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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割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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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割舍

◎我從沒有愛過你◎

盛夏的夜風是熱的, 還有蟬鳴的聲音,偶爾伴隨著幾聲蛙叫。

但林清夢卻好像什麽都聽不到了,她的心跟著他手中搖曳的火光, 一明一暗的。

顧星河在離她幾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

林清夢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木質檀香味。

這種危險距離, 不是她和他之間應該有的,林清夢感到不安。

“啪”的一聲,手中的打火機被闔上, 整個世界好像完全安靜了下來。

他緩緩擡起頭,直直的看向他。

黑暗籠罩了整個夜晚, 也完完全全隱了他臉上的表情。

但他身上帶來的那種強大的壓迫感,讓林清夢有些喘不過氣來。

“孩子, 是誰的?”

他終於開口。

林清夢心裏猛地一疼,她感覺自己好像失足掉入一片荊棘叢中,被無數鋒利的尖刺包圍。

她想逃, 但她已經不能再逃, 也無法再逃。

他的出現, 在她的意料之中。

而他想要的答案,她也已經在心裏演練了成千上萬遍。

有些事,如果是用勇敢開始, 那最後也要用勇敢來結束。

她很輕的笑了笑, 淡淡說道:“不是你的。”

顧星河僵在原地,心上好像被插了一把刀。

順口而出的話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抖:

“為什麽?”

林清夢的回答幾乎是不假思索, 脫口而出的。

“為什麽?答案就是, 我從沒有愛過你, 顧星河。”

“回國之後, 重新和你在一起, 只不過是想看曾經高高在上矜貴無比的顧星河, 是如何向我俯首稱臣的。”

“後來....”

黑夜的寂靜裏,林清夢面帶笑容,無比平靜的舉著鋒利的匕首,一遍又一遍的插進他的心臟。

顧星河疼不疼,她不知道,但她已經疼的快要站不穩。

最後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用手一把鉗住她的下巴,林清夢疼的差點喊出聲來。

離得近了,林清夢終於看到了他臉上的表情,和手上暴起的青筋。

猩紅的眼底,有傷痛,但更多的是嘲諷。

“滾,別讓我再看到你,林清夢。”

他用低沈陰冷的語氣,對她做出最後的警告。

林清夢一個趔趄,差點就要摔倒地上。

他終於對她露出了自己最冷漠殘酷的一面。

或許,作為如今京市最顯赫的顧家掌權人,他骨子裏的血,一直是冷漠薄涼的,只是曾經將自己最溫暖的一面全部給了她而已。

而現在,又被她親手封凍在這個夏夜。

有人說,心碎的時候,就像木材一樣,順著紋路,自上而下,完全裂開。

當顧星河轉身的時候,林清夢聽到了木材開裂的聲音。

她親口說出的那些話,就像一場洶湧的雪崩,將來去的路途都掩蓋。

再見,我的愛人。

再見,我曾經人生的全部。

再見,顧星河。

顧星河失事的第二天,林清夢趕到了醫院。

蔡明章告訴她,他本來是想回來陪她過聖誕的,結果遇上暴雪,飛機雷達失靈,直直墜落。

機長當場死亡,其他的乘務人員三個當中只生還了一個,還是重傷,下輩子大概要在輪椅上度過了。

顧星河活了下來。

但傷的特別重,處在極度昏迷狀態。

林清夢在奔向醫院的過程,幾乎是要將這一輩子的眼淚都要流光了。

站在病房門口,她的手顫抖著,甚至不敢去觸碰門把手。

門從裏面開了,是宋晴。

她看到淚眼朦朧,憔悴不堪的林清夢,很輕的皺了皺眉,然後將身後的門輕輕關上。

“我們談談吧。”

林清夢盡管前二十幾年過的坎坷,卻從沒出現過那天在病房門外的那種無力感。

當她眼睜睜的看著那扇幾乎觸手可及的病房門在她眼前關上的時候。

林清夢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絕望。

而宋晴接下來的一番話,更是將她徹底推入了死無葬生之地的無邊懸崖。

“我一個朋友在港市,是做媒體工作的,前幾天剛拿到一個特別新聞,是關於你親生母親的。”

她拿出手機,翻了翻,將一篇看起來是剛剛編輯好的新聞初稿,讀給林清夢聽。

林清夢瞬間如墜冰窟,連呼吸都帶著痛。

“我只有這麽一個兒子,他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了,不光我需要他,顧家更需要他,你懂我的意思嗎?清夢。”

“我一直拿你當親女兒一樣看待,就算你當初拋下星河出國的那幾年,我也非常能理解你的心情。”

“但這次,阿姨要對不住你了。”

“星河的履歷上不能出現任何政治汙點。”

林清夢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出那間醫院的,她蹲在醫院外的馬路牙子上,失神的盯著路邊不知道被誰堆砌的一個醜醜的雪人。

蔡明章從車上下來,看見林清夢正對著一個醜醜的雪人傻笑。

不明所以的他還上前,撞了撞她的肩。

“聽說最厲害的專家來了,高興壞了吧。”

“那小子命硬著呢,他肩上還肩負著顧老爺子臨終的重托呢,顧家的整個希望都在他身上了,他不會那麽容易倒下的,放心吧。”

“顧家的希望....”

林清夢看著咧嘴歪笑的雪人,嘴裏喃喃的來了這麽一句。

林清夢消失了,悄無聲息的。

就像一場大雪之後,那些印的再深的腳印也會隨著消融的雪水而一並消失不見。

連她辭去京大教授的工作,也是陸淩宇幫她代為辦理的。

她註銷了所有的社交賬號,將京市買的那幢別墅也找了個中介掛牌出售。

顧星河醒來的時候,身邊空無一人,除了桌子上的那枚戒指。

他向林清夢求婚時的那枚戒指。

宋晴推門進來,看見了猩紅著眼的顧星河,正一遍又一遍的撥著那個早已經是空號的號碼。

旁邊的秘書更是灰敗著一張臉,垂在一旁,不敢發一言。

宋晴將一張照片放在桌面,輕輕推了過去。

下一秒,只聽“哢嚓”一聲巨響,玻璃桌面四分五裂,所有的東西都被濺扔到地上,包括那枚閃著耀眼光芒的戒指。

還有那張,機場裏,林清夢靠在陸淩宇肩上的照片。

有幾滴血,濺在照片上林清夢的側臉上,像是她流下的血淚。

回國的那天,陸淩宇來接她。

她問陸淩宇要了一支煙。

“你早知道我不是林家的親生女兒了吧?”

她略生澀的吐出一個煙圈,瞇著眼看了一眼旁邊的陸淩宇,篤定的語氣。

陸淩宇“嗯”了聲。

是什麽時候知道的呢,大概是林清夢剛考上大學的時候。

一心想往上爬,貪戀權勢的林盛竟然沒有同意和顧家早有的婚約,而是轉而要林清夢和白京海在一起。

他也是偶然從繼母和林盛通電話的爭吵中聽了個端倪。

一直偷偷喜歡繼妹卻被倫理道德束縛的他,那一刻竟然生了一絲異樣的竊喜。

沒有人比他更渴望她的身世被曝光。

就像現在這樣,她孤立無援的情況之下,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他一個。

而他甘願為她做任何事。

這個世上,沒有人比他更愛她。

林清夢沒有再問,她摁滅了煙頭,低著頭笑了笑,像是自嘲。

林清夢是回國的第三天開始有嘔吐反應的。

起初,她以為是自己驚懼悲傷過度,沒有休息好,才引起嘔吐的,並沒有在意。

直到一周後,她因為嘔吐的太厲害,暈倒在地,直到下午才轉醒。

她才不得不去了一趟醫院。

陸淩宇找到她的時候,她正坐在海邊的礁石上,海風吹起她的長發,她卻仍舊一動不動的看著前方的落日。

她整個人籠罩在夕陽之下,眼神破碎而又迷離。

陸淩宇過去,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她單薄的肩上。

他看到了她手裏的那個孕檢報告單。

夕陽完全沒入海底,林清夢才輕輕開口:

“你可以幫我簽字嗎?”

她用了整整一天,想著自己生下這個孩子的後果。

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她不能允許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樣,從此一輩子背上私生女的標簽,被人唾棄。

宋晴那天的話還言猶在耳:

“你的身世,就是對他前途最大的阻礙,會讓顧家多年的奮鬥全部付諸東流。”

拿到手術單的時候,林清夢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抽幹了,只剩下一句行屍走肉的軀體。

她雙眼無神的望著窗外,一雙手卻在不停地顫抖。

陸淩宇心裏抽痛,他顧不得其他,而是將她冰涼的雙手攥在手心。

她沒有掙脫,而是一臉迷茫的看著他,低低的問了一句:

“一個人的出生,真的就是原罪嗎?”

護士在喊她的名字,林清夢眼睛閉了閉,沖他擠出一絲微笑,然後抽出了手。

陸淩宇僵在原地,他忽然警覺,不是顧星河失去她了,是她正在親手斬斷和他最後的牽絆。

她割舍了過去的一切,毫不留戀的。

曾經有多愛,現在的割舍就有多痛。

但林清夢自始至終保持著清醒,她甚至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林清夢在手術臺上做手術的時候,媒體報道了曾經的知名芭蕾舞者鄭某卷入一場“間諜”案中。

而她曾經和港市徐耀輝曾有一段情露水情緣,二人疑曾育有一個孩子。

陸淩宇站在手術室外,看著網上鋪天蓋地的熱搜,突然膝下一軟。

而大洋的彼岸,星輝醫院裏。

顧星河卻一把拔掉了針頭,掙脫保鏢的阻攔,沖出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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