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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角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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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角龜

韓臨感受到一股及其怨念的目光,她順著看過去,正好看進了白途的死魚眼裏。

靈魂深處突然湧入強烈的懼意,好似帶著天生的壓制,她匆忙低下頭,手指攪動。

胖魚看進了她的瞳孔,沒來得及反應,就被姜月時“啪”地扔了丟出去:都叫你別嚇人家了。

然後扭頭對韓臨說:“快吃吧,不夠我再請你吃。”

她嗯了一聲,接過筷子吃起來,桌上很安靜,沈子歸低頭擦劍,不做他想。

韓臨吃著吃著,眼淚一顆顆地砸進碗裏,關註她的姜月時神色擔憂:“怎麽了?是不是不合口味?”

“沒有……”她斷斷續續地說,“很好吃。”

“那是為何?”

韓臨擡頭將眼淚都擦在袖子上,紅著眼睛苦笑:“只是好久沒人這麽對我了。”

姜月時拍了拍她的肩膀,只是說:“待我們查清楚,你就阿奶一起離開吧。”

“嗯,”韓臨使勁點頭,面上不好意思地請求,“今晚你能陪我一起睡嗎?”

沒等姜月時說什麽,就急忙擺手否定:“還是算了,我怕自己又克到你。”

“沒關系,”姜月時沒讓胖魚再爬上自己的肩頭,“我剛好也有此意,因為要查案,我還想怎麽能不失禮地去你家,看看晚上會發生什麽。”

“真的嗎?”韓臨欣喜起來,才有點活人的氣息。

“真的,”姜月時一臉真誠,還問一直無話的男人,“是吧,沈大人?”

沈子歸手中動作一頓,良久,才配合道:“是。”

“那好,”姜月時見韓臨都吃完了,眼見天色也不早,“走吧。”

白途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要和沈子歸一起去驛站歇息,他心裏犯怵,想要跟著姜月時一起去尼莫村。

然而姜月時恍若沒看到他期待的眼神,徑直跟韓臨走了。

……

玄月枝頭掛,波濤海上湧。

沈子歸抱著赤羽劍閉著眼睛枕在床上,胖魚沒敢挨近,獨自在榻上傷心,嘴裏嘀咕:“那海螺妖有什麽好,我還可以給你當枕頭呢,不要我……哼……我才不羨慕……我沒有嫉妒……哼……”

男人並沒有睡著,往日他必定安然熟睡,可現下不知為何,心裏忽上忽下,腦海裏總冒出來一只“貓”的樣子。

多日來,他已經習慣隔壁房間有那人的氣息了。

沈子歸睜開眼,毫無睡意,胖魚的埋怨聲自然悉數聽到了。

聽到某處時,他哐當坐起來,沈著臉快步走到榻前問:“你說什麽?”

“什麽什麽?”胖魚縮著身子,覺得此時的男人更加駭人了。

“白天你見著的那個女子是海螺妖是嗎?”沈子歸語氣突然急切。

胖魚撅了撅嘴:“是啊,所以姜月時那女人被吸引了是吧,哼!”

他終日不是吃就是睡,壓根不知道沈子歸他們白日都說了什麽,做了什麽,只聽到姜月時要和那海螺妖一起去睡覺,把他拋棄給這個“黑煞神”。

“那鐘表果真是個山寨貨。”

男人低罵一聲,腳步卻有些淩亂地朝著尼莫村狂奔。

胖魚呆楞在原地,渾不在意地說:“急什麽啊?”說完悶頭開始睡覺。

……

“請進。”韓臨先開門緩步走了進去,回頭看著後面的人說了這麽一句話。

姜月時點了點頭,目光跟隨著她,望著她點燃了油燈。

適才昏暗的房間立馬明亮起來,驅散了一屋子的寒氣,木架上的烏龜突然激動地撞擊著壇子。

韓臨笑著將它拿出來,放到手心上,轉過身走了幾步靠近姜月時,示意她摸摸看。

姜月時沒摸,因為她個人不喜歡海裏的任何動物的觸感。

韓臨也沒在意,細聲說道:“坐吧。”

姜月時擇了個最近的矮凳坐下,彎腰的一瞬,側旁忽然襲來強勁的壓力,她速度極快地翻身滾向地面,然而右手臂還是被利爪劃了一個大口子。

“何時發現的?”韓臨的神情完全變了,沒有絲毫的自卑敏感,反倒是一臉的饒有趣味。

姜月時站起身子,眉眼冷漠,看也沒看正在絞痛流血的手臂:“我從不信什麽克星那套,竟然事事都與你有關,心裏總要留個心眼兒吧。”

“哦?”韓臨抱著懷裏的烏龜上手緩緩摸了摸,歪頭溫柔地看著它,“我當你是個財大氣粗好騙的人,沒想到還有點腦子,不過嘛,那都——”

“不重要了!”隨著尾音的這句話,她將抱著的烏龜一下拋向姜月時。

烏龜起初小小的只有人手掌大,可空中懸飛的這幾秒,身子竟然極速膨脹了幾倍,頭部衍生出五個碩大鋒利的觸角。

姜月時都沒看清這妖物是怎麽在短短的一息之間變成了這幅駭人的樣子,五角鬼就已經伸著利爪到她跟前了。

“哐當——”白熾劍與它的觸角撞擊在一起,摩擦出火星子,隨即姜月時側身躲過其他角的鞭打。

沒想到這看上去柔韌有彈性的觸角竟然比鋼鐵還硬!

她心下驚詫的同時,眼裏放光,瓷白的皮膚上被黑色汁液濺了一些。

韓臨背手站在不遠處,瞅著五角龜不能短暫地解決獵物,於是自己就迎了上去。

姜月時抵劍向前,左腳支撐著身體,在對方傾軋過來時,收起力量後腿騰空,墊腳在五角龜蛋頭部,接下了韓臨的這一招。

“明明你可以逃走,不與我們對上,為何非要殺我?”她禁錮住韓臨的手,墨發飛舞,語氣漠然。

韓臨扭身一旋,伸手擒喉,依舊是不急不慢地開口:“因為還差一個女子。”

姜月時後退,劈手格擋,另一只手將白熾劍拋了出去,口中念道:“畫影疾空!”

白熾劍當即平行於空中分散成放射狀的數劍,聽從姜月時的指揮穿向韓臨,被五角龜的觸角擋住。

怪妖感受著角肉被鉆孔的痛苦,猛地一摔頭,將姜月時撞擊了飛出去。

土墻承受不住此等威力,直接被力道擊碎,房梁沒了支撐,自然砸向地面。

姜月時被泥土模糊了視線,只隱約瞧著一個白影從天而降舉著那將要砸中她的橫木。

“沒事吧?”沈子歸輕松地將木頭拋去不遠處,低頭和廢墟裏的人說了聲。

“沒。”姜月時粗魯地抹了一把臉,撐著白熾劍站了起來。

右手臂上的傷口劃得很深,但因為直接麻了,所以姜月時沒註意到,自己的鮮血正在流向劍柄,滑過劍身,似有一道黃光閃過。

韓臨本來勝券在握,可如今的局面給她填了些麻煩。

五角龜站在她的身後,頭上五只觸角在不停的擺動,韓臨側臉安慰了一聲:“乖,再忍忍,今日還可以加餐。”

姜月時冷嗤:“口出狂言。”

韓臨斜睨了她一眼,左右扭了扭脖子,邊說邊變身:“難說。”

適才穿著半臂短衫,下身著襦裙的女子在二人的眼中變成了一個身材頎長、高大強壯的男子。

頭上帶著個海螺冠,衣服也是具有橫紋的貝制樣式,不難看出他原來是個男扮女裝的海螺精。

他還是一副女人的嗓音:“一起上吧,我好盡快收工。”

話音剛落,他的眼中倒映著一枚三面棱形的刀片,韓臨迅速讓開,還是被暗器劃傷了臉頰。

“嘶——”他擦了擦血絲,擡眼看向那個男人,“不講武德啊,兄弟。”

沈子歸垂著眼皮,不發一言再次投擲了數枚暗器,刀片的背後,他提著劍緊跟,對方躲避,五角龜用硬殼悉數擋了下來。

姜月時握了握手,遲鈍地感受到牽扯手臂帶來的疼痛,她臉色發白,襯得眼睛越發烏黑明亮,小巧的鼻頭浸出了些許汗珠,被主人衣袖擦去。

嘗試了一下,手臂果然不能再拿劍,姜月時撕下一片衣角纏上右手,用力將它勒緊,旨在讓它不在流血。

左手雖然不習慣握劍,可勝在靈活可動。

這五角龜從未見過,所以就不能指望著尋求它的弱點,走捷徑斬殺它。

她想到什麽,走到房屋的一角,掀開那層幔簾,床上的“韓阿太”果真只是個稻草人。

幾刻前,疑惑的問題漸漸在心中明了。

原身的韓臨是存在的,只是眾人不知道的是,那個夜晚死的人不止姚玉那個小姑娘,還有背受著罵名的原主。

想來這海螺精也有可能是在為宮中的元豐帝辦事,結合前面揚州案件中提到了黑衣人,這樣的角色在地方都存在,作為元豐帝的眼線和助手。

姜月時腦袋發懵,只是摸索著這點信息,瞧著前方的沈子歸一人對付兩個妖物,忍著不適迎上去。

對付五角龜的途中,她的腦子還在不停地思考,白熾劍刺進了它的身體,姜月時踢在劍口位置重覆幾次,才迅速抽出劍。

五角龜順勢而躺,砸向大海裏,撲騰出巨大的水柱,姜月時沒有放棄追擊,想起那個裝它的小壇子,覺得就像個封印似的存在,於是讓白熾劍定住五角龜,自己則去屋裏找那個壇子。

沈子歸每次攻擊都沖著對方的要害而去,海螺精起初還能勉強躲避,可密集如細雨的劍氣中還有快如疾風的暗器,幾個回合下來,身中數傷。

他的武器是尖利不失刀鋒的海螺,左右手各拿著一個,像兩個有利刃的巨錘。

“砰——”沈子歸雙手握劍刺向對方的喉嚨,被韓臨合並錘子夾擊住。

他沒有放松力道,反而運行起全身的能量統統註射到赤羽劍上,藍光驟然迸發,像一個熱烈的火焰。

韓臨胸口一痛,彎腰的一瞬,利劍就刺穿了他的腹部,喉間翻湧,大量的血從內部狂出而上,他來不及吞咽,悉數都噴出口舌。

沈子歸漠然著拔出劍,對方身子隨著動作一顫,隨即不受控制地直立著跪向地面。

韓臨不由自主地收起錘子,變作人的手臂捂住腹部,口中還在不停地流下鮮血,感受著生命的消失,他卻不怒反笑:“殺了我又如何,等那日到來,妖族終將統治人類。”

“你們,”他顫巍的手指向沈子歸,笑得艷麗又淒厲,“都將成為妖族的奴隸!”

語音剛落,韓臨先是恢覆成一個海螺,隨後化成了一堆灰燼,隨著海風消失在原地。

姜月時找到了那個壇子,將壇口的位置對著五角龜,那怪妖果然被一股強大的引力給吸附進壇子,變成了正常的烏龜大小乖順地待在裏面。

沈子歸轉過身,走了幾步靠近她,先看到了壇子裏的烏龜,視線剛要移開,因著天邊的曙光,他正確無誤地看見了姜月時的右手臂上的傷口。

他眉頭頓時緊鎖,腦袋發暈,身體竟然毫無征兆地向眼前人的正面倒去。

姜月時動作極快地傾身向前,用肩膀支撐住人,左手將壇子舉高,右手臂卻是受傷的。

保持著這個姿勢沒動,語氣壓著暴躁:“明明受傷的是我,你暈啥!”

沈大人在大理寺的刑獄裏不知道審訊過多少個窮兇極惡之徒,面對被一層層剝皮淩遲致死的犯人眼都不眨一下,還能面不改色地押一口茶。何曾像幾日這般憋屈,竟然會暈對方的血。

眩暈只是一瞬,但是沈子歸“重創”的心靈怕是要用短短幾秒的時間來治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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