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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最是無辜也最是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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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家宴依舊冷冷清清,大家興致都不高,不怎麽交談,朱由校小酌幾杯後便命人將宴席撤了,“今日就到此罷,大家早些回去歇了。”

“是。”家眷行禮後,陸續散去。

“天氣涼,皇上早些回去歇息。”張嫣由宮女扶著,最後才離去,朱由校笑笑,:“皇後也是。”

回到寢殿,並不見高永壽的身影,朱由校也沒急著去尋,大過年的,總不能還把他綁在身邊,於是便一個人去小木作坊裏坐著,裏面燃了炭,很暖和。

朱由校坐在椅子上,又端詳起桌上放的小木人,拿在手中撫摸,不舍放下。

“回來了?”高永壽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鬥篷上還帶著雪花,抖了幾抖,落了一地,朱由校擡頭看向他,隨後視線轉向窗外,“下雪了?”

高永壽點頭,“年末了,雪落得甚兇。”像是要把這一年的寒氣都放完。

“明天就又是新的一年了。”朱由校望著窗外的雪,甚是感嘆,這日子稍不留神,就過得異常快。

高永壽附和著,“是啊,明天就又是一年了。”甚是難得和珍貴。

“你可有什麽新年願望?”朱由校像是突然想起這個話題,轉頭看向高永壽,眼中有些期待。

“沒有。”高永壽搖搖頭,他知道往後的每一天都不會比前一天幸運,現在過得每一天都是餘生最幸運的那一天。

朱由校皺眉,“怎麽會都沒有願望?”這男人,真是一點都不會哄人。

“那你想要我有什麽願望?”高永壽將問題拋回去,朱由校鼻子一橫,甩手道:“明明是我問的問題,現在倒是要我來回答了。”

高永壽輕笑,看著朱由校的後背,“生氣了?”

“可笑,我有什麽好生氣的。”朱由校把桌上的小木人拜訪整齊,起身回了寢宮,高永壽看著桌上與自己一般模樣的小人,唇角微微彎起,隨後跟著朱由校回了寢宮。

這幾日房事頻繁,兩人自覺地摟在一起,老老實實的睡覺,朱由校翻來覆去半天也沒睡著,終究還是忍不住詢問:“你今日去了哪裏?”

高永壽睜開眼睛,楞了片刻,“出宮去了。”

“出宮?”朱由校從高永壽懷裏離開,看著高永壽,“你出宮了?”

高永壽將朱由校拉回到懷中,“嗯,你去家宴,我又不能跟隨,只能出去轉轉。”

這麽一說,朱由校心裏倒不是滋味了,可依高永壽現在的身份確實不適合出席宮宴,在他面前,高永壽尚有名字和地位,可在外人眼裏,他不過是一個皇上寵愛的侍郎,根本沒資格出席宮宴。

“是我不好,我應該......”話還未說完,就被高永壽吻住,溫柔的貼著溫熱的唇,感受著溫熱的呼吸,“你沒有任何不好。”

不好的都是我。

難得高永壽能主動一次來親吻他,朱由校激動的不行,緊拽著高永壽後背不撒手,高永壽偏開頭,笑道:“好了,不是說好這幾天休息嗎。”

朱由校恨恨的在高永壽唇上咬了一口,“誰讓你先來撩撥朕的。”

“好好,都是我的錯。”高永壽將朱由校攔在懷裏,哭笑不得。

百官宴,祭祖,家宴,大大小小的事忙一天,朱由校有些累了,貼著高永壽溫熱的胸膛很快睡去,高永壽聽到耳邊均勻的呼吸聲慢慢睜開眼,眼中滿是憂郁。

今日他是出宮轉了一圈,可這轉的真是好大一圈。

柳無言去世後,安全起見,高永壽將清離移至別處安置,好些時候都沒他的音訊,不曾想,他竟然把酒館開到京城來了。

“這裏不安全,你還是快些離開。”高永壽坐在火爐旁,爐子裏的火歡快的跳躍,將高永壽臉上的面具光映得通紅。

清離搖搖頭,“二叔離開後,少爺是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是不會離開的。”

“你們心中的少爺早已經死了,現在不過是一副軀殼,不值得你這樣。”高永壽的話說的很冷清,沒有什麽感情。

清離苦笑著飲了口酒,被辣的皺起眉頭,深吸了一口涼氣,“少爺還記得柳府嗎,還記得老爺和夫人嗎?還記得柳家上下一百多口人是如何死的嗎?”

高永壽註視著爐子裏的火光,隨後搖搖頭,“不記得了。”他只知道皇宮,只知道東廠,還有朱由校,以及尚在天牢的魏忠賢,因為他的記憶僅限如此,那些太久遠的,記憶真的裝不下。

“我也快不記得了。”清離替高永壽滿上酒,笑道:“真是苦了少爺,要替這些毫無記憶的人來背負仇恨。”

高永壽沈默了。

“你舍不得殺他?”清離盯著高永壽的面具,“那現在這些都是誰給你帶來的?你本應該是京城富賈家的少爺,到了合適年紀,尋個合適的官家小姐娶了,然後一大家子幸福的過日子,是誰?是誰讓你落到如今這地步?”

“清離!”高永壽迅速起身要離開,“我以後不會再來了,你自己保重。”

“少爺!你當真放下仇恨了嗎?”

身後是清離的質問聲,高永壽慌亂的離開,外面已經下起了雪,落在掌心,冰涼冰涼。

回到宮裏,本該熱鬧歡騰的除夕夜異常的平靜和安詳,高永壽踱步至乾清宮外並未進去,轉身去了坤寧宮,功夫盡數廢去,如今只能從正門進去。

坤寧宮的燈還在亮著,宮女見有人進來,慌亂的問道:“誰?是誰在哪?”

屋裏張嫣聽到動靜聲,將下人遣散,“進來吧。”

高永壽大步進去,屋內角落處放了火盆,裏面在燒紙錢,煙子熏得張嫣眼淚直流,張嫣只好撇開頭,用帕子拭去眼淚,全然不顧身後站著的人。

“參見皇後娘娘。”

張嫣回頭看了眼,然後緩緩起身,盯著那雙漆黑的眼睛,苦笑道:“皇上當真是寵愛你。”至於為何寵愛,寵愛到何地步,張嫣已疲於去回憶。

高永壽站立著未說話,他不知張嫣是何時發現他的存在的,只知皇後身邊的人給他遞了紙條,望相見。

“坐吧。”張嫣用手帕煽動眼前的煙子,眼眶微紅,待火盆的紙錢燃的差不多了,遣下人把火盆端到外面去。

高永壽視線隨著濃煙望去,道:“宮內禁止私下燃燒紙錢,況且今日還是除夕,皇後這麽做,是大不敬。”

張嫣輕笑道:“高千戶難不成要去皇上那裏告本宮的狀。”

“這倒不至於,只是好奇今日可是有娘娘親人的忌日?”

張嫣呼了口氣,平淡的向高永壽覆述道:“不是忌日,是生日。”

高永壽看著張嫣未說話,張嫣笑了笑,轉身坐在軟塌上,繼續道:“今日是本宮乳娘的生日,高千戶你說巧不巧,本宮乳娘的生日恰好在除夕夜。”

“聽爹爹說,本宮出生的時候,很難餵養,生人一靠近就又哭又鬧,所以接連換了好幾個乳娘,唯獨這個乳娘抱本宮,本宮乖巧的很,她很疼本宮,比娘親還要疼愛本宮,以至於後來進宮時,本宮死活都要將乳娘一並帶進宮,但宮內有規矩,不能帶乳娘,沒辦法,本宮只好去求爹爹,把乳娘安在宮內新招的那批嬤嬤裏。”

高永壽沈默著聽張嫣繼續講這個莫名其妙的故事,張嫣突然擡頭看向高永壽,“你可知本宮的乳娘是誰?”

“不知。”

“你確實不知道,你怎麽知道本宮的乳娘是誰?”張嫣笑笑,“可只要本宮一提醒,你肯定知道,你還記得在景陽宮遇到的那個老嬤嬤嗎?”

高永壽突然擡頭看向張嫣,眼中全是驚訝。

“不錯,她就是本宮的乳娘,本宮想著只要乳娘進宮了,就能拖個關系把她招到本宮身邊照顧,沒想到這麽不湊巧,乳娘被安排來安排去,竟然安排到景陽宮伺候任容妃去了。”

話已至此,高永壽心中的疑惑總算解開了,當日他不明白那老嬤嬤為何一口咬定是他毒害太子,他不過在景陽宮碰過她一面,怎就被她編出一出故事來,又是私情任容妃,又是指示她下毒的,現下全明白了,想來當日的一切湊巧都不是那麽湊巧。

“乳娘豁出去命要將你們這些殺害我孩子的人送去地獄,但不曾想,皇上然原諒了你,皇上竟然原諒了你......”現在說,依舊是滿滿的不敢相信,皇上怎麽能原諒你。

“我沒有下毒害太子,皇上本就是錯怪了人。”

“你胡說!”張嫣情緒突然激動,“你沒有毒害太子?那本宮的孩子當日是怎麽死的?就是你,是你們一群心如蛇蠍的人,害了本宮的孩子。”

時隔已久,但每每提起,張嫣還是心痛的流淚,“是你們害了我的孩子,他是那麽無辜,他做錯了什麽?”

“那太子又做錯了什麽?”朱由校是那麽喜歡那個孩子,一出生便立為太子,但終究是逃不過宮內的人心,只是高永壽怎麽也想不到,竟然是一向寬厚善良的皇後害死了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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