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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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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之前

幾個世紀之前有個詩人說過,沒有人是一座孤島,但薇爾覺得她大概是個例外。

外祖母去世之後,她變得更加沈默寡言,也更像人們對她職業的稱呼——“緘默人”。

但她牢牢記住了卡桑德拉逝世前的話,沒有再在試驗過程中冒進,即便精神世界已經一片荒蕪,也依然維持著表面上的正常生活。

她偶爾也會覺得,那些話是不是那位睿智的老人用來誆騙她的,因為她知道薇爾有可能在她去世之後產生強烈的自毀傾向。

可即便真相如此,薇爾也無法辜負她的心意,否則,她會愧對外祖母替自己付出的代價。

作為當世最有名望的占蔔大師之一,卡桑德拉的葬禮上來了許多薇爾之前不曾打過交道的人,包括巧克力蛙的生產商以及霍格沃茨的新任占蔔學教授西比爾.特裏勞妮。

上了年紀的博納姆先生手裏拿著一張巧克力蛙畫片,對薇爾說了一段往事:“很多人都感到奇怪,為什麽早在70年代,我們的畫片上就已經出現了卡桑德拉.瓦布拉斯基女士的逝世年份,但對於一個先知來說,這並不奇怪……”

西比爾.特裏勞妮反駁道:“不,就算是先知,也很難預知自己的死亡時間!越是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人,就越難以窺視她的命運!”

博納姆先生以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您是……特裏勞妮女士?”

年輕的占蔔學教授挺起了胸膛:“沒錯,作為霍格沃茨的占蔔學教授,我對此很有發言權,而且,現在可不是1997年——”

博納姆先生看了眼薇爾的表情,發現薇爾似乎沒有把特裏勞妮稱得上冒犯的言語放在心上,她只是靜靜註視著畫片上故作神秘的外祖母,懷念著她早些年的模樣。

這位老紳士猶豫了一會兒,最後說道:“好吧,雖然也許出了些差錯……”

“哦不,並沒有!”特裏勞妮卻忽然尖叫起來,她隔著厚厚的像酒瓶底一樣的眼鏡死死盯著薇爾,“你本來不應該擁有天目,是她……她竟然……神秘的力量漸漸覺醒,未來將緩緩展開,一切厄運將被平覆,直至時間將她帶走……”

她的語氣忽然變得恍惚起來,簡直像變了個人一樣,薇爾這時候才正視特裏勞妮,因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現在陷入了怎樣的狀態。

博納姆先生目瞪口呆地等著特裏勞妮說完,才猶豫地問道:“這是……一個預言?那是什麽意思?”

但從那種狀態中恢覆過來的特裏勞妮已經完全不記得自己說了什麽,但她對薇爾的態度比之前多了幾分尊重,在向她告別後就離開了。

薇爾沖滿臉疑惑的博納姆先生搖了搖頭,雖然她隱約能感覺得到那一則預言中的深意,那和外祖母去世前的遺言能夠對得上。

“好吧,呃,沃夫林小姐,我其實想問問您,您外祖母巧克力蛙畫片上的生卒年需要修改嗎?”博納姆先生的神情有些尷尬,“我們已經接到了一部分顧客的投訴。”

薇爾搖了搖頭,“您可以告訴他們,那是關於未來的另一種可能,只是……她為了改變某些事,付出了沈重的代價……”

博納姆看著薇爾臉上晦暗的神情,隱約猜到了什麽,他嘆了口氣,以長輩的口吻對薇爾說道:“既然如此……我想,您更該珍重自己……”

“我明白。”1987到1997年,整整十年的時間,她至少要讓自己對得住未來十年裏本該延續下去的生命,然後靜靜等待那個契機的到來。

時間的流逝不會為任何人的意志所更改,轉眼間就到了1991年的7月。

薇爾對於時間魔法的研究已經在無人知曉的情況下推進到了下一個階段,如果她願意,已經可以通過神秘事務司裏的魔法陣開啟她的時間旅行了,只要她能夠接受有去無回的結果。

連續四十八小時不眠不休的工作後,將體力與精神力都透支完全的薇爾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空蕩蕩的沃夫林莊園,在挨上床的那一刻就沈沈睡去。

與此同時,在她所不知道的地方,上百只貓頭鷹帶著信飛往了同一個麻瓜小區。

“大難不死的男孩”即將迎來他的11歲生日,霍格沃茨的錄取通知書會是最棒的禮物,故事終於向薇爾展開了第一頁。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醒來之後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身體發出的抗議,因為她被自己在這段綿長的夢裏看見的故事驚呆了。

那些故事太過清晰,在她心裏留下的印象過於深刻,薇爾幾乎是立刻就斷定,那是一場關於未來的預知夢,清楚到簡直就像有人強行把整個故事的劇本塞進了她的腦袋裏。

但她在這一刻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荒謬,在她失去了所有想要珍惜的人之後,命運竟然毫不吝嗇地將她幼時無數次祈求過的能力賦予了她,難道孑然一身就是她為此付出的代價嗎?可是她早就已經不想要這種能力了,她只想要她所愛的人能回到她的身邊。

薇爾有那麽一刻想對這個預知夢置之不理,如果她真的能全然冷血無情,放任事情向既定的未來發展也不會帶給她任何壞處,只是……她終究無法眼睜睜看著更多人死去了,而且,她也想盡早終結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在這之前,她應該先去確認,那的確是場預知夢,還是她的潛意識編造的故事,雖然後者的可能微乎其微。

薇爾拖著饑腸轆轆的身體去了破釜酒吧,她隱著身形坐在角落裏,意料之中地看到了身材高大的海格以及他身後看起來過得並不太好的哈利。

所有的一切就像她夢裏看到的一樣,在酒吧老板叫出了哈利的名字之後,這間酒吧裏所有的顧客都開始爭著和哈利握手,其中也包括今年的黑魔法防禦課教授,奎裏納斯.奇洛。

薇爾不動聲色地盯著奇洛頭上那條紫色的頭巾,頭巾裏發出的奇怪味道讓周圍的人都恨不得對他退避三舍,但薇爾知道,伏地魔的殘魂現在就在他的腦袋後面,如果她現在把那條頭巾弄下來……不,不行,她不能打草驚蛇。

只是,在奇洛結結巴巴地對哈利說著話,還和那個孩子握手的時候,薇爾心中還是湧起了一陣惡寒,緊接著,她又想起伏地魔不慎遺落在哈利體內的那一小片靈魂,這讓她覺得更不舒服了。

也許她得早些把這件事告訴鄧布利多,至少救下那些本來可以好好活下去的人。

薇爾遙遙綴在海格和哈利身後,看他好奇地看著對角巷的每一個角落,看他和馬爾福家的孩子對話,看他得到了自己最忠實的夥伴——魔杖和貓頭鷹……

一切都應驗了,薇爾覺得到這裏就已經足夠了,她剛想找個僻靜的角落幻影移形到自己家,就忽然覺得眼前一陣發黑,而後就倒在了地上。

等她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病床上,一個高大的身影有些局促地坐在病床邊的凳子上,見她睜開眼後有些激動地說道:“沃夫林小姐,你醒了!”

“海格?”薇爾的聲音依然有些虛弱,她猜測自己大概是因為不知道多長時間沒有進食導致的低血糖,但她現在必須要盡快將一切告訴鄧布利多。

海格被絡腮胡子遮住的臉上似乎有些異樣,他搓了搓手,似乎在猶豫什麽,半晌遞給了她一塊巧克力,“聖芒格的治療師說你只是低血糖……梅林在上,你怎麽會把自己搞到這種地步?還有……算了,鄧布利多待會兒回過來,你到時候再向他解釋吧。”

“鄧布利多要來?”薇爾有些驚訝,同時也為即將見到他感到開心,或許她馬上就能將一切告訴他,不過……

“解釋?解釋什麽?”薇爾不解地問道。

海格看起來有些生氣,“當然是解釋,你為什麽今天會一直跟著我和哈利!”

“呃,這只是一個誤會……”薇爾有些哭笑不得,“我並不是有意——似乎也不能這麽說,我的確是刻意跟上去的,這些我之後會和鄧布利多教授解釋。”

海格不說話了,病房裏的氣氛陷入了一片尷尬的沈默,好在鄧布利多馬上就趕了過來。

薇爾甚至沒等他開口詢問,就直接說道:“教授,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確認我所夢見的是不是即將發生的未來。”

鄧布利多鏡片後的藍眼睛裏閃過了一道銳利的光,海格被他安排去做別的事,房間裏只剩下薇爾和他兩個人。

鄧布利多沒有直接詢問她所說的夢,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之前博納姆,我假設你還記得他,巧克力蛙的生產商,他和我說,西比爾在卡桑德拉的葬禮上為你做了一個預言,只是那個時候我還並不知道那是什麽意思……”

薇爾點了點頭,“‘神秘的力量漸漸覺醒’,我想指的就是那種能夠在夢中窺見未來的能力,您知道,我以前一直以為自己並沒有遺傳到先知的天賦……事實上,我覺得那大概是外祖母用她的生命作為大概為我換來的……”

“所以你認為,你夢見了未來?”鄧布利多輕輕地問道,看起來若有所思。

薇爾思考了一會兒,在心裏組織著語言,“如果您願意,也許我可以給您講一個故事……”

鄧布利多沒有組織,薇爾一邊思考著措辭,一邊將夢裏哈利的成長故事娓娓道來。

“最後哈利和他的朋友們護住了魔法石,但伏地魔還是逃走了——這就是哈利一年級的全部……”

鄧布利多遞給她一杯蜂蜜水,他眨了眨眼睛,並沒有直接說相信與否,“你應該知道,哈利,還有詹姆和莉莉,他們的不幸都來自於那一則預言,我想,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有時候恰恰是因為預知了未來以後,人們做出的選擇,才恰恰導致了那樣的命運——”

薇爾不由得皺起了眉頭,“難道您選擇放任事態沿著這條路繼續發展下去?可是伏地魔會在不久之後卷土重來,屆時巫師界又會陷入一片恐怖,而且……而且您也會在這場戰爭中永遠離開我們——”

“人最會有那麽一天的,我也並不追求長生或者向伏地魔一樣,‘飛躍死亡’。”鄧布利多的神色十分坦然,“我相信,死亡並不是終點。”

“可是如果能活下來,為什麽還要選擇犧牲自己的性命呢?而且比起逝去之人,留下來的人才會永遠被那種悲痛折磨。”薇爾的臉上寫滿了困惑,“我們分明可以改變著一切——如果您不願意相信我,我會自己去做——”

鄧布利多靜靜盯著她的眼睛看了幾秒鐘,然後忽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你變了很多,薇爾,如果是之前的你,也許並不會在乎這些,畢竟那和你沒有什麽關系,不是嗎?”

薇爾有片刻的失語,她心裏又生出了許多愧疚,但鄧布利多緊接著說道:“我並不是在責怪你,薇爾,我們都需要有一個成長的過程,我年輕的時候也曾犯過錯,而在之後的所有時間裏,我都在盡力彌補那些過失,但有些遺憾會永遠存在,如果你無法放下,只會永遠被負罪感折磨。”

“那麽您放下了嗎?”薇爾輕輕地問,她已經顧不上這個問題對鄧布利多而言是不是一種冒犯了。

鄧布利多又眨了眨眼睛:“我假設你已經通過那些預知夢知道了一些。”

薇爾想到夢裏的鄧布利多,也許他直到讓自己按照計劃死去的時候,都沒能徹底放下那些過去,她垂下眼簾,說道:“我也沒有辦法放下。”

“所以你一直在研究時間魔法?那可是個危險的領域。”

薇爾一時不知道是不是該感謝鄧布利多的關註,她頓了頓,只說了一句:“我答應過外祖母,在預言裏的某個契機到來之前,我會珍惜自己的性命。”

鄧布利多輕輕搖了搖頭,笑道:“預言啊……你知道,在面試西比爾之前,我原本是想取消霍格沃茨的占蔔課的嗎?我並不認為學生們能在那門課上學到什麽東西,大多數人都會靠編故事在那門課上取得一個不錯的成績,來裝點自己的成績單——”

薇爾的臉騰地一下變紅了,因為她恰好就是這類學生中的一個,她之前是真的沒有任何占蔔的天賦,選修那門課也的確是為了成績。

這時候,鄧布利多話鋒一轉:“可現在,就在這幾年中,我聽到了無數圍繞預言發生的故事,這讓我覺得那門課是有必要保留的,只是我們的授課方式或許需要改變……”

他的目光又落在薇爾身上:“如果我說,想要聘請你擔任霍格沃茨占蔔課的助教,你會願意暫時放下神秘事務司的工作嗎?”

薇爾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從沒有想過——

她急切地開了口,甚至有些結結巴巴:“我不行的,教授,我沒有辦法應付那麽多學生,而且我也沒有教授占蔔的能力,我自己都只是靠做夢——”

她忽然閉了嘴,因為鄧布利多正微笑著看著她,似乎不管她說什麽,他都已經做好了打算,他笑出聲來,看起來有些愉快:“那只是一個借口,如果你想要邀請我和你一起去進行改變命運的冒險,那我想,待在霍格沃茨應該會是個更方便的選擇。”

“所以您同意了?”薇爾有些驚喜地問道。

鄧布利多笑著點了點頭,“的確,像我之前所說,知曉預言之後人們的選擇可能會使命運轉向更糟糕的一面,但是——我假設你記得我是個格蘭芬多,格蘭芬多可不會因此放過一點讓事情變得更好的可能——”

薇爾的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不過她最後沒忍住,補充了一句:“教授,以一個拉文克勞的眼光來看,因為我本人從未出現在那個故事裏,所以我想,我們應該會有至少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成功阻止一切厄運的到來,因為——我並不是局中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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