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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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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第 85 章

◎令人發指(二合一)◎

陳桂英壓低聲音:“你好好問問她, 到底咋回事。”

聲音裏有怒意,更多卻是關心和哽咽。

許夢雪擡眸,偷覷陳桂英。

陳桂英眼圈發紅, 怒意未消的臉上藏著的是對大女兒的關心與擔憂, 只是這些都被她很好地隱藏起來, 讓人第一眼只看到她發怒。

許夢雪點點頭,表示自己有譜, 讓她放心。

陳桂英還是難受, 眸光落在許夢雨身上,覆又難受地移開,不忍多看, 仿佛目光多停留一秒,她可能會控制不住奔湧的情緒。

“你們姐妹關系最好, 你好好說說。”

陳桂英臨出門前,再次叮囑, 終是想著搞清楚事情為關鍵,大踏步離開。

屋裏再次安靜下來。

靜得針落可聞, 靜得聽得見夢雪夢雨彼此交錯的呼吸聲。

窗外,是大好春光, 陽光明媚, 春風煦暖。

柳條垂青,迎春綻放, 一切正是欣欣盎然之景。

滿樹滿樹的粉白桃花迎風而動,落英繽紛, 拂散一路的花香。

無論是泥濘的小路上, 還是寬闊的水泥路上, 陽光揮灑金輝, 穿行其中的人兒脫去笨重的大棉襖,換上靚麗舒適的春裝,沿著道路奮力向前,奔跑著、呼喊著、雀躍著……充滿了對生活的朝氣和希望。

許夢雨闔上眼,想象了一下這樣的場景,嘴角流露出淺淺的笑意。

這樣明媚的春光,這樣大好的時代,這樣有希望的生活。

人每天都滿是期待。

期待不一樣。

期待自己可以有變化。

可是,這一切,同她有什麽關系呢?

她就這樣了。

像這明媚的春光中,一個陰暗枯井中埋著的一截枯樹枝,攀巖附壁,卻了無生氣。

沒什麽用了。

“你是覺得,你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認命了?想死是嗎?”

兩個人遙遙相對,一站一坐。

許夢雪一說話,許夢雨的目光方緩慢挪到她身上。

許夢雪:“我說對了,對不對?但是,你舍不得自己的三個孩子,你又不能死。”

許夢雨擡頭,就那麽看著她。

眼底有驚訝,有讚同,也有一閃而逝的痛楚。

許夢雪坐下來,坐在她旁邊,緊緊挨著她。

她伸手,不由分說地拉住許夢雨的手,像小時候無數次那樣,讓姐姐牽手,只不過這回主動牽手的人變成了她而已。

她突然離得很近,許夢雨略感不自在。

剛才陳桂英一直在屋子裏炸毛,離得最近的也還有一步之遙。

其他人更不必說,嫂子李蕙敏接孩子,兩個人也隔著兩步之遠,一個伸手一個接過去便罷了。

邊上人熱騰騰的氣息蒸烤著她,像一團火焰,而她像被火焰燒灼的幹柴。

除了孩子,許夢雨許久不曾這樣與熱乎乎的人挨得那樣近。

她甚至感覺到對方的呼吸落在自己身上,毛茸茸的,癢癢的,想躲。

她也真躲了,卻被許夢雪一把拽住。

她的手不大不厚,卻很有力,緊緊扣住許夢雨的手腕。

她的手腕那樣細、那樣瘦,幾乎沒有一點肉,就是一張皮抱住骨頭,都硌手了。

許夢雪掩飾住自己的心驚和心痛,逼她與自己對視。

“你不要想跑。如果不弄清楚你的事,爸媽睡不著,我也睡不著,別看小弟沒心沒肺、大哥悶不吭聲,他們也都不放心。就這麽明白告訴你,你但凡說一句,你受了欺負,我們二話不說,立馬沖過去,別管能討回多少公道,先把林衛國打一頓。”

許夢雨:“打他有什麽用呢?打他,我就能好過嗎?”

許夢雪:“你心裏不會好受一點嗎?”

許夢雨不看她,看著窗外,又像是透過窗外再看更遠的東西:“會的吧,可是又有什麽用呢?第二天,我還是得睜開眼,還是得呼吸,還是得該幹啥幹啥,沒有任何改變,一如既往。”

被夢雪看穿,許夢雨沒有任何意外。

這些話即使她不說,夢雪也能猜到。

自小長大的姐妹便是如此,對方一個眼神,一個動作,或者什麽都不說,也能猜到對方心裏咋想。

陳桂英聽到這些話,在外頭幹著急,忍不住對許援朝發火:“她怎麽能這樣說,怎麽能這樣想?什麽叫沒意思,意思不是人做出來的嗎?她爹媽就值得她多想想嗎?氣死我了!”

許援朝擡手,給她順順後背:“你別著急。沒聽夢雪說了嘛,她可能就這麽想,但沒這麽做。雖然一方面肯定是為了孩子,但是另一方面,難道不是想著你我嘛?”

陳桂英掀起眼皮,乜他:“想著你幹什麽?”

許援朝一楞,反應過來,趕忙改口:“想著你想著你,沒想著我。不管想著誰,她肯定是惦記的,要不然你說,她能受委屈了,往家裏跑嗎?哭就哭了,哭夠了,你看這不也說了嗎?”

陳桂英:“閉嘴吧你,聽聽裏頭說啥。”

-

屋裏。

許夢雪抓住許夢雨的手,不讓她躲開,也不給她抽離的機會。感受到她哀莫大於心死的心情,許夢雪頓了頓,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許夢雨扭頭,詫異看著她,而後道:“別勸我了,沒用的。”

許夢雪:“不勸你,你就當故事聽聽得了。”

瞅一眼門外,門縫處好像有幾個陰影,剛又聽到外頭清晰可聞的爭執,許夢雪湊到許夢雨身邊,用只有她們兩個可以聽到的聲音講起了故事。

“有一天,我正常午睡,卻做了個夢。夢裏的一切都很清晰,很像真實發生的一樣,我醒來好長時間,都記得夢裏的那些事,整個揪心得疼。在夢裏,我會死,很快就死了,都沒熬過今年吧,好像八月份?”

她歪歪頭,認真思忖著。

不到八月,是六月份,就是她在書裏離世的時間。

等到她離世,她的兒子、女兒會長歪,會被人嘲笑,會沒有人疼愛,還會成為別人邀寵的工具人。

他們期待著被愛,最終被以愛為名的糖衣炮彈所傷害。

一個暴躁叛逆,一個陰郁嚇人,像生活在陰溝裏的蛆蟲,永不見天日,也永遠沒有光明的未來。

許夢雪只知道,他們會變成這樣,卻沒看到他們最終的結果。

可能都不會太好吧。

上回意外在夢裏得知,她的家人也是下場好淒慘。

她爸媽辛苦大半輩子,臨到頭,卻沒拿到退休金,做了一輩子的技術工,到老了卻只能撿人的剩菜剩飯糊口,靠撿垃圾維持晚年基本的生活。

許小弟沒正經工作,娶不到媳婦,光棍了好多年,始終一事無成不說,又因為被人坑蹲了局子。

她大哥大嫂……大哥下崗,被人打壓,大嫂也是下崗,兩個人一個孩子生活艱難,見天兒吵架,沒完沒了,整個家沒個家的樣子,日子過得窒息又絕望。

明明他們是這麽鮮活,已走過時代之苦,卻又要被時代再次拋下,當然,這裏也有人為的成分。

最可悲的是,他們就這樣成了書裏襯托女主一家幸福的對照組,他們的每一分淒慘,都有別人幸福的對比。

許夢雪曾經想,憑什麽呢?

後來她不這樣想了,她只想,管他呢。

這是書裏他們的命運,可是真實的生活就掌握在他們自己手裏,她不像在書中那樣就是一個提線木偶,劇情寫什麽就是什麽。

他們有機會選,有機會擁有與書中描述截然相反的命運。

她也證實了如此。

所以管他呢,書是書,她是她,不認命,一切皆有可能。

她的聲音很輕柔,娓娓道來,沒有明顯的抑揚頓挫,反而怕人聽見似的,一再壓低聲音。

夢裏的事,她從來沒對人講過,始終壓在心裏。

這次第一次,她講出來。

講出來的瞬間,她覺得,人啊,真的不能什麽都扛。

雖然她能扛得住,可是時間久了,也會覺得壓抑,也會生出幾分難受。

而這些壓抑與難受難保不會隨著時間的日積月累變成倒刺,然後紮進血肉,在不知不覺中讓自己渾身痛得鮮血淋漓。

因為她是在說出來的這刻,方才感受到人心生倒刺的可能,也才體會到將這些一吐幹凈的暢快淋漓。

就像是心上貼了一個創可貼,明知道這是在治療傷口,然而被創可貼貼的那塊地方始終潛藏在創可貼底下,感受不到空氣,失去了自我呼吸的能力。

當創可貼撕下的瞬間,湧入毛孔的空氣無不是在說:這才是該有的狀態。

午後的日光灑進屋子,驅散屋裏的陰冷與黑暗。

她們坐在黑暗的床沿,向著光。

許夢雪:“就像這樣。”

她擡起握住許夢雨手的那只手,兩只手一起指向了屋子的光亮處。

許夢雨:”所以,你信這個夢?“

有光的地方,那裏的空氣都輕柔許多,氣息也更自在。光塵在空氣中跳躍飛舞,在熾熱的金色打造的夢幻舞臺上盡情表演。

許夢雪望著光束,說:”說信也不信吧,說不信也信吧。只是夢中醒來,想到那裏的一切就好嚇人。就和你一樣,舍不得孩子,後來也舍不得家人,希望他們都好好的不是嗎?倒不是怕自己死不死的,人早晚會死,只是希望他們都能好好的,有自己的人生,可以做自己的選擇。”

許夢雨:“我哪裏還有的選。”

許夢雪轉頭,看向她,一字一頓道:“每個人都有的選,全看自己怎麽選罷了。就像你現在,你選擇半死不活,你是活著了,我說句實話吧,跟死了沒區別。那你所謂的為了孩子活著,其實沒什麽意義。”

這話非常狠,許夢雨也忍不住扭頭看過去。

許夢雪:“我說得有錯嗎?還記得我剛才的夢啊,我是死了,易霆可沒死。但孩子變成了那個鬼樣子,你覺得他活著跟死了有什麽分別?甚至,他也許不活著,有些苦孩子都不必受。”

許夢雨苦笑:“你倒是還跟以前一樣,啥都敢說。”

“嗯哼。”許夢雪不置可否,“你就說,我說的是不是事實吧?但凡他有點用,我都不必做這麽糟心的夢。”

許夢雨一噎,卻也沒反駁。

許夢雪繼續道:“其實是一個道理。我知道你怎麽想,你不僅想打林衛國一頓,你恨不得把屎盆子扣他頭上。當年你可比我潑辣,我才算什麽,你才是咱們大院名副其實的小辣椒。

“然後結婚之後相夫教子,壓抑著自己的本性,湊活他的喜好,聽從他母親的安排,你早就受夠了。可是你每天都在勸自己,誰不是這樣過的呢?誰又不是這樣的一輩子?

“甚至每當你有其他想法的時候,你可能會在半夜聽到鄰居的爭吵聲,可能會在隔天看到有人前一天打得頭破血流隔一天又和好,還可能身邊圍繞著一群人全是在努力生兒子,沒有兒子這輩子仿佛都活不下去了。

“所以你一遍遍告訴自己,其實生活就這樣,自己又憑什麽不一樣呢?你一遍遍勸自己,去順從,去聽話,去放棄自己,然後犧牲了自己,迎合別人。

“最後你發現,你迎合得太久了,他們都忘了你是一朵霸王花,想在你頭上拉屎拉尿。踩著你的底線,叫你彎腰屈服,你忍不了了,回來了,回來了之後又一遍遍地去馴化自己。

“你想想我們小時候,再想想大妞和二妞現在過的日子,你覺得你活著,這樣活著,對她們而言有用嗎?你馴化自己,別人會替你馴化你的女兒。

“你其實也能猜到一點點不好的未來,也覺得憑你對他們的了解,他們並不會如何善待你的女兒,你想著你得活著啊,得活著,好歹得撐住,眼睜睜看著。對不對?”

許夢雨不說話,但是她眼中閃動的淚光,恰恰說明,許夢雪說的每一句都是對的,都是她這些年真實的經歷和感受。

“看著有個屁用,屁用都沒有!”

許夢雪語氣陡然嚴厲,甚至直接爆粗口。

“你看著,難道你現在不是看著?他們有考慮你一分一毫,有把你看在眼裏?沒有,他們只會覺得你是泥糊的,軟弱可欺,不僅要在你頭上拉屎拉尿,還要在你頭上,你死了要在你墳頭蹦噠,耀武揚威。”

許夢雨麻木的神經動了動,不得不承認,夢雪說的是對的。

即使她活著,她護不住女兒,活著也沒用。

還會讓她們從小到大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是如何軟弱可欺,如何被人馴化成一只聽話的羔羊。

她們在耳濡目染中,會叛逆反抗,還是會屈服,亦如她一樣?

其實沒多大疑問。

許夢雨感到一陣陣悲哀,可是,餘光瞥見妹妹的臉。

夢雪背著光,而在她眼中,妹妹又像是站在光裏,光映在她的臉上,透出她的堅韌與勃發。

她的心底仿佛有一粒不知道什麽時候埋下的種子,悄無聲息紮根,發芽。

像在絕望的廢土上長出的一株株苗,又像是枯井邊上的枯木逢春,巧遇陽光,竟然泛了青。

她生出一種也許是虛妄的希望,也許是真實的希望。

許夢雪看出許夢雨的變動,放緩了聲音,但說出的話更加果決有力,擲地有聲:“所以,重要的不是我們活著,而是我們活著創造的地氣。”

她試圖給許夢雨描繪一個美好的藍圖,但是又擔心事實總不能如人所願,怕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又被現實的無力打敗,再一次遭受的打擊很可能是滅頂之災。

許夢雪:“其實就是,當你有了足夠的底氣,也許我們沒法兒去說服那些老頑固們認同你的想法,但起碼,我們有了給自己托底的底氣,不是嗎?

“我們無懼人言,所向披靡,從容地做出選擇,也許那些難以改變的人還是那樣,什麽都沒變,但還是有些東西變了的。”

她頓了一下,似調侃道,“起碼,對那些人,我們不伺候了就是。”

她的話微微俏皮,不像剛才那麽嚴肅。

說罷,還朝許夢雨眨眨眼。

隨著她的話音落下,許夢雨眼中綻放了微弱的笑意,與方才的一團死寂形成鮮明對比。

她道:“叫媽進來吧。”

許夢雪眨眼,疑惑。

許夢雨調侃她:“我的小妹妹長大了,會安慰大姐了。你說得對,其實改變不了什麽,我現在也沒什麽別的想法,唯一有的,就是想把林衛國打一頓,用你的話說,就是,出口氣,如果能把屎盆子倒在他頭上就更好了。”

隔著門,許小弟就聽到這個話,立馬推開門:“這個我來,我拿手。別說打一頓,我讓他栽茅坑裏,吃糞喝尿,竟然敢欺負我大姐!”

許夢雨望著生氣勃勃的許小弟,眼圈再次發熱。不過,這次她沒流淚。

她回來家,哭得夠多的了。

她不想再哭了。

其實,在她而言,她真的很累了,也覺得這狗屁的生活真沒什麽意思。

如果不是舍不下女兒們,如果不是想到爸媽白發人送黑發人的痛苦,她早就一口悶下藏起來的農藥。

她沒有。

她選擇了活著。

那也許,可以試試夢雪說的,起碼不這麽窩囊。

她本也不是多愛受委屈的性子,只是當年哪見過林衛國那樣厚臉皮的追求者,恨不得把她當公主一樣寵著護著。

其實想想,賴自己。

有些事早在結婚前就初見端倪。

僅有的幾回相見,她婆婆便話裏話外是催他們結婚,好盡快抱個大胖小子。她婆婆說話不中聽,她生氣,林衛國回來哄她,勸她。

話是咋說來著?

“她是我媽,沒什麽壞心眼,就是說話直了點,你犯不著和她置氣。她有時候都不知道自己在說啥,說完就忘了。”

“長輩嘛,都這樣。我媽是關心她未來媳婦呢,沒啥其他想法,也不是在說你,說的是隔壁鄰居啊。等咱們結婚了,她這些話你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就行了,我都不聽她說。”

“真沒事。有啥事我在前頭頂著,生不生,想生什麽生什麽你做主,我都聽你的。”

……

無外乎她記得這些話,實在是這些話數十年如一日,她早就爛熟於心,聽得耳朵都生繭子了。

可是吧,沒有一樣是做到的。

她必須得為老林家延續香火。

她必須得生出兒子。

她一個兒媳聽當媽的說一句總沒錯,她沒壞心眼。

然後,在她被灌中藥灌符湯的時候,他不在,回來了知道了,也是說一句“辛苦你了,媽她也是著急,為我們好。人家都有兒子,如果咱們家沒有,你被說閑話,她心裏肯定不好受。”

在被磋磨得不成人形的時候,她聽到的是她婆婆和她老公在密謀:

“家裏已經有兩個野丫頭,再來一個,怎麽養得起。她也是個蠢的,就不能偷著幫著去生,非要明擺著,工作沒了,被罰款,這一家老小怎麽過?我看那個小的還小,你瞅瞅合適的,給放哪吧。”

她婆婆這樣說,她其實一點不意外。

她已經不是十八,而是二十八,快三十了,又被折騰了這樣久,她哪裏還會再信“媽沒什麽壞心眼,都是為我們好”的屁話。

媽確實沒什麽壞心眼。

前提是,那得是她媽才對。

最叫她心死的是,木訥老實的林衛國並沒有反駁這一說法,也沒拒絕,而是說“行,我想想辦法,看看吧”。

當時聽到這個話的她,可謂是如遭雷擊,猶如五雷轟頂。

整個人都懵了。

她也是第一次才發現,枕邊人不光軟弱,他還壞!

整個人陷在一種巨大的震驚中,恍惚中好像還聽到她婆婆問:“外面那個能不能生?能生就讓外面的生。”

有種認知徹底被震碎的感覺。

他不只是壞,他還在外頭有人了?

當天晚上,她強撐著病弱的身軀和他大吵一架,兩個人爭執得特別激烈,而在被揭穿醜陋心思後,林衛國對她拳打腳踢。

小弟過來找他們的時候,她被困在家裏,不能外出,因為不能被人看到臉上的傷。

也是襯林衛國被工友邀出去吃飯,她婆婆被隔壁鄰居叫過去幹什麽,連東西都沒時間收拾,隨便穿上件衣服,給孩子裹上厚被,哪怕身上劇疼無比,每走一步都十分艱難。

她還是得空偷跑出來,回到自己家。

只有這裏,她覺得才是安全的。

回到家,想到曾經的種種,悲從中來,既心寒難受又絕望無奈,還覺得自己很丟臉,止不住眼淚,也不想給人說起這些事。

她只想爛在肚子裏。

顯然,這其實也是在自我馴化的過程。

當許夢雨把這些經歷和心理路程平靜地剖析給許家人聽時,在場的陳桂英、李慧敏皆是落下淚來。

李慧敏擦擦眼睛,再看一向強勢的婆婆,不由面露感激。

起碼她婆婆在這件事上沒有逼過她,許老大也沒有說一套做一套——表面說閨女挺好,私下裏卻嫌棄她只生閨女。

或許這麽說不合適,但就是在這樣的對比,看著憔悴至極的許夢雨,李慧敏突然驚覺,她自己又是何其幸運。

人可能往往就是這樣。

在對比中覺出差異,也在對比中關照當下,學會滿足。

李慧敏是慶幸、是滿足,也是感激。

於為人父母的陳桂英和許援朝來說,也是無止境的心疼。

陳桂英問:“那你懷三胎怎麽回事?怎麽都十個月了,我們不知道?”

許小弟張張嘴,想提醒,是七個月就生了。

許夢雨慘笑,自己開口:“媽,沒有十個月,只有七個月左右。我早產了。”

差點死在病床上。

陳桂英眉頭皺得恨不能擠死一只螞蟻:“你為什麽會早產?”

早產的原因,剛剛並沒有提到。

許夢雨眼中閃過一絲痛苦,顯然並不想多提。但她不提,家裏又不會放心。

一擡頭,對上這一張張滿是關心的臉,比起回去看到的林衛國的虛偽的笑臉,要讓她心裏舒服多了。

她也並不想讓他們多擔心。

於是,她就說了。

知道她肚子裏是女孩後,她婆婆想讓她把孩子打了,她不同意,死命要把孩子保下來。

就這麽硬扛了將近六個月,她好像沒法兒再忍受了,每日想辦法去處理她的孩子,都被一一應付過去。

千防萬防,防不住人家有心害你。

一天早上,她走在屋裏,感覺腳下一滑,整個人立即摔倒在地。饒是努力護著孩子,可這一跤摔得太紮實了,陣陣作痛,下半身當即就流血了。

只有她婆婆在家,她冷眼站在旁邊,假裝沒看見似的。

還是剛好有鄰居過來,一起送醫院,她算是撿回條命。

後來她恢覆意識才知道,那天屋裏的水是她婆婆故意潑上去的,潑完水,關了爐子,打開窗戶,等結冰。

在外面她可能會小心設防,在屋裏相對不會那樣謹慎,於是就著了道。

剛才那些許家一家人聽著都忍不了,現在一聽這個,可謂是惡毒至極,直接炸了。

許小弟更是摩拳擦掌,只差沒馬上沖到林家。

一家人正是憤怒之時,圓圓跑進來:“奶奶,大姑父來啦。”

作者有話說:

午安啦,晚上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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