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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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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

談話的最後以柳氏的妥協告終。

她會去讓南夫人收回成命。

柳氏也希望南姝挽能成為她所說的那樣的人。

姝挽在外奔波了許久,身子骨不適熬不住,一回院子便躺回了床榻,連晚膳都不願吃,這次為了不讓她的裏衣沾染上墨汁,於是在裏衣外又套了件外衫。

入睡時,她還在想今日和柳氏的談話。

她可以看出,柳氏其實也不是很情願做這樣的事兒,但是長久以來的觀念讓她不得不這樣,便如同自己現在這樣似的,她甚至覺得自己已經瘋了。

這兩天自己做的事兒,說的話,都讓她覺得,自己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屋外日落餘暉盡數透過窗戶,打在了一旁的八仙桌上,落在了那微黃的宣紙上。

這次她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裏有很多人,有阿娘,阿爹,有冉行,許多她的熟人,卻唯獨沒有她心心念念的那人。

她不再站在福春樓上,而是站在了街角一處,落雪堆滿了整條長街,路上並無多少行人,這是平日裏最繁華的商街,眼下卻見不到一個商販。

周圍靜的很,就像是···從沒有人居住過一般。

一身黛色鎏金長裙,將她包裹於間。

她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靜靜的看著遠方,唯有發上步搖的微微晃動,卻在這一副景色中顯得遜色。

這一次她再也等不到那個少年回來。

白雪滿地,也埋葬了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將軍。

有人經過了她的身旁,耳側傳來他們熙熙攘攘的交談聲,有人道,“陛下真是將他處死?”

“已經死了。”另一人接著話,語氣惋惜。

“真是可惜了,謝將軍還是個世子的時候還真是一等一的紈絝,沒想到做了將軍,跟變了個人似的,可惜啊!”

“是啊是啊,做了這種通敵叛國的事兒,五馬分屍都是便宜他了。”

···

他們用無光痛癢的語氣說出的話,卻紮進了姝挽的心裏。

密密麻麻的疼痛感襲來,胸口處悶疼的慌,仿佛讓人握住了心臟,使勁的捏著,她疼的喘不上氣來,只能微微彎下腰,讓痛楚變的再輕一點。

她清晨接到消息,說謝忱因為叛國罪被抓了起來,關在水牢,午時便要執行車裂。

這一切發生的讓她覺得這些都只是一場夢。

但是這卻不是夢,這是真真切切的事實。

“謝忱···”

姝挽輕輕念道著這個名字,她從來都沒有這樣喊過他,她一直喚他世子爺。

他們直接似乎也被這一句世子爺擋住了。

淚水沿著臉頰落在了手背上,即使再冰冷的觸感姝挽也感受不到,她只是一直盯著街尾,祈禱著,那個少年會騎著駿馬,墨發飛揚。

隱隱約約間,她瞧見了街尾慢慢走出一道身影。

謝忱穿著一身湛藍的祥雲長襖,蠶絲披風將他果的緊緊的,芝蘭玉樹。

仿佛像是回到了姝挽初見她的那年。

姝挽看著他慢慢的走進,擡起了手,她聽見他彎著眉眼,笑意匪淺,“你生氣嗎?讓小爺我幫你報仇吧。”

雪下的很大,蓋住了她的眼睛,她什麽也看不見。

她最後只看到了謝忱牽起了她的手,過去的他和過去的她一起走向了遠方。

“咳咳——”

姝挽迫切的咳喘著,渾身上下難受的很,手掌下意識的蜷縮起來。

她睜開了,因為趴了久了脖子難受,她不得不揉揉脖頸,迷迷糊糊的直起身子。

面上濕潤,手摸了才知道已經滿是淚水。

她楞了楞,屋內的溫度不像是雪天的溫度,只有她的手冰冷的像是在雪天裏待了很久。

謝忱···

最後居然是那樣赴死的···

為什麽?

這不像是夢,真真切切,真實到她仿佛感覺心還疼著。

手放到案上,忽爾感受到墨汁的溫度,她低下頭,宣紙上還是畫著畫。

畫上的女孩穿著大紅色的嫁衣,蓋頭還未蓋著露出那張稚嫩的臉。

姝挽一眼就認出了畫中的人是誰。

是她的三妹妹任舒。

這幅畫裏是任舒出嫁的畫面。

她瞧見了自己和冉行跟在轎子的一側,她眼神空洞連帶著冉行的目光都變得凝滯。

任舒的臉上沒有表情,任由喜娘把蓋頭蓋上,像一個木偶一樣被扶上了轎子。

就這樣,她們被送到了城西王府。

畫到這一段便空了。

最後一個畫面便是啊任舒穿著紅色的嫁衣吊死在了城西王府的房梁之上。

她到死都在反抗這一切!

姝挽看著觸目驚心,她不敢相信平日裏性子軟弱的三妹妹居然會做的如此決絕。

如果這是以後,那是不是說明,三妹妹還是會嫁給那個城西王?

姝挽垂下了頭,手上沾染的墨汁已然幹涸,她拿出帕子沾了些茶水,用力的擦拭著手上幹涸的墨汁。

“酒枝。”她走到床榻邊脫掉了身上穿著的外衣,一邊喚著。

酒枝早就在門外候著,姝挽一喚她便聽見推門進來,手上端著面盆,見姝挽站在床前,放下東西,拿了兩件衣服,對著姝挽道,“小姐,這件杏色的衣裳您覺得怎麽樣?”

姝挽到不在乎穿什麽,只要不要不太艷便好,畢竟這不是她的生日宴,而且她與朝陽郡主也沒有任何接觸。

“小姐,今日日頭沒昨日大,擔心您的身體,您要不加件衣裳。”酒枝道。

姝挽向來信任酒枝,酒枝也細心的很,在這些小事兒上做的非常的細致,她便點點頭,任她去了。

用了早膳,再備了些賀禮,便快到晌午了,她們也便出發去公主府了。

馬車很快便到了公主府。

朝陽是先皇後的女兒,先皇後有兩個女兒一個是朝陽另一個孿生姐妹名為夕月,只不過早夭。

聖上疼愛公主,便賜了道府邸給朝陽。

門外停滿了馬車,小廝們一輛一輛的往後引走,南府的馬車在這寶馬香車之中顯得格外的格格不入。

見前面擠滿了人,姝挽也不好再在車上待著,便下了馬車。

她剛下車便有一個公主府的丫鬟跑了過來,那丫鬟穿著件大紅緞子裙,頭上帶著兩顆明晃晃的簪花,好不華麗,她眼尖,看了看姝挽手上的請帖,便不敢怠慢,“這位貴人,您這邊請。”

也有些人會像姝挽一樣下馬車的,不過更多的人則認為走這兩步都是對不起他們的身份。

姝挽今日出門沒有戴帷帽,許是著急吧,她竟然忘了許多年的習慣。

公主的生辰不是一般人可以來的,來的人都是一些貴臣之後。

丫鬟帶著姝挽進了門,門旁站了個小廝,那小廝也穿著大紅長袍,衣袖上還繡著細細的金絲。

無處不透著公主府的華貴。

門外的人接了姝挽的請帖,再對了對請帖的名字,便讓姝挽進去了。

朝陽作為主人早就在院中等著,旁邊各站著兩位丫鬟,一邊搖著扇,一邊垂著腿,她便坐在太師椅上,若是有客人上去問禮,她便點點頭,那日在沁雪湖看到的那位周家小姐還坐在朝陽的身邊,和她有說有笑,就好像什麽事兒都沒有發生過。

姝挽作為客人自然也要去問候主家,她便帶著酒枝走了過去。

“參加公主殿下。”姝挽屈身福禮。

朝陽慢悠悠的看向姝挽,而後停在了姝挽的臉上,“你便是那日掉在湖裏的那位南家小姐?”

她沒有讓姝挽起身,姝挽便一直彎著身,聽她問著自己,她便點了點頭。

“瞧著也不過爾爾,看著柔柔弱弱的,今日公主府的風不大,可別讓你吹飛了。”朝陽話落,捂著嘴咯咯笑了起來。

姝挽也不在意她調侃的語氣,語氣平靜,不卑不亢,“挽挽會小心的,多謝公主殿下關心。”

“行了,你待會兒坐前面來點,給本公主擋點風。”朝陽看著南姝挽沈靜的面色,擺了擺手。

這南家小姐一點意思都沒有,玩笑也開不起。

“是,公主殿下。”姝挽話落,朝著酒枝彎了下手,“公主,這是南府送來的賀禮。”

“行了,本公主知道了。”朝陽也不想打開看看裏面是什麽東西,左右不過一些玉石玩物,這類東西她多的很。

姝挽也沒有再說些什麽,便退了出去。

出了門,她才松了一口。

都說朝陽公主驕縱潑辣,今日面對面遇上其實也不過是一個愛玩的小姑娘罷了。

她一出來,剛才引路的丫鬟又迎了過來,。

“請貴人前往後花園參加宴席。”

“嗯。”

公主府很大,至少是他們南府的三個那麽大,姝挽走著,都快覺得雙腿要不屬於自己了,腳麻的很。

繞了幾個長廊終於到了後花園。

後花園擠滿了人,各個衣卓非凡。

不過姝挽一個都不認識。

她只能縮在角落裏,喝著公主府特有的茶水。

“各位,各位,謝世子今日為了祝賀朝陽公主生辰,特地將陛下賞給他的那些荔枝,拿來與大家分享,同樂同樂。”

一位公子從角落裏走了出來,旁邊還跟著一群小廝,每個小廝手上都端著一個錦盒。

姝挽認了出來,這位就是江公子。

那日在福春樓送他們藕梨燉鴨的那位公子。

只是···謝忱呢?

“今日朝陽生辰,大家便與此同樂吧。”

姝挽正想著謝忱去了哪裏,便瞧見謝忱從那群小廝的後面走了上來,他還是穿著那摸勾人心弦的黛色。

許是今日是個大喜的日子,他特地挑了個紅色的腰帶和紅色的發帶,整個人看起來更加的張揚了。

小廝們一位一位的送了錦盒。

等到姝挽這裏的時候,那個小廝突然頓了下,把原來要遞出來的錦盒換了個。

姝挽不清楚他的動作是為何,卻也收下了。

荔枝是個極其珍貴的水果,一般皇家之人都難以品嘗到。

姝挽格外的珍惜,小心翼翼的瞥了瞥身側的一個小姐,見裏面放了兩個圓滾滾的荔枝。

她輕輕打開了錦盒,卻看到裏面景象時驚訝了下,裏面居然有三個荔枝!

她太過於震驚,又看了看其他的人,發現他們開著的錦盒裏都只有兩個,為何便她的錦盒裏有三個?

雖然姝挽和驚訝,但還是默默捏住了手中的錦盒。

這個小動作讓不遠處正在和李嵊他們聊天的謝忱瞧見了,嘴角不經意的勾了起來。

心裏有些雀躍。

之前宮裏分什麽東西都是圖吉利一般都是分一雙,他便看到她會放著,留著給家裏的姊妹。

這次他留了個心眼,多分了個給她,這樣除了姊妹她自己也能吃到。

但是他估錯了姝挽,姝挽還是沒吃,打算把多的那個留給母親。

謝忱見她收好了錦盒,交給了婢女,謝忱一下就慌了,怎麽的?那麽多人可以分嗎?

他猛的一下站起來,引的周圍眾人的目光朝他聚集。

謝忱意識到自己有些激動了,正想坐回去,一旁有人便挑起了話頭,“世子今日是有何話要說嗎?”

一看,站在眾青年才俊堆裏的李允,似笑非笑的看著謝忱。

謝忱不想和李允在這兒丟臉,畢竟是公主的生辰,他也不便破壞,便當做沒聽見想要坐下。

在李允看來,這就是謝忱對他的不屑,這讓李允更加的氣憤,於是又開口道,“謝···”

“二皇兄,今日興致可高啊?”

一股明亮的女聲打斷了李允的話。

只見朝陽在眾人的簇擁下進來,挑著眉看著李允。

李允見朝陽來了就住了嘴,轉了話口,“四妹妹生辰自是高的。”

朝陽輕笑了聲道,“二皇兄好好玩樂。”

她說完便朝著主位走了過去,也不再多說些什麽。

倒是李允追著開了口,“朝陽,皇兄有一位好友,是左相二子,文韜武略皆於人上,今日恰巧是你的生辰,二皇兄便帶來給你瞧瞧。”

李允話中的意思明顯的很,在場的人都倒吸一口氣。

“李允,你算什麽東西,是想管本宮的婚嫁嗎?”朝陽語氣微挑,半支著腦袋,直呼了李允的名字。

李允沒想到朝陽會直呼自己的名字,一時間加重了語氣,“朝陽,你是本皇子妹妹,怎可沒大沒小直呼姓名。”

“喚喚你的名字怎麽了?”

朝陽倒不在乎,還反問李允道。

“李朝陽!”李允氣急,擡手指著朝陽。

朝陽見李允氣急敗壞的模樣,聽他叫自己名字,也不生氣,反而一字一句的道,“本宮乃中宮嫡女,你憑什麽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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