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嚇死我了，”小茫然拍著胸口，又吃了一口粽子壓壓驚，“一個毛絨兔子，讓你爺爺再給你買一個賠你就是了。”

“可是那只兔子是我爸媽送給我的禮物！”愛麗絲的兔子音量陡然升高，又連忙低了下去，垂著頭說，“他們，他們一直在國外出差……一年才回來一次……可是今年太忙，不回來了……”

桌上的所有聲音都靜了下去，小茫然的粽子塞在嘴邊，不知道是該咬下去，還是該拿出來。

“我和爺爺一起住，”愛麗絲的兔子用手背擦了擦眼淚，說，“今天爺爺養的狗不知道怎麽回事跑到我的房間，把兔子咬碎了……嗚……爺爺也說，一個毛絨兔子，再買一個就是了，可是，可是……”

小茫然最終還是把粽子放到一邊，伸手拍了拍愛麗絲的兔子的肩膀——如果她的手上沒有粘著米粒就更好了：“你別說了，我明白了。因為那只兔子是你爸媽送給你的，所以它的意義和外面那些普通的兔子不一樣，是吧。”

愛麗絲的兔子哭著點點頭：“連你都明白，為什麽我爺爺就不明白，非要說再給我買一個一模一樣的，嗚嗚……氣死我了，氣得我飯都沒吃就上游戲了。”

小茫然撓了撓後腦上上的粽子葉，心說，哦原來你走路不看人不完全是因為難過，還有可能是餓的吧。

不過這話她也就自己想想，才不會說出來。

白念念嘆了一口氣，扶著愛麗絲的肩膀，說：“愛麗絲，我問你個問題吧。”

愛麗絲點點頭，頭套上的長耳朵隨著她的動作一顫一顫的，十分可憐。

“你覺得你爸媽想你嗎？”白念念問。

“當然想我了！”愛麗絲的兔子反應有點大，“他們就是工作太忙、來回路程又特別特別遠，不是故意不回來的！他們掙錢也是為了讓我有一個更好的生活，他們很愛我！”

“別激動別激動，我知道我知道。”白念念有點心酸，看她這反應，大概從小就特別沒有安全感，不知被爸媽強調過多少次“我們愛你”，也不知自我催眠過多少次才會有這種回答吧，或許還有某些親戚的推波助瀾？

白念念特別不喜歡一些親戚跟小孩子開玩笑說“你爸/你媽那麽長時間都不回來是不是不要你了”，用鹹魚姬的話說，這種親戚腦子裏是不是進鹹魚了？這種話對他們大人來說是玩笑，可是小孩子會當真的好嗎！

白念念安撫好愛麗絲的兔子，又問了第二個問題：“你覺得，你爺爺會想念你的爸爸媽媽嗎？”

“會……吧，”愛麗絲的兔子擡起頭看著白念念，有些不明白，“念念姐姐問這個做什麽？”

白念念說：“愛麗絲，你很想你爸媽，你爸媽也很想你，可是，你有沒有想過，你爸媽也是孩子，你爺爺也是一位父親？”

愛麗絲的兔子楞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小茫然和千毛毛，那兩兄妹自己吃自己的，不知道又為什麽爭執起來，好像還快打起來了，似乎並沒有聽到她和白念念在說什麽。愛麗絲的兔子心中略微安定了一些，她不想被別人知道太多。

她每年都有不同的玩具收，每天都可以抱著它們睹物思人，可是她的爺爺呢？

愛麗絲的兔子回憶著爸媽每次帶給爺爺的東西，大部分都是保健品，還有衣服，除此之外，好像也沒什麽可以做紀念的了。

她可以抱著毛絨兔子睡覺，可是如果爺爺想念他們了，難不成要抱著一摞藥瓶子，或者一堆衣服？想到那個畫面，愛麗絲的兔子有點想笑，又有點想哭。

白念念觀察著她的表情，又試著問了一句：“如果我沒猜錯，你大概還在上初中？”

愛麗絲的兔子還沈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沒有走出來，下意識地點點頭，說：“嗯，我上初二了。”

“我也……啊喲，疼！千毛毛你竟然掐我！”小茫然突然嚎了一聲，劈頭蓋臉地和千毛毛打起來。

白念念看著愛麗絲的兔子低垂的雙眼，認真地說：“所以說啊，你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和你的爸爸媽媽相處呢。時間過得很快的，別不高興啦。”

愛麗絲的兔子忽然一楞。沒錯，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她還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是，她爺爺呢？她的目光裏多了幾分驚惶，一些無意間看到聽到過的信息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據說，人的年齡越大就越容易覺得孤單，熟悉的朋友一個接一個離自己而去，至親之人卻遠在天邊，為事業為家人打拼著，一年到頭見不到一兩次面。如果是孩子，還可以哭，可以鬧，可以撒嬌，可是人老了，就好像自然而然地被時光剝奪了這樣做的自由，只能握一根拐杖坐一天，最多跟著太陽的移動而換一換位置……

人們都說孩子的眼睛是清澈的，老人的眼睛是渾濁的，可是在那渾濁當中，掩埋著多少思念與心事，卻並沒有多少人真正關心，哪怕是最親近的人。

愛麗絲的兔子眼中有大顆的眼淚滾落出來，她看著白念念，眼睛閃了閃，說：“念念姐姐，我，我先下了。”

白念念點點頭，和她說再見。

愛麗絲的兔子退出游戲時手指頭都在發抖，她記得她摔門進自己房間、穿戴游戲設備時，曾聽到爺爺在門外說他要去給她買只新的兔子。這麽晚了，天氣又冷，下過雪的路上又結了冰，爺爺可千萬不要……

她哢嚓一聲把門鎖打開，客廳裏亮著燈，但是沒有人。爺爺養的那條黃色的、叫“小黃”的柴犬蜷縮在窩裏，好像知道她在生它的氣，也不敢靠近她。

“爺爺……爺爺！”愛麗絲的兔子大聲喊著，沒有人應答。

“爺爺！”她拉開門朝樓下喊，聲控燈被喊亮，空無一人的樓道裏似乎有回聲傳來，但依然沒有人回答。

“汪汪汪！”小黃好像被她不安的心情感染，從窩裏爬起來大叫。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