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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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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四目相對, 有一瞬的無言,嚴韞的眸光幽深似潭。

沈辭寧的澄眸與他對視,險些就要被他給吸進去, 她匆忙撇開眼, “你...你還沒有幫我把怯怯給救出來。”

“所以是要救出來, 你才能給我兌現承諾是嗎?”男人面上浮現淡笑,也不看她了, 免得她臉紅到後頸去, 亦或是鉆到被褥裏逃避他。

他垂眸看著少女的小手,水蔥似細嫰,摸起來柔弱無骨。

“嗯....”她的聲音拖長了些。

男人的眼眸一瞇, “沈辭寧, 你該不會是誆我吧?”

他始終覺得沈辭寧一口應下, 著實出乎意料, 畢竟她眼下的身份是霍潯的正妻,兩人身份懸殊。

至今他都覺得似夢一般, 沈辭寧居然答允給他生孩子?要給他懷孩子, 是要做那樣的事情, 屆時肚子大起來,瞞得住嗎?

“嚴韞, 你真的已經問了很多遍了,我也回答了你很多遍, 我沒有騙你, 我答應了就是答應了。”

“我不會騙你的。”她板正了小臉, 將手從嚴韞的大掌中抽回來。

“我不會說謊。”她補了一句。

叫人不禁想到, 之前有關於“謊言”的誤會,讓沈辭寧受了不少委屈。

“你說什麽, 我都信你,不過就是覺得像美夢一樣。”他解釋的聲音很輕,說完還低聲輕笑。

沈辭寧聞聲看過去,他明明是在笑,高興的樣子,可在男人俊美的臉上能窺見莫名的落寞。

霍怯是他的孩子,認真來說,也的確算是拐彎抹角的誆騙他,嚴韞總是重覆一遍又一遍問她,這種不真切的樣子,感覺,她從前也經歷過。

那時候在沈家,她剛剛被關起來,剛開始不覺得有什麽,關久了總是希望能夠出去,丫鬟們為了糊弄安撫她,總說明日便能出去了,沈辭寧覺得欣喜,十分欣喜,她就總是反覆詢問,確認,是不是明日能夠出去了?

丫鬟們說能,可明日後又是一個新的明日,明日總不能出去。

她的期望落空了,知道自己壓根無法出去,漸漸接受了事實。

回想那種落空感,現在依然覺得心中難過。

她看著嚴韞,忽而覺得她是不是太過分了點?可是,霍怯的確是他的孩子,她這樣也不算是誆騙罷?

沈辭寧兀自想著,久久不說話,臉蛋上糾結之色十分明顯。

嚴韞問她,“怎麽了?”

沈辭寧很快反應過來,將適才所想拋諸腦後,扯開話題,“你還沒有回答我,你答應幫四殿下辦的事是什麽事?”

事關營救霍怯,今日霍潯跟她提及朝政欲言又止,他不曾明說,就跟她說了一句話,若是四殿下上位,必將生靈塗炭。

嚴韞沒有回答,沈辭寧隱隱猜到了,她小心試探問,“是不是讓你幫他謀圖儲君之位?”

男人忽而揚唇,“霍潯告訴你的?”

霍怯被挾持,顏玉朔率先打的就是拉攏霍潯的主意,誰知道他按兵不動,越發避嫌,似乎不在乎這個孩子。

嚴韞閃過燈會時兩人隔閡的樣子,“沈辭寧,你和霍潯...”開了口,後面的話卻停住了,應當說,他不知從何問起。

“他沒有說。”

“他不曾提起如何營救霍怯?”嚴韞皺眉問。

沈辭寧嘆出一口氣,“....他說再等等,四殿下不會傷害霍怯的。”

“不會傷害?”嚴韞譏笑,擡起她的下巴,“你知不知道今日我若是去得晚一炷香,你們的女兒就要四肢分離了。”

“什麽!”

果真是把她嚇得花容失色,整個人幾乎彈坐起來,本來就圓潤的眼睛瞪得更加大。

“霍潯沈得住氣,工部被查即將牽扯出大案子,一旦工部的賬被揭露,四殿下就徹底完了,為了給霍潯一點教訓,他預備送一只霍怯的手過來。”

沈辭寧聽罷眼前一黑,嚴韞撈住她的腰肢。

她急喘著氣,手捏著嚴韞的手臂,用力太過,指甲嵌入了他的臂彎,嚴韞垂眸看去,“......”

感覺到疼痛,他也沒有吭聲。

果然,她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怎麽辦?怯怯她...”嚴韞給她撈坐好,“我去得及時,她沒事,如今胳膊腿俱在,處處都好著。”

“那就好...”沈辭寧心堪堪落下來,後知後覺掐傷了嚴韞的手臂,連忙松手,“對、對不起。”

他救了怯怯,她還傷到了他。

“沈辭寧,霍潯大是大非分得無比清楚,他剛正不阿,並不在乎你和你們的孩子。”

他湊過來,薄唇近在她的臉頰旁邊,溫熱的氣息縈繞在她的臉側。

“不如拋棄他,帶著孩子跟我,我會待你們的孩子視如己出。”

“好不好?”他問。

沈辭寧的心口跳得怦然厲害,就是因為嚴韞的這一句話。

她受不住,往內側躲避,到叫他有了可乘之機,整個人往內進來,躺在她的身側。

上次的事情沈辭寧還沒有忘記,她往裏縮躲,靠墻而坐,不要與他親密。

男人慵懶撐著頭,“......”面對她的抗拒,他倒是顯得無比風輕雲淡。

“日後生孩子,我們總要同塌而眠,而今先適應適應?”

“不成 。”沈辭寧抗拒,不能後退了,便抱膝順著內側往右邊溜。

男人長腿往上一擡,攔住了她能去的地方。

沈辭寧骨碌碌轉著眼,看著他假寐。

就當她以為嚴韞睡著的時候,她以為嚴韞放松了警惕,沒有想到被擺了一道,根本是嚴韞等著她放松警惕。

沈辭寧擡腳要往外出去,誰知被突然伸過來的鐵臂給撈了回去,整個人往後仰,隨後被困在了一方結實的臂膀當中。

“唔......”

剛出聲,就被堵住了唇。

嚴韞將她困在懷中親,唇齒交融,他攻勢一如既往地猛烈,沈辭寧嬌柔,很快就被親得沒力。

他往後松開,“又忘記換氣了?”分離的距離沒有多少,說話間唇齒亦會碰到,兩人的唇上潤澤明亮。

沈辭寧喘著氣,待緩和過來,她很快就把嚴韞給推開了,不過是拉開了距離,比剛剛沒離得多遠,卻好了些。

“你做什麽?”她擡手捂住唇,一雙被親出水汽的眼看著他。

“沈辭寧,孩子可不是說有就有,說懷上就能懷上的。”

兩人還有關系的時候,董氏跟嚴韞說該要孩子,他知道沈辭寧的身子弱,剛在朝中站穩腳跟,只說不急。

後來他真的想要孩子,也常回家與她一處,可孩子怎麽都懷不上,為此她還哭了。

不知是不是那會子給她的壓力太大了,所以她才會選擇與霍潯,沒有跟他斷幹凈,便跟霍潯好了,甚至有了孩子。

都是他的錯,他不能怪沈辭寧。

只能怪霍潯,沈辭寧單純柔軟,霍潯騙了她。

“不...”沈辭寧兩只手腕隔絕在兩人的中間,“怯怯沒有救回來就不可以。”她依然是這句話。

“你總要給我一些好處?”嚴韞跟她提條件。

“今日我保全了她的安危。”說著他騰空將沈辭寧給抱起來,讓她處在上面,居高臨下,“沈小姐給我些什麽賞賜?”

“......”他話沒有錯。

今日要不是他,霍怯可能就受到傷害了。

看著男

人清俊的眉眼,沈辭寧緩緩俯下身去,落在他的眉心一吻,“這樣,可以了嗎?”

真真是一觸即離,舍不得多停留一會。

嚴韞的手控制住她的細腰,沈辭寧很快反應過來,嚴韞是要將她給拖下來,她速度也被他弄快了,兩只小手用力掰他的大掌,不叫他得逞。

男人輕笑,任由她掰開,不過是一個巧勁,就把沈辭寧給帶了下去,將她的臉蛋腦袋按在肩胛窩處,同樣的,他的臉也埋在了沈辭寧的蝴蝶骨中,蹭開她的褻衣,在上面用力親了一下。

沈辭寧驚呼,小手打了他的肩,“....你別亂咬人。”

她在嚴韞面前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甚至敢跟他蹬鼻子上臉,打他更是家常便飯。

沈辭寧下了手才反應過來,她偏開臉,“誰叫你總是動手動腳親人。”

男人抱著她笑,“是,都怪我。”

沈辭寧臉頰紅燙,故作聲勢,“對,都怪你。”

靜默了片刻,沈辭寧忽而問,“你真的要幫四殿下?”皇帝軟禁了四皇子,他謀奪儲君,就是忤逆了。

“不然呢,為了給你救孩子,讓你給我生孩子,我還有別的路可以走嗎?”

“......”沈辭寧心慌。

“怕我成為亂臣賊子?”她不說話垂眸靜默,半響後,忽然問,“萬一失敗了呢。”

“失敗了...”他輕聲笑。沈辭寧不懂,問他,“你還笑?笑什麽?”

“我不會敗。”他說。

“天下哪有滿打滿算的事情。”沈辭寧覺得他的語氣過於自傲。

“那你說,可曾聽到我在官場敗在誰的手上過?”的確沒有聽過,章成告知沈辭寧,朝廷上無人不“談嚴色變”,他就像是老狐貍,滑不溜手沒有吃過別人的虧,只有別人在他面前栽跟頭。

“沒有。”沈辭寧如實道。

末了,她又添加一句,“但你還是要小心。”

“你在擔心我?”嚴韞湊近問。

沈辭寧沒有承認,她搖頭,“不是。”

“這世上,只有一個人會讓我敗。”他淡淡道。

“誰?”少女好奇,跟問。

他只是笑,沒有回應。等了一會,他也沒有告知他口中會令他敗的人是誰。

“沈辭寧。”

他叫了她的名字,撚了她的一縷長發繞著手指玩,“若是我死了...”

死了?

沈辭寧猛然擡頭,“你怎麽會死?你不是說你不會敗嗎?”

“四殿下所謀之事,將來必定要兵戎相見,刀劍無眼,我如何不會死?我非神人,自然會死。”

是啊,他是血肉之軀,沒有天神之力。

沈辭寧不免想到嚴韞在燈會保護她所受的重傷,滿身都是血,站都站不穩,就是因為傷勢過重,他才告假休養。

如果嚴韞死了...

不,她不希望嚴韞死。

她拽住了嚴韞的袖子,剛張口又閉上,想讓嚴韞不要以身涉險,可若是他不去做這件事情,霍怯就會死。

她在廣陵的依仗只有霍潯,霍潯不做,便只有嚴韞能夠幫她了。

嚴韞看著她捏住寬袖的手,“若是敗了我便死了。”

“你不會死的。”沈辭寧說。

他沒嗯,接著講道,“沈辭寧,我若是死了,日後你就再見不到我,見不到我便不必煩憂擾神,也能好好過你的日子了。”

他說的話,就好似遺言,沈辭寧搖頭,“不會的。”

嚴韞又講,“你放心,我縱然是敗了,也會幫你把孩子安然無恙給帶回來,這是我答允你的事情。”

沈辭寧鼻頭一酸,揪著他寬袖的手松懈,“我...欠你的越來越多了。”

要用什麽還?

嚴韞捏了捏她的耳垂,“你想反悔,說好了用孩子還,不如我們今日...”

沈辭寧悲傷的心緒被他三兩句話就給扯掩了過去。

她偏頭,表示抗拒,“......”

嚴韞觀看著她嬌嗔的姿態好一會。

他從床榻上起身,把沈辭寧給按回去,“別動,我不會做什麽。”

“早點休息。”

“你要走了?”沈辭寧話匍一出口,就意識到不對,立刻將嘴給閉上了。

“你要留下我?”

沈辭寧搖頭。

“早點歇息。”嚴韞給她掩好被褥,臨走之時,一如她方才,落在她的眉心一個吻。

低聲與她輕喃道,“別擔心。”

沈辭寧再睜眼時,他已經不在了,幔帳垂落,寒梅混合著藥的香氣久久不散,本以為會徹夜難眠,結果什麽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

次日,沈辭寧起晚了。

她沒有想到,霍潯居然在家。

原本她打算讓膳房的人將膳食擺在院子裏,聽香梅說霍潯在書房,故而沈辭寧去和他一道用膳了。

照銅鏡之時,沈辭寧見到昨日嚴韞親的蝴蝶骨有一塊紅痕,怕香梅起疑,她自己悄悄的用脂粉遮了遮。

她的肌膚過於嬌嫩,嚴韞用幾分力,痕跡十分明顯,用了很多脂粉,才勉強給遮住。

“霍潯哥哥今日不忙嗎?”

怕沈辭寧心中驚悸,寢食不安,霍潯加快忙完了都察院的事情,特意回來,可他看沈辭寧的神情,似乎好了許多。

“妹妹昨日睡得好嗎?”霍潯問道。

沈辭寧點頭,“還可以,霍潯哥哥呢?今日怎麽也在家。”

霍潯給她盛了一碗八寶湯水,“再忙也不能忽略了辭寧妹妹,事情太忙,已經有些時日沒有陪妹妹好好用膳了。”

面對霍潯的體貼,沈辭寧抿唇一笑,沒有說旁的,低頭乖乖喝湯,霍潯看著她的烏發,想提霍怯,又怕惹她心中不愉。

顏玉朔至今沒有動靜,他也摸不透了,工部的賬還差點尾巴即可收攏,在這關口,四皇子居然還能按兵不動。

霍潯就怕今日府上動蕩,特地在家陪著沈辭寧,他問了府上守著的人,都沒有聽到什麽動靜,周遭並沒有可疑的人。

倒是前兒個嚴凝來了一趟,沈辭寧在正廳見的她,下人都給遣散了出去,嚴凝來到底是為了何事?沒聽沈辭寧跟他提起,霍潯看著她烏黑的發鬢,又想起另外一樁事。

沈辭寧喝湯喝到一半,頭頂傳來一聲問詢,“辭寧妹妹,我聽下人說,四皇子妃來了府上造訪,你接見了。”

捏著湯勺的手一頓,沈辭寧正了正身,點頭,“嗯,接見了。”

“她可有說什麽?”霍潯沒有問兩人見面為何要將下人都給遣散出去。

“她並沒有說什麽。”沈辭寧選擇了隱瞞。

“真的嗎?”霍潯給她夾了一只鴨腿,“妹妹多吃些,你最近又瘦了。”好不容易養起來的肉。

“我記得妹妹一直不接四皇子妃的帖子,那日怎麽接見了。”

沈辭寧咬唇,好半響說,緩慢說道,“是不是不能見?”

見她小心翼翼探問,模樣誠惶,霍潯忽而一滯,心裏不是滋味,前兒日她好不容易活潑些,如今為著霍怯的事情變成這樣。

“能見。”霍潯淺笑著。

沈辭寧跟他解釋說,“我原是想著能從她口中探聽到有關怯怯的消息,可她沒有說什麽,就是為著前番的事情來與我道歉。”

“妹妹原諒了?”聽下人說,沈辭寧是和和氣氣將嚴凝送出去的。

少女搖頭,發鬢邊的簪子也跟著晃動,“沒有,不過霍怯在四殿下的手上,我只跟她說我不計較了,僅此而已。”

霍潯本來想撫摸撫摸她的發,見她說話小心惶恐,又怕她似前面一樣的抗拒,只伸手過去幫她扶了扶晃動的步搖。

這次,少女沒有遠離。

霍潯看著指尖步搖的簪樣,“妹妹若是在家中悶郁,不如接接別家的帖子,一道去游玩散散心?”秋來了,廣陵的官眷貴婦有不少人給沈辭寧遞帖子,都被她給拒了。

沈辭寧搖頭,“算了。”霍怯生死未蔔,她沒有心情。

“對了,妹妹之前鋪子的賬可有查完了?”皇帝的病沒有好,章成公主還在宮內侍疾不得出來,鋪子的賬目丟在沈辭寧的手上。

“還沒有。”上次五殿下的事情嚇到了她。

再者,

要不是因為那樁事情,她和嚴韞也不會....

“妹妹要不要出去看看?”沈辭寧一直在家,霍潯怕她心裏悶出事,查查賬也能轉移轉移她的註意。

“不去了,正值多事之秋,我還是不出去了。”沈辭寧又是搖頭。

霍潯卻勸她說,“妹妹多帶些人就是了,不怕的。”

她和章成作為背後的東家,越少人知道越好,如此大張旗鼓,豈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了,沈辭寧搖頭,“還是在家罷。”

霍潯勸不動她了。

盯著她微垂的白玉小臉看了一會,“對了,妹妹之前查賬,可有遇到什麽人或者事?”

沈辭寧聞言,乍而擡臉,撞進霍潯的眼眸中,她心中一緊,最後垂睫,“沒...沒有遇上什麽。”

他是不是知道了?

不會的,嚴韞說的,上下的人都給瞞住了,又有長公主府的人幫忙推諉,縱然是章成公主知道了,必然也不會將事情說給霍潯的。

“沒有遇到什麽事。”她穩住心神,再次說了一遍。

霍潯說,“前日在朝堂上,五殿下尋我說話。”

沈辭寧垂在身側的手一緊,“說、說什麽了?”

“也沒說什麽。”

朝中立儲之爭紛亂不止,還能為了什麽,不過就是為了立儲拉攏一事。

除卻四殿下被軟禁,二殿下給皇帝祈福自請在宮中的願音殿吃齋祈福,三皇子病體纏身不知還有多少日子,其餘的皇子蠢蠢欲動。

尤其是五殿下,朝中大部分的官員都被他拉攏過去了,少部分的官員擁護六殿下,只是他的年歲尚小,不能擔此大任。

那日在都察院,五皇子來找霍潯,給他許了很多的恩惠,從內到外,甚至連從前拋棄霍潯的雙親也給找了出來,甚至答應給霍旭遷官進爵,說到後面,提到了沈辭寧,不說是封誥命。

他有句話讓霍潯不是太明白,“霍夫人姿色當真不俗,本殿下在街上見過,險些挪不開眼。”

“如此佳人,霍大人可要看穩了,當心被人偷了去。”

面對五殿下的調侃,霍潯倒不認為他有什麽別的用心,畢竟五殿下喜好男色,他不擔心五殿下將主意打到沈辭寧這個“有夫之婦”上。

之所以多此一問,是因為沈辭寧深居簡出,五殿下怎麽會知道她?若說是看了她的樣貌?不大像。

不過,看今日沈辭寧的反應,他覺得奇怪。

今日他問了許多,看沈辭寧的面色不大好,霍潯及時住了口。

“妹妹既然不想出去,便好生在家中休憩,若有什麽,盡可跟我說。”霍潯道,“我不希望妹妹與我生分了。”

沈辭寧點頭,“嗯。”

用過膳,陪著沈辭寧坐了一會,霍潯便出去了,一路上他思索著適才覺得的不對,總感覺什麽地方說不上來。

到底是什麽地方?

正吩咐下面的人過來下去查查,忽而傳來一陣馬蹄聲,來的人不是別的,是五殿下的隨從。

翻身下馬至霍潯的面前,“霍大人,我們殿下有事請您過去。”

“什麽事?”霍潯問。

隨從講說,“殿下並未告知卑職為何事,只是讓殿下即刻請大人過去,說事態緊急,大人去了便知道了。”

霍潯本不欲去,他把前端的事情告知霍旭,朝他請罪。

泉南霍旭來信中,並沒有訓斥他不給沈辭寧出頭,倒是讓他好生安慰沈辭寧,不要叫她失意想不開,此外也說了,讓他不要跟皇子走得太近了。

朝政敏感,一點風吹草動,誰知道會不會引火自焚。

眼下,想到沈辭寧的怪異之處,霍潯還是跟著五殿下的隨從去了他的府上。

他怎麽都想不到,五殿下找他來的事由,竟然是得知了四殿下要起兵造反。

“什麽?”霍潯驚坐起,“此事可信嗎?”

“千真萬確,本殿下在朝中的探子,以及埋伏四皇兄周圍的暗人說,他已經聯結了朝中可用的勢力,謀備策劃。”

霍潯坐了回去,靜默良久之後,“四殿下在朝中可用勢力不多,恐怕掀不起什麽波浪。”

“那可不一定。”

霍潯不解皺眉,他冷靜下來後,微微鎮定,五殿下為什麽要來找他,此事若有察覺,大可找別的官員,是因為四殿下是他彈劾下去的?

“五殿下此話,下官就不明白了。”

“四皇兄手上的勢力的確不足以掀起波浪,可若是加上一個嚴韞呢?”

“你說什麽?”霍潯再次被他的話給驚到起身。

“嚴韞?”

嚴韞怎麽會跟四殿下在一起勾結,他腦中靈光一閃,忽而飄過沈辭寧今日的鎮定和奇怪。

難不成,這就是因頭?

“是啊,四皇兄水漲船高,也不知道用的什麽方法,竟然讓嚴韞上了他的船。”

五殿下的話問得大有深意。結合前段他故意說的那番話,霍潯領悟過來了。

所以,沈辭寧突然松懈的緣故,是因為她找上了嚴韞?

嚴韞答應幫助四殿下保全霍怯?故而最近四殿下沒有動靜,也沒有再找他,甚至傷害霍怯逼迫沈辭寧,一切才詭異的風平浪靜。

除此之外,霍潯還想到了不久之前,他要觸碰沈辭寧,她忽而的躲避。

在那時候,她就跟嚴韞在一起了?不然怎麽會無緣無故抗拒他的觸碰。

見停頓的間隙把握得差不多,顏玉庭再問了一句,“霍大人知道緣由嗎?”

霍潯歷來溫和的臉色難得冷了下來,看向煽風點火的顏玉庭。

“嚴大人做事自有他的考量,我與他素無往來,如何知道緣由?”

顏玉庭做出苦惱的樣子,“是嗎?霍大人足智多謀,運籌帷幄的本事不輸嚴大人,再者當初霍大人的官位是嚴大人保薦,我聽朝中人道,以為兩位大人私下有往來。”

他這話更是厲害了,霍潯和嚴韞的交集不就在於沈辭寧。

有往來?要是他不管這件事情,嚴韞將來逼宮造反,他也難辭其咎。

“......”霍潯的目光越發冷。

顏玉庭果然是比四殿下要會謀算,打的算盤更響。

顏玉庭還需要他的助力,自然不敢惹毛了他,反而勸他消消氣,“本殿下如此問,並沒有懷疑霍大人的意思,不過是想清君側,好讓父皇能夠安心養病。”

好一個清君側。

“朝廷當中,唯一能夠跟嚴大人抗衡的人,只有您了。”

“陛下不如將此事稟告皇上。”霍潯並不理會他的恭維,默不作聲。

“父皇病重不省人事,除了太醫之外,並不見人。”

霍潯說,“殿下是陛下的骨肉,如何會見不到陛下的面?”

“父皇的身子未曾好全,若是讓父皇知道動了肝火,豈不是病上加病,萬一再嚴重些,那我豈不是大陵的罪人了。”

霍潯臉色恢覆正常,“殿下想如何做?”

“本殿下也不跟大人打啞謎了,嚴韞手裏的勢力不小,若是叫他助四皇兄成了事情,那廣陵就不會有我的容身之所了,本殿下死不足惜,就怕天底下的百姓在四皇兄的手下討不到活頭?”

霍潯玩味一笑,“依殿下所言呢?”四殿下不堪為君主,五殿下又比他好到什麽地方去?

“嚴韞到時候位極人臣,不知道霍大人有沒有想過自己立足之地。”

“霍大人聰明,定然知道本殿下所指何為?”

是,若是換了君主,他可能就護不住沈辭寧了,沈辭寧如今是他的夫人,嚴韞虎視眈眈,必然...

“殿下既然說不打啞謎,又何必再拐彎抹角。”

“本殿下找霍大人果真是沒有找錯人。”顏玉庭笑開了聲,“霍大人的父親跟劉指使有過命的交情,若是霍大人為說客,定然能夠助我清君側一臂之力。”

原來是看重了父親的人脈。

霍旭雖然不管軍馬了,可他當初是武將之首,現如今許多的武將多多少少都是他提攜上來的人。

由霍潯出面,就有可用的兵馬了。

“事成之後,我可允諾大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好大的口氣。

霍潯心中諷笑,他只道,“讓下官思忖片刻。”

顏玉庭直說,“工部的賬目查得差不多了,就在這兩日的功夫,收攏人手還需要大人前去周旋,拖延不得,今日您得給我個準話。”

“......”

嚴韞處處壓他一頭,此番的事情他在暗中謀劃,他竟然毫無察覺,就連什麽時候與沈辭寧相談友好,讓她防備他,他都不知道。

霍怯的事情若讓嚴韞占得先機,那他和沈辭寧之間就再無可能了,她如此看重與嚴韞的孩子,就可見內情。

霍潯捏了捏眉心,半響後,他松開眉頭,“此番或可謀劃。”

後者聞言一喜,霍潯接著道,“我霍家世代忠君,守陵朝安寧,殿下所圖謀的一切,最後是真的清君側,不然...恕微臣無法與您共事。”

顏玉庭笑說,“那是自然,霍大人放心。”

廣陵近些日看似安靜得很,沒聽到什麽大事,可也不太平,皇帝的病情也沒有好轉,聽說有幾日沒有上朝了。

茶肆書坊都在討論,到底誰才是儲君,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一日不醒,堆積的政事越來越多。

“奴婢聽坊間的說書人講,百官遞上去的折子都是由幾個皇子分散來看的,並沒有誰主管。”

“還有,茶肆間關於立儲一事,五殿下的呼聲最大。”

“五殿下?”沈辭寧面前閃過顏玉庭的臉,想起他好男色,心中一陣惡寒。

“沒有四殿下的消息嗎?”

香梅說有,“除了五殿下之外,四殿下和六殿下也有人提及,不過四殿下被禁足,六殿下年歲還小,兩人都比不過五殿下。”

“小姐,您最近不做針線,怎麽突然對朝廷的事情那麽感興趣?”還讓她一直打聽外面的事情。

沈辭寧自然不會說實話,“沒什麽,就是好奇。”

她一直憂心,那日嚴韞所說的死,還有那件事。

偏生她在這裏,什麽都不知道,章成公主也有許多日不得出來。

“小姐怎麽了?”香梅端上來一盞青梅果混合松子做的糕點,“小姐嘗嘗?是廚娘新琢磨出來的。”

自從霍怯丟了之後,沈辭寧不思飲食也有許多日了。

霍潯囑咐了廚房,每日多琢磨菜色,要讓沈辭寧多吃些,可換來換去都是一些口味。

今日看著這個糕點看著不錯,她嘗了一塊,似乎不大一樣,不像是廚娘做的。

“不是廚娘做的罷?外頭買的?”她問。

香梅笑說,“小姐的舌頭越來越靈了,依照奴婢看,不是小姐沒有胃口,是小姐的口味養刁了。”

沈辭寧跟著淺笑,又吃了一塊,“府上的廚娘做糕點,總是會放許多糖,太甜了,膩得慌。”

香梅把糕點推到她面前,“小姐愛吃啊,就多喝些。”

“你還沒說是哪裏來的呢?”

香梅湊到她的耳畔,“是嚴大人身旁的下屬托人給奴婢拿來的。”

是嚴韞。

沈辭寧咀嚼的動作慢了下來。

“小姐讓奴婢打聽朝中的事情,是為了嚴大人嗎?”其實那日落雨香梅擔心沈辭寧,夜裏又起來了一會,聽到了裏面的說話聲。

“...他答應幫我救怯怯。”

“我很擔心。”沈辭寧放下沒吃完的半塊糕點,看著食盒。

“小姐擔心什麽?”

“他會不會死?”若是嚴韞為了幫他救霍怯,真的死了,她欠嚴韞的,就怎麽都還不清了,這是一條命。

香梅不是很懂沈辭寧的顧慮,她安慰說,“嚴大人深謀遠慮,多次化險為夷,應當不會死的。”

“化險為夷?”沈辭寧疑問。

“是啊,奴婢是聽他下屬說的,嚴大人替皇上清除異己,很多人想要他的命,多次暗中刺殺,投毒陷害,他都沒事。”

“還有之前燈會營救小姐,他趕到的時候,嚴大人渾身都是血,差一點點就沒命了,最後也還是活下來了。”

沈辭寧揪緊裙擺,“...這麽嚴重?”

“嗯...原先追去譚江的時候,染了高熱,燒了好幾日呢,一直燒得迷迷糊糊,說是留了傷風的咳疾,到底也是活下來了。”

沈辭寧咬緊唇,想到他傷口的疤,“......”都是因為她。

“小姐別怕,嚴大人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真的嗎?”沈辭寧依然放不下擔憂,“......”

“真的,小姐多吃些。”香梅又把糕點擡起來給她。

沈辭寧伸手撚起來,長嘆一口氣,心事重重吃著,最近嚴凝也沒有什麽消息,好不靠譜。

霍潯私下找劉指使的消息,被顏玉朔暗中盯著的人得知了,即刻回府報信。

嚴韞正在四殿下的府上吃茶,他沒什麽反應,倒是顏玉朔坐不住了,“霍潯突然找劉指使,是不是已經發覺了我們的動作?準備應對之策了?”

嚴韞放下茶盞,“......”

“霍潯是受誰的令,他怎麽會突然去找劉指使?父皇?還是誰?”不可能,父皇還在病中,那會是誰?

想不到是誰,顏玉朔坐了回去,“......”看向風輕雲淡的嚴韞。

“嚴大人覺得呢?”

“還能是誰?”嚴韞誚笑,“殿下自詡君王之才,這都猜不出來?”

面對嚴韞的譏諷,顏玉朔生生壓下性子,吃了他的奚落,“......”

“不管霍潯受命於誰,他找不找劉指使,殿下逼宮讓位,帶著人馬直指皇城,終歸是要解決掉這些人,又何必深想?”

“難不成殿下要繞開劉指使?”

劉指使武將之首,定然是繞不開的。“我原是想繞開劉指使,用他的家人相逼,只要挾制住他,那麽我們的兵力就不會有太大的折損。”

“眼下來看是繞不開了,霍潯已經察覺,看來...是要與之一戰了。”

“嚴大人的傷可養好了?”

皇宮的主城門,還得讓嚴韞去攻打,他不能出差錯。

“殿下放心。”嚴韞就給了他一句話。

“事情不能耽擱了,嚴大人手上的人馬調回京,還需要多久?”越快越好,能夠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讓對方不及召喚人手。

“還需三日。”

“好。”顏玉朔點頭,“我這邊已經準備妥當,那就三日後動手!”

“霍怯殿下什麽時候送回去?”嚴韞問他。

顏玉朔聽到名字,再觀看嚴韞的臉色良久,不知在想什麽,“嚴大人對沈姑娘真不愧一往情深,她和別人的孩子都能視如己出,一再厚待。”

說完後,就看著嚴韞的臉色,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漠,看不出什麽。

半響後,嚴韞說。

“是啊,殿下要好生照拂她,若是少了一根頭發,損傷半點,殿下知道後果。”

威脅他?顏玉朔微微難看,又很快壓下心氣。

嚴韞看來是真的不知道啊。

為了鞏固兩人之間的結盟,顏玉朔也不打算瞞著了,“大人放心,自然是無恙的。”

“對了,嚴大人還沒有見過霍怯罷?”

他讓人去把孩子抱來,“不如就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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