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一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壞人，她就得不償失了。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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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圖打破這份詭奇的氣氛，但最後還是保持了沈默。
就在局面陷入僵持不下時，有人從後面急急叫了一聲，“丹珠姑娘。”
丹珠楞了下，回頭看下去，那不是雲溪酒樓的掌櫃嗎？他叫自己做什麽？
思緒之間，掌櫃已經急急走到她跟前，勻了下氣息，才客氣地笑道：“幸好您沒走遠，我們家少爺說了，您剛剛沒吃好，讓我再給您送些店裏的招牌點心過來。”
說完後，掌櫃將手裏提的兩個三層高木匣子遞過去，恭敬地說道：“您剛剛走的匆忙，沒來得及吃上那個烤乳豬，少爺讓我給您傳話，這烤乳豬要現烤現吃才夠味兒，等下次您得空了，隨時歡迎過來免費品嘗。還有那女兒紅，您什麽時候想喝了，也隨時歡迎您大駕光臨。”
丹珠呆呆地接過掌櫃的木匣子，沈甸甸的，不用想也知道裏面肯定裝了不少東西。
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想說些客氣的話道謝，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掌櫃將話帶齊後就離開了，丹珠低下頭，怔怔地看著手裏的木匣子，不由得一陣感概，好像，已經好久沒人對她這麽好了。
葉瑾站在她身後，面無表情地在看著那兩個食盒，語氣有些冷：“讓你出來買個酒，怎麽就跟雲家的少爺搭上關系了？”
丹珠記恨著他剛剛對自己的傷害，嘴巴抿得緊緊的，一聲都不出。
葉瑾緩緩露出一絲微笑，“你不想回我也沒關系，反正，你也瞞不過我。”
丹珠繼續做啞巴，心想隨便你查，除貪汙你那五兩銀子未遂，我也沒做什麽虧心事。
097 幹卿何事
回到客棧後，葉瑾去櫃臺吩咐掌櫃事情，丹珠心裏堵著一口氣，沒等他，提著倆食盒蹬蹬噔地直接上了二樓。
葉瑾回到房間時，丹珠正坐在窗前啃糕點，那兩個食盒就放在邊上，其中一個已經開了蓋，吃完了手上的那塊，她又遞了手去拿第二塊。
餘光看到門口的身影，丹珠裝作什麽都沒看到似的，別過臉繼續面朝窗外，好像外面有什麽晚會觀看似的。
葉瑾瞥了她的後腦勺一眼，身形在門檻處停了幾秒，擡腳跨了過去。
屋裏的氣氛靜得有些冷清，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
相處了幾個月，這還是兩人第一次進入冷戰局面，雖然是丹珠單方面發出來的。
丹珠吃著手裏的豌豆糕，賞著外面的烈日，心裏打定了主意，葉瑾這次要是不給自己道歉，她就絕對不原諒他。
這時，身後傳來酒瓶被拔開封口的聲音，丹珠偷偷往後一瞧，葉瑾拿著先前自己交給他的女兒紅，從桌上隨意取了個茶杯當酒杯，走到另外一邊的窗口前自斟自飲。
丹珠楞了楞，原本她以為，葉瑾會矯情地說一句：“本少爺不喝別人送的酒”，然後就把酒擱置那不理了。
現在看來，她對這個主人顯然琢磨的還是不夠透，瞧瞧他那悠然自得的飲酒模樣就知道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這種枝梢末葉的細節，也根本不管她有沒有被激怒，只要有酒喝就行了。
丹珠對著他的側影撇撇嘴，扭過頭繼續賞日吃點心，心裏，卻慢慢浮起一絲說不出的郁結，原以為一起經歷了上次的巨蟒事件，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多少會有所改變，現在看來，還是她自作多情了。
斂聲靜氣地坐了一會，丹珠又開始化氣悶為食欲，轉過身去夠身邊的食盒，無意之中，她撞見了他投過來的目光。
葉瑾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率先撇開了目光。
丹珠在心裏哼了哼，低下頭，狠狠地咬了一口山藥糕。
葉瑾默不作聲地看她吃完一整個食盒裝的糕點，緊接著又去揭開另外一個，終於開了口，聲音涼涼的，“吃這麽多，也不怕長胖。”
丹珠動作一頓，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從鼻腔裏哼了一聲，“胖死就也是我家的事情，幹卿何事？”
“……”
葉瑾似乎被噎得有些回不過話來，站在那裏，一瞬不瞬地盯著丹珠。
丹珠也不管他什麽反應，繼續賞日吃糕點。
最後一塊棗泥糕被消滅幹凈後，丹珠滿足地摸了摸飽漲的肚子，拍掉手指上沾著的粉屑，起身提著木匣子出去凈手。
洗完手回來，她看了看裏面的葉瑾，又看看的外面的天色，猶豫了一會兒，不甘不願地出聲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葉瑾緩緩地轉過頭，以眼神詢問她去幹嘛。
丹珠低頭看向手裏的食盒，聲音悶悶的，“我去還人家東西。”
雖然外頭陽光還很烈，但是要她和葉瑾在一間房裏比誰更能沈住氣，她寧願出去曬太陽，至少心裏舒坦。
葉瑾盯著她看了一會，轉過頭，不冷不淡地說道：“不用，我會派人幫你還回去。”
丹珠沒料到他會拒絕自己，思索了片刻，還是堅持道：“我想自己去，順便跟人家道個謝。”
那邊的人沈默下來，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握著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緊了緊。
見他沒提出反對的意見，丹珠就當他同意了，轉身就往樓梯口走去。
試著往前走了一會，她沒聽到後面傳來葉瑾的聲音，松了一口氣，加快步伐下了一樓。
剛出了客棧門口，丹珠還沒走疾步，冷不防就被眼前忽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葉瑾在她面前站定，嘴角勾起一絲毫無笑意的弧度，“誰允許你去了？”
丹珠定了定神，絲毫不讓地反駁：“你也沒不允許吧？”
“我沒出聲就是不允許。”
丹珠沒心情和他拌嘴，語氣多了一絲壓抑不住的不耐：“我就是去還個東西道個謝而已。”
“然後順便再吃一頓？”葉瑾不緊不慢地應下來。
他的語氣冷酷又殘忍，眼裏還有毫不掩飾的輕蔑笑意，丹珠被看得臉一陣燥熱，窘迫地恨不得直接找個地洞鉆進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什麽這麽敏感，其實中午的事情說到底，不過是她讓人請客吃了頓飯而已，可是從葉瑾的口中這麽一說出來，好像自己厚著臉皮吃了人家一頓霸王餐似的，這讓她感到特別的難堪。
對方還在看著她譏笑，丹珠心頭一陣怒火翻滾，先前他說她偷酒的氣都還沒有消下去，現在又添上了這麽一筆，她估計自己和葉瑾就是天生克自己八字的，屬於怎麽樣都合不來的那種。
這麽僵站著也不是一回事，丹珠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妥協了：“好吧，你幫我把東西還回去。”
說完，她飛快地將食盒放下來，轉身頭也不回地進了客棧。
丹珠沒有回房間，而是去了客棧的後院。
她在水井邊找了個塊幹凈的石頭坐下來，托著腦袋，郁郁地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
此時已是下午太陽最烈的時刻，四周圍清靜得很，連一個路人都沒有。能住在這裏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的，天氣這麽熱，要不出去辦事游玩，要麽就在房間避著乘涼，誰會到這個地方瞎晃悠。
不知過了多久，丹珠的情緒慢慢平和下來了，回想剛剛和葉瑾置氣的表現，忽然有些自嘲，那人就是這麽可氣，要是真認真計較起來，未來一年她還有得氣受呢。
想通後，丹珠一邊念著我很大度我很大量我不和小男生一邊見識，一邊慢騰騰地從石塊上站起來。
正想轉身，卻再一次被站在身後的人給嚇了一跳。
丹珠摸了摸被驚著的小心臟，不滿地抱怨：“你能不能不要總這麽嚇人？人嚇人是可以嚇死人的好嗎？”
葉瑾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表情，感覺她已經平定了不少，悠悠地道：“我早就來了，是你沒發現而已。”
丹珠不想和他說話，扭頭就想離開這裏。
“中午才漲了你工錢，二兩銀子就值你這個工作態度嗎？”葉瑾站在後面說道。
丹珠動作一頓，身形就這麽停在了那裏。心裏一陣懊惱，葉瑾不提，她都差點忘了這茬了。
她慢慢地轉身，擡頭看向身後的男子，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咽不下去這口氣，正色道：“我也很想和少爺好好相處，可你說的話也太傷人了，我雖然是個下人，但也是有自尊心的下人。”
葉瑾眸光微閃，似笑非笑地睨著她：“是嗎，那我要如何做才能修補你的自尊心？”
你怎麽做都補不回來！丹珠在心裏失控地吶喊著，面上卻裝的平靜如水，面無表情地謝絕了：“不用了，我只是說說氣話而已，已經沒事了。”
“那你就不要再用你的後腦勺對著我。”葉瑾頓了下，繼續補充：“還有，以後不許接受別人送的禮物，尤其是吃的東西。”
丹珠心想我要是理了你我就是傻瓜，可惜，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這個傻瓜，忍不住問道：“前面那句我可以理解，但後面那兩句憑什麽？”這也太獨裁了，難道她一點人生自由都沒有了？
葉瑾看向她，一字一頓地，很認真地回答道：“我怕你被被人毒死了，要是你死了，我去哪裏找人解毒。”
丹珠氣急攻心，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你不想我被別人毒死，倒是想把我餓死是吧？”
葉瑾蹙了蹙眉，似乎對她這話感到費解。
丹珠再也壓抑不住，索性把話給挑明來個不吐不快：“剛進明月閣的時候，你還說要帶我吃頓好的，結果呢？準備吃飯時你非喊我去給你買酒，買酒就算了，你還讓我跑了個大老遠。我知道你想和柳美人單獨相處，直接跟我明說不就行了？我這人又不是那麽不識趣！就算想讓我離場吧，好歹也多給我幾個銅板拿去啃饅頭，可是你沒有，你就是故意想餓死我！”
丹珠也是氣昏頭了，管它是不是無理取鬧是不是葉瑾的錯，先全部一股腦兒都推到他身上再說。
葉瑾安靜地等她發洩完，才慢慢地問道：“你身上連買兩個饅頭的銅板都沒有嗎？”
“沒有！”為了證實自己沒撒謊，丹珠的語氣特別鏗鏘。
“不可能。”葉瑾一口否定了，說道：“出門時我有檢查過，你身上帶了兩錢銀子和十五個銅板。這幾天你吃住都基本在客棧，去了兩次市集都沒買東西，唯一的支出，就是早上你給了城東小巷裏的老乞丐六個銅板。”
丹珠渾身一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葉瑾，“……你派人監視我？”
葉瑾輕笑了聲，語氣輕快地糾正她：“這不是監視，是為了保護的你安全，不然你以為我神通廣大會掐指一算，兩次都正好趕上上官憐兒想對你下手？”
丹珠被噎住了，一瞬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098 獨來獨往
葉瑾調整了下站姿，漆黑如墨的雙眸對上丹珠的眼睛，徐徐地說道：“沒錯，我確實答應要帶你吃頓好的，可也沒說過要在明月閣吃。”
停頓了下，他沈痛地說道：“把你支走，是因為帶著你和別人同桌共餐的風險實在太大，為了維護我的完美形象，我只能讓你去買酒了。”
丹珠胸口堵著一口氣上不來，克制道：“我不就蹭個飯而已，哪裏又礙著你的形象了？”
葉瑾挑眉道，“你是我的人，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我挑人的水平，要是給人看到你那餓了三生三世的吃相，你讓我以後怎麽面對那些愛慕我的人？”
丹珠忍住想爆國罵的沖動，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道：“難道你就不能視線提醒我註意矜持，還非得支開我去買酒？”
“不能。”葉瑾狹長的眼眸流光微轉，懶洋洋地道：“而且，我也有好一段時日沒喝雲溪樓的女兒紅了，怪想念那個味道的。”
丹珠一陣氣結，在被這人氣得一佛升天二佛掉地前，她決定先離開戰場。
剛擡起腳，葉瑾的聲音又如蛇一般從背後涼涼地纏過來，“你要去哪裏？”
“回房間紮小人！”丹珠惡狠狠地甩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一路急匆匆地趕回房間，進了門，她馬上上栓鎖住，末了還搬了兩張椅子架住，雖說對葉瑾起不了什麽用，但是只要能增加他一點點的煩惱，丹珠覺得都直了。
確定不會輕易被踹開後，丹珠拍了拍手，一轉身，眼角卻看到窗口處站了個人。
葉瑾靜靜地望著她，一雙黑潭似的眼眸深不可測，對著她若有似無地笑。
“……”丹珠頓時傻了眼，她都忘了，這家夥會輕功，似乎還是來無蹤去無影的精深。
她的臉色沈了沈，賭氣地扭過頭，搬了張椅子到另外一邊的窗口，背過身坐著。
過了一會，丹珠偷偷地扭過頭，發現他居然還在看自己，只是從原來的站姿變成了躺姿，半個身子倚在美人榻上的，眼眸微微瞇著，撩人得很。
可惜丹珠沒興趣欣賞這份誘惑，目光兇狠地回了一眼過去，擺正頭繼續面壁。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身後那道目光仍然牢牢地盯住自己，丹珠回過頭，葉瑾的視線果然還停在自己的身上。
她沈不住氣，從位置上跳起來，大聲質問：“你看我幹什麽？我告訴你，我們現在是兩清，我可沒欠你錢！”
葉瑾勾了勾嘴角，慢悠悠地答道：“你剛剛都說了要紮小人了，我能不盯梢你？”
說著，他還支起了一邊的手拖住下巴，眼神變得更加放肆可，甚至還在丹珠鎖骨以下的地方停了一會。
丹珠心裏一陣發毛，舉頭環顧四周，這房間雖然寬敞，但沒什麽遮擋之物，放眼望去一覽無遺，找來找去，也只有浴室那邊的屏風可以擋一下。
丹珠心一橫，直接搬起椅子放到屏風後，密密實實地躲開他打量的眼神。
“嗤”的一聲，她聽到那邊傳來他的輕笑聲，緊接著是他悠緩的質疑聲，“丹珠，你今年真的有十八了嗎？”
丹珠腦子懵懵地空了一下，很快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紮小人，頂門，躲目光……自己這一連串發怒的表現，確實……是小女孩才幹得出來的。
默默地羞恥了一會，丹珠當著沒聽懂他的譏笑，擲地有聲地甩出一句：“如假包換的十八歲，怎麽樣！”
“不怎麽樣。”葉瑾不知何時走到屏風旁，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多了三分戲謔：“你故意跑到這靜坐，是暗示我今天還想再來個鴛鴦浴？”
丹珠表情僵了下，飛快地跳起來，迅速將椅子搬出去。
後面的人輕輕地嘆了聲息，狀似隨意地道：“天氣這麽熱，我還真想立即泡個冷水澡降降溫。”
丹珠心裏“咯噔”了下，暗暗地心驚，這家夥不會又在打什麽主意吧？
冷靜了片刻，她緩緩地回過頭去看葉瑾，對方也在看她，眼裏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丹珠徒然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防備地往後退了兩步。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葉瑾最先移開了目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自言自語地低喃了句：“差不多該出發了……”
一聽到這話，丹珠面上頓時大放異彩，幾乎壓不住想要翹起來的嘴唇。
太好了，他終於要出門了，天知道她現在有多不想跟這個人共處，總覺得只要和他多待一天，壽命就會減一年。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是小二恭敬的聲音：“葉少爺，您的馬車已經備好了。”
葉瑾說了聲“知道了”，然後看向猶在暗自欣喜的丹珠，微微笑道：“丹珠，走吧。”
丹珠臉上的笑容猛頓住，擡頭楞楞地看向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再不走，天色都要暗了。”葉瑾也管她的反應，率先走出了房間。
丹珠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反應過來後，連忙追上去，不甘地問道：“我也要去嗎？”
葉瑾一副你在說什麽廢話的表情，不答反問：“你不去的話，誰來服侍我？還是你認為，二兩銀子就這麽拿到的？”
丹珠垂下腦袋，很小聲地嘀咕了句：“你以前不都是獨來獨往嗎？”
雖然她的聲音很輕，但葉瑾還是耳尖地聽到了，含笑道：“你說的沒錯，我以前的確喜歡獨來獨往，不過……”
他拉長了聲音，在丹珠疑惑的眼神中將後半句補充完整：“不過我現在覺得，有人陪著其實也挺好的。”
這句話觸動了丹珠心裏的某個地方，怔忪地看了他幾秒，正想附和地說幾句話，卻沒想到他語意一轉，緊接著又說了一句：“至少可以用來擋擋桃花，分擔下危險和黴運什麽的。”
丹珠握緊拳，控制著自己不要一拳頭招呼過去。
下了樓，客棧門口已經備好了一輛馬車，正是丹珠他們之前坐的那輛。
小二放了張矮凳在地上墊著，丹珠異常靈活地踩上馬車，葉瑾隨後也跟著上了車。
不想在車廂裏跟葉瑾大眼對小眼，丹珠很自覺地坐在了車外邊，等了一會，直到小二都把凳子搬回客棧裏了，她還是沒見到先前的車夫，甚至沒看到一個類似車夫的人在附近轉悠，現場除了她，也就只有車廂裏的葉瑾。
丹珠一陣生疑，掀起一邊的車簾，探了半個頭去問裏面的人：“少爺，車夫呢？”
葉瑾斟酒的動作停了停，眼皮子都不擡一下，“你不就是車夫嗎？”
丹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我？”
“你不是跟車夫學會了趕車嗎？這一趟就交給你吧。”葉瑾淺抿了一口酒，語氣淡得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丹珠啞住了，來蓮城的路上，她閑著無聊，確實就跟車夫學了趕車技術，有時候她還主動讓車夫歇著，自己親自動手趕一會，沒想到葉瑾都把這些看在了眼裏。
“為什麽要我來趕？而且我也不認識路呀！”丹珠簡直無語。
葉瑾淺放下杯子，微笑道：“第一，你工錢已經翻了好幾倍，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只會打點小雜的丫鬟；第二，路就只有一條，只管沿著大路往前走就是了。”
他這態度就是打定主意要她當車夫，丹珠知道爭不過，只好悶悶地放下簾子去拿馬鞭。
剛想抖韁繩驅馬，她想到了什麽，返身拉開門簾，慎重地說道：“我要先說好，我是新手上路，這萬一路上磕磕碰碰撞到了什麽，後果我可不承擔。”
“你只管趕車，我負責擺平一切糾紛。”葉瑾仍是笑著，還沒等丹珠放下心，及時地補充了一句：“但造成的損失費用，一律從你的月錢裏扣。”
“……”
默默地放下簾子，丹珠喝了一聲“駕”，驅馬上路。
因為葉瑾後面那句話，不想重新欠債的她，趕得格外小心的翼翼，半點神都不敢分。
幸好現在時間還不算晚，路上的行人不多，否則夜市的攤位一擺出來，出來逛的市民多了，丹珠這個新手恐怕就要傷腦筋了。
出了鬧市區後，道路變寬敞了許多，丹珠看前面沒什麽人，漸漸地放下緊繃的神經，暗暗地開始加快馬車的速度。
就在她全神貫註駕車時，身後的車簾被人撩開，葉瑾從裏面走了出來。
感覺有人在自己身邊坐下來，丹珠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問道：“少爺，你不在裏面好好待著，出來幹什麽？”
“呆的有點悶，出來透透氣。”葉瑾淡淡地答。
他一出來，丹珠條件反射地開始覺得不自在了，想了想，打著商量的語氣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有點無聊？”
葉瑾看了看她，用眼神示意地她繼續說下去。
丹珠揮了揮手中的馬鞭，壯了膽子問道：“……要不換你來趕趕？”在外面吹了半天的風，她早想進去歇歇了。
葉瑾嘴角微揚，臉上又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要不換你付我二兩銀子的工錢？”
“……”丹珠閉緊嘴巴，轉過頭繼續趕車。
099 通房丫鬟
天色越來越晚了，當第一顆星星出來的時候，丹珠驚心膽顫地發現，葉瑾指揮她前進的這條路，似乎就是通往上次那個深山老林的。
想到前幾天蛇口逃生的經歷，丹珠重重地打了個寒顫，緊張地問道：“少爺，我們到底是要去哪？”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裏已經開始有了盤算，但凡葉瑾回答說個“是”，她立馬跳車回城，打死都不會再靠近那個蛇洞。
葉瑾彎了彎唇，笑得意味不明，“我和深山老妖做了筆買賣，今晚子時給它送個丫鬟當夜宵。”
“……”
什麽叫冷笑話，這就是冷笑話。
丹珠清了清嗓子，低眉順眼地說道：“你說我們笑著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還有什麽好瞞的？你就告訴我吧。”
“床？”葉瑾舌頭一卷，故意曲解她的發音。
“……”丹珠暗自調整氣得有些紊亂的呼吸，穩了穩情緒，又說道：“這天色都快黑了，再往前我可就瞧不清路了。如果您要的地方還遠著，要不我們現在先回城，明天早點再出發吧。”
“不行，一定要今天。”葉瑾一口駁回了她的請求。
聽出他態度的堅定，丹珠識趣地沒再吱聲，如果把她前世加今生全部的時間加起來，在過去的三十九的人生裏，葉瑾可以說是她見過的最最討厭的男人，沒有之一。
車子繼續骨碌碌地顛簸著，前面遇上了一個三岔路，葉瑾讓丹珠將車駛入了左邊的道路，經過幾叢林木之後，車子上了坡道。
丹珠驚訝地看著旁邊嶙峋的山壁，這是往山上的路，這麽說來，他們不是去蛇洞了？
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她長長地松了口氣，心情都輕快了許多，揚起手裏的馬鞭，正想一把揮下去時，就聽葉瑾忽然道：“我來吧，你進去坐。”
丹珠手頓在半空中，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個恨不得將她當牛馬來使喚的葉瑾，居然主動跟自己攬活？
不等她反應過來，葉瑾接過她的馬鞭，“啪”地用力一揮，馬車立即飛奔了起來，把丹珠顛的慣性地往後一倒。
她手忙腳亂地扶住車攔，不滿地埋怨道：“少爺，你就不能等我進去了再加速嗎？”
葉瑾沒理會她的投訴，繼續趕著馬車圍著山繞圈圈。
丹珠無語地看了看他，只得小心翼翼地爬進車廂裏，往下一倒，呈死魚狀地躺在木板上。
不趕車不知道，原來這活只是看著輕松，其實做起來也挺累人的，尤其她又是個新手，需要時刻註意旁邊的突發情況，比熟練的車夫還要更吃力一些。
車子在不算平坦的山路山顛簸了小半個時辰，丹珠正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車子穩穩地停了下來。
直覺這是已經到達了目的地，丹珠半個身子側出窗外，驚奇地打量外面的風景。
窗外正對著一扇華麗而不失雄偉的大門，兩旁掛著兩串長長的紅燈籠，還放了不少夜明珠做照明用，將附近的一片天地照得通通亮亮想的。
丹珠擡起眸子，門口正上方立了個牌匾，上面龍飛鳳舞地題四個大字：碧濤山莊。
丹珠被這扇財大氣粗的門給震到了，沒想到這看似杳無人煙的山裏，居然有這麽大一座山莊。
她很快註意到門口絡繹不絕的，不少江湖裝扮的武林人士正往門裏邊走，像是趕著進去赴什麽約。
下了車後，丹珠疑惑地問：“這裏面是不是在舉辦什麽活動？”
葉瑾沒有回答她，只叮囑了她一句：“跟緊我，不要走失了。”
這人總是神神秘秘的，丹珠也不執著馬上得到答案，讓人安頓了馬車後，便跟著一起走向大門。
門口有好幾個護衛把守著，負責核對客人的身份。
他們前面站了個道長打扮的中年男子，丹珠見他從懷中拿出一張紅色的帖子遞給護衛，待護衛檢查無誤之後才能進去。
她忽然有些忐忑，壓低了音量地問身邊的男：“少爺，你有邀請函吧？”
“沒有。”葉瑾回得很隨性。
丹珠立即定在原地，傻傻地問道：“沒邀請函我們怎麽進去？”她可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拒之門外，那多丟臉。
葉瑾沒理會她的問題，徑直走到了護衛前。
護衛攔住他，客氣地說道：“這位公子，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葉瑾負著手，神色不動：“沒有。”
“對不住，今晚的拍賣會只允許有邀請函的客人參加。”秉公職守的護衛拱了拱手，客氣地謝絕了他。
丹珠站在葉瑾身後的幾步開外，幸災樂禍地想，看吧，都說了沒邀請函進不去，居然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葉瑾淡淡地看了眼護衛，微微一笑，“你跟你們的趙莊主知會一聲，就說葉某來訪。”
也許是葉瑾表現的太過淡然，那護衛楞了楞，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的男子，芝蘭玉樹，豐神俊朗，氣質高貴，怎麽看都像是哪裏來的大人物。
護衛不敢懈怠，拱了拱手，態度越發客氣來，“如此，還請公子在此稍等片刻。”
說完，忙不疊地地朝裏奔去。
丹珠對眼前這一幕頗感意外，總算移了腳步走到葉瑾身邊，放松地笑道：“原來你是這山莊主人的朋友，早說嘛，害我白擔心一場。”
葉瑾嘴角向兩邊一扯，似笑非笑地，“怎麽？擔心吃閉門羹？還是怕要在山郊野外露宿？”
丹珠摸了摸鼻子，實在不想老實地承認他兩樣都說對了，索性閉上嘴巴當沒聽到。
沒多久，碧濤山莊的趙莊主趙奇霖帶著剛剛那名護衛急急趕來，見到門外的葉瑾時，兩眼瞬間亮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伸手就想握葉瑾的手，驚喜道：“葉老弟，我可終於把你盼來了！”
葉瑾往後退了一步，及時用扇子將他的手擋在半空中，涼薄的眼神很明白地寫著：別靠近我。
趙奇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人極其厭惡被人觸碰到，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見到你太高興了，一時得意忘形了。”
丹珠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看上去約莫三十歲左右，皮膚黝黑，雙目深邃，魁梧的身材讓他看起來氣勢十足，一看就像是那種功夫了得的江湖人士。
趙奇霖扒拉著葉瑾聊了一會天，很快註意到站在葉瑾背後的丹珠，臉上露出驚奇的表情，指著丹珠疑惑地問道：“這女娃是誰？……跟著你來的？”
聽到別人提到了自己，丹珠很自覺地往前邁了一小步，低著頭，默默地等著葉瑾介紹她。
“是啊，”葉晨點了點頭，微笑道：“這是我的通房丫鬟，以後見到她不用客氣，有什麽忙需要使喚她做的，盡管開口。”
丹珠愕然擡頭，一雙圓目直直地瞪著葉瑾，如果再瞧仔細點兒，肯定能發現她眸底裏的熊熊怒火。
趙奇霖比她還震驚，誇張地往後退了兩步，不可思議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丹珠，激動地問道：“什麽！？你居然有通房丫鬟？你不是……”
“先進去吧。”葉瑾打斷了他的話，適才的閑淡已經轉化成幽幽難測，“趕了大半天的馬車，我還沒用過晚飯。”
聞言，丹珠狠狠地在心裏吶喊，趕了大半天的是她！是她好麽！他就趕了那麽一會，也好意思把苦勞全部都撈了。
被葉瑾這麽一打斷，趙奇霖才意識到這裏是大門口，忙將到嘴的疑問全部往肚子裏咽下去，鎮定地道：“好，我帶你們去吃飯。”
總算可以進門了，丹珠剛想跟著入門，這時，後面有人喊住了她。
“丹珠姑娘。”
這個聲音很熟悉，今天中午才剛聽過。
丹珠回過神，訝異地看著正從臺階下走上來的雲蕭，他怎麽也來了？
定了定神，她主動迎上去打招呼：“雲公子，你好。”
雲蕭在她面前站定，微笑道：“你也來參加拍賣會？”
拍賣會？丹珠捕捉到這個關鍵字眼，原來這山莊舉行的活動是拍賣會，這麽說來，而這些不斷往裏湧的江湖人士，都是沖著拍賣會來的。
她笑了笑，說道：“我是陪少爺來的。”
雲蕭怔了下，註意到站在丹珠身後不遠處的男子，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很快恢覆如常。
葉瑾定定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絲毫無笑意的弧度，“原來是雲少爺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了。”
這話一出，旁邊的趙奇霖瞬間變成了配角，仿佛他才是這座山莊的主人似的。
趙奇霖有些訕訕然的，掩唇輕咳了下，打著圓場道：“你不是說餓了嗎？我先帶和丹珠姑娘過去用食。那個雲公子，你自己自便。”
雲霄微笑著應下來。
葉瑾沒出聲，眉眼微彎起，顯得越發難以揣測。
這下，就連丹珠也感覺到了這兩人氣氛之間的不對勁，她看了看葉瑾，又看看雲蕭，低著頭，識趣地走到了葉瑾的身邊。
她的歸隊讓葉瑾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那麽一點兒，低頭瞥了她一眼，淡聲道：“走吧。”
丹珠點了點頭，又沖雲蕭回應地笑笑，算是還了他的禮數。
100 追悔莫及
趙奇霖帶著葉瑾他們進入山莊別苑後，令人上了桌好酒好菜便出去招呼賓客了。
看著滿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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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局面陷入僵持不下時，有人從後面急急叫了一聲，“丹珠姑娘。”
丹珠楞了下，回頭看下去，那不是雲溪酒樓的掌櫃嗎？他叫自己做什麽？
思緒之間，掌櫃已經急急走到她跟前，勻了下氣息，才客氣地笑道：“幸好您沒走遠，我們家少爺說了，您剛剛沒吃好，讓我再給您送些店裏的招牌點心過來。”
說完後，掌櫃將手裏提的兩個三層高木匣子遞過去，恭敬地說道：“您剛剛走的匆忙，沒來得及吃上那個烤乳豬，少爺讓我給您傳話，這烤乳豬要現烤現吃才夠味兒，等下次您得空了，隨時歡迎過來免費品嘗。還有那女兒紅，您什麽時候想喝了，也隨時歡迎您大駕光臨。”
丹珠呆呆地接過掌櫃的木匣子，沈甸甸的，不用想也知道裏面肯定裝了不少東西。
她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想說些客氣的話道謝，千言萬語湧上心頭，卻又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掌櫃將話帶齊後就離開了，丹珠低下頭，怔怔地看著手裏的木匣子，不由得一陣感概，好像，已經好久沒人對她這麽好了。
葉瑾站在她身後，面無表情地在看著那兩個食盒，語氣有些冷：“讓你出來買個酒，怎麽就跟雲家的少爺搭上關系了？”
丹珠記恨著他剛剛對自己的傷害，嘴巴抿得緊緊的，一聲都不出。
葉瑾緩緩露出一絲微笑，“你不想回我也沒關系，反正，你也瞞不過我。”
丹珠繼續做啞巴，心想隨便你查，除貪汙你那五兩銀子未遂，我也沒做什麽虧心事。
097 幹卿何事
回到客棧後，葉瑾去櫃臺吩咐掌櫃事情，丹珠心裏堵著一口氣，沒等他，提著倆食盒蹬蹬噔地直接上了二樓。
葉瑾回到房間時，丹珠正坐在窗前啃糕點，那兩個食盒就放在邊上，其中一個已經開了蓋，吃完了手上的那塊，她又遞了手去拿第二塊。
餘光看到門口的身影，丹珠裝作什麽都沒看到似的，別過臉繼續面朝窗外，好像外面有什麽晚會觀看似的。
葉瑾瞥了她的後腦勺一眼，身形在門檻處停了幾秒，擡腳跨了過去。
屋裏的氣氛靜得有些冷清，空氣仿佛凝滯了一般。
相處了幾個月，這還是兩人第一次進入冷戰局面，雖然是丹珠單方面發出來的。
丹珠吃著手裏的豌豆糕，賞著外面的烈日，心裏打定了主意，葉瑾這次要是不給自己道歉，她就絕對不原諒他。
這時，身後傳來酒瓶被拔開封口的聲音，丹珠偷偷往後一瞧，葉瑾拿著先前自己交給他的女兒紅，從桌上隨意取了個茶杯當酒杯，走到另外一邊的窗口前自斟自飲。
丹珠楞了楞，原本她以為，葉瑾會矯情地說一句：“本少爺不喝別人送的酒”，然後就把酒擱置那不理了。
現在看來，她對這個主人顯然琢磨的還是不夠透，瞧瞧他那悠然自得的飲酒模樣就知道了，人家根本就不在乎這種枝梢末葉的細節，也根本不管她有沒有被激怒，只要有酒喝就行了。
丹珠對著他的側影撇撇嘴，扭過頭繼續賞日吃點心，心裏，卻慢慢浮起一絲說不出的郁結，原以為一起經歷了上次的巨蟒事件，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多少會有所改變，現在看來，還是她自作多情了。
斂聲靜氣地坐了一會，丹珠又開始化氣悶為食欲，轉過身去夠身邊的食盒，無意之中，她撞見了他投過來的目光。
葉瑾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率先撇開了目光。
丹珠在心裏哼了哼，低下頭，狠狠地咬了一口山藥糕。
葉瑾默不作聲地看她吃完一整個食盒裝的糕點，緊接著又去揭開另外一個，終於開了口，聲音涼涼的，“吃這麽多，也不怕長胖。”
丹珠動作一頓，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從鼻腔裏哼了一聲，“胖死就也是我家的事情，幹卿何事？”
“……”
葉瑾似乎被噎得有些回不過話來，站在那裏，一瞬不瞬地盯著丹珠。
丹珠也不管他什麽反應，繼續賞日吃糕點。
最後一塊棗泥糕被消滅幹凈後，丹珠滿足地摸了摸飽漲的肚子，拍掉手指上沾著的粉屑，起身提著木匣子出去凈手。
洗完手回來，她看了看裏面的葉瑾，又看看的外面的天色，猶豫了一會兒，不甘不願地出聲道，“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葉瑾緩緩地轉過頭，以眼神詢問她去幹嘛。
丹珠低頭看向手裏的食盒，聲音悶悶的，“我去還人家東西。”
雖然外頭陽光還很烈，但是要她和葉瑾在一間房裏比誰更能沈住氣，她寧願出去曬太陽，至少心裏舒坦。
葉瑾盯著她看了一會，轉過頭，不冷不淡地說道：“不用，我會派人幫你還回去。”
丹珠沒料到他會拒絕自己，思索了片刻，還是堅持道：“我想自己去，順便跟人家道個謝。”
那邊的人沈默下來，沒說可以，也沒說不可以，握著茶杯的手微不可察地緊了緊。
見他沒提出反對的意見，丹珠就當他同意了，轉身就往樓梯口走去。
試著往前走了一會，她沒聽到後面傳來葉瑾的聲音，松了一口氣，加快步伐下了一樓。
剛出了客棧門口，丹珠還沒走疾步，冷不防就被眼前忽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大跳。
葉瑾在她面前站定，嘴角勾起一絲毫無笑意的弧度，“誰允許你去了？”
丹珠定了定神，絲毫不讓地反駁：“你也沒不允許吧？”
“我沒出聲就是不允許。”
丹珠沒心情和他拌嘴，語氣多了一絲壓抑不住的不耐：“我就是去還個東西道個謝而已。”
“然後順便再吃一頓？”葉瑾不緊不慢地應下來。
他的語氣冷酷又殘忍，眼裏還有毫不掩飾的輕蔑笑意，丹珠被看得臉一陣燥熱，窘迫地恨不得直接找個地洞鉆進去。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為什麽這麽敏感，其實中午的事情說到底，不過是她讓人請客吃了頓飯而已，可是從葉瑾的口中這麽一說出來，好像自己厚著臉皮吃了人家一頓霸王餐似的，這讓她感到特別的難堪。
對方還在看著她譏笑，丹珠心頭一陣怒火翻滾，先前他說她偷酒的氣都還沒有消下去，現在又添上了這麽一筆，她估計自己和葉瑾就是天生克自己八字的，屬於怎麽樣都合不來的那種。
這麽僵站著也不是一回事，丹珠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氣，最後還是妥協了：“好吧，你幫我把東西還回去。”
說完，她飛快地將食盒放下來，轉身頭也不回地進了客棧。
丹珠沒有回房間，而是去了客棧的後院。
她在水井邊找了個塊幹凈的石頭坐下來，托著腦袋，郁郁地看著頭頂的藍天白雲。
此時已是下午太陽最烈的時刻，四周圍清靜得很，連一個路人都沒有。能住在這裏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貴的，天氣這麽熱，要不出去辦事游玩，要麽就在房間避著乘涼，誰會到這個地方瞎晃悠。
不知過了多久，丹珠的情緒慢慢平和下來了，回想剛剛和葉瑾置氣的表現，忽然有些自嘲，那人就是這麽可氣，要是真認真計較起來，未來一年她還有得氣受呢。
想通後，丹珠一邊念著我很大度我很大量我不和小男生一邊見識，一邊慢騰騰地從石塊上站起來。
正想轉身，卻再一次被站在身後的人給嚇了一跳。
丹珠摸了摸被驚著的小心臟，不滿地抱怨：“你能不能不要總這麽嚇人？人嚇人是可以嚇死人的好嗎？”
葉瑾不動聲色地觀察她的表情，感覺她已經平定了不少，悠悠地道：“我早就來了，是你沒發現而已。”
丹珠不想和他說話，扭頭就想離開這裏。
“中午才漲了你工錢，二兩銀子就值你這個工作態度嗎？”葉瑾站在後面說道。
丹珠動作一頓，身形就這麽停在了那裏。心裏一陣懊惱，葉瑾不提，她都差點忘了這茬了。
她慢慢地轉身，擡頭看向身後的男子，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咽不下去這口氣，正色道：“我也很想和少爺好好相處，可你說的話也太傷人了，我雖然是個下人，但也是有自尊心的下人。”
葉瑾眸光微閃，似笑非笑地睨著她：“是嗎，那我要如何做才能修補你的自尊心？”
你怎麽做都補不回來！丹珠在心裏失控地吶喊著，面上卻裝的平靜如水，面無表情地謝絕了：“不用了，我只是說說氣話而已，已經沒事了。”
“那你就不要再用你的後腦勺對著我。”葉瑾頓了下，繼續補充：“還有，以後不許接受別人送的禮物，尤其是吃的東西。”
丹珠心想我要是理了你我就是傻瓜，可惜，她還是義無反顧地做了這個傻瓜，忍不住問道：“前面那句我可以理解，但後面那兩句憑什麽？”這也太獨裁了，難道她一點人生自由都沒有了？
葉瑾看向她，一字一頓地，很認真地回答道：“我怕你被被人毒死了，要是你死了，我去哪裏找人解毒。”
丹珠氣急攻心，話不經大腦脫口而出：“你不想我被別人毒死，倒是想把我餓死是吧？”
葉瑾蹙了蹙眉，似乎對她這話感到費解。
丹珠再也壓抑不住，索性把話給挑明來個不吐不快：“剛進明月閣的時候，你還說要帶我吃頓好的，結果呢？準備吃飯時你非喊我去給你買酒，買酒就算了，你還讓我跑了個大老遠。我知道你想和柳美人單獨相處，直接跟我明說不就行了？我這人又不是那麽不識趣！就算想讓我離場吧，好歹也多給我幾個銅板拿去啃饅頭，可是你沒有，你就是故意想餓死我！”
丹珠也是氣昏頭了，管它是不是無理取鬧是不是葉瑾的錯，先全部一股腦兒都推到他身上再說。
葉瑾安靜地等她發洩完，才慢慢地問道：“你身上連買兩個饅頭的銅板都沒有嗎？”
“沒有！”為了證實自己沒撒謊，丹珠的語氣特別鏗鏘。
“不可能。”葉瑾一口否定了，說道：“出門時我有檢查過，你身上帶了兩錢銀子和十五個銅板。這幾天你吃住都基本在客棧，去了兩次市集都沒買東西，唯一的支出，就是早上你給了城東小巷裏的老乞丐六個銅板。”
丹珠渾身一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地看著葉瑾，“……你派人監視我？”
葉瑾輕笑了聲，語氣輕快地糾正她：“這不是監視，是為了保護的你安全，不然你以為我神通廣大會掐指一算，兩次都正好趕上上官憐兒想對你下手？”
丹珠被噎住了，一瞬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098 獨來獨往
葉瑾調整了下站姿，漆黑如墨的雙眸對上丹珠的眼睛，徐徐地說道：“沒錯，我確實答應要帶你吃頓好的，可也沒說過要在明月閣吃。”
停頓了下，他沈痛地說道：“把你支走，是因為帶著你和別人同桌共餐的風險實在太大，為了維護我的完美形象，我只能讓你去買酒了。”
丹珠胸口堵著一口氣上不來，克制道：“我不就蹭個飯而已，哪裏又礙著你的形象了？”
葉瑾挑眉道，“你是我的人，你的一舉一動都代表著我挑人的水平，要是給人看到你那餓了三生三世的吃相，你讓我以後怎麽面對那些愛慕我的人？”
丹珠忍住想爆國罵的沖動，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道：“難道你就不能視線提醒我註意矜持，還非得支開我去買酒？”
“不能。”葉瑾狹長的眼眸流光微轉，懶洋洋地道：“而且，我也有好一段時日沒喝雲溪樓的女兒紅了，怪想念那個味道的。”
丹珠一陣氣結，在被這人氣得一佛升天二佛掉地前，她決定先離開戰場。
剛擡起腳，葉瑾的聲音又如蛇一般從背後涼涼地纏過來，“你要去哪裏？”
“回房間紮小人！”丹珠惡狠狠地甩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跑掉了。
一路急匆匆地趕回房間，進了門，她馬上上栓鎖住，末了還搬了兩張椅子架住，雖說對葉瑾起不了什麽用，但是只要能增加他一點點的煩惱，丹珠覺得都直了。
確定不會輕易被踹開後，丹珠拍了拍手，一轉身，眼角卻看到窗口處站了個人。
葉瑾靜靜地望著她，一雙黑潭似的眼眸深不可測，對著她若有似無地笑。
“……”丹珠頓時傻了眼，她都忘了，這家夥會輕功，似乎還是來無蹤去無影的精深。
她的臉色沈了沈，賭氣地扭過頭，搬了張椅子到另外一邊的窗口，背過身坐著。
過了一會，丹珠偷偷地扭過頭，發現他居然還在看自己，只是從原來的站姿變成了躺姿，半個身子倚在美人榻上的，眼眸微微瞇著，撩人得很。
可惜丹珠沒興趣欣賞這份誘惑，目光兇狠地回了一眼過去，擺正頭繼續面壁。
又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身後那道目光仍然牢牢地盯住自己，丹珠回過頭，葉瑾的視線果然還停在自己的身上。
她沈不住氣，從位置上跳起來，大聲質問：“你看我幹什麽？我告訴你，我們現在是兩清，我可沒欠你錢！”
葉瑾勾了勾嘴角，慢悠悠地答道：“你剛剛都說了要紮小人了，我能不盯梢你？”
說著，他還支起了一邊的手拖住下巴，眼神變得更加放肆可，甚至還在丹珠鎖骨以下的地方停了一會。
丹珠心裏一陣發毛，舉頭環顧四周，這房間雖然寬敞，但沒什麽遮擋之物，放眼望去一覽無遺，找來找去，也只有浴室那邊的屏風可以擋一下。
丹珠心一橫，直接搬起椅子放到屏風後，密密實實地躲開他打量的眼神。
“嗤”的一聲，她聽到那邊傳來他的輕笑聲，緊接著是他悠緩的質疑聲，“丹珠，你今年真的有十八了嗎？”
丹珠腦子懵懵地空了一下，很快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紮小人，頂門，躲目光……自己這一連串發怒的表現，確實……是小女孩才幹得出來的。
默默地羞恥了一會，丹珠當著沒聽懂他的譏笑，擲地有聲地甩出一句：“如假包換的十八歲，怎麽樣！”
“不怎麽樣。”葉瑾不知何時走到屏風旁，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多了三分戲謔：“你故意跑到這靜坐，是暗示我今天還想再來個鴛鴦浴？”
丹珠表情僵了下，飛快地跳起來，迅速將椅子搬出去。
後面的人輕輕地嘆了聲息，狀似隨意地道：“天氣這麽熱，我還真想立即泡個冷水澡降降溫。”
丹珠心裏“咯噔”了下，暗暗地心驚，這家夥不會又在打什麽主意吧？
冷靜了片刻，她緩緩地回過頭去看葉瑾，對方也在看她，眼裏帶著一絲玩味的笑意。
丹珠徒然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防備地往後退了兩步。
兩人大眼瞪小眼了一會，葉瑾最先移開了目光，看了眼外面的天色，自言自語地低喃了句：“差不多該出發了……”
一聽到這話，丹珠面上頓時大放異彩，幾乎壓不住想要翹起來的嘴唇。
太好了，他終於要出門了，天知道她現在有多不想跟這個人共處，總覺得只要和他多待一天，壽命就會減一年。
這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緊接著是小二恭敬的聲音：“葉少爺，您的馬車已經備好了。”
葉瑾說了聲“知道了”，然後看向猶在暗自欣喜的丹珠，微微笑道：“丹珠，走吧。”
丹珠臉上的笑容猛頓住，擡頭楞楞地看向他，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再不走，天色都要暗了。”葉瑾也管她的反應，率先走出了房間。
丹珠在原地傻站了一會，反應過來後，連忙追上去，不甘地問道：“我也要去嗎？”
葉瑾一副你在說什麽廢話的表情，不答反問：“你不去的話，誰來服侍我？還是你認為，二兩銀子就這麽拿到的？”
丹珠垂下腦袋，很小聲地嘀咕了句：“你以前不都是獨來獨往嗎？”
雖然她的聲音很輕，但葉瑾還是耳尖地聽到了，含笑道：“你說的沒錯，我以前的確喜歡獨來獨往，不過……”
他拉長了聲音，在丹珠疑惑的眼神中將後半句補充完整：“不過我現在覺得，有人陪著其實也挺好的。”
這句話觸動了丹珠心裏的某個地方，怔忪地看了他幾秒，正想附和地說幾句話，卻沒想到他語意一轉，緊接著又說了一句：“至少可以用來擋擋桃花，分擔下危險和黴運什麽的。”
丹珠握緊拳，控制著自己不要一拳頭招呼過去。
下了樓，客棧門口已經備好了一輛馬車，正是丹珠他們之前坐的那輛。
小二放了張矮凳在地上墊著，丹珠異常靈活地踩上馬車，葉瑾隨後也跟著上了車。
不想在車廂裏跟葉瑾大眼對小眼，丹珠很自覺地坐在了車外邊，等了一會，直到小二都把凳子搬回客棧裏了，她還是沒見到先前的車夫，甚至沒看到一個類似車夫的人在附近轉悠，現場除了她，也就只有車廂裏的葉瑾。
丹珠一陣生疑，掀起一邊的車簾，探了半個頭去問裏面的人：“少爺，車夫呢？”
葉瑾斟酒的動作停了停，眼皮子都不擡一下，“你不就是車夫嗎？”
丹珠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指著自己：“我？”
“你不是跟車夫學會了趕車嗎？這一趟就交給你吧。”葉瑾淺抿了一口酒，語氣淡得仿佛在說今天天氣很好。
丹珠啞住了，來蓮城的路上，她閑著無聊，確實就跟車夫學了趕車技術，有時候她還主動讓車夫歇著，自己親自動手趕一會，沒想到葉瑾都把這些看在了眼裏。
“為什麽要我來趕？而且我也不認識路呀！”丹珠簡直無語。
葉瑾淺放下杯子，微笑道：“第一，你工錢已經翻了好幾倍，再也不是從前那個只會打點小雜的丫鬟；第二，路就只有一條，只管沿著大路往前走就是了。”
他這態度就是打定主意要她當車夫，丹珠知道爭不過，只好悶悶地放下簾子去拿馬鞭。
剛想抖韁繩驅馬，她想到了什麽，返身拉開門簾，慎重地說道：“我要先說好，我是新手上路，這萬一路上磕磕碰碰撞到了什麽，後果我可不承擔。”
“你只管趕車，我負責擺平一切糾紛。”葉瑾仍是笑著，還沒等丹珠放下心，及時地補充了一句：“但造成的損失費用，一律從你的月錢裏扣。”
“……”
默默地放下簾子，丹珠喝了一聲“駕”，驅馬上路。
因為葉瑾後面那句話，不想重新欠債的她，趕得格外小心的翼翼，半點神都不敢分。
幸好現在時間還不算晚，路上的行人不多，否則夜市的攤位一擺出來，出來逛的市民多了，丹珠這個新手恐怕就要傷腦筋了。
出了鬧市區後，道路變寬敞了許多，丹珠看前面沒什麽人，漸漸地放下緊繃的神經，暗暗地開始加快馬車的速度。
就在她全神貫註駕車時，身後的車簾被人撩開，葉瑾從裏面走了出來。
感覺有人在自己身邊坐下來，丹珠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問道：“少爺，你不在裏面好好待著，出來幹什麽？”
“呆的有點悶，出來透透氣。”葉瑾淡淡地答。
他一出來，丹珠條件反射地開始覺得不自在了，想了想，打著商量的語氣問道：“你是不是覺得有點無聊？”
葉瑾看了看她，用眼神示意地她繼續說下去。
丹珠揮了揮手中的馬鞭，壯了膽子問道：“……要不換你來趕趕？”在外面吹了半天的風，她早想進去歇歇了。
葉瑾嘴角微揚，臉上又是那副要笑不笑的表情，“要不換你付我二兩銀子的工錢？”
“……”丹珠閉緊嘴巴，轉過頭繼續趕車。
099 通房丫鬟
天色越來越晚了，當第一顆星星出來的時候，丹珠驚心膽顫地發現，葉瑾指揮她前進的這條路，似乎就是通往上次那個深山老林的。
想到前幾天蛇口逃生的經歷，丹珠重重地打了個寒顫，緊張地問道：“少爺，我們到底是要去哪？”
她說這話的時候，心裏已經開始有了盤算，但凡葉瑾回答說個“是”，她立馬跳車回城，打死都不會再靠近那個蛇洞。
葉瑾彎了彎唇，笑得意味不明，“我和深山老妖做了筆買賣，今晚子時給它送個丫鬟當夜宵。”
“……”
什麽叫冷笑話，這就是冷笑話。
丹珠清了清嗓子，低眉順眼地說道：“你說我們笑著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還有什麽好瞞的？你就告訴我吧。”
“床？”葉瑾舌頭一卷，故意曲解她的發音。
“……”丹珠暗自調整氣得有些紊亂的呼吸，穩了穩情緒，又說道：“這天色都快黑了，再往前我可就瞧不清路了。如果您要的地方還遠著，要不我們現在先回城，明天早點再出發吧。”
“不行，一定要今天。”葉瑾一口駁回了她的請求。
聽出他態度的堅定，丹珠識趣地沒再吱聲，如果把她前世加今生全部的時間加起來，在過去的三十九的人生裏，葉瑾可以說是她見過的最最討厭的男人，沒有之一。
車子繼續骨碌碌地顛簸著，前面遇上了一個三岔路，葉瑾讓丹珠將車駛入了左邊的道路，經過幾叢林木之後，車子上了坡道。
丹珠驚訝地看著旁邊嶙峋的山壁，這是往山上的路，這麽說來，他們不是去蛇洞了？
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她長長地松了口氣，心情都輕快了許多，揚起手裏的馬鞭，正想一把揮下去時，就聽葉瑾忽然道：“我來吧，你進去坐。”
丹珠手頓在半空中，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這個恨不得將她當牛馬來使喚的葉瑾，居然主動跟自己攬活？
不等她反應過來，葉瑾接過她的馬鞭，“啪”地用力一揮，馬車立即飛奔了起來，把丹珠顛的慣性地往後一倒。
她手忙腳亂地扶住車攔，不滿地埋怨道：“少爺，你就不能等我進去了再加速嗎？”
葉瑾沒理會她的投訴，繼續趕著馬車圍著山繞圈圈。
丹珠無語地看了看他，只得小心翼翼地爬進車廂裏，往下一倒，呈死魚狀地躺在木板上。
不趕車不知道，原來這活只是看著輕松，其實做起來也挺累人的，尤其她又是個新手，需要時刻註意旁邊的突發情況，比熟練的車夫還要更吃力一些。
車子在不算平坦的山路山顛簸了小半個時辰，丹珠正看著頭頂的天花板發呆，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馬的嘶鳴聲，車子穩穩地停了下來。
直覺這是已經到達了目的地，丹珠半個身子側出窗外，驚奇地打量外面的風景。
窗外正對著一扇華麗而不失雄偉的大門，兩旁掛著兩串長長的紅燈籠，還放了不少夜明珠做照明用，將附近的一片天地照得通通亮亮想的。
丹珠擡起眸子，門口正上方立了個牌匾，上面龍飛鳳舞地題四個大字：碧濤山莊。
丹珠被這扇財大氣粗的門給震到了，沒想到這看似杳無人煙的山裏，居然有這麽大一座山莊。
她很快註意到門口絡繹不絕的，不少江湖裝扮的武林人士正往門裏邊走，像是趕著進去赴什麽約。
下了車後，丹珠疑惑地問：“這裏面是不是在舉辦什麽活動？”
葉瑾沒有回答她，只叮囑了她一句：“跟緊我，不要走失了。”
這人總是神神秘秘的，丹珠也不執著馬上得到答案，讓人安頓了馬車後，便跟著一起走向大門。
門口有好幾個護衛把守著，負責核對客人的身份。
他們前面站了個道長打扮的中年男子，丹珠見他從懷中拿出一張紅色的帖子遞給護衛，待護衛檢查無誤之後才能進去。
她忽然有些忐忑，壓低了音量地問身邊的男：“少爺，你有邀請函吧？”
“沒有。”葉瑾回得很隨性。
丹珠立即定在原地，傻傻地問道：“沒邀請函我們怎麽進去？”她可不想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被拒之門外，那多丟臉。
葉瑾沒理會她的問題，徑直走到了護衛前。
護衛攔住他，客氣地說道：“這位公子，請出示您的邀請函。”
葉瑾負著手，神色不動：“沒有。”
“對不住，今晚的拍賣會只允許有邀請函的客人參加。”秉公職守的護衛拱了拱手，客氣地謝絕了他。
丹珠站在葉瑾身後的幾步開外，幸災樂禍地想，看吧，都說了沒邀請函進不去，居然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葉瑾淡淡地看了眼護衛，微微一笑，“你跟你們的趙莊主知會一聲，就說葉某來訪。”
也許是葉瑾表現的太過淡然，那護衛楞了楞，不由得重新打量眼前的男子，芝蘭玉樹，豐神俊朗，氣質高貴，怎麽看都像是哪裏來的大人物。
護衛不敢懈怠，拱了拱手，態度越發客氣來，“如此，還請公子在此稍等片刻。”
說完，忙不疊地地朝裏奔去。
丹珠對眼前這一幕頗感意外，總算移了腳步走到葉瑾身邊，放松地笑道：“原來你是這山莊主人的朋友，早說嘛，害我白擔心一場。”
葉瑾嘴角向兩邊一扯，似笑非笑地，“怎麽？擔心吃閉門羹？還是怕要在山郊野外露宿？”
丹珠摸了摸鼻子，實在不想老實地承認他兩樣都說對了，索性閉上嘴巴當沒聽到。
沒多久，碧濤山莊的趙莊主趙奇霖帶著剛剛那名護衛急急趕來，見到門外的葉瑾時，兩眼瞬間亮了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走上前，伸手就想握葉瑾的手，驚喜道：“葉老弟，我可終於把你盼來了！”
葉瑾往後退了一步，及時用扇子將他的手擋在半空中，涼薄的眼神很明白地寫著：別靠近我。
趙奇霖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這人極其厭惡被人觸碰到，搓了搓手，嘿嘿笑道：“見到你太高興了，一時得意忘形了。”
丹珠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他看上去約莫三十歲左右，皮膚黝黑，雙目深邃，魁梧的身材讓他看起來氣勢十足，一看就像是那種功夫了得的江湖人士。
趙奇霖扒拉著葉瑾聊了一會天，很快註意到站在葉瑾背後的丹珠，臉上露出驚奇的表情，指著丹珠疑惑地問道：“這女娃是誰？……跟著你來的？”
聽到別人提到了自己，丹珠很自覺地往前邁了一小步，低著頭，默默地等著葉瑾介紹她。
“是啊，”葉晨點了點頭，微笑道：“這是我的通房丫鬟，以後見到她不用客氣，有什麽忙需要使喚她做的，盡管開口。”
丹珠愕然擡頭，一雙圓目直直地瞪著葉瑾，如果再瞧仔細點兒，肯定能發現她眸底裏的熊熊怒火。
趙奇霖比她還震驚，誇張地往後退了兩步，不可思議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丹珠，激動地問道：“什麽！？你居然有通房丫鬟？你不是……”
“先進去吧。”葉瑾打斷了他的話，適才的閑淡已經轉化成幽幽難測，“趕了大半天的馬車，我還沒用過晚飯。”
聞言，丹珠狠狠地在心裏吶喊，趕了大半天的是她！是她好麽！他就趕了那麽一會，也好意思把苦勞全部都撈了。
被葉瑾這麽一打斷，趙奇霖才意識到這裏是大門口，忙將到嘴的疑問全部往肚子裏咽下去，鎮定地道：“好，我帶你們去吃飯。”
總算可以進門了，丹珠剛想跟著入門，這時，後面有人喊住了她。
“丹珠姑娘。”
這個聲音很熟悉，今天中午才剛聽過。
丹珠回過神，訝異地看著正從臺階下走上來的雲蕭，他怎麽也來了？
定了定神，她主動迎上去打招呼：“雲公子，你好。”
雲蕭在她面前站定，微笑道：“你也來參加拍賣會？”
拍賣會？丹珠捕捉到這個關鍵字眼，原來這山莊舉行的活動是拍賣會，這麽說來，而這些不斷往裏湧的江湖人士，都是沖著拍賣會來的。
她笑了笑，說道：“我是陪少爺來的。”
雲蕭怔了下，註意到站在丹珠身後不遠處的男子，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很快恢覆如常。
葉瑾定定地看著他，嘴角勾起一絲毫無笑意的弧度，“原來是雲少爺大駕光臨，真是有失遠迎了。”
這話一出，旁邊的趙奇霖瞬間變成了配角，仿佛他才是這座山莊的主人似的。
趙奇霖有些訕訕然的，掩唇輕咳了下，打著圓場道：“你不是說餓了嗎？我先帶和丹珠姑娘過去用食。那個雲公子，你自己自便。”
雲霄微笑著應下來。
葉瑾沒出聲，眉眼微彎起，顯得越發難以揣測。
這下，就連丹珠也感覺到了這兩人氣氛之間的不對勁，她看了看葉瑾，又看看雲蕭，低著頭，識趣地走到了葉瑾的身邊。
她的歸隊讓葉瑾的臉色稍微好看了那麽一點兒，低頭瞥了她一眼，淡聲道：“走吧。”
丹珠點了點頭，又沖雲蕭回應地笑笑，算是還了他的禮數。
100 追悔莫及
趙奇霖帶著葉瑾他們進入山莊別苑後，令人上了桌好酒好菜便出去招呼賓客了。
看著滿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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