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愈發嚴寒，朱由校裹著裘衣，縮在高永壽懷中，昏昏欲睡，嘴裏嘟囔著，“到哪了？”

高永壽撩起簾子，瞥了眼馬車外，“快了。”

“嗯...”朱由校應了聲，尾音拖得特別長，嘆息道：“身子乏得很。”

高永壽低頭看著懷中的人，眉心緊蹙，伸手去探了探額頭的溫度，輕微有些發熱，天氣轉的快，再加上昨夜無節制的飲酒，這身子哪裏扛得住。

“等回宮，讓範太醫開幾服藥，估計就好了。”

“但願。”朱由校輕應了聲，聽著聲音，很是疲乏，高永壽也不再與他說話，任由他睡去。

馬車外風聲呼呼作響，高永壽攏了攏手，攬的更緊。

“皇上。”聽見有人喚，朱由校疲乏的睜開眼，有些困惑，不過很快清醒過來，“到了？”

高永壽點頭，“嗯。”

朱由校從高永壽懷中離開，原本溫暖的懷抱，突然一涼，空落落的，高永壽縮了縮手，心中怪異，原來這取暖是相互的呢。

“皇兄。”朱由檢負手站在門口，似是等了許久。

朱由校擡眼望去，心中微微嘆息，還想好好歇息一番，看來是不能了。

“朕這兩日不在，辛苦你了。”

朱由檢的視線不在此，一直落在不遠處的黑衣男子身上，“不知皇兄身後的這位是？看著有些面生。”

朱由校轉身，看了眼身後立著的男人，不甚在意道：“剛進宮的奴才，你自然是看著面生。”

“哦？是嗎？”朱由檢面帶笑意，想要去靠近幾分，看個清楚，但被朱由校伸手攔住，“由檢，切莫放肆。”

朱由檢停下腳步，哈哈大笑，“皇兄，我只是對這奴才戴著面具有些好奇，你何必如此緊張？”

“進來。”朱由校沈著臉，威嚴不容侵犯。

朱由檢適可而止，跟著進去，走之前還不忘打量一直默不作聲的奴才，心中冷笑，隱藏的可真深。

“他是高永壽。”不是懷疑，而是肯定，朱由檢緊盯著朱由校。

朱由校並未隱瞞，“是他。”

“皇兄，你糊塗啊！”嘹亮的噪聲在殿內響起，無奈而憤怒，憤怒而惶惶不知所措，“事到如今，他是何居心，你難道還看不出一二？”

朱由校緊皺著眉頭，頭疼的厲害，下意識的閉了閉眼，“朕知道。”

“那皇兄為何還要如此？”

一時間朱由校也有些悵惘，為何還要如此，留他在身邊，要整日擔憂他會逃走，猜疑他的另有居心，甚至害怕他會直接要了自己的命，諸多不順，為何還要如此固執。

“朕喜歡他。”也許這是最好的理由。

朱由檢楞住了，呆呆的看著皇位之上，他萬分敬重的皇兄，此刻竟然像個頹廢孩子，一事無成。

“他是做了壞事，可朕也不是個好人。”朱由校似乎向無數的人解釋過這句話，這世間不只高永壽是個壞人，他朱由校也是壞人，是個十惡不赦，作惡多端的壞人，他的壞遠遠要比高永壽多，不能因為他是皇上，就對他從輕發落。

“朕為了一己之私，拆散了他的姻緣，斷了他的子孫，廢了他的武功，還用皇權困住他，朕以為只要對他好，這些錯誤都是可以彌補的，可朕錯了，他根本就不想要朕的好，他恨朕，他想殺了朕。”朱由校垂下腦袋，無奈苦笑，“朕那麽喜歡他，他卻要殺朕。”

短暫的發洩後，朱由校平靜下來，“他恨朕是應該的，朕不殺他，是因為朕喜歡他...他若死了，這世間實在沒了意思，所以就讓我們這麽下去吧，這輩子苦點，或許下輩子就走的順當些。”

朱由檢怔住，“皇兄...”

“由檢，我知道你的那些擔心，可這次算皇兄求你了，你就當不知道他還活著，放了他吧，這皇位我坐著也是無聊，你若是想要，便拿去吧。”

沒了這些皇權祖訓，綱常倫理，他和高永壽日後的路會不會好走一些。

“皇兄。”朱由檢急了，“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擔心皇兄。”

“可是魏忠賢告訴你這些的？”朱由校猛的擡頭，目光不善。

朱由檢猶豫半晌，才點頭，“若是魏忠賢不告訴我，皇兄是不是打算一直瞞著我？”

“是。”朱由校毫不猶豫的應道，“你也別怪朕隱瞞，畢竟多一個人知道，對他來說，就多一份危險。”

這次，朱由檢徹底絕望了，他只是看著朱由校，“這皇位還請皇兄好好坐著，這天下我們一同守著，至於其他，皇兄好自為之。”

朱由校擡眸，眼中覆雜難明，最後只是一聲嘆息，外加二字，“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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