫩的坦白信，過往的混亂思緒也跟著晚風輕襲而來。
那段時間葉青青一直心事重重的。
她早就察覺到了伍牧承的變化。
從大四開學起他對自己的態度明顯敷衍了很多，時常一消失就是一整周。
也從不正面回答她的關心。
畢竟“女朋友”的身份是假的，葉青青自然不好多問。
就這樣不清不楚地又過了一年。
直到最後的最後，在樓頂天臺聽到伍牧承直接和“外人”坦白兩個人的秘密，向來把合約小心翼翼放心上堅守了三年的葉青青頓時洩了氣。
一沖動就overreact了。
她怎麽會知道伍牧承家裏出了事。
又怎會懂得他的好友早就看穿了兩個人的小把戲。
畢竟。
那個人什麽都不和自己說。
“想什麽呢？”
電話講了太久，伍牧承終於回到只剩一人的宴席上，“怎麽不先回去，都零點了。”
“嗯。”葉青青困得恍恍惚惚，她小聲應著，“等你。”
“怎麽了？”
他挪了張椅子坐到她身旁，順手揉了揉睡得踏實的小鳥肚子，笑得漫不經心，“鐘楚楚說我壞話了？”
“不是。”
“喝酒了？”
“沒有。”
“那怎麽......”
“伍牧承。”她叫了他一聲，緩了緩，又不知道要怎麽繼續往下說。
“怎麽，要算賬了啊？”他挑著眉，輕輕敲了下她的額頭。
“葉青青，我們的五千塊錢大獎都被你搞毀了。”伍牧承吃了口冷菜，給她點著數，“還倒貼了一百塊進去。”
“不不。”葉青青堅定搖頭，“我們那時候真領獎了，就涉嫌騙保了，犯法的。”
“看來你對我是一點感情也沒有啊。”
“......”
葉青青不想把這正式的談話搞得暧昧，她輕咳了下，對上他的雙眼，“伍牧承，我們算朋友嗎？”
“當然。”他應道。
“那我是不是說過，你有什麽事情都可以和我說，有需要也可以找我幫忙。”
“嗯。”
就一個“嗯”嗎？
葉青青表情凝重，這是不打算讓她摻合的意思？
那就是，普通的，不好定義的，和過路人差不多模式的“朋友”？
“所以呢，我們不是這種朋友嗎？”
看著眼前睡眼朦朧依舊強撐的女孩，伍牧承自知理虧，不自覺撓著頭看了眼地面。
他不是沒反思過自己過去的幼稚愚蠢。
一個大男人，確實應該直接一點。
如果當初他膽子能再大些，那段轟轟烈烈的青春也不至於就這樣潦草收場。
最多是被拒絕而已。
伍牧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慌什麽。
畢業前在天臺本就是想找朋友借點勇氣加個油的，結果下樓後自家後院直接被燒沒了。
他後來回想，被葉青青聽到的應該是那句：
“我是想直說的，但不知道怎麽和她提‘分手’，竟然就拖到了畢業。現在家裏一團糟，未來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裏，總感覺現在說不太負責。當然，也確實是怕她拒絕，萬一去告白，連假的關系都沒了怎麽辦。”
啊！這該死的自尊心！
“不是。”
伍牧承語氣認真，一改往日的吊兒郎當。
他的唇角揚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溫柔徑自漫到眼底，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葉青青，你是我的初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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