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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愛你◎

分手是不能的, 畢竟人也沒和她在一起。

這話說的多尷尬!不趕緊否認的話跳進海裏也洗不幹凈了!

紀惜時還沒回答,季晏清已經快一步上前,他看著小男孩語調溫和地說了句什麽。

用的還是落島語, 紀惜時猜想他應該是解釋了和自己的關系——應該不用擔心繼續被誤會了。

不過…昨天晚上那個男生這麽說, 為什麽季晏清沒有當場澄清呢?

難道是自己聽岔了?其實說的不是那個意思?

季晏清的溫和攻勢對孩子好像沒什麽用, 小男孩癟了癟嘴,轉過頭抱住了自己爸爸的脖頸, 不願意去看季晏清。

館長尷尬地哈哈笑了兩聲, 深邃的眉眼透露出些許無奈。

季晏清的聲線依舊很穩定,博物館館長連忙向著季晏清道歉,說自己的兒子實在有些調皮, 希望沒有冒犯到兩人。

語言不通的麻煩點就在這裏,好多東西都得連猜帶蒙, 很可能詞不達意。

紀惜時想,回去以後有空一定要多學幾門語言, 這樣和別人交流起來也方便很多。

小男孩從父親的懷中蹦下來,在跑向紀惜時的途中被季晏清長手一攔阻擋住。

“可以一起走, ”季晏清一如既往的富有耐心,“不過不可以說冒犯的話, 好嗎?"

小少年對季晏清有很大的偏見, 他小臉繃得緊緊地,扭頭不願意和季晏清對視, 但實在是舍不得一見鐘情的異國姐姐,心不甘情不願地點了點頭。

館長警告他不可以不禮貌, 所以小少年對著紀惜時說:“姐姐, 我想陪你逛這裏, 我是在這裏長大的, 什麽都知道哦。”

紀惜時看著他圓圓的臉很快淪陷,她蹲下來問他:“可以呀。我叫紀惜時,你叫什麽名字?”

小少年抓著紀惜時的衣角:“費爾曼,是‘冰原的狼’的意思。”

費爾曼從小就學習很多種語言,現在掌握的、能夠和母語一樣熟練使用的就有四種。

就這樣,館長的兒子成為了此行的小向導,他小跑著走在紀惜時和季晏清的中間,不願意讓兩人並肩前行。

紀惜時:“……”

季晏清:“沒關系的。”

關於落島人民遷移的內容很快看完,下一個場館有關於落島的地理環境和一些本土的動物。館長不跟著他們一起去下個場館,他還有別的客人要招待。

在館長和費爾曼交代重要事項的時候,季晏清走到紀惜時身邊。

“我沒和他們說,我們其實是準兄妹的關系,”他微微低頭,用只有兩個人能夠聽見的聲音輕聲說,“落島的居民都很執著,如果知道你現在單身,一定會熱烈的表達自己的愛意。”

就比如昨晚,那個和馴鹿一起的少年,如果紀惜時沒有明確拒絕或是名花有主,他或許會對她展開熱烈的追求。

這裏的人不會抑制自己的情感,和季晏清的性格完全是兩個相反的極端。

不過,那對於紀惜時來說應該是一種不小的負擔。

小小的費爾曼跑了回來。

“姐姐,我真的覺得你真的好漂亮!”他在紀惜時面前停下,張口就是誇讚,“比我見過的所有人都漂亮。”

“是嗎,其實我很普通的,”紀惜時彎眸說,“我的好朋友都是美女哦,有機會來我們國家找我玩,我介紹你們認識!”

沒有女孩子被誇好看以後還是無動於衷的,紀惜時也一樣,她偏圓的眼睛微微瞇起,眼尾的笑意讓整張臉都靈動了起來。

……確實是,很有生命力的樣貌。

季晏清眼睫一眨,他像是冒犯,立刻收回了目光。

費爾曼不讚成,他一字一句說的字正腔圓:“所有落島人都會覺得你很漂亮的,誰說你普通了!”

小男孩嘖了一聲:“真是一群沒品味的東西。”

紀惜時:震撼。

她心想童言無忌,側目看向季晏清。後者面露無奈地輕輕聳肩,表示這就是落島人稱讚的方式。

下個場館是紀惜時非常感興趣的地方,在一個拐彎之後到達,推開那扇頗有些歷史的石門,展廳出現在紀惜時的面前。

沒人發現他們這樣一行竟然詭異的有點像是一家三口出行,紀惜時很快就把關註點放在了那些動物的標本上。

馴鹿有溫柔又慈悲的黑色眼眸。

就算是死亡,那種光澤也在眼中流轉,紀惜時不自覺地將手撐在了玻璃上。

【馴鹿是守護冰原的神靈。】

季晏清:“在漫長的歲月裏,馴鹿為落島人的生產消費提供了極大的幫助,他們相信馴鹿是神明的坐騎,受到神明的指引前來幫助他們渡過難關。”

這就涉及到了落島人的信仰問題。

紀惜時:“原來是這樣……”

她的指尖隔著玻璃描摹馴鹿的模樣,“有些存在,在被賦予了神話色彩之後…或許會更具有意義。”

除了馴鹿以外,還有一種在夜間會發光的蟲類,它們的生長方式也很奇怪,是水生,並且基本上都能在孵化前回到陸地。

“這種生物在春夏季會很多,夜間聚集在一起的時候,被落島當地人稱為陸地上的銀河。”

費爾曼有點著急了:“你怎麽連這個都知道!你別說了讓我說!”

兩個偌大的場館逛完,費爾曼偶爾向著紀惜時介紹,他終歸還是年齡小,有時候沒有掌握時機,季晏清就已經為紀惜時做出了解釋。

在小孩要生氣之前,季晏清忽然說自己離開一下,讓他們兩個先在桌邊坐著休息,自己則是向著場館內賣熱飲的地方走去。

學生會會長還是擅長觀察,察覺到了費爾曼嗓子有點啞。

……這種細心的程度,大概只有很少人能夠比擬。

他帶了三杯熱飲回來,都是落島的獨特風味飲料。

費爾曼:“雖然我不喜歡你,但還是謝謝你,情敵。”

季晏清:“不用謝,小朋友。”

紀惜時:“……”

怎麽這麽幼稚啊!

坐在椅子上的費爾曼仰頭看著紀惜時,他問:“姐姐你喜歡什麽樣的人呢?如果和這個哥哥分手的話。”

紀惜時捧著熱飲,選擇性地忽視了後半句話:“你要這麽問的話…我希望另一半是情緒穩定的人,如果我能夠從他身上學到很多東西就好了。”

費爾曼:“那我知道很多很多關於落島的事!姐姐你全部都可以問我!”

季晏清開口:“但你剛才一下就哭了。”

他對費爾曼的態度有些過於咄咄逼人了。

要是放在平時,季晏清一定不會在意這樣的小孩子說什麽做什麽。

可能是昨天那個夢讓他有點錯亂,以至於對紀惜時產生了一種……本不該產生的占有欲。

意識到這一點,季晏清抿了抿唇。

他掩飾性地喝了一口熱飲,隨後說:“還有三個展區,走吧,在天黑之前逛完。”

紀惜時還沒來得及喝手中的飲料就收到了這個指令,她連忙站起身,費爾曼也從座位上跳了下來。

博物館中的人越來越少,最後的幾個場館涉及到這裏的文化,文字太多,不精通落島語言的人只能望而卻步。

好在紀惜時一左一右兩個向導全都很擅長解釋,在東拼西湊之下紀惜時了解了他們信仰的神靈和文化背景。

她覺得此行充實了自己。

旅行的意義不就在於了解與眾不同的世界嘛!

就在她開開心心要拍照的時候,費爾曼忽然停住了腳步。

“姐姐對不起,我累了。”費爾曼才一年級,這個博物院從頭走到尾還有些路程,小孩兒的腳步越來越慢,最後停下來揉揉自己的膝蓋,仰頭問她,“姐姐你可以抱我嗎?”

季晏清溫和道:“我可以抱你。”

他雖然笑著,纖長眼睫之後的淺棕色眼眸卻隱隱約約含著警告意味。

費爾曼抱緊紀惜時的手:“惜時姐姐,這個哥哥好壞,他用很兇很兇的表情瞪我。”

蹲著的季晏清聞言掀起眼簾,無辜地看向紀惜時。

紀惜時:“……”

怎麽這樣也左右為難啊!

還有季晏清為什麽要和小孩子爭啊?也太奇怪了!

紀惜時決定把這種行為劃分在男性心裏爭強好勝的本能裏,她喝完飲料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他已經夠大了,”季晏清說,“我八歲的時候絕對不會請哥哥或者姐姐抱著自己。”

費爾曼理直氣壯道:“那一定是因為你沒人疼!”

空氣驟然安靜下來。

季晏清臉上的表情一瞬間凝固,淺棕色眼眸中的情緒迅速褪去,只剩下眼底冰冷冷的色澤。

紀惜時提高了聲音:“費爾曼!不可以這麽說。”

她驟然察覺到了危險,按著小少年的頭向下一彎:“和哥哥道歉,不然姐姐會生氣的。”

費爾曼看不清前面,他下意識地按照紀惜時說的做:“……對不起哥哥。”

只是幾秒的時間,季晏清迅速恢覆了正常的神態,他淺淺笑了一下:“沒關系。”

這個笑容和以前的沒什麽區別,但紀惜時卻覺得背後一涼,她拉著費爾曼將他送回了館長那裏,說下次有空會過來再拜訪,隨後回到了季晏清身邊。

他站在一眾標本的中央。

少年低著頭,似乎只是在整理出行途中無意間有些淩亂的袖口,柔軟的短發向著前方垂落,燈光落下來、陰影遮住了臉上的表情。

紀惜時:“費爾曼只是開玩笑…會長,你沒事吧?”

不用說,紀惜時都能猜到季晏清家裏不會比陸衡也家裏好到哪裏去。周詩雨以前就說過,豪門裏就沒幾個家庭是幸福美滿的。

只是窺探人家的隱私不太好,紀惜時只能這樣說。

季晏清擡起頭,他似乎有些不解的歪了歪頭,天使般的面容掛著淺淺的笑容,語氣似是有些無奈:“我看起來有那麽恐怖嗎?……我沒有介意。”

紀惜時短暫的松了口氣。

她說:“那我們回去吧?”

季晏清點頭。

這似乎已經是第三次,季晏清在紀惜時面前那洩露自己額外的情緒。

回程的路上他並未保持沈默,學生會長問她最喜歡什麽生物,並且會圍繞著紀惜時感興趣的生物延伸出各式各樣的故事。

這些信息量比起在博物院中的要更加充沛,因為許多都是本地人清楚、但只是流傳在民間的故事。

季晏清微微挑眉:“怎麽看著我?”

紀惜時小聲說:“會長,如果感覺累的話,休息一下吧。”

季晏清笑容微僵硬。

季晏清有個…壞習慣。

他是個始終都戴著完美假面的人,在家族、在學校中力求是什麽事都做到完美無缺。

但有時候不是這樣。

這種情緒洩露的狀況,證明了他似乎確實在卸下對紀惜時的防備心,想要把自己不完美甚至不堪的面貌剖開給她看。

在見識到我所有的負面以後,還會有人留在我的身邊嗎?

——而他自己並未意識到潛意識中的想法。

紀惜時看他微微僵硬,她立刻坐直:“其實是我有點消化不了這些信息量了!明天我再問你,可以嗎?”

少年失態,他擡手掩蓋在眼上,隨後輕輕點了點頭。

紀惜時覺得很正常。

人嘛,總是有情緒高漲和情緒低落的時候。

要是季晏清一直都是一副樣子,那才可怕呢。

有可能費爾曼剛好就是天生克制季晏清的那一個!還好只是小孩子,要是同齡人說不定是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呢。

紀惜時覺得一年級掌握五國語言,已經是天才少年了。

兩人在博物院裏竟然逛了將近五個小時,到旅社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多,晚飯的時間。

到達的時候宋時遇正坐在桌邊,他撐著臉頰,臉側因為這個動作壓出了弧度,顯得百無聊賴。

聽見門扉開合的聲音,他睜大那雙誘人的桃花眼:“你們兩個終於回來了,一個人在這裏正是無聊死我了。”

旅社的老板戴著手套捧著派走過來,笑著說:“宋去幫周圍的居民把門前的雪鏟走了,他是個很棒的人。”

紀惜時呆了呆:“你在家就做這個啊?”

“嗯,睡醒了以後不久沒事情可以做了嗎?”宋時遇瞇起眼,像是一直得意洋洋的大尾巴狐貍,“不誇我一下嗎?”

紀惜時:“酷!”

宋時遇:“哼哼。”

他像是沒察覺到紀惜時和季晏清之間和早上離開前有些不一樣的氛圍,示意兩人過來準備吃晚飯。

桌上擺放的晚餐極具有本地特色,熱騰騰的看上去就很誘人,紀惜時這時候才覺得肚子有點餓了。

她在旁邊洗了個手,隨後落座在宋時遇面前。

“說起來,我問了這裏的居民。”宋時遇忽然說,“他們說這個時間段是鯨魚群落向著極地遷徙的日子,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看見鯨群。”

宋時遇手肘撐在桌面上往前一靠,慫恿紀惜時:“明天我包了一艘船看鯨魚,走不走?”

如果是出海的話,完全就沒有必要擔心宋時遇是偶像,被人認出來之後會導致什麽不必要的麻煩——不過其實也沒什麽關系,這裏的人口密度比較小。

估計是不會引起什麽騷動的。

紀惜時扭頭看坐在旁邊沒說話的季晏清。

他的視線沒什麽焦點,一雙含著春水的眼眸顯得有些空茫,坐在旁邊發著呆。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宋時遇唇角的笑意淡去些許,搭在臉側的手輕輕點了點。

……比想象中的還要早。

但看起來不是正向的影響,那就沒什麽關系。

紀惜時擡手在季晏清面前晃了晃,學生會會長這幅樣子實在是有些罕見。

她心想,該不會真的被費爾曼傷到了吧?

在兩人的視線同時落在他身上後不久,季晏清才回過神。

季晏清皺眉:“抱歉,我的問題。”

紀惜時重新覆述了一遍剛才宋時遇的提案,在聽見宋時遇人名的時候季晏清下意識就想否決。

“我不放心。”季晏清似乎很好的地融入了哥哥這個身份,啟唇否定,“宋時遇不是個可靠的人,他總是想一出是一出,跟他一起危險系數會變高。”

宋時遇臉上的笑意也稍微淡了一些,他說:“這麽當著面說嗎?我可是還在這裏哦。”

紀惜時好想去看鯨魚。

她看紀錄片就很喜歡鯨魚,特別是虎鯨,要是出海有幸能夠看到的話就太好了。

季晏清:“我不放心你,惜時。”

宋時遇:“你是她的監護人嗎?這位哥哥。”

兩人一個掛著燦爛的笑容,一個平日裏溫文爾雅的姿態,在觀念沖突的時候卻誰也不讓誰,讓氣氛滑入了令人窒息的地獄。

紀惜時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她小聲問:“能不能一起去?”

作者有話說:

為什麽不能全都要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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