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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壞人,她就得不償失了。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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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此地。

他沒回答,目光卻慢慢變得陰冷。

就在擦肩而過那一瞬間,葉瑾猛地抓住她提著藥的手臂,幾乎是淩空提著她整個人,迅速調轉方向狠狠朝墻上一推,丹珠的背重重地撞上墻板,“砰”地一聲,發出好大的聲響。

她疼得差點沒叫出來,腿一軟差點沒站穩,卻被他卡住肩膀緊貼後墻,幾乎是動彈不得。

推搡之間,綁住藥材的草繩被扯斷,亂七八糟地撒了一地。

“放開我!”丹珠掄起拳頭大吼大叫,毫無氣質可言。

葉瑾一個字也沒說,面無表情臉承受著她的撕咬和拳打腳踢,深邃的黑眸一片幽暗,望不進底。

手背上很快多了幾道她的齒痕,她咬得極深,舌.尖嘗到血的鐵銹味,但她沒松口,仍是發了狠般咬著。

那雙箍著她的手,也仍舊像鐵鉗一般紋絲不動。

忽然,他咬著牙,聲音從牙縫裏蹦出來:“你,很好。”

“滾!”丹珠擡眸朝他怒吼了一句。

趁她松口當即,葉瑾低下身將她一把扛上肩頭,一路健步如飛地走向蘭苑。

這個姿勢實在跟扛麻包袋沒什麽區別,丹珠只覺得渾身的氣血都往下倒流,拼命蹬著腿要下來,“混蛋,你把我放下來!”

丹珠的喊叫聲很快引來鴻錦和蘭心,倆丫鬟心驚地看著葉瑾那張烏雲密布的臉,想上來幫忙,又被主人的威嚴震懾而不敢亂動。

木門“咣當”一聲巨響被踹開,沒幾秒,丹珠就讓人狠狠地拋上.床。

雖然上面鋪了一層軟墊,但她還是被丟了個眼冒金星,換過腦子生出的暈眩後,她幾乎是在下一秒要掙紮坐起,卻被他氣勢洶洶地撲倒在床。

“誰允許你這麽做的?”葉瑾用力按著她的肩膀,兇狠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傳出來似的,承載著滿腔的怒火和不敢置信。

丹珠停止掙紮,側過頭不去看他。

“說,你為什麽要這麽做!”葉瑾捏住她的下巴掰過來,強迫她看著自己的眼睛。

丹珠疼得眼淚直打轉,心頭的怒氣瞬間化為燎原大火,“因為我不想要你的孩子!”

葉瑾渾身一僵,瞪著她,目光熾烈得仿佛要將她燒出個窟窿。

丹珠絲毫不懼地回視他的目光,她受夠了,真的受夠了,與其這麽壓抑下去,不如徹底撕破臉皮!

“葉瑾,我都不知道你現在把我當成了什麽?是你和秀錦幸福的絆腳石,還是你發洩獸.谷欠的工具?”她停了下,嘴角緩緩綻出嘲諷的冷笑,“你不顧我的意願,整晚整晚地對我做那般禽獸的事情,你這種叫……強女幹知道麽?”

本想說是婚內強女幹,可話過嘴邊的那一瞬間,她還是刻意略過了那兩個字,他們算什麽婚內?她哪裏算是他的夫人?充其量不過是個可笑的上不了臺面的姨娘罷了。

誰都可以任人拿捏。

葉瑾盯著她晌久,墨玉般的瞳仁隱隱泛著冷光,神色覆雜且陰沈。

最後,他終於一字一頓,像是自言自語般地低語,“你是我的,我想對你做什麽都可以。”

想像過去一樣輕撫她的臉,卻在見到她眼裏迸出的鄙夷和痛恨時偏了方向,他蓋住了她的雙眼,拒絕繼續被她的目光淩遲。

丹珠無力地閉上眼,眼淚縱橫,很快有洶湧的濕意從他指縫中滑下來。

她哭得很壓抑,幾乎沒聲音,可是每一滴眼淚都像千斤重一般,一顆一顆地砸在他的心口。

他忽然縮回手,起身的同時解開了對她的禁錮她。

背過身沒去看她,他一言不發地離開了。

慢慢地從床上爬起,丹珠無力地依著床柱,淚更是如雨般滾下來。

果然,她身邊還有他安插的人,不然怎麽會前腳她進了景陽館管,後腳他就找過來了?

這一個發現,讓她最後一點想逃跑的希望都破滅了。

到底要怎麽樣才能離開?難道只有死,才能從這裏逃脫出去嗎?

……

景陽館又開始傳出乒鈴乓啷的聲音,鴻錦和蘭心這段時間已經聽得太多,早沒了最初的驚心膽顫和惶惶不安,兩人十分淡定地站在臺階下閑聊打發時間。

“鴻錦姐姐,秀姨娘將最貴的三華琉璃彩瓷瓶砸了。”蘭心豎起耳朵聽了一會,這不是疑問句,因為這花瓶十分巨大,當初還是她費了好大勁才抱上展架的。

鴻錦嘆了口氣,“忒可惜了。你說秀姨娘為什麽老是跟那些古董過不去呢?……要不下次我們裏面多放兩套便宜的茶具吧,摔了沒那麽心疼。”

她們現在只要一聽到裏面有打砸聲,不用想就能斷定是秀錦幹的,因為在她倆的心裏,少爺那樣光風霽月是不可能做出這等粗魯的事。

蘭心也跟著嘆了口氣,深以為然,“方才少爺將丹珠姐姐扛進蘭苑,你是沒看到秀姨娘的臉色有多難看,黑得跟天要下雨了一樣!

鴻錦心有戚戚地望了眼景陽館緊閉的大門,“秀姨娘小氣又善妒,這次都不知要砸多久。少爺那樣的人,也不知怎麽忍得了她的脾氣,明明丹珠姐姐就比秀姨娘好多了。”

真可惜了那些古董瓷器,可都是少爺從外地精心收集回來的,隨便哪一件都能讓一戶普通人家吃上一輩子的,就這麽毀了,簡直暴殄天物。

“話說回來,少爺為什麽要生丹珠姐姐的氣?”蘭心將話題轉向丹珠。

鴻錦也對此也不解,“不知道呢,反正少爺剛一從蘭苑出來,就趕去小廚房將丹珠姐姐在外面買的藥全丟了。”

“為什麽?那些藥有什麽問題嗎?”蘭心好奇眨巴眼睛。

鴻錦搖了搖頭,“誰知道呢?誰又敢去問呢?”

那廂的景陽館裏,秀錦正斯斯文文地品茗,將門外臺階下那倆丫鬟的對話一字不差地停進耳裏。

地上的狼藉早已一片狼藉,瓷器碎片、掀翻的木凳,倒塌的屏風,七零八碎的紗帷,亂七八糟地擺了一地。

秀錦對此視如不見,等那邊的人稍稍停下來,這才放下杯,呵呵笑著打趣道:“聽到了麽?外面那倆丫鬟又賴我摔東西,我身上的這口鍋,真是越背越重了。”

習武之人的耳力特別靈感,些微的些微的風吹草動都能感覺得到。

232 我想回家

葉瑾對她半開玩笑似的抱怨置若罔聞,繃著臉一腳揣上旁邊的花架,上面擱置的花瓶隨著架子的倒塌,瞬間化為無數的碎片。

秀錦側閃過幾片迎面飛來的小碎片,氣定神閑地道:“上次定的那批贗品快到了,你可以砸得再……”

話未說完,幾個放在博古架上的古玩咻咻咻地朝這邊飛過來,她被驚得跳起來閃開,忍不住抱怨地道:“我說,差不多就得了,不用這麽認真吧?”

說話間,又有兩樣從頭頂飛過,秀錦趕緊蹲下來,聽到那兩聲又急又狠的破碎聲,這才察覺到某人真的很不對勁。

現場每一樣是好的,葉瑾轉過身,直直地往她面前的圓桌走來。

再這樣下去,這屋裏就沒一件像樣的家具了,秀錦肥了膽上前阻止他,“行了行了,你已經完美地替我代完勞了,這張金絲楠圓桌好歹給我留下來!我的茶還沒喝完呢!”

葉瑾胸口劇烈,勻了好一會的呼吸才慢慢平覆下來,緩緩地松了手。

見他似乎冷靜下來了,秀錦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小心翼翼地地探問:“師侄,丹珠讓你受了什麽刺激,怎麽發這麽大的火?”

葉瑾抿緊唇,隔了很久很久,才慢慢地開口:“她買的是避子藥。”

秀錦先是一楞,然後徹底了然,也不敢勸什麽,只默默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

裏面靜下來了,在外面側耳傾聽的半天丫鬟總算安下心,這次砸的時間比往日都長,估計待會要收拾老久了。

兩人很自覺地在臺階下等著,照著之前的經驗,少爺應該沒多久就會喊她們進去收拾東西,然後再將新家具新古董擺上去。

“其實你也該理解她的心情,”秀錦一面說著,一邊端起面前那杯喝到一半的冷茶,“你們現在這個狀態,她不肯懷你的孩子實屬正常。”

葉瑾臉瞬間白了,有些呼吸不暢。

許久等不到他回應,秀錦瞄了他一眼,見他低著頭,目光怔怔地,也不知在看什麽。

這麽茫然不知所措的葉瑾,是她從沒見過的。

有點於心不忍,她將他面前的茶又移過去一點點,緩了聲音勸慰:“先喝點茶吧。”

葉瑾回過神,側頭望向她的眸裏還有一絲還未褪下的惘然,楞怔好了幾秒,他才慢慢地擡起手去夠杯子。

起初秀錦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定睛時才肯定,他的手真的在顫抖。

不由看看窗外,三伏天的,他很冷麽?

葉瑾垂眸望著杯裏的碧螺春,忽然低喃,“……我不知道。”

“啊?”秀錦莫名其妙地回過頭。

葉瑾沒停頓很久,輕聲道:“我不知道她知道真相後,會有什麽樣的反應……萬一她不肯原諒我怎麽辦?”

“你也會有害怕的事情?”秀錦笑了聲,嘖嘖稱奇,“我一直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

葉瑾過了很久都沒有出聲,可是手卻還在抑制不住地顫抖。

秀錦也跟著沈默下來,她認識葉瑾好多年了,知道這會兒最好別亂說話,不然分分鐘要遭受城池之殃。

其實他脾氣真的很壞很臭,好像對什麽都漫不經心,實則任性又孤僻,壞毛病一堆一堆,說是個怪咖絕對不誇張,又因著有過一段陰暗血腥的暗殺者經歷,身上總有一股無法完全消磨的戾氣。

外頭那些迷戀他的姑娘大多就是看中他這張臉皮,多金富貴的身份,外加被他那些不明就裏的光鮮事跡給騙了。

要真了解了他這個人,只怕沒幾個人肯跟他,也就丹珠那姑娘倒黴被他瞧對上眼而已。

如冰般的氣氛總是要有人打破的,秀錦沈不住氣,還是安慰了他幾句,“放心吧,你也是為了她著想,她會明白你的用心良苦,不會怪你的。”

葉瑾眼睛一亮,望著他,臉上湧起幾分孩子氣的期待,“……真的?”

面對他驟然發光的雙眸,秀錦啞了啞,到底還是給自己留了個餘地,“我覺得是真的。”

希望被澆滅,葉瑾眼神重新黯淡下來。

秀錦清了清嗓子,“別想太多了。當務之急,你該做的是盡快完成任務,早點結束,你也可以早點和她坦白。”

葉瑾像是被驚醒了一般,疊聲道:“對,對,我得趕緊的……”

說著說著,他不自覺地往內室走去,因為起身的動作幅度太大,旁邊的桌角被他哐當一聲撞歪了,他卻渾然不覺地往前走。

秀錦在一邊瞧得目瞪口呆,等人進去後,她不禁搖了搖頭。

看來,他是真的越陷越深了,可等這一切結束後,他和丹珠,真的能和好如初麽?

*****

丹珠半夜中被噩夢驚醒。

睜開眼時,夢境的片段還在眼底翻騰,竟一時分不清今夕是何年,此時身在何處。

身上冒了一身冷汗,她慢慢地側過身,想下床去喝口水壓壓驚,可一擡頭,就被床前猝然出現的人影給嚇了一大跳。

“你、你怎麽在這裏!?”丹珠捂住狂跳不已的心臟,忍不住出聲罵道:“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嗎?”

葉瑾不出聲,只安靜地望著她不動。

丹珠定下心神,看著他的眼神逐漸充滿厭惡,“你來幹什麽?”

葉瑾臉色慢慢陰沈了下來,嘴角微微翕動,終究還是沒有將到嘴的諷刺說出來。

氣氛變得有些僵持不下,四目對峙間,隱隱有火花在跳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動了動,手慢慢地伸向她的臉,丹珠以為他又要強逼自己做那檔子事,立即側開頭閃過去,憤慨的怒吼隨之響起,“滾!你這個禽.獸不如的東西!”

葉瑾臉色一變,撲上去狠狠地將她壓在身下,在她耳邊咬牙切齒,“我是禽.獸不如,可那又怎麽樣,你依然是我的夫人!”

說話間,他的手已經熟練摸上丹珠的腰.帶。

丹珠氣紅了眼,索性也豁出去,“你有種現在就殺了我!再敢動我,我就當場咬舌自盡!”

“你舍得死嗎?”葉瑾嘲諷地扯了扯唇,語調裏多了幾分戲謔,“你這麽膽小怕死的,我借你倆膽好不好?”

丹珠被噎住了,有種被人識破心思的難堪。

她確實舍不得死,她還要活著,活到再也動不了,直到確定自己真的無法回到二十一世紀。

回到家鄉,是現在支持她的唯一精神源泉。

在她恍神的片刻,葉瑾已抽掉她的腰.帶,嫻熟地拉開她的衣.襟。

丹珠用力抓住他的手,“別碰我!”

葉瑾置若罔聞,輕易地掙開她的手,低下頭埋入她的頸窩裏,用力地呼吸她身上熟悉的氣味。

緊繃了一個晚上的心,像是終於找到了歸屬,慢慢地踏實下來。

眼角泛起陌生的熱氣,他發狠似的地箍緊她,讓她固定在自己的懷裏不得動彈,不讓她發覺到自己的狼狽。

對不起……

他無聲地呢喃,壓抑已久的痛楚,如洶湧的噴泉一般,再也無法抑制。

你的憤怒你的悲傷你的失望我全都知道,如果能有別的方式,我一定不舍得讓你掉半滴的眼淚。

丹珠慢慢地停下掙紮,對著空氣,無聲地掉眼淚。

察覺到她放棄了反抗,他也慢慢放松了力道,兩人就這麽僵滯地躺著,誰也沒有出聲。

過了很久很久,久到葉瑾差點忍不住要去看她的臉,耳邊傳來她茫然的喃喃聲,“我們,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胸口狠狠地一震,他沒有開口,不知該怎麽回答。

丹珠用力地閉上眼,再睜開,沙啞著嗓子道:“葉瑾,放我走,就當做是我求你。”

葉瑾依然沈默,撐在床上的手卻慢慢地握成拳。

她沒有停頓太久,很慢,很清晰地說道:“現在和你的每一個晚上,我都覺得惡心無比,一想到你用睡過別的女人的身體來睡我,我就無法忍受,真的受不了。”

他身形僵了僵,聽著她說下去。

“所以拜托你,請你讓我離開吧。”情緒上來,丹珠克制著哭意,“我不想到最後,我對你的感情除了怨就只有恨。這不該是我們倆的最終結局。”

葉瑾慢慢直起身,看著她,瞳仁漆黑無光,仿佛藏著黑夜裏讓人絕望的深沈。

丹珠也看他,眼淚止不住,越掉越兇。

心的絕望也越來越深。

她好怕,怕自己後半輩子都在抑郁中度過該怎麽辦?

她不想要孩子,就算勉強生下來,只要一看到就會想起他們曾有過的愛恨情仇。

那樣對自己,太殘忍了。

她不想要這樣痛苦的下半生。

“我想回家。”她忽然開口,聲音帶著哭泣的梗塞。

葉瑾眸光一閃,嘴唇抿得越發緊。

“我,要回家。”丹珠重覆了一遍,眼淚迷朦地看著他.

他喉頭滾動了下,定定地盯著她看了一會,千言萬語都化作了一句話,“這裏不是你的家麽?”

“不是!不是!”丹珠激動地搖頭,眼淚濺在葉瑾的手背上,冰涼的濕潤沁入肌膚,他的心也跟著變潮了。

只是他的表情卻越發漠然。

“我不想要孩子……”丹珠閉上眼側過頭,淚如泉湧,“求求你,放過我……”

不想承認自己的軟弱無能,可到了最後,發現自己除了放下所有的尊嚴哭著求他,好像再也沒有能拿出來跟他談條件的籌碼。

她唯一的籌碼,是他對自己的在乎。

他要是不在乎了,她就什麽都沒有了。

這就是現實的殘酷。

233 打出來了

葉瑾最後還是放過了丹珠。

腳步聲漸行將遠,直到耳邊傳來“哢擦”的關門聲,丹珠才睜開眼,怔怔地望著那邊的門不動。

屋裏的空氣仿佛凝滯般,靜得有些滲人,他身上特有的的味道還未淡去,無聲無息地籠罩著她的鼻尖,一味地提醒自己剛剛經歷了什麽。

雖然他沒再強迫自己,可這樣的離去,卻不知怎的比往常任何時刻都更令人窒息和難受。

丹珠忽地爬下床,赤著腳撲過去把門栓卡上,將把桌子椅子什麽的全推過來死死地堵住門口,仿佛這麽做了,就不用再怕他忽然反悔掉頭回來似的。

做完這一切後,她稍稍安下心,拖著虛軟的步伐重新回到床上。

打累了,哭累了,她想好好睡覺,做一個再沒有他的夢……

葉瑾進門時,秀錦正趴在美人榻上優哉游哉地品酒,見他忽然回來了,不免有幾分好奇,“怎麽,今晚不住你家珠珠那了?”

葉瑾沒搭她的話,只默默在茶桌前坐下來,臉上沒有半點的情緒。

秀錦眨了眨眼,才發現他手上有新加上傷痕和齒印,笑了一聲道:“總歸不會是被打出來了吧?”

葉瑾還是沒說話。

……好像說中了。秀錦識趣地打住話題,低頭繼續品她的美酒,一雙眼睛卻時不時瞄向他那一邊。

葉瑾跟木頭似的杵在那不動,那死氣沈沈的模樣,真不比雕像靈動多少。

夜色深沈,不知從哪飄來的烏雲悄悄地擋住了圓月,時不時打出一兩個悶雷,眼看著又是一場漂泊大雨。

秀錦過去將窗關緊,掩著唇,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

見葉瑾還在那裝雕像,她想了想,很委婉地建議道:“師侄,我要睡了,你要不回你裏面繼續沈思?”

除了故意做戲給雅多羅的探子看之外,她一般都歇在外室的美人榻。習慣了在黑暗中入眠,廳子裏夜明珠照得她眼睛不舒服,一定要拿東西蓋住才能睡著。

葉瑾紋絲不動,跟沒聽到她的話似的。

秀錦也不敢再催他,脫了外套上塌翻身就閉上眼。

第二天醒來,睜開眼,入眼就被整晚坐在客廳的身影給弄得一怔。

“你昨晚一宿未睡?就坐在這裏?”秀錦坐起來,略顯詫愕地打量他,瞧這姿勢,昨晚怎麽樣現在還怎麽樣,也不知他身子麻不麻。

葉瑾神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動,開口說話時,嗓音多了一絲沙啞,“太慢了。”

秀錦被他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弄的一頭霧水,想問他幾個意思,卻見他忽地起身,步履僵硬地走出房門。

那天之後,葉瑾再沒踏進蘭苑的門,又開始和從前一般成日成夜地秀錦在一起。

很多人都說三少爺現在為了寵秀姨娘,就連老夫人的話都不管用了,鴻錦和蘭心倆丫鬟聽了直替丹珠著急,丹珠的肚子還沒有動靜呢,少爺卻已經回到了秀姨娘的身邊,這肯定不是什麽好事。

她們的觀念和老夫人一樣,女人但凡跟上一個男人,就是一輩子的事情,哪怕丈夫的心不在了,至少也要給自己留個孩子才好,不然以後只怕日子會更不好過。

這個變化是從少爺丟了丹珠姐姐的藥那天開始的,蘭心和鴻錦也不難猜出問題源頭就出在這裏,想跟丹珠探下到底是什麽個情況,又怕戳到不小心戳到她的傷心事,只好都默默地忍著。

除了她們倆,葉老夫人那邊得知了消息也在替丹珠心急,可不管她怎麽催促威壓,葉瑾這回卻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無論如何都不肯再順從了。

葉老夫人拿他沒辦法,又不可能真把兒子押去上丹珠的床。她將兒子的固執歸根於秀錦,認定了就是秀錦從中作梗才把事情搞砸了,於是對秀錦的意見是越發打了,說話之間冷眼厲詞多了不少,對丹珠也多了幾分憐憫。

對秀錦氣得癢癢的還有雅多羅,真沒想到葉瑾為了她,居然能做到這個份上,看來是自己小看對方了。

這一天,葉老夫人招秀錦去嘉臨苑說話。

紅芽過來請人時,秀錦正和葉瑾下棋,聞言將手中的白旗往白玉罐裏一擲,負氣地嘟起嘴,“又來了,你娘現在三天兩頭就叫我過去訓話,我耳朵都快出繭子了。”

在一旁給她扇風蘭心聞言,直聽得心裏一陣暗爽,那還不是因為你自己作的?丹珠姐姐就是因為你才白遭了這麽多罪。

葉瑾瞥了她一眼,低笑道:“娘也沒怪錯你,我做的這一切,可不就是為了你?”

“我不管,你要陪我一起去,總不能老讓我一個人遭罪。”秀錦賭氣道,拉起葉瑾就出了亭子。

途中經過竹林,丹珠正蹲在地上給幾顆綠蘿松土澆水,她沒註意這兩人的靠近,收拾好東西站起轉身,正正好和他們打了個照面。

秀錦立即察覺到身邊人的緊繃,腳步也明顯跟著放緩。

瞄了眼躲在暗處的兩個身影,她停住腳步,親臉昵地貼上葉瑾的手臂,沖著丹珠的笑容既挑釁又得意。

不怪大家會那麽以為,因為秀錦從頭到尾都沒掩飾自己的嘚瑟。

丹珠臉色沒什麽變化,低下頭朝他們行了一禮便離開了。

“夫君,我們快走吧,晚了老夫人又要給我追加罪狀了。”秀錦臉上維持著淺笑倩兮,手指卻暗示性十足地掐緊葉瑾的手臂,提醒他註意別露破綻。

葉瑾直視前方,自然而然擺出往常的自若。

出了景陽苑,走到空曠無遮擋的荷花,忽然聽到他淡聲道,“差不多就夠了。”

秀錦無所謂地挑挑眉,“哪裏夠了?你不知道方才除了你家珠珠在,還有雅多羅的探子在盯著我倆麽?”

他的眉頭微微蹙起,最後還是辯解了一句,“做得太過,反而容易讓人心生疑惑。”

秀錦長嘆了聲,一語中的地揭穿他的真實想法:“她又不是第一次看到我倆秀恩愛,你幹嘛現在才跟我急?”

葉瑾垂下眸,神情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最後還是重覆地強調,“差不多就夠了。”

秀錦不雅地掏掏耳朵,將挖出來的黃色不明物體彈開,趁著這短暫的空檔抱怨道:“煩死了,天天演惡女我都快成神經病了,這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葉瑾默默地往旁邊挪了半步,跟她稍稍拉遠了點距離,“我看你倒是挺樂在其中的。”

秀錦嘿嘿一笑,“那倒是,看到你這副沒出息的模樣,我心裏確實很爽。”

“……”

兩人一邊走,一邊狀似“親昵”地低聲說話,落在遠處旁人的眼中,儼然一對無比恩愛標準的情侶。

去嘉臨苑的途中經過芙蓉苑,聽到身後有一群腳步聲朝這邊走來,兩人心照不宣地對了個眼神,立即停止了剛剛的話題。

秀錦調整出不耐的表情,大聲嚷嚷道:“都怪你不好,老夫人還不知要怎麽訓我呢!我不管,待會你可要幫我說話!”

上官靜兒停住腳步,溫溫軟軟地朝那邊喚了一聲,“阿瑾。”

葉瑾和秀錦聞言回過頭,像才剛發現她一般連忙上前行禮。

“參見貴妃娘娘。”

“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禮。”上官靜兒抿唇一笑,目光不動聲色地掠過秀錦的臉,心裏生出幾分不屑和厭惡。

她剛從雅多羅那出來,自然聽說了不少秀錦的新鮮事跡,還以為葉瑾看上了什麽樣的天仙絕色,原來也不過如此,看模樣算是個小家碧玉,但剛剛在廣庭大眾大聲嚷嚷的做派可一點都不小家碧玉。

典型的鄉下粗野村姑。

上官靜兒心情有點覆雜,一時也形容不出個滋味。現在的葉瑾,她是越來越看不懂了,他從前是那般挑剔力求完美的人,怎麽選的女人卻是一個不如一個?

壓住心裏的不舒服,她熟練地端出溫婉笑臉,“你就是秀錦吧?聽說了你許多事,果然百聞不如一見。”

秀錦嘻嘻笑道:“彼此彼此,我也聽說了不少關於貴妃娘娘的傳聞,真是聞名不如見面。”

“放肆,區區下等婦人,竟敢對貴妃娘娘不敬!”旁邊的李嬤嬤橫眉豎眼地呵斥。

秀錦裝出一副無知的模樣,“我只是實話實說,哪裏對娘娘不敬了?”

“貴妃娘娘如此尊貴,豈能用平語?”李嬤嬤的語氣一轉,嘲諷地反問,“難道你家人沒教過你對貴人要用敬語麽?”

234 不知禮數

秀錦眨了眨眼,硬是擠出了幾分自卑不安的怯怯,“秀錦乃鄉野丫頭一名,從未上過私塾,不懂什麽人情世故,更不懂什麽大道理,爹娘只教過我出嫁要隨夫,便再無其他的了。”

李嬤嬤被她反嗆了一把,正想再繼續呵斥,卻聽得貴妃不緊不慢地出聲打圓場,“李嬤嬤,不可對秀錦妹妹無禮,本宮並未放在心上。”

李嬤嬤諾諾地停噤了聲。

秀錦沒有答話,心裏卻暗暗地一陣嘆氣,要真不放在心上,至於等她的下人罵完了才出來制止麽?官靜兒從前也不是這般虛偽的人,如今是越發找不到曾有的清純勁了。

訓完下屬,上官靜兒目光重新回到秀錦的身上,嫣然笑道:“秀錦妹妹千萬別放在心上,嬤嬤在宮中呆久了,習慣使然罷了。”

“還是貴妃娘娘寬仁大量。”秀錦很配合揚起釋然的笑臉。

上官靜兒和她閑聊了幾句,期間目光總是不時瞄向旁邊的葉瑾,他仍是維持剛剛的站姿,並沒有打算加入她們的對話,只是眉頭微微蹙著,似乎對秀錦剛剛的表現有些不滿。

抿了抿唇,她主動將話題轉到葉瑾身上:“阿瑾,你們這是要去找幹娘麽?”

葉瑾淡淡地應了個“是”,並無說別的。

上官靜兒這問題無疑有點廢,這裏往上就只有一條通往嘉臨苑的路,不是去見葉老夫人還能作甚?

但她心裏卻無法抑制地雀躍起來,自從那次類似決裂的見面後,他們就再沒有說過一句話,即使不小心在宮裏碰見了對方,他也是如形同陌路一般馬上移開視線,像是真的當從未認識她這個人似的。

“真巧,本宮也正要去探望她老人家,不如一起吧。”上官靜兒不會放過任何和葉瑾相處的機會,即使旁邊有這麽多電燈泡。

沒等葉瑾出聲,秀錦已經在那邊興奮地拍起手來:“太好了!當著娘娘的面,老夫人就不好再訓我了!”

她的興高采烈如此天真自然,卻惹得上官靜兒的李嬤嬤頻頻翻白眼,粗俗,真粗俗,一點家教都沒有!一個淑女怎麽能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大聲嚷嚷。

上官靜兒自然是清楚景陽苑的近況,但面上還是裝作不明不白地問道:“幹娘這般和善的人,怎會訓秀錦妹妹呢?”

秀錦就等著她這句話,不高興地哼哼著,“說起這個,我有一肚子的苦水要吐呢。老夫人同情那丹姨娘,想讓夫君給她一個孩子,這些天天天逼著夫君過去與她同房,我雖然心裏不忿,但也忍了下來,可現在都過去一個多月了,她肚子裏還是沒有半點動靜!再這樣下去,我要獨守空房到什麽時候?我心裏實在難受,不免抱怨了幾句,夫君心疼我憐我,便不肯再去那丹姨娘的房裏過夜,老夫人卻把全部的罪都怪在我頭上來,實在是冤死我了!”

上官靜兒聽她這般口無遮攔的埋怨,又見到葉瑾的眉越蹙越深,心裏不由暗暗地冷笑秀錦的沒腦子,面上卻溫婉地勸道:“本宮能理解妹妹的心情,這世上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同別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但幹娘也有自己的立場,但凡一家之母,哪個不希望自己家能開枝散葉?幹娘這麽做無可厚非,妹妹你應該理解她的苦衷。”

“我理解啊,不然我也不會放任夫君去蘭苑宿了一個多月,可結果大家都看到了,就是丹姨娘她肚子不爭氣!要是她一直沒懷上,我還得把夫君讓給她一輩子嗎?”秀錦嘟嘟囔囔的,滿臉的不服氣。

“哪怕是這樣,你也要體諒多多阿瑾的難處。”上官靜兒聲音更柔了,“你就讓他夾在你和幹娘中左右為難,難道你不心疼她麽?”

雅多羅已經將秀錦之前日日掃葉瑾出門的事情一字不落地告訴了她,得虧探子盯得牢固,巨細無遺把當時的場景都一五一十地述了個詳實,雅多羅又在那基礎上添油加醋了一番,上官靜兒聽得差點沒把手裏的娟帕當秀錦絞爛撕裂。

但凡葉瑾從前能像對秀錦的百分之一那樣對自己,她怎麽可能入宮?

秀錦看了看旁邊的葉瑾,理直氣壯地回道:“我不管,反正夫君先前答應過只要我一個人的,我現在能容得下丹姨娘同住景陽苑,已經算是很給他面子了。”

上官靜兒眼底閃過一絲嫉恨,又很快恢覆了平靜,溫柔地笑問葉瑾,“阿瑾,有這回事嗎?”

葉瑾還沒出聲,秀錦卻搶先插話問道:“貴妃娘娘,你為什麽老叫夫君阿瑾呢?難道你比夫君年長?”

上官靜兒楞了下,如實回了她:“不,阿瑾比我大一歲。”

“既然夫君比你大一歲,你又稱老夫人為幹娘,按理不是夫君不是你的兄長麽?”秀錦眨巴眼睛,眼神相當地無辜。

上官靜兒臉不自然地僵了下,“從前喊習慣了,一時改不了口。”

“那還是改了吧,不然我會以為娘娘你其實在叫我呢。”秀錦掩著唇咯咯咯笑了幾聲,“我的名字裏也有個錦,發音和夫君的一模一樣,以前夫君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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