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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一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壞人,她就得不償失了。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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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錯傷到丹珠,嘴唇囁嚅了幾下,要哭不哭的樣子。

這副可憐兮兮的小模樣,丹珠不知怎麽就想到在現代她一個愛哭撒嬌的小侄女,心底的柔軟被觸及,忍不住擡手摸摸她的腦袋,低聲問道:“怎麽了?”

蘭心抽了抽鼻子,很小聲地問道:“丹珠姐姐……我聽紅琳姐姐說,剛剛你一個人坐了一輛車……”

她不敢照直了說,生怕丹珠聽了心情會更難過,其實紅琳原話是:丹姨娘被其他房的姨娘排擠了,大家都避嫌不願意和她處一塊呢。

丹珠立即聽懂了她的意思,不在意彎了下唇,語氣很輕松地回道:“是啊。”

蘭心見她這副沒事人的樣子,心裏更是認定丹珠就是將苦往肚子裏咽,越發難過地垂下頭:“姐姐……你千萬別在意,那些人是因為那兩位少奶奶才這麽對你的,其實她們跟你沒怨沒仇,這也不是她們的本意。”

丹珠神色頓住,遲了好幾拍才淡聲說道:“嗯。沒關系,我不會在意的。”

因為今天有法會,寺廟裏的香客來了不少,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

丹珠第一次參加這麽隆重的法會,也不知道該具體才怎麽做,只好默默關註同行的姨娘,有樣學樣地跟著她們走流程,該上香上香,該下跪就下跪,這麽折騰下來,很快過了晌午。

用過素食齋宴後,慧雲大師正式開壇講法。

丹珠依序坐在人群角落,聽了沒多久腦子便開始昏昏欲睡,慧雲大師的聲音不徐不緩,仁愛慈祥,猶如最好的催眠曲,每一句話都在不自覺中加深她的睡意。

強忍住打呵欠的沖動,丹珠偷瞄了左右的人,周圍人腰板都挺得直直的,無比專註地凝著坐在首席的高僧,

對比旁人的虔誠認真,她不由暗暗地汗顏,難怪自己一直以來都這麽倒黴,大約是沒有一顆向佛的心,所以佛祖各大護法都懶得保佑她吧?

又勉強著撐了大半個時辰,丹珠實在頂不住了,為了避免當眾現出打瞌睡的醜態,借口說要去如廁悄悄離了位。

一路直往人口少的地方鉆,直到一處僻靜無人的地方才停下腳步。

白雲寺占地好幾十畝,幾乎占據了整個白雲山的山頭,雖然今天香客雲集,但此刻基本都集中在正大堂聽法,丹珠好奇地打量四周,她現在所處的地像是寺廟夥房附近,不知道後門在哪裏。

尋到一個出口,丹珠剛想走過去,忽然腦後被人重重的一擊,眼前一黑,悶不吭聲地倒在了地上。

……

法會結束後,葉府的女眷們紛紛集合上車準備打道回府。蘭心四下找不到丹珠,急得四處團團轉,眼看著大部隊準備要出發了,當即也顧不上別的,慌忙跑向葉老夫人的車打算稟告尋人。

有人從前面攔住了她的去處,“蘭心,你在找什麽?”

蘭心擡起頭,認出來人是掌管後廚的張廚娘,忙不疊道:“我在找丹珠姐姐,張廚娘,你有看到她人麽?”

張廚娘眼底閃過一絲冷光,若無其事地說道,“哦,你說丹姨娘啊,我剛看到她已經上車了。”

“上車了?”蘭心驚訝地瞪大眼,猶豫了幾秒,半信半疑地問道:“可是我一直站在這,並沒有看到她呀?”

“這人這麽多,你就一雙眼睛,顧得來麽?”張大娘一臉不耐煩,“行了,多大點事啊,她這麽大個人了,還真能丟了不成?別拿這點小事去煩擾老夫人!”

蘭心無端被訓了一頓,心裏有些委屈,但也不敢再多言,又見排在最前頭葉老夫人的車已啟程,只好跟著別的丫鬟上了車。

好不容易等回到葉府,蘭心在下車的人群中遍尋不見丹珠,整個人都呆傻下,突然卯起來往嘉臨苑沖,還沒等她靠近大門,就被張廚娘帶人攔了下來。

張廚娘以葉老夫人舟車勞頓不能打擾為借口,打算強行蘭心打發回去,蘭心被她誆了一次,這次自然是死活不願意離開的,跪在原地就是一頓大哭大鬧,直到徹底驚動裏面的老夫人才肯停下來。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聽說丹珠沒跟著車回來,葉老夫人神色一沈,蹙著眉頭緊盯跪在地上人,“蘭心,你不是一直跟在丹珠身邊麽?人怎麽會不見了?”

蘭心哭得眼睛都紅了,語無倫次地解釋道:“原本是一直跟著的……聽法會時丹珠姐姐說要去如廁,沒讓我跟著,我以為她想獨自出去透透氣也沒多想,可是直到法會結束了她也沒回來……我找了很久,是後面張廚娘跟我說丹珠姐姐已經上車才放棄的,誰知道……誰知道丹珠姐姐根本沒上車!”

“胡扯八道!蘭心,你自己看不緊人別賴我頭上!”張廚娘瞪起眼睛,極力辯解道:“我一直和別的丫鬟嬤嬤在一起,可沒跟你說過丹姨娘已上車這等話!”

蘭心抖著唇,憤怒地指控道:“你說了!就是你跟我說的!”

“沒有就是沒有!林嬤嬤萃雅她們都可以為我作證,我從法會開始到散會上車,一直同她們在一起,你問問她們看我有沒有同你說過這話!”

沒想到張廚娘會否認得這麽徹底,蘭心氣得說不出話,眼淚咕咕地只往外冒。

葉老夫人被這兩人吵得腦門疼,“好了,都別吵了!人都不見了爭這有何用!先緊著把人找回來才是真!”

事不宜遲,葉老夫人立即派了馬車回頭去白雲寺尋人,至於先前到底發生了什麽,都可以容後在去追究,寺廟裏魚龍混雜,市井潑皮斯賴什麽不在不少少數,丹珠要真出了什麽三長兩短,等葉瑾回來了,她得拿什麽去賠?

……

不知昏迷了多久,丹珠終於從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醒過來。

睜開眼,一輪圓月懸掛樹梢,天地間很靜,除了她自己的心跳,還有耳邊傳來陣陣蟲鳴的聲音。

有那麽一瞬間,丹珠還以為自己做夢了,使勁眨了眨眼,才確定自己沒有看花眼睛,這裏真的是山郊野外。

勉強撐著坐起來,後腦勺傳來陣陣的刺痛,下意識地身後往後摸去,“嘶”的一聲痛得立即收回手。

嘖,那些人下手還真夠狠的,後面都腫起小帳包了。

“夫人。”

耳邊冷不防傳來陌生的低沈男聲,丹珠心跳漏了一下,循聲望過去,這才註意到幾步遠之外單膝跪了兩個黑衣人。

後驚地拍了拍小胸口,得虧自己心臟足夠強大,這要是換成一般人,大晚上看到這倆形如鬼魅的黑色身影,沒準就被嚇得心神懼裂了。

等等,這裝扮實在很眼熟啊,而且他們剛還稱呼自己為夫人……

丹珠很快猜出這是葉瑾安在自己身邊的隱形保鏢,她有些驚訝,還以為自司空敬元倒臺之後,他已經將人撤走了,沒想到竟然一直都還在。

“屬下罪該萬死,不僅沒保護好夫人,還讓夫人受驚了。”黑衣人垂著頭,一板一眼地請罪。

丹珠掃了一圈四周,除了樹還是樹,“這是哪?”

“白雲寺後山。”黑衣人語氣平平無一絲情緒。

後腦勺還在隱隱作痛,丹珠輕揉著被襲擊的地方,皺著眉又問道:“我怎會在這裏?”

她只記得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本想從法會偷溜出來透透氣,過一會就回去,誰知道就著了人家鉆了空子。

“是我們將您帶出來的。”黑衣人頓了頓,主動解釋道:“夫人今早出府後,我們原本如往常一般藏在暗處,但廟裏人來人往實在太雜,為了確保夫人安全,我們只好裝成普通香客守在附近,後不知怎的被白雲寺十二金剛當成可疑人物,等我們脫身尋到夫人時,下手的人早已不見人影。”

丹珠凝眉不語,司空敬元都倒了,現在還會有誰想對自己下手?張思思,上官姐妹,還是雅多羅?……

懷疑的目標人物太多,她拿不定思路,一時也沒個動靜。

“有負主人所托,屬下羞愧難當,待主人回來,我等自會前去請罪求死。”另外一個黑衣人也開了口,語調仍是不帶一絲情緒,對他們而言,沒有完成任務就是死不足惜。

丹珠可不想平白掛上兩條命,趕緊擺了擺手,還反過來安慰道:“沒這麽嚴重,反正我也沒出什麽事。再說了,你們也救了我,就算有罪也將功抵過了。”

犯人一時半會也找不到,丹珠著急著趕回城裏,都這麽晚了,鴻錦和蘭心該要急瘋了。

黑衣人辦事還是很效率的,很快便駕了輛車過來。

馬車載著丹珠,一路快馬加鞭直朝城區奔去,剛過了半山腰,迎面跑來一輛馬車,葉府的標志在黑暗中若隱若現。

丹珠就這樣完美地和葉老夫人派來的車擦身而過。

218 千真萬確

因為蘭心和張廚娘那一出爭執,丹珠被落在白雲寺的事瞬間傳遍了葉府的大小角落,就連素來不管家事的葉老爺也聽說了。

畢竟是小兒子看重的女人,葉老爺少不得去關問了幾句,葉老夫人無從解釋,只說已經派人去找了。

葉府兩個當家掌權人都被驚動了,這麽一來,動靜是越鬧越大了。

白雲寺離城區不算近,刨去找人所費的功夫,只一來一回也得用上近兩個時辰。

不知不覺中,時間已過了淩晨,葉老夫人掛著丹珠的事,遲遲不肯歇息,聽下人報說丹珠安然無恙回來時,安心的同時不免有幾分不悅,立即著人將丹珠叫到跟前問話。

丹珠這趟回得也是累的夠嗆,顛簸了近一個時辰不說,馬車回到城區時早已過了宵禁,實在不得已,黑衣人只能帶著她翻墻入內。大晚上的一時也找不到馬車,而她也實在受夠了顛來顛去,索性路途也不算太遠,便一路走了回來。

好不容易回到葉府,水都沒來及得喝一口就被葉老夫人喊過去訓話。

不過面對葉老夫人的冷臉嚴詞,但丹珠不僅不覺得難受,反而有些說不出的受寵若驚,她想過自己失蹤這事,最多是累得景陽苑那倆丫鬟著急擔憂,葉老夫人近似關心的反應倒是讓她大感意外。

為了避免麻煩,丹珠沒有如實交代,只說自己不小心在白雲寺的後庭院睡過了頭,醒來時發現大家全不見了,多虧了寺廟裏師傅幫她叫了馬車送回來的。

葉老夫人雖然心中存疑,但也沒有追究下去,又訓了幾句便放人離開了。

這件事算是有驚無險地翻篇了,但景陽苑那倆丫鬟卻被少被折騰,從發現丹珠沒跟著回府的那一刻,這兩人就一直魂不守舍地守在嘉臨苑這邊等消息,飯都顧不上吃,尤其是蘭心,一雙眼睛早哭腫了。

見到丹珠平安無事地回來了,這兩人又哭又笑的,歡喜得都幾乎不會說話了。

雖然知道這倆丫頭對自己好,多多少少都跟葉瑾抹不開關系,但丹珠還是著實被感動了一把,至此之後,她對這兩人的態度更加不同一般了。

丹珠安然歸來的事,有人歡喜,自然就有人憤恨。

芙蓉苑內。

雅多羅驚得瞪大了眼珠,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麽?那個賤婢這就回來了!?”

被她怒火燒到的竇氏頭壓得低低的,聲不敢吭一句。

氣氛變得越來越僵滯,雅多羅臉色也越老越沈,毫不掩飾內心透露出的陰寒怨恨。

如冰般的沈寂總是要人打破的,竇氏暗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擡起頭:“公主,民婦有一點不明,您為何要如此大費周章?直接命人殺了丹珠不更省事麽?”

雅多羅冷哼了聲,面無表情地說道:“因為我不想和葉瑾為敵,他現在的心都在那賤婢身上,若貿然將人殺了,麻煩的只會是我。等我嫁進葉府,有的是時間慢慢折磨她。”

竇氏覺得這是表現的好機會,自告奮勇道:“既是如此,不如就將這事交由我辦吧!我大哥常年在外做生意,認識好些道上的朋友,到時舍些銀子買通幾個亡命之徒,再把那賤人往外一引,神不知鬼不覺就……”

她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雅多羅冷笑了聲,嘴角扯起一抹諷刺的弧度:“說的簡單,葉瑾安了兩個絕頂高手暗中保護她,普通人根本近不了她的身。今天在那白雲寺,為了讓你的人順利得手,我額外派去幾名江湖高手,偽裝成白雲寺的護寺羅漢前去攔那兩人,結果沒一個能活著回來。”

竇氏渾身一顫,瞬間沒了聲音。

“怕了?”雅多羅並不意外見到她臉上的恐懼,擡手理了理鬢發,慢斯條理地地開口道:“你可以選擇現在就退出,我會對你的事情守口如瓶,當然,之前答應你的報酬也就此作罷。”

竇氏心頭一凜,咬了咬牙,堅定道:“不,能為公主分憂解難,是民婦的榮幸。”

“很好。”雅多羅眸滿意地點了點頭,“事成之後,別說讓你大哥入朝為官,就是往後整個大羽國的米糧生意,都是你們竇家的。”

竇氏雙眼泛光,忙地應下來。

***

沐浴更完衣後,已經是後半夜了。

後腦勺的傷口還痛著,丹珠走到銅鏡前,將頭發都撥到前面,挖了點化瘀的跌打膏藥輕輕地塗抹上去。

這是先前她從薛神醫那討來的,效果十分顯著,剛上藥沒一會便消去了許多,清清涼涼地紓解了不少痛楚。

這藥膏還真不錯,丹珠打算下次見到薛神醫,一定管他問要制藥的配方,沒準以後還能成為自己獨門賺錢發財的路子。

之前被敲暈昏睡太久,這會也睡不著覺了,丹珠索性出門曬月亮。

蘭心和鴻錦都早已睡下,院子裏四下一片靜悄悄的,風穿過大片的竹葉,發出嘩啦啦的沙沙響聲。

丹珠手裏提了盞燈籠,裏面以夜明燈為芯,將她周圍一小片地方照得通亮。

清了清嗓子,她字句清晰地對著空氣道:“你們都出來,我有事要問你們。”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竹林的嘩啦響聲回應她。

丹珠等了一會,沒感覺到有什麽異常的動靜,正想開口重覆一遍,耳邊忽然傳來“唰唰”兩聲,還沒反應過來,兩道靈敏的影子從黑暗中閃出來,恭敬道地單膝跪在面前的地板上。

“都起來說話,以後見了我也不許在跪。”丹珠可受不了這樣的大禮,趕緊讓人都站起來。

聞言,黑衣人立即站起,一板一眼地執行命令。

丹珠也不廢話,直言問道:“我問你們,你們的主人還在大羽國吧?他現在怎麽樣了,知道他什麽時候回來嗎?”

黑衣人迅速交換了眼神,其中一人拱手道:“回夫人,屬下不知。”

丹珠聞言也不意外,“是真的不知,還是不願意回答?”

“真不知。”黑衣人頓了下,繼續說下去,“自兩個月前,我們便和主人失去了聯系。”

丹珠心臟猛地收緊,立即有了不好的感覺,忙問道:“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她開始發慌,內亂必然是動蕩不安的,萬一他不小心插入大羽國的王室紛爭裏,有個三長兩短怎麽辦?

想到這裏,丹珠心裏一陣內疚自責,他在那邊生死未仆,她卻在這邊老埋怨他為什麽不聯系自己,跟個小女生一般,真是太不懂事了。

大概是瞧出了丹珠的不安,黑衣人又說道:“夫人請放心,雖然主上行蹤隱秘,但前兩日聽天羅閣的兄弟傳來暗報,大羽國的內亂已經到了末期,主人不日便可以回京。”

丹珠瞬間呆住,被這一驚一嚇的,她開始有些懷疑自己聽到的,“……真的?你們沒誆我吧?”

“千真萬確。”

跳到嗓子眼的心重歸落地,丹珠大大地松了一口氣,這是她這段時間聽過的最好的消息,太好了,他終於要回來了。

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知道葉瑾也許不久的將來就要回來後,丹珠一掃之前的郁氣,又恢覆了從前的豁朗,連笑容都多了許多。

鴻錦和蘭心察覺到她的變化,雖然不明白她為什麽忽然跟換了個人似的,但也樂於看的她振作起來,成日陪著她一起樂呵。

丹珠想到葉瑾往日那喜潔的性子,便率著鴻錦蘭心兩個丫鬟,將景陽苑從裏到外仔仔細細地打掃了一番,就連過年前那場大掃除都沒有這麽認真。

心裏有了更重要的期盼,丹珠鼓起對未來的希望,看什麽都順眼了許多,先前那些能影響她情緒的傳言變得無足輕重,原本枯燥的抄經工作多了幾分有趣,就連竇氏和龐氏的尖酸刻薄也顯得得沒那麽惹人厭了。

等葉瑾回來,一切都會變好的。

丹珠是這麽確定肯定。

這一天夜晚,丹珠剛寬衣躺下來,蘭心忽然過來敲了門,說是老夫人那邊讓她趕緊過去一趟。

丹珠聽這語氣還挺急的,心裏不免訝異,都這麽晚了,也不知老夫人找自己什麽事。

到了嘉臨苑,葉老夫人早已坐在塌上,高高在上的架子端得穩穩的,神色裏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冷凝。

丹珠下意識地環視左右,現場只有老夫人和站在她身邊的張嬤嬤,並不見竇氏或者龐氏二人。

看來這次是完全奔著自己來的,丹珠沒有多想,上前屈身行了一禮,輕聲問道:“老夫人深夜喚丹珠過來,不知所為何事。”

葉老夫人沒有馬上回答她的問題,目光凝在她的臉上,久久地不發話。

這樣僵滯的氛圍,讓人十分壓抑且莫名其妙,丹珠沒再開口,只斂著眉默默等待對方出聲。

不知過了許久,葉老夫人終於說話了,緩緩地開口道:“丹珠,你先前是不是飲下了絕子湯?”

丹珠一驚,猛地擡起頭。

葉老夫人眼裏閃著懾人的光芒,死死的盯著她,“你老實回答我,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丹珠暗暗握緊拳,過了許久,才低聲說道:“這裏……其中有個誤會……”

“你就別瞞著了!”旁邊一枝保持沈默的張嬤嬤打斷她的話,快聲插嘴道:“張寧兒對你下藥的事我們都仔細查清楚了,她先前因為嫉恨你受寵,在老夫人送你的燕窩裏下了絕子藥!”

丹珠咬住唇,一時間竟說不出一個字來。

許久不提這人了,乍然聽到這個名字,她只覺得原本就混亂的腦子更亂了。

自從那次被張寧兒逃了之後,丹珠之後也有問過葉瑾這人的下落,葉瑾只告訴她對方已得到了應有的下場,丹珠再去細問時,葉瑾卻守口如瓶不肯再多說一句話了,實在問得急了,就把她逮過來一頓亂啃。

丹珠不知道葉老夫人她們都是怎麽知道張寧兒這事,自己手上掌握的信息也有限,也不敢像在對白馬寺那次的事一樣胡謅,只好謹慎地回道:“我確實誤飲了張寧兒下過藥的燕窩,但我沒事,之後我很快就吃了解藥,少爺還請了神醫親自幫我診治,我的身體是沒有問題的。”

葉老夫人抿唇不語,神色沈的有些意味不明。

張寧兒其人固然可惡,但她更關註丹珠到底還不能生育這件事,太後一直明示暗示要將公主嫁入葉府,她本來對丹珠藏了幾分不忍,現在忽然得知丹珠有可能壞了身子不能生育,心裏的天平瞬間偏向了雅多羅那邊。

“此事非同小可,等瑾兒回來我再詳細問他。”葉老夫人停了停,聲音帶著不容質疑的威嚴,“丹珠,不是我不願信你,而是你同瑾兒同房了這麽多時日,卻遲遲沒能懷上我們葉家的子嗣,事實就擺在我眼前,實難讓我不起一點疑心。”

丹珠沒出聲,低垂的睫毛掩蓋住了她眼底的真實情緒。

“你的身體無恙自然是最好的,”葉老夫人眼眸一壓,語氣寡淡而無情,“但此事如若屬實,丹珠,你不要怪我心狠,我們葉家,不需要無法生育的媳婦。”

219 變了的心

葉老夫人話一出,丹珠整個人如遭重錘,僵在原地好半響都發不了聲。

這府裏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多的是,不說別的,就二少爺房中那十來名妾室,這些年在龐氏的打壓監管下,沒有一雙也有一只手掌的人懷不上孩子,葉老夫人能容得下二房的妾室,為什麽就偏偏容不下自己?

丹珠越想越心寒,經過上次白雲寺事件,她還以為葉老夫人對自己多少有些真心誠意的關愛,原來,竟都是自己自作多情麽?

嘲諷如針狠狠的戳進心裏,她莫名地想笑,嘴角卻僵硬得不似自己的。

不知是如何離開嘉臨苑的,丹珠心神恍惚地走在鵝卵石鋪成的路上,渾渾噩噩地,找不到一點思路。

這一夜,她失眠了。

天還沒亮時,丹珠將將黑衣人叫出來,重新又問了一次葉瑾的歸期,得到的依然是讓人失望的“屬下真不知”。

沒有方向的等待,是煎熬的,仿徨無助的等待,是讓人抓狂的。

丹珠憶起上官靜兒上次跟自己說的那些話,茫然和失落如影隨形,壓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

這一刻,她真的不得不承認,上官靜兒的話並沒有完全說錯,面對眼前的局面,她無能為力去改變什麽,而唯一能讓她寄予希望的葉瑾卻長時間銷聲匿跡。

她焦慮無奈,很難保持初心不動如山。

立夏過後後,天氣漸漸轉熱,也許是老天爺終於聽到了丹珠的期盼,離家四個多月的葉瑾,終於回來了。

聽到鴻錦來報時,丹珠立即丟開手中的灑水壺,一路朝著嘉臨苑飛奔而去。

到了嘉臨苑,她在正堂門口停下來,勻了勻氣息,擡起腳剛要進去,卻被眼前的一幕剎住了動作。

屋裏,一抹熟悉的高挑身影立在葉老夫人的塌前,長衫如雪,烏絲如瀑,丹珠看得眼眶莫名發熱,心臟抑制住地躁動不穩。

聽到後面傳來的腳步聲,裏面的談話聲戛然而止,葉瑾稍稍轉過臉,目光直直地往丹珠這邊打過來。

丹珠心口突地漏了一拍,莫名地狂跳起來。

葉瑾目光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多久,只略略頓了一下,便馬上挪開了。

他的反應實在有些冷淡,丹珠滿腔的熱情被冷水潑了下,敏感地意識到了什麽,原本欲重新擡起的腳步也定在原地,再也沒有往前挪動一步。

談話聲重新響起,她聽到葉瑾說,“娘,這是秀錦,出門的這麽多時日,都是她細心伺候孩兒。”

丹珠一凜,這才註意到他身邊還跪了個身形嬌小的女子。

葉瑾沒有停頓太久,低下頭,對跪在地上的女子道:“秀錦,還不快給娘斟茶。”

聽到這話,丹珠屏住氣息,一股不祥的預感沁入心頭。

別說她,就連葉老夫人也被驚著了,滿臉不可思議望著地上的女子,隔了好一會,才遲疑地問道:“瑾兒,你的意思是……”

“我已經收了她,她現在就是我的人。”葉瑾語氣很平靜,仿佛在陳述一件在普通不過的事情。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不緩不慢,恰好讓在場的人都聽了個清晰明白。

在場的丫鬟嬤嬤先是一楞,像是心有靈犀一般,齊刷刷往丹珠這邊看過來。

迎著眾人的目光,丹珠下意識地握緊手心,有那麽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在發夢,一個很壞很壞的噩夢。

地上的女子優雅地站起來,不知是不是跪久的緣故,起身時沒站穩往旁一傾斜,葉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低聲道:“怎麽了?腳麻了?”

秀錦臉上泛起羞澀的紅暈,搖了搖頭,輕輕柔柔地回道:“沒事。”

那聲音甜軟的,簡直能讓人的心化成一灘水。

葉瑾往旁邊的丫鬟遞了個眼神,丫鬟意會,立即端了茶過來給秀錦接上。

不想再看下去,丹珠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外面漸行漸遠的腳步聲,葉瑾垂在身側的手微微動了動,但最後還是沒有回過頭。

丹珠一路往前跑,整個心都是亂的,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錯覺,總覺得著路上每一個看著自己的人帶上了譏諷。

以前看日劇時,她還總跟朋友嘲笑日本的“日式跑”,沒想到自己也有這麽狗血的一天。她日思夜想的事情終於視線了,他總算回來了,但是和他一起回來的,還有他新收的人。

不想哭,可眼淚卻不爭氣地盈滿了淚誆。

從來只聞新人笑,哪裏識得舊人哭。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跟這句話搭上關系,可在這一瞬間,她忽然無比清晰地體諒到寫下這句話人的心酸。

葉瑾的歸來讓葉老夫人大為心悅,雖然秀錦的出現有些意外,不過也很快接受了下來,歡喜地命人準備家宴,打算和和美美吃上一頓團圓飯。

既是家宴,自然只有葉府的主人以及來訪的貴賓才有資格入座,但葉瑾執意要帶著秀錦一起用膳,將身為貴客的雅多羅氣得窩了滿肚子的火。

上次跟葉家人一起參加白雲寺的法會,回來時天色已晚,雅多羅借此在葉府芙蓉苑留了一宿,那之後便不走了,一直住到葉瑾回來。

葉瑾對她的存在也不意外,或者說,他根本沒空註意這個“貴賓”,整個家宴下來,除了跟葉老爺和葉老夫人說話,其餘時刻都在給秀錦夾菜。

竇氏偷瞄了眼雅多羅臉色越來越難看,清了清嗓子,半開玩笑道:“三弟,你這新納的人手沒廢吧?怎麽一直只顧著給她夾菜,你也得好好補補才行,這才不枉費爹娘特意為你備的這桌菜。”

秀錦也不是個傻的,一聽就知道竇氏在針對自己,頓時低下頭,很有些委屈的意思。

葉瑾神色不動,看都不看竇氏一眼,淡淡地開口道:“秀錦生性內向,第一次跟這麽多陌生人吃飯,難免拘謹了些。”

竇氏還想說點什麽,葉老夫人警告地橫了她一眼,搶在先頭道:“這麽多菜還堵不住你的嘴,偏生還在這個時刻找事。”

葉老夫人的風向就是跟著小兒子走的,小兒子喜歡哪個,她就維護哪個,這會功夫,她已經不大想得起丹珠這個人了。

被婆婆公然訓幾句,竇氏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嘴上卻還是硬著,“我只是開個玩笑,沒那個意思。”

“秀錦第一天來我們家,跟你很熟麽?受得住你這樣的玩笑?”葉老夫人絲毫不給她臺階下,頓了頓,又緩了表情看向秀錦:“秀錦,別理她說什麽,既然你入了葉家的門,以後我們也是一家人了,喜歡吃什麽就說,不和口味我再讓人給你重新做。”

秀錦眨了眨眼睛,乖巧地說道:“謝老夫人關心,這些都已經夠豐盛了,秀錦是窮人家的孩子,這輩子還沒見過這麽多好吃的呢。”

葉老夫人見她神色天真活潑,不像是個心機深的,語氣更加和藹了,“那就好。以後若是有住的不習慣的地方,盡管過來找我。”

“是,多謝老夫人。”秀錦彎起唇,揚起一個明媚無比的笑臉。

雅多羅被她臉上的笑意刺痛了眼睛,瞪著對面的女人沒動。她從聽到葉瑾帶回了個女人開始就一直被刺激到現在,一直都以為丹珠是自己最大的敵人,沒想到半路出了個程咬金,居然出了秀錦這麽一個幺蛾子,這怎麽能讓她不恨。

同樣食不下咽的人除了雅多羅,還有這邊的丹珠。

從嘉臨苑出來後,丹珠沒有回景陽館,而是一個人坐在後花園的假山後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天上亮起了星星,她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心神。

220 已經膩了

不管現實有多殘酷,該面對的終究還是得去面對。

丹珠勉強撐起坐得發麻的腿,一步一步地回了景陽館。

葉瑾還沒有回來,鴻錦和蘭心見到她時,都只無聲地望著她,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擔憂模樣。

不用猜也知道,她們肯定都聽說嘉臨苑的事了,丹珠努力地揚起笑臉,反過來安慰她們道:“沒事的……其實,也很正常。”

她早該想到了,在這個一夫多妻的時代,但凡家境好一點有點能力的男人都不止一個妻子,更何況是家大業大的葉府?

葉瑾不過是做了和這時代的普通男人一樣的事情罷了,沒什麽出奇的,她不該感到意外。

夜涼如冰,也依舊清涼。

丹珠屈膝坐在屋頂上,雙手抱住小腿,仰臉望著天上高高掛起的明月。

在過去沒有他、沒有電視、沒有電腦、沒有娛樂活動的每個夜晚,她習慣了這樣一個人獨賞浩瀚星空。

白天的太陽,無論何時看著,總能給人於希望和力量。

而明月則不然,隨心而動,快樂時看它,覺得美麗安謐,難過時看它,覺得涼薄冷清。

丹珠現在看它,心灰意冷。

連帶著過去和未來,都變得蒼白而無望,一切都顯得那麽地乏力,她生不出一絲想掙紮的沖動。

心痛嗎?

丹珠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自己的心情,在過去那四個多月裏,只覺得這顆心一日比一日麻木,似乎麻木到已經沒有知覺了。

望著那輪月,和葉瑾的過去猶如電影回放般,一幕一幕地浮現腦子,

她記得在落葉飛花中跟他大聲告白求帶走的情景,

記得每次戲弄自己時的促狹笑容,

記得自己重傷吐血時他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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