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 第 20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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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第 205 章
◎開疆拓土（三合一）◎
浪漫的時候, 是真的浪漫。浪漫的結果也得承受。
第二天，許夢雪起來就發現頭重腳輕的，鼻塞得嚴重, 時不時打個噴嚏、流個鼻涕。不用多想就知道, 她這是凍感冒了。
易霆好不自責。
許夢雪人病著, 卻很大氣，打斷他這種黛玉妹妹似的自責。
“不要再說早知道了, 我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了。早知道早知道……那你早知道有流星, 你不告訴我，你不後悔？”
易霆：“……”
她實在病得難受，說話甕聲甕氣的, 說易霆的時候，也不似以往那般清脆響亮的聲音, 多少帶著點鼻音。
好在，易霆給她測了體溫, 溫度並不高，只三十七度左右。
許夢雪也蠻慶幸, 幸虧是只感冒不發燒，如果發燒的話, 她可是要受苦了, 確切說，更受苦。她發燒會四肢無力, 渾身酸軟，幹什麽都沒精神。
現在, 她還能躺在床上看看書, 畫畫設計圖草稿什麽的。
他們和史蒂夫達成合作, 她寸步不讓, 那麽，就得拿出寸步不讓的實力來，不然這個合作不會因為私人關系而長久的。
倘若大家不能互惠互利，這種合作下演變出的私人關系也會交惡。
她看得很清楚，這一塊會單獨成立一個品牌，和衣尚分割開。
這是她和史蒂夫打開國際大門的品牌。
他們要匹敵那些老的時裝品牌，要在他們已經成熟的劃分好陣營的土地上占據一席之地。
發愁的是找誰合適呢？
深感人才不足。
她倒是覺得常老師很合適，隨後想想又作罷，常老師是不可能辭去忻州大學的教授工作的。再說了，《衣尚》雜志成立雜志社，在出新的雜志品牌，這些都是常老師在負責，她也沒這個精力啊。
一時半會沒想到合適的人，許夢雪也就先擱置了。
反正她就算想出來了，這兩天也辦不了。
她還病著躺在床上，一時三刻的也去不了辦公室。
慧姐端藥進來給她喝，許夢雪一口喝下，眉頭皺得幾乎能夾死一只蒼蠅。
看她這副樣子，有點像在看小孩喝藥，討厭吃苦藥，慧姐從兜裏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給她：“吃個糖，甜甜嘴。”
許夢雪睜大杏眼：“慧姐，你身上還隨身帶著這個東西？”
慧姐解釋：“瑤瑤愛吃，我就隨身帶兩顆，她想吃了，總不至於沒得吃。”
許夢雪接過大白兔，輕嘆了一聲：“慧姐，有心了。”
她剝開糖紙，一股奶香味撲鼻而來。把糖放在嘴裏，奶味四下蔓延，唇齒間盡是奶奶的味道，沒有了剛才難捱的苦味兒。
在家躺了三天，忙裏偷閑了三天，許夢雪容光煥發地去工作了。
先解決的是彭國強的事。
彭國強需要一個能開疆拓土的人，在前面沖鋒陷陣，這樣他在後方可以安心做技術。許夢雪把手底下的人盤了一遍，一個人出現在她腦海中。
張巧慧。
她們最初相識的原因很抓馬，彼此互相並不能太待見對方，源於一個男人——林衛國。後來，林衛國翻車，張巧慧被騙，果斷出擊，打得林衛國措手不及，丟了工作。
那個時候，許夢雪就覺得，她不一般。
她果決、有智慧，敢於出手。
再之後，經過一次招聘，張巧慧進了衣尚，一直在衣尚的門店，後來市場部缺人借調，張巧慧就過去幫忙了。
最近趙夏華打了申請，希望把她正式放在市場部，同時還想將她提為市場部的大區經理。
許夢雪和趙夏華打了個招呼。
趙夏華聽完，不太舍得：“老板，就……沒有別的人選了嗎？我剛跟巧慧說，派她去開拓西北區，她同意了。”
許夢雪：“我想了一圈，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了。不過，你說得也在理，我們先問問她個人的想法，如果她願意，我們再想想怎麽再找個人來填補；如果她不願意，我這裏就再另外找人。”
話如此說，趙夏華也沒什麽不同意的，最終都是看張巧慧的個人想法。
他們能左右的不少。
張巧慧被叫到辦公室，乍一下一頭霧水，確定了幾次是許夢雪找她，實在想不出是什麽原因，索性也就不想了，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敲響了許夢雪辦公室的門。
許夢雪把兩個事給她一說，讓她自己做選擇：“你看看你怎麽想吧，公司尊重你的意願。”
張巧慧很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又重覆問了一下：“剛才你是說，你讓我去尚科公司任總經理，負責所有的事宜？確定是我嗎？不是別人？”
她可還只是個員工啊，這一下子得跳多少級，想天上掉餡餅都不敢這麽想啊！
許夢雪：“我得再說一下啊，尚科公司也是咱們的公司，但此刻，我們說話這會兒，公司還沒申請，得你們去申請註冊。你去了之後是總經理不錯，但也就你和彭國強兩個人，需要你們相互協作，把他們發展壯大。此時此刻，也就什麽都沒有。”
許夢雪只差直說，尚科科技公司什麽都沒有，就只有空的好聽的名字。
張巧慧聽明白了，她還有疑問：“老板，我不是質疑您的決定，就是覺得吧……恍惚，我不懂技術，這個聽起來是科技公司，我一點兒不懂，我能去幹嗎？”
她是真一點不懂，是個門外漢，一個門外漢去幹這個合適嗎？
彭國強是懂技術的，到時候她不是還得聽彭國強的。比如說，她想幹個什麽，然後彭國強以她不懂技術為由來說事，再然後，她就得妥協。
因為她不懂啊。
“所以，我是專門配合彭國強工作的？”
許夢雪：“你配合他工作，但不不必聽從他。你是他上司，你提要求，他來實現。他是懂技術，但是他不懂市場，不懂經營，不懂怎麽管理公司，而這些恰恰是你會的，你可以勝任。”
張巧慧突然挺了挺脊背，面帶驕傲地看著許夢雪。
看看，她來對了。
她沒做過的東西，老板都說她會。
想當初她要來衣尚，幾個哥哥們都不太放心，很害怕老板給她穿小鞋，畢竟人在屋檐下，總是要低頭。
她根本沒把這個話放在心上。
老板給誰穿小鞋，都不會給她穿小鞋。
為啥穿小鞋？
難道就因為她和她姐姐都是受害者？
不可能。
她直覺老板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她來了。
現在她果然沒看錯。
許夢雪：“不著急今天做決定，你好好想想，這個決定很大，可以和家人商量一下。”
張巧慧出來的時候，還在琢磨到底該如何。
趙夏華知道她出來，叫她過去：“具體的老板都和你說了，回去好好想想。看看繼續去西北開拓，還是去長三角開拓。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路線，慎重決定。”
“好。”張巧慧抿了抿唇，眼珠子轉了轉，向趙夏華道謝，“謝謝趙總提攜，不管我決定如何，都十分感謝您對我的認可。”
趙夏華自己是一步步走上來的，她也知道女人總是要比男人吃更多的苦，才能站到和男人平等的位置。
對她的感謝，她沒有過多居功的意思：“這是你自己努力應得的，不必謝我。再說西北區，很苦，去那邊開拓，結果未嘗可知。”
“好好想想吧。”
-
張家。
張巧慧把這兩個事告訴張家人。他們家人多，熱熱鬧鬧擠了一屋子，即使冬天冷，他們也熱乎乎的。
張家人先是驚訝，後來擔憂，再之後是猶豫，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的想法。
張巧慧單手托腮，另一只手玩著一根筷子，並不說話。
他們說了一通，發現當事人沒說話，不禁急了，催問她的決定。
“小妹，你咋想啊，去西北還是去長三角啊？”
“要我說啊，肯定是長三角啊，人都說那有錢。”
“西北太苦了，小妹去西北還不得變成一個土人？”
“哎，兩邊都不去就好了，我還是都覺得太遠了。”
“這倒也是，小妹一個姑娘家家的，多不安全。”
“廢什麽話，待在家裏也可能被房梁砸死。”
“……”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聽聽小妹的想法吧。”
張巧慧望著電燈出神，都沒發現他們不說話了。還是其中一個哥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過神來。
“小妹，問你呢，你咋想啊？去哪兒啊？”
其實，這個決定吧，張巧慧當時就有想法了。可是她還是有幾分猶豫，現在家人問起來，她也不含糊、隱瞞。
“長三角吧，挺有挑戰性。”
第二天，她找許夢雪和趙夏華說了自己的想法，也提出了自己的訴求：“我想先見見彭國強，看看他人，不合適的話，我還是去西北。”
搭檔很重要，如果她這個總經理到時候沒有話語權，她想，既不是老板的本意，也不是她想做的。
那麽，她得先見見人。
這個沒問題。
彭國強左右在家等著，一聽見找到了合適的人，趕緊就過來了。他收拾得比之前幹凈了些，但這也是他從一個大男人的角度看。
從張巧慧的角度看，這個男人邋遢死了。
邋遢歸邋遢，人倒是挺憨實的，看著也很正直，不像是那種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不過，想想當初的林衛國，不也是如此？
這麽想著，張巧慧面對彭國強的態度，就冷肅了很多。
彭國強到底不明白，怎麽房間的溫度突然就驟降了，是他穿得太少了嗎？
他心下後悔，老板說讓他買個棉襖，他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禁凍，就沒去買，看樣子還是得等開完會去買一個。
彭國強縮了縮脖子，看向辦公室裏的人。
許夢雪給他們互相介紹：
“張巧慧，以後是尚科科技公司的總經理。”
“彭國強，尚科科技公司的技術總監。”
彭國強眼底的意外幾乎要冒出來了，完全不加掩飾。
張巧慧一直在觀察他，他這麽明顯的反應，自然被看到了眼中。她蹺著二郎腿，兩只手擱在膝蓋上，笑問：“怎麽，覺得我不行？”
彭國強慌忙搖頭：“不是不是不是，我沒那麽那個意思。”
張巧慧：“那你什麽意思？”
彭國強低垂著頭，有幾分不好意思，小心翼翼撩起眼皮道：“我沒想到，會是個女生。”
張巧慧：“女生怎麽了，女生不能當總經理？”
彭國強又是一陣搖頭：“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沒有那麽想，我就是真的驚訝……”
張巧慧：“哼。”
彭國強：“嗚。”
許夢雪：“……”
她拿筆在桌上點了點，說道：“國強，巧慧她不懂技術，有關技術方面的，有些還得需要你給她解釋一下。但是公司的發展、決策之類的，還按照我們曾經說好的，交給巧慧，你輔助她實現想法。”
彭國強小心擡眼，覷了一眼張巧慧，又怕被發現，趕忙收回目光，連連應道：“好，我沒問題。”
“巧慧，你現在看下計劃書。這是我和國強討論的，有什麽想法你也可以提，這是尚科科技未來至少五年的發展方向，既然大家都在，我們剛好討論一下……”
看到計劃書，打開第一頁，張巧慧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如果讓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她去找路子，她恐怕得跌跌撞撞地試錯，然後才能正確的路子。這個過程是坎坷且艱難的，她也無法保證就一定可以。
但是計劃書裏，對他們的定位很清晰。
她看著這些靜態的文字，仿佛也看到了描繪的那個燦爛的未來。
“最初的大方向是國強提出的，長三角那邊你們去了後，會發現可能會和你們的發展相撞，那個是國強曾經的合夥人。目前你看到的這份，是經過完善優化的，不過也不是說這就是最終的方案了，路線隨時有可能調整，但大體上是這麽個意思。基本方向不變。”
許夢雪知道未來的走向，自然非常肯定現在這條路是可走的。
至於怎麽走，還需要具體走的人去摸索。
再看彭國強，張巧慧對他的評價便有所改變了。
起碼不是個繡花枕頭，腦子裏還是挺有貨的。
“你們兩個人是以後的搭檔，可以多適應適應。等過完年，再出發去長三角吧。”
“好。”
是的，又要過年了。
新的一年即將來臨，已經到了1987年。
在過去的那一年裏，無論她自己，還是家中的人，都發生了不大不小的變化，也都有了實質性地提升。
過年的前面一段日子，是衣尚最忙的時候，也是年底沖營業額的時候。
有著前段時間的新聞加持，這回都沒等活動公告掛出來，已經有不少顧客盈門。
小煦瑤瑤放了寒假，按照之前說的，跟沈思衡一起，去了軍營歷練。這段時間都不在家。
易霆和許夢雪白天上班，晚上則可以盡情地過二人世界。
慧姐住在一樓，他們住在二樓，晚上沒有需要，慧姐一般不會上二樓。
兩個人在家裏聽音樂、跳舞、讀詩，往往聽著跳著便滾作一團，又是不分你我的時刻，很是舒爽愜意。
簡直是蜜裏調油，宛若新婚。
白天，他們則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發光發熱。
許夢雪帶著衣尚的全體員工忙活了大半個月，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完成了春節前的最後一次營業。之後，便是開員工大會。
要說員工大會是所有員工最期待的呢？因為這一天，會表彰各種表現好的優秀員工和團隊，衣尚的表彰就是會發錢，這簡直是發到了每個員工的心裏。
這一年的衣尚有了實質性的發展，因此早早的，李夏華主任便說要來參加他們的員工大會，後來市裏領導秘書打招呼，到時候領導也會出席一下。
許夢雪知道，這也是一種榮譽。
她專門交代了李優雅此事，讓她統籌兩個廠子的人事，把這件事辦好。
底下的人聽說那天會有大領導過來，也都激動得不得了，左盼右盼，總覺得這一天來得太慢了。
往往就是這樣，越盼著一件事，這件事好像就來得越慢。
雖然慢，總歸是來的。
轉眼到了這天，甲廠最大的禮堂張燈結彩，座位上全都坐滿了。門店的人、兩個廠的員工，還有省城店裏的人，全都坐得滿滿當當的。
等到快開始的時候，一行領導真的來了。
李夏華來得早，見狀，趕緊站起身迎接。
她在這一群大佬面前，可是最普通的了，這時候她多少也有點慶幸要來參加這個員工大會。
許夢雪自然也都和領導們打了招呼。
領導們一一落座，主持人致辭，並介紹與會領導。她說一個名字，底下就爆發一次熱烈的掌聲，說一個，一陣掌聲。
整個大禮堂熱鬧非凡。
輪到許夢雪上去總結這一年的發展。
她不是長篇大論型的人，更務實，也更適合拿數字說話。
“過去的一年，我們衣尚成功實現了幾個第一：南省服裝品牌第一，年銷售額達百萬；華北區服裝品牌第一，門店覆蓋率第一；新增崗位第一；年出口貿易量南省第一，出口量達三百萬；……”
“希望今年，我們可以脫掉南省第一的帽子，成為全國第一！”
大家一陣歡呼，熱烈鼓掌。
接下來就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各種員工獎勵。
這時候，臺下的人突然沸騰了。
因為他們看到，臺上的主持人推上了一桌子錢，堆成小山似的！
所有人都雙眼放光，驚呆了。
領導們也少見這種場面，他們不缺錢，可誰也沒一下子見過這麽多錢。
這得是多少啊！
許夢雪把大家的反應盡收眼底，便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她從主持人手中接過話筒，笑著說：“大家看到上面是什麽了吧？接下來，這些就會發給大家。希望大家可以記得這一天，也記得只要對衣尚做出實際貢獻的，都有資格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這回的掌聲前所未有的熱烈。
底下的人恨不得把手拍爛了，那些知道自己沒評上優秀員工的，不禁懊悔不已。
他們平時怎麽就不爭氣點呢！
主持人主持，魏常明頒獎，許夢雪下去休息。
領導們本來沒計劃待很久，可是這一幕驚住了他們，他們看著這些員工領了錢，各個喜氣洋洋的，也就不想走了，硬是看完了所有發錢，又看了兩個節目才撤。
這一幕，也被記者記錄下來，放在日報上。
看到報紙的，或者聽人說的，大家都相當震驚，紛紛找衣尚的人打聽。他們知道，都是被報紙報出來的事，多半不可能是假的，只是還是想找人求證一下。
求證之後吧，心裏又發酸，羨慕得不得了。
衣尚幾乎獎勵了三分之一的員工，這更激勵了不少人。
畢竟如果只獎勵那麽一兩個，誰也沒機會上。可是三分之一啊，衣尚得有多少人，那是一個非常不小的數字了。
他們都堅定著，來年一定要好好幹才行。
-
許夢雪徹底放假了。
雖說是放假了，她並沒有真的清閑下來。不用時時刻刻處理衣尚的事，她更多的是想設計上的事。
來年，和史蒂夫的服裝品牌要成立，她已經想好由誰先管著這個事了，還得是曾書年。他先兼管，同時再挑選合適的人。
這時候從外面招聘，且不說就一定十分合適，重要的是這個磨合的過程是一個很大的成本，而曾書年剛好合適，他還懂點外語，和史蒂夫那邊的人交流很方便。
也是這個原因，她並沒有徹底清閑下來。
看書、看雜志、學外語……每一件事都安排上，她總不能下一次再和外國人和做的時候，再寄希望於遇到一個像史蒂夫這樣懂中文的人吧？
這樣的人少之又少。
國內的大學考試也會考到英語，可是都是啞巴英語，這不是許夢雪想學的。
她專門聽收音機，跟著外國的頻道學人家說話。
所以，別看放假了，她卻是更忙了。
得虧是孩子不在身邊，她不用時時刻刻看著。她本來還打算去看看他們呢，但是找了一個孟鵬飛，對方說這個特種兵訓練營不允許家長送吃送喝，她也只好遠遠看一眼，看他們好好的，就回去了。
年貨的事，有慧姐準備，她也不用參與。
不過一些過年的小裝飾，還是自己動手更有感覺。
等到了小年了，瑤瑤他們回來了。
兩個白白凈凈的小孩都曬得有點黑，不像之前那樣奶白奶白的，但看上去更健康了。沈思衡也是如此，他也跟著一塊回來了。
許夢雪問他，回不回家過年。
沈思衡說，他要留在封城過年。
他那個家實在沒什麽好回的。他知道爺爺奶奶想他回去，可總有人不想他回去，而且他也不想大過年的，看見不開心的人。
瑤瑤晃著她的胳膊：“媽媽，讓沈思衡和我們一起過年吧？”
許夢雪也正是這個想法，只是還沒來及提。
沈思衡卻拒絕了：“沒事，我一個人過年也行。”
孟鵬飛過年想回家探一次親，他好幾年沒回去了，他探親，沈思衡不會和他一起去。
許夢雪見此，更不能讓沈思衡一個孩子過年了。
沈思衡其實也想來和他們一起過年，又怕太過打擾。他可是知道，每次過年，沈思能是如何看他不順眼，覺得他搶了已經爸媽，搶了屬於他的關註。
他不喜歡過年，更不喜歡在沈家過年。
許夢雪看他的表情，猜到他可能不排斥在他們家過年，但也不好當著孩子的面一直說這個事，反倒是像是一種逼迫。
私下裏，她找瑤瑤和小煦，問了他們的意願後，請他們來說服沈思衡。
中午吃飯，慧姐看著他們這幾個孩子心疼得不得了，覺得都瘦多了，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好喝的來給他們補補。
三個孩子吃得那叫一個狼吞虎咽。
沈思衡是會說的，毫不留情“控訴著”教官對他們有多苛刻，他們訓練得有多辛苦。
瑤瑤亦是配合他說，沈思衡說得更加賣力了。
晚上，許夢雪專門來看看小煦和瑤瑤，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留疤。中午的時候聽沈思衡說他們都受過傷，心疼死了。
“媽媽木有哦，瑤瑤都好了。”
瑤瑤安慰著她。
她還怕許夢雪不放心，給許夢雪表演她這幾天學到的，打了幾拳，還紮馬步。
看她有模有樣的，想想之前，許夢雪突然覺得，這種訓練還挺值得的。
瑤瑤還興奮地說：“媽媽，我還認識了啊狗哥哥、大鳥姐姐喲。”
得意的小表情，像是在炫耀。
這麽一看，瑤瑤過得似乎沒中午說的那麽難熬。
“媽媽看你還挺喜歡的，怎麽中午的時候說得那麽慘？”
簡直慘兮兮的，老母親聽了都流淚那種。
瑤瑤歪歪頭，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因為沈思衡在說啊，不能讓他唱獨角戲。”
“…………”
沈思衡雖然沒松口一起過年，但學校都放假了，他也沒什麽好玩的，便常常過來找瑤瑤小煦。
許夢雪帶著他們一起裝飾家裏，剪了窗花，大掃除，說起了三年前擺攤的往事。
都沒想到，已經過去三年了。
年前的大集往往是最熱鬧的。
趕集吃小吃，炒涼粉炸鵪鶉蛋炸棒棒雞雞排什麽的，種類比之前更豐富了，還有冬天特供的冰糖葫蘆。紅艷艷的，亮晶晶的，咬一口酸酸甜甜的。
小煦最愛吃夾心的，裏面夾了蒸好的紅薯，紅薯的香甜軟糯，山楂的幹脆酸爽，配著甜滋滋的糖衣，最是讓人滿足。
瑤瑤則是每種新品都想嘗試。
生活好了，冰糖葫蘆也不局限於山楂的、山楂夾心的，還有冰糖橘子、冰糖葡萄、冰糖蘋果、冰糖草莓，她每一個都想嘗試。
有的時候許夢雪不同意，沈思衡手裏有錢就偷偷給她買。
看得許夢雪和小煦都頗為無奈。
小煦不忘這個人想和他搶妹妹，威脅他：“你讓瑤瑤吃這麽多，瑤瑤如果牙疼了，都賴你。”
沈思衡嘴硬：“瑤瑤才不會牙疼。”
過年逛集是一大樂事，除了逛集，許夢雪還帶他們去溜冰、套圈、買新衣服新鞋子，帶他們看電影——除了動畫片電影，很多孩子都搶著去看。
沈思衡是個天馬行空的，玩了幾天，出主意說，不如他們去擺攤賣春聯吧？
他覺得，瑤瑤和小煦都擺過攤，他沒擺過，實在是贏不了小煦。
瑤瑤喜歡這種，自然拍手讚同。
小煦：“還有三天就過年了，春聯人家都買得差不多了。”
沈思衡：“我們是為了把春聯賣給他們嗎？？不是！我們是為了開心！”
主打的就是一個體驗。
小煦無語望天。
他就能吧。
小煦選擇不參與他們賣春聯的行動，只有沈思衡和瑤瑤一起，他們找許夢雪說了自己的想法，許夢雪雖然也和小煦一個想法，卻沒打擊他們的積極性，讓他們盡管去。
沈思衡動作很快，當天下午就去公園擺攤了，瑤瑤在旁邊當小助手。
小煦也來了。
沈思衡見他來，驕矜問：“你不是說你不和我們一起嗎？現在又來幹什麽？”
小煦：“我也來做生意。”
沈思衡：“你做什麽生意？”
小煦沒理他，而是拿出自己的裝備，擺好畫架，在邊上放了一張價目單。
速寫頭像，一塊錢。
裝飾畫，兩塊錢。
沈思衡看他的價格，嘖嘖道：“你要得也太貴了，還是我們春聯是必需品，肯定比你賣得快，賺得多！”
小煦：“那要來比一下嗎？”
沈思衡：“比就比，輸了的人要給對方五十塊，還得給對方當一天跟班。”
他真是有點迫不及待呢！
兩個人就這麽擺開了架勢，沈思衡也不害羞，大聲吆喝，小煦就在一邊安靜地畫畫。
不一會兒，好些個人來被吆喝來，轉頭又被小煦吸引，然後真的有人下單了！是在小煦那畫速寫！
沈思衡羨慕得眼睛都紅了，繼續賣力地吆喝，人來了，人又被吸引走了，小煦又開單了……
沈思衡：所以他是給別人吆喝的嗎？
雖然他也買了幾副對聯，可對聯才多少錢，他為了能賣出去，都是賠本賺吆喝。
瑤瑤左右看看兩邊的發展，也不給沈思衡當小助手了，主動跑到小煦那邊，替他算賬收錢。
沈思衡：！
只擺了兩天攤，毫無疑問，沈思衡輸得徹徹底底。他不僅對聯沒賺回本，還賠出去五十塊錢，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得給小煦當一天跟班。
好氣！
沈思衡要求他明天就來上崗，沈思衡想拒絕，小煦就一副“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的表情看著他，看得他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因為他不知道小煦會不會告訴瑤瑤，如果告訴瑤瑤，瑤瑤知道他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人，肯定不會讓他當哥哥了！
明天是除夕，他不想打擾的，可是他……輸了，只能認賭服輸。
慧姐回老家了，她想著兩年沒回去了，回家去看看。
年夜飯是易霆為主，許夢雪輔助，加上三個孩子幫忙一起完成的。
除夕晚上，許夢雪一家加上沈思衡，一起度過了一個和諧又美好的時光。
大年初一的早晨，三個孩子都收到了不菲的壓歲錢。
初二，他們去了許家拜年。
許家這一年日子蒸蒸日上，許援朝紅光滿面的，不光給瑤瑤和小煦，也給沈思衡發了壓歲錢。
他們來的時候，大哥大嫂不在，也是回娘家了。
陳桂英說起來這段時間李慧敏的事，她還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下鄉賣化肥，有模有樣，賺了不少。
“你大哥他們和我們商量了，想著換個房子。但咱們這個房子還能住，覺得多少沒必要換。”
這事許夢雪之前也提過，陳桂英拒絕了。
因為當時許大哥和許小弟發展都不好，也沒什麽錢。她疼閨女，不怕閨女出錢，可沒道理只要閨女一個出錢。
現在許老大賺錢了，自然不一樣了。
但她還是舍不得。
“好啥好啊，我看人家蓋的小樓更好。你都不知道首都蓋了好多樓，可好了。”
許小弟咬著蘋果坐過來，說著自己的想法。
“看看我們家振華，現在去了首都上大學就是不一樣了，見識也多了。”
許小弟以為她在誇他，謙虛道：“一般一般，也就世界第三。”
陳桂英拍了下他的後腦勺：“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以為就你去過首都啊，你媽我也去過！”
許小弟：“……”
她猶豫，是因為覺得樓房憋屈，而且吧，她在這住習慣了，還有一個是，她看出來李慧敏想一家三口自己住。
唉，到底是兒女大了，總要離開父母的。
許夢雪也知道她難受什麽，勸了幾句：“反正媽你手裏有錢，大不了你跟我們都買近一點，這樣時常串門兒。”
陳桂英聽了很心動，的確也動了這個心思。
不過封城新房少，還得有的看，不能急於一時半會兒的。
這麽說著，許大哥夫妻倆回來了，兩個人臉色都很難看。沒等問，李慧敏突然捂著臉，哭著回屋了。
作者有話說：
啊，這個月底應該是能完結的，我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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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疆拓土（三合一）◎
浪漫的時候, 是真的浪漫。浪漫的結果也得承受。
第二天，許夢雪起來就發現頭重腳輕的，鼻塞得嚴重, 時不時打個噴嚏、流個鼻涕。不用多想就知道, 她這是凍感冒了。
易霆好不自責。
許夢雪人病著, 卻很大氣，打斷他這種黛玉妹妹似的自責。
“不要再說早知道了, 我聽得耳朵都出繭子了。早知道早知道……那你早知道有流星, 你不告訴我，你不後悔？”
易霆：“……”
她實在病得難受，說話甕聲甕氣的, 說易霆的時候，也不似以往那般清脆響亮的聲音, 多少帶著點鼻音。
好在，易霆給她測了體溫, 溫度並不高，只三十七度左右。
許夢雪也蠻慶幸, 幸虧是只感冒不發燒，如果發燒的話, 她可是要受苦了, 確切說，更受苦。她發燒會四肢無力, 渾身酸軟，幹什麽都沒精神。
現在, 她還能躺在床上看看書, 畫畫設計圖草稿什麽的。
他們和史蒂夫達成合作, 她寸步不讓, 那麽，就得拿出寸步不讓的實力來，不然這個合作不會因為私人關系而長久的。
倘若大家不能互惠互利，這種合作下演變出的私人關系也會交惡。
她看得很清楚，這一塊會單獨成立一個品牌，和衣尚分割開。
這是她和史蒂夫打開國際大門的品牌。
他們要匹敵那些老的時裝品牌，要在他們已經成熟的劃分好陣營的土地上占據一席之地。
發愁的是找誰合適呢？
深感人才不足。
她倒是覺得常老師很合適，隨後想想又作罷，常老師是不可能辭去忻州大學的教授工作的。再說了，《衣尚》雜志成立雜志社，在出新的雜志品牌，這些都是常老師在負責，她也沒這個精力啊。
一時半會沒想到合適的人，許夢雪也就先擱置了。
反正她就算想出來了，這兩天也辦不了。
她還病著躺在床上，一時三刻的也去不了辦公室。
慧姐端藥進來給她喝，許夢雪一口喝下，眉頭皺得幾乎能夾死一只蒼蠅。
看她這副樣子，有點像在看小孩喝藥，討厭吃苦藥，慧姐從兜裏掏出一顆大白兔奶糖給她：“吃個糖，甜甜嘴。”
許夢雪睜大杏眼：“慧姐，你身上還隨身帶著這個東西？”
慧姐解釋：“瑤瑤愛吃，我就隨身帶兩顆，她想吃了，總不至於沒得吃。”
許夢雪接過大白兔，輕嘆了一聲：“慧姐，有心了。”
她剝開糖紙，一股奶香味撲鼻而來。把糖放在嘴裏，奶味四下蔓延，唇齒間盡是奶奶的味道，沒有了剛才難捱的苦味兒。
在家躺了三天，忙裏偷閑了三天，許夢雪容光煥發地去工作了。
先解決的是彭國強的事。
彭國強需要一個能開疆拓土的人，在前面沖鋒陷陣，這樣他在後方可以安心做技術。許夢雪把手底下的人盤了一遍，一個人出現在她腦海中。
張巧慧。
她們最初相識的原因很抓馬，彼此互相並不能太待見對方，源於一個男人——林衛國。後來，林衛國翻車，張巧慧被騙，果斷出擊，打得林衛國措手不及，丟了工作。
那個時候，許夢雪就覺得，她不一般。
她果決、有智慧，敢於出手。
再之後，經過一次招聘，張巧慧進了衣尚，一直在衣尚的門店，後來市場部缺人借調，張巧慧就過去幫忙了。
最近趙夏華打了申請，希望把她正式放在市場部，同時還想將她提為市場部的大區經理。
許夢雪和趙夏華打了個招呼。
趙夏華聽完，不太舍得：“老板，就……沒有別的人選了嗎？我剛跟巧慧說，派她去開拓西北區，她同意了。”
許夢雪：“我想了一圈，再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人了。不過，你說得也在理，我們先問問她個人的想法，如果她願意，我們再想想怎麽再找個人來填補；如果她不願意，我這裏就再另外找人。”
話如此說，趙夏華也沒什麽不同意的，最終都是看張巧慧的個人想法。
他們能左右的不少。
張巧慧被叫到辦公室，乍一下一頭霧水，確定了幾次是許夢雪找她，實在想不出是什麽原因，索性也就不想了，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敲響了許夢雪辦公室的門。
許夢雪把兩個事給她一說，讓她自己做選擇：“你看看你怎麽想吧，公司尊重你的意願。”
張巧慧很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禁又重覆問了一下：“剛才你是說，你讓我去尚科公司任總經理，負責所有的事宜？確定是我嗎？不是別人？”
她可還只是個員工啊，這一下子得跳多少級，想天上掉餡餅都不敢這麽想啊！
許夢雪：“我得再說一下啊，尚科公司也是咱們的公司，但此刻，我們說話這會兒，公司還沒申請，得你們去申請註冊。你去了之後是總經理不錯，但也就你和彭國強兩個人，需要你們相互協作，把他們發展壯大。此時此刻，也就什麽都沒有。”
許夢雪只差直說，尚科科技公司什麽都沒有，就只有空的好聽的名字。
張巧慧聽明白了，她還有疑問：“老板，我不是質疑您的決定，就是覺得吧……恍惚，我不懂技術，這個聽起來是科技公司，我一點兒不懂，我能去幹嗎？”
她是真一點不懂，是個門外漢，一個門外漢去幹這個合適嗎？
彭國強是懂技術的，到時候她不是還得聽彭國強的。比如說，她想幹個什麽，然後彭國強以她不懂技術為由來說事，再然後，她就得妥協。
因為她不懂啊。
“所以，我是專門配合彭國強工作的？”
許夢雪：“你配合他工作，但不不必聽從他。你是他上司，你提要求，他來實現。他是懂技術，但是他不懂市場，不懂經營，不懂怎麽管理公司，而這些恰恰是你會的，你可以勝任。”
張巧慧突然挺了挺脊背，面帶驕傲地看著許夢雪。
看看，她來對了。
她沒做過的東西，老板都說她會。
想當初她要來衣尚，幾個哥哥們都不太放心，很害怕老板給她穿小鞋，畢竟人在屋檐下，總是要低頭。
她根本沒把這個話放在心上。
老板給誰穿小鞋，都不會給她穿小鞋。
為啥穿小鞋？
難道就因為她和她姐姐都是受害者？
不可能。
她直覺老板不是這樣的人，所以她來了。
現在她果然沒看錯。
許夢雪：“不著急今天做決定，你好好想想，這個決定很大，可以和家人商量一下。”
張巧慧出來的時候，還在琢磨到底該如何。
趙夏華知道她出來，叫她過去：“具體的老板都和你說了，回去好好想想。看看繼續去西北開拓，還是去長三角開拓。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路線，慎重決定。”
“好。”張巧慧抿了抿唇，眼珠子轉了轉，向趙夏華道謝，“謝謝趙總提攜，不管我決定如何，都十分感謝您對我的認可。”
趙夏華自己是一步步走上來的，她也知道女人總是要比男人吃更多的苦，才能站到和男人平等的位置。
對她的感謝，她沒有過多居功的意思：“這是你自己努力應得的，不必謝我。再說西北區，很苦，去那邊開拓，結果未嘗可知。”
“好好想想吧。”
-
張家。
張巧慧把這兩個事告訴張家人。他們家人多，熱熱鬧鬧擠了一屋子，即使冬天冷，他們也熱乎乎的。
張家人先是驚訝，後來擔憂，再之後是猶豫，七嘴八舌地說著自己的想法。
張巧慧單手托腮，另一只手玩著一根筷子，並不說話。
他們說了一通，發現當事人沒說話，不禁急了，催問她的決定。
“小妹，你咋想啊，去西北還是去長三角啊？”
“要我說啊，肯定是長三角啊，人都說那有錢。”
“西北太苦了，小妹去西北還不得變成一個土人？”
“哎，兩邊都不去就好了，我還是都覺得太遠了。”
“這倒也是，小妹一個姑娘家家的，多不安全。”
“廢什麽話，待在家裏也可能被房梁砸死。”
“……”
“行了行了，都別吵了，聽聽小妹的想法吧。”
張巧慧望著電燈出神，都沒發現他們不說話了。還是其中一個哥哥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回過神來。
“小妹，問你呢，你咋想啊？去哪兒啊？”
其實，這個決定吧，張巧慧當時就有想法了。可是她還是有幾分猶豫，現在家人問起來，她也不含糊、隱瞞。
“長三角吧，挺有挑戰性。”
第二天，她找許夢雪和趙夏華說了自己的想法，也提出了自己的訴求：“我想先見見彭國強，看看他人，不合適的話，我還是去西北。”
搭檔很重要，如果她這個總經理到時候沒有話語權，她想，既不是老板的本意，也不是她想做的。
那麽，她得先見見人。
這個沒問題。
彭國強左右在家等著，一聽見找到了合適的人，趕緊就過來了。他收拾得比之前幹凈了些，但這也是他從一個大男人的角度看。
從張巧慧的角度看，這個男人邋遢死了。
邋遢歸邋遢，人倒是挺憨實的，看著也很正直，不像是那種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人。不過，想想當初的林衛國，不也是如此？
這麽想著，張巧慧面對彭國強的態度，就冷肅了很多。
彭國強到底不明白，怎麽房間的溫度突然就驟降了，是他穿得太少了嗎？
他心下後悔，老板說讓他買個棉襖，他覺得自己一個大男人禁凍，就沒去買，看樣子還是得等開完會去買一個。
彭國強縮了縮脖子，看向辦公室裏的人。
許夢雪給他們互相介紹：
“張巧慧，以後是尚科科技公司的總經理。”
“彭國強，尚科科技公司的技術總監。”
彭國強眼底的意外幾乎要冒出來了，完全不加掩飾。
張巧慧一直在觀察他，他這麽明顯的反應，自然被看到了眼中。她蹺著二郎腿，兩只手擱在膝蓋上，笑問：“怎麽，覺得我不行？”
彭國強慌忙搖頭：“不是不是不是，我沒那麽那個意思。”
張巧慧：“那你什麽意思？”
彭國強低垂著頭，有幾分不好意思，小心翼翼撩起眼皮道：“我沒想到，會是個女生。”
張巧慧：“女生怎麽了，女生不能當總經理？”
彭國強又是一陣搖頭：“不是不是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真沒有那麽想，我就是真的驚訝……”
張巧慧：“哼。”
彭國強：“嗚。”
許夢雪：“……”
她拿筆在桌上點了點，說道：“國強，巧慧她不懂技術，有關技術方面的，有些還得需要你給她解釋一下。但是公司的發展、決策之類的，還按照我們曾經說好的，交給巧慧，你輔助她實現想法。”
彭國強小心擡眼，覷了一眼張巧慧，又怕被發現，趕忙收回目光，連連應道：“好，我沒問題。”
“巧慧，你現在看下計劃書。這是我和國強討論的，有什麽想法你也可以提，這是尚科科技未來至少五年的發展方向，既然大家都在，我們剛好討論一下……”
看到計劃書，打開第一頁，張巧慧懸著的那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如果讓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她去找路子，她恐怕得跌跌撞撞地試錯，然後才能正確的路子。這個過程是坎坷且艱難的，她也無法保證就一定可以。
但是計劃書裏，對他們的定位很清晰。
她看著這些靜態的文字，仿佛也看到了描繪的那個燦爛的未來。
“最初的大方向是國強提出的，長三角那邊你們去了後，會發現可能會和你們的發展相撞，那個是國強曾經的合夥人。目前你看到的這份，是經過完善優化的，不過也不是說這就是最終的方案了，路線隨時有可能調整，但大體上是這麽個意思。基本方向不變。”
許夢雪知道未來的走向，自然非常肯定現在這條路是可走的。
至於怎麽走，還需要具體走的人去摸索。
再看彭國強，張巧慧對他的評價便有所改變了。
起碼不是個繡花枕頭，腦子裏還是挺有貨的。
“你們兩個人是以後的搭檔，可以多適應適應。等過完年，再出發去長三角吧。”
“好。”
是的，又要過年了。
新的一年即將來臨，已經到了1987年。
在過去的那一年裏，無論她自己，還是家中的人，都發生了不大不小的變化，也都有了實質性地提升。
過年的前面一段日子，是衣尚最忙的時候，也是年底沖營業額的時候。
有著前段時間的新聞加持，這回都沒等活動公告掛出來，已經有不少顧客盈門。
小煦瑤瑤放了寒假，按照之前說的，跟沈思衡一起，去了軍營歷練。這段時間都不在家。
易霆和許夢雪白天上班，晚上則可以盡情地過二人世界。
慧姐住在一樓，他們住在二樓，晚上沒有需要，慧姐一般不會上二樓。
兩個人在家裏聽音樂、跳舞、讀詩，往往聽著跳著便滾作一團，又是不分你我的時刻，很是舒爽愜意。
簡直是蜜裏調油，宛若新婚。
白天，他們則在各自的工作崗位上發光發熱。
許夢雪帶著衣尚的全體員工忙活了大半個月，送走了最後一批客人，完成了春節前的最後一次營業。之後，便是開員工大會。
要說員工大會是所有員工最期待的呢？因為這一天，會表彰各種表現好的優秀員工和團隊，衣尚的表彰就是會發錢，這簡直是發到了每個員工的心裏。
這一年的衣尚有了實質性的發展，因此早早的，李夏華主任便說要來參加他們的員工大會，後來市裏領導秘書打招呼，到時候領導也會出席一下。
許夢雪知道，這也是一種榮譽。
她專門交代了李優雅此事，讓她統籌兩個廠子的人事，把這件事辦好。
底下的人聽說那天會有大領導過來，也都激動得不得了，左盼右盼，總覺得這一天來得太慢了。
往往就是這樣，越盼著一件事，這件事好像就來得越慢。
雖然慢，總歸是來的。
轉眼到了這天，甲廠最大的禮堂張燈結彩，座位上全都坐滿了。門店的人、兩個廠的員工，還有省城店裏的人，全都坐得滿滿當當的。
等到快開始的時候，一行領導真的來了。
李夏華來得早，見狀，趕緊站起身迎接。
她在這一群大佬面前，可是最普通的了，這時候她多少也有點慶幸要來參加這個員工大會。
許夢雪自然也都和領導們打了招呼。
領導們一一落座，主持人致辭，並介紹與會領導。她說一個名字，底下就爆發一次熱烈的掌聲，說一個，一陣掌聲。
整個大禮堂熱鬧非凡。
輪到許夢雪上去總結這一年的發展。
她不是長篇大論型的人，更務實，也更適合拿數字說話。
“過去的一年，我們衣尚成功實現了幾個第一：南省服裝品牌第一，年銷售額達百萬；華北區服裝品牌第一，門店覆蓋率第一；新增崗位第一；年出口貿易量南省第一，出口量達三百萬；……”
“希望今年，我們可以脫掉南省第一的帽子，成為全國第一！”
大家一陣歡呼，熱烈鼓掌。
接下來就到了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各種員工獎勵。
這時候，臺下的人突然沸騰了。
因為他們看到，臺上的主持人推上了一桌子錢，堆成小山似的！
所有人都雙眼放光，驚呆了。
領導們也少見這種場面，他們不缺錢，可誰也沒一下子見過這麽多錢。
這得是多少啊！
許夢雪把大家的反應盡收眼底，便知道自己的目的達到了。她從主持人手中接過話筒，笑著說：“大家看到上面是什麽了吧？接下來，這些就會發給大家。希望大家可以記得這一天，也記得只要對衣尚做出實際貢獻的，都有資格拿走屬於自己的那一份！”
這回的掌聲前所未有的熱烈。
底下的人恨不得把手拍爛了，那些知道自己沒評上優秀員工的，不禁懊悔不已。
他們平時怎麽就不爭氣點呢！
主持人主持，魏常明頒獎，許夢雪下去休息。
領導們本來沒計劃待很久，可是這一幕驚住了他們，他們看著這些員工領了錢，各個喜氣洋洋的，也就不想走了，硬是看完了所有發錢，又看了兩個節目才撤。
這一幕，也被記者記錄下來，放在日報上。
看到報紙的，或者聽人說的，大家都相當震驚，紛紛找衣尚的人打聽。他們知道，都是被報紙報出來的事，多半不可能是假的，只是還是想找人求證一下。
求證之後吧，心裏又發酸，羨慕得不得了。
衣尚幾乎獎勵了三分之一的員工，這更激勵了不少人。
畢竟如果只獎勵那麽一兩個，誰也沒機會上。可是三分之一啊，衣尚得有多少人，那是一個非常不小的數字了。
他們都堅定著，來年一定要好好幹才行。
-
許夢雪徹底放假了。
雖說是放假了，她並沒有真的清閑下來。不用時時刻刻處理衣尚的事，她更多的是想設計上的事。
來年，和史蒂夫的服裝品牌要成立，她已經想好由誰先管著這個事了，還得是曾書年。他先兼管，同時再挑選合適的人。
這時候從外面招聘，且不說就一定十分合適，重要的是這個磨合的過程是一個很大的成本，而曾書年剛好合適，他還懂點外語，和史蒂夫那邊的人交流很方便。
也是這個原因，她並沒有徹底清閑下來。
看書、看雜志、學外語……每一件事都安排上，她總不能下一次再和外國人和做的時候，再寄希望於遇到一個像史蒂夫這樣懂中文的人吧？
這樣的人少之又少。
國內的大學考試也會考到英語，可是都是啞巴英語，這不是許夢雪想學的。
她專門聽收音機，跟著外國的頻道學人家說話。
所以，別看放假了，她卻是更忙了。
得虧是孩子不在身邊，她不用時時刻刻看著。她本來還打算去看看他們呢，但是找了一個孟鵬飛，對方說這個特種兵訓練營不允許家長送吃送喝，她也只好遠遠看一眼，看他們好好的，就回去了。
年貨的事，有慧姐準備，她也不用參與。
不過一些過年的小裝飾，還是自己動手更有感覺。
等到了小年了，瑤瑤他們回來了。
兩個白白凈凈的小孩都曬得有點黑，不像之前那樣奶白奶白的，但看上去更健康了。沈思衡也是如此，他也跟著一塊回來了。
許夢雪問他，回不回家過年。
沈思衡說，他要留在封城過年。
他那個家實在沒什麽好回的。他知道爺爺奶奶想他回去，可總有人不想他回去，而且他也不想大過年的，看見不開心的人。
瑤瑤晃著她的胳膊：“媽媽，讓沈思衡和我們一起過年吧？”
許夢雪也正是這個想法，只是還沒來及提。
沈思衡卻拒絕了：“沒事，我一個人過年也行。”
孟鵬飛過年想回家探一次親，他好幾年沒回去了，他探親，沈思衡不會和他一起去。
許夢雪見此，更不能讓沈思衡一個孩子過年了。
沈思衡其實也想來和他們一起過年，又怕太過打擾。他可是知道，每次過年，沈思能是如何看他不順眼，覺得他搶了已經爸媽，搶了屬於他的關註。
他不喜歡過年，更不喜歡在沈家過年。
許夢雪看他的表情，猜到他可能不排斥在他們家過年，但也不好當著孩子的面一直說這個事，反倒是像是一種逼迫。
私下裏，她找瑤瑤和小煦，問了他們的意願後，請他們來說服沈思衡。
中午吃飯，慧姐看著他們這幾個孩子心疼得不得了，覺得都瘦多了，做了一桌子好吃的好喝的來給他們補補。
三個孩子吃得那叫一個狼吞虎咽。
沈思衡是會說的，毫不留情“控訴著”教官對他們有多苛刻，他們訓練得有多辛苦。
瑤瑤亦是配合他說，沈思衡說得更加賣力了。
晚上，許夢雪專門來看看小煦和瑤瑤，看看他們身上有沒有留疤。中午的時候聽沈思衡說他們都受過傷，心疼死了。
“媽媽木有哦，瑤瑤都好了。”
瑤瑤安慰著她。
她還怕許夢雪不放心，給許夢雪表演她這幾天學到的，打了幾拳，還紮馬步。
看她有模有樣的，想想之前，許夢雪突然覺得，這種訓練還挺值得的。
瑤瑤還興奮地說：“媽媽，我還認識了啊狗哥哥、大鳥姐姐喲。”
得意的小表情，像是在炫耀。
這麽一看，瑤瑤過得似乎沒中午說的那麽難熬。
“媽媽看你還挺喜歡的，怎麽中午的時候說得那麽慘？”
簡直慘兮兮的，老母親聽了都流淚那種。
瑤瑤歪歪頭，一副理所當然的口吻說道：“因為沈思衡在說啊，不能讓他唱獨角戲。”
“…………”
沈思衡雖然沒松口一起過年，但學校都放假了，他也沒什麽好玩的，便常常過來找瑤瑤小煦。
許夢雪帶著他們一起裝飾家裏，剪了窗花，大掃除，說起了三年前擺攤的往事。
都沒想到，已經過去三年了。
年前的大集往往是最熱鬧的。
趕集吃小吃，炒涼粉炸鵪鶉蛋炸棒棒雞雞排什麽的，種類比之前更豐富了，還有冬天特供的冰糖葫蘆。紅艷艷的，亮晶晶的，咬一口酸酸甜甜的。
小煦最愛吃夾心的，裏面夾了蒸好的紅薯，紅薯的香甜軟糯，山楂的幹脆酸爽，配著甜滋滋的糖衣，最是讓人滿足。
瑤瑤則是每種新品都想嘗試。
生活好了，冰糖葫蘆也不局限於山楂的、山楂夾心的，還有冰糖橘子、冰糖葡萄、冰糖蘋果、冰糖草莓，她每一個都想嘗試。
有的時候許夢雪不同意，沈思衡手裏有錢就偷偷給她買。
看得許夢雪和小煦都頗為無奈。
小煦不忘這個人想和他搶妹妹，威脅他：“你讓瑤瑤吃這麽多，瑤瑤如果牙疼了，都賴你。”
沈思衡嘴硬：“瑤瑤才不會牙疼。”
過年逛集是一大樂事，除了逛集，許夢雪還帶他們去溜冰、套圈、買新衣服新鞋子，帶他們看電影——除了動畫片電影，很多孩子都搶著去看。
沈思衡是個天馬行空的，玩了幾天，出主意說，不如他們去擺攤賣春聯吧？
他覺得，瑤瑤和小煦都擺過攤，他沒擺過，實在是贏不了小煦。
瑤瑤喜歡這種，自然拍手讚同。
小煦：“還有三天就過年了，春聯人家都買得差不多了。”
沈思衡：“我們是為了把春聯賣給他們嗎？？不是！我們是為了開心！”
主打的就是一個體驗。
小煦無語望天。
他就能吧。
小煦選擇不參與他們賣春聯的行動，只有沈思衡和瑤瑤一起，他們找許夢雪說了自己的想法，許夢雪雖然也和小煦一個想法，卻沒打擊他們的積極性，讓他們盡管去。
沈思衡動作很快，當天下午就去公園擺攤了，瑤瑤在旁邊當小助手。
小煦也來了。
沈思衡見他來，驕矜問：“你不是說你不和我們一起嗎？現在又來幹什麽？”
小煦：“我也來做生意。”
沈思衡：“你做什麽生意？”
小煦沒理他，而是拿出自己的裝備，擺好畫架，在邊上放了一張價目單。
速寫頭像，一塊錢。
裝飾畫，兩塊錢。
沈思衡看他的價格，嘖嘖道：“你要得也太貴了，還是我們春聯是必需品，肯定比你賣得快，賺得多！”
小煦：“那要來比一下嗎？”
沈思衡：“比就比，輸了的人要給對方五十塊，還得給對方當一天跟班。”
他真是有點迫不及待呢！
兩個人就這麽擺開了架勢，沈思衡也不害羞，大聲吆喝，小煦就在一邊安靜地畫畫。
不一會兒，好些個人來被吆喝來，轉頭又被小煦吸引，然後真的有人下單了！是在小煦那畫速寫！
沈思衡羨慕得眼睛都紅了，繼續賣力地吆喝，人來了，人又被吸引走了，小煦又開單了……
沈思衡：所以他是給別人吆喝的嗎？
雖然他也買了幾副對聯，可對聯才多少錢，他為了能賣出去，都是賠本賺吆喝。
瑤瑤左右看看兩邊的發展，也不給沈思衡當小助手了，主動跑到小煦那邊，替他算賬收錢。
沈思衡：！
只擺了兩天攤，毫無疑問，沈思衡輸得徹徹底底。他不僅對聯沒賺回本，還賠出去五十塊錢，這還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得給小煦當一天跟班。
好氣！
沈思衡要求他明天就來上崗，沈思衡想拒絕，小煦就一副“你不會說話不算話吧”的表情看著他，看得他把拒絕的話咽了回去。
因為他不知道小煦會不會告訴瑤瑤，如果告訴瑤瑤，瑤瑤知道他是個說話不算話的人，肯定不會讓他當哥哥了！
明天是除夕，他不想打擾的，可是他……輸了，只能認賭服輸。
慧姐回老家了，她想著兩年沒回去了，回家去看看。
年夜飯是易霆為主，許夢雪輔助，加上三個孩子幫忙一起完成的。
除夕晚上，許夢雪一家加上沈思衡，一起度過了一個和諧又美好的時光。
大年初一的早晨，三個孩子都收到了不菲的壓歲錢。
初二，他們去了許家拜年。
許家這一年日子蒸蒸日上，許援朝紅光滿面的，不光給瑤瑤和小煦，也給沈思衡發了壓歲錢。
他們來的時候，大哥大嫂不在，也是回娘家了。
陳桂英說起來這段時間李慧敏的事，她還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下鄉賣化肥，有模有樣，賺了不少。
“你大哥他們和我們商量了，想著換個房子。但咱們這個房子還能住，覺得多少沒必要換。”
這事許夢雪之前也提過，陳桂英拒絕了。
因為當時許大哥和許小弟發展都不好，也沒什麽錢。她疼閨女，不怕閨女出錢，可沒道理只要閨女一個出錢。
現在許老大賺錢了，自然不一樣了。
但她還是舍不得。
“好啥好啊，我看人家蓋的小樓更好。你都不知道首都蓋了好多樓，可好了。”
許小弟咬著蘋果坐過來，說著自己的想法。
“看看我們家振華，現在去了首都上大學就是不一樣了，見識也多了。”
許小弟以為她在誇他，謙虛道：“一般一般，也就世界第三。”
陳桂英拍了下他的後腦勺：“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以為就你去過首都啊，你媽我也去過！”
許小弟：“……”
她猶豫，是因為覺得樓房憋屈，而且吧，她在這住習慣了，還有一個是，她看出來李慧敏想一家三口自己住。
唉，到底是兒女大了，總要離開父母的。
許夢雪也知道她難受什麽，勸了幾句：“反正媽你手裏有錢，大不了你跟我們都買近一點，這樣時常串門兒。”
陳桂英聽了很心動，的確也動了這個心思。
不過封城新房少，還得有的看，不能急於一時半會兒的。
這麽說著，許大哥夫妻倆回來了，兩個人臉色都很難看。沒等問，李慧敏突然捂著臉，哭著回屋了。
作者有話說：
啊，這個月底應該是能完結的，我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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