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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傳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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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傳奇

顯慶一年。

元宵燈會。

與以往細樂聲聲歌舞喧麗不同,這一回元宵燈會,卻是軍樂與武舞。

奏的正是先帝年間《秦王破陣樂》!

巨鼓震天動地。

為合襯巨鼓之戰音,太常樂工亦非尋常打扮,而是身著甲胄、手持刀戟,且武舞三變皆按照先帝當年親手繪制的《破陣武圖》,按戰陣之形變換,兵戈之氣直入雲霄。

鼓聲愈隆之時,姜沃不由伸手扶了扶案上的杯盞。

不只她,桌案靠前的重臣,都得穩一穩桌上的酒杯——震天動地並不只是形容詞,姜沃覺得整座兩儀殿都跟著巨鼓舞樂而震。

軍樂武舞確令人熱血沸騰。

姜沃不由舉杯而飲。

但只抿了一點酒。

因這次佳宴上,百官用的是西域烈酒。

軍樂、武舞、烈酒。

此番元宵燈會,不只是為慶元宵佳節,更是為剛剛歸京的蘇定方大將軍慶功。

姜沃的目光,不由落在蘇將軍身上。

或許是剛從戰場上歸來沙場煞氣還未散盡的緣故,也或者是為此時場中《秦王破陣樂》所動的緣故,哪怕坐在宴席上,蘇大將軍整個人依舊頗帶殺伐之氣,如同一支寒光凜然的蓄勢待發的弓弩。

其實,蘇定方雖曾是李靖大將軍的副將,但並不是青年將領。

他實則與李勣大將軍年紀相仿,今年也是六十歲的人了。

鬢邊自然也有不少白發。

但這白發絲毫不顯老態,反而像是日光照在刀劍之上,折射出的雪色光芒一樣鋒銳。

不光是看著不顯老態……

姜沃心中感慨:蘇大將軍也是真的不老,甚至體力超神啊!

她如今也是常騎馬的人。但若不著急,遠一點的路她其實還是更願意坐車,不然總覺得顛的難受。

然而蘇定方大將軍,六十歲的年紀,率精兵一路從長安到西突厥戰場,這可是紮紮實實數千裏路。

到了西突厥一路戰一路收降沿途部落不說,還又親領精騎晝夜奔襲不眠不休三百裏,雪夜破金牙——

這是什麽神級體質啊!

姜沃擱下酒杯,在震耳欲聾的鼓樂聲中,點開了系統。

“小愛同學。”

“姜老板元宵快樂!”

姜沃也與小愛道了元宵快樂。

然後問道:“之前我是累計攢夠了一千籌子,體質從五點升到的六點。現在我累計已經超過一萬籌子了。這個體質問題……”當然,絕大部分籌子都已經被她花掉了。

買完【良種】與【航海】兩本書後,她屬於一夜回到解放前的貧窮。後來通過吏部科舉等公務攢的籌子,又花在了安安的【輔導教材】上。

小愛同學很快回答道:“等姜老板到達【官居一品】黃金成就後,體質就可以刷新一次了。”

姜沃忍不住再次摸起酒杯來喝了一口道:“唐朝宰相才三品。”

中書令、門下省侍中都是三品。

原本尚書令倒是一品,但尚書令這個官職,一鳳皇帝未登基前曾經任過尚書令,故而自貞觀朝後,尚書令都是空設,尚書省的一把手實則是尚書左仆射。

小愛同學‘嗯嗯’兩聲,一如既往熱情周到解釋道:“考慮到姜老板處在大唐,系統已經對【黃金成就】進行了調整。職事官到達宰相的三品,諸如中書令、侍中等職,或是散官到達一品,諸如太尉等三公、太子太師等三師,都可以算達成。”

接下來,姜沃就來不及與小愛同學繼續討論了。

因皇帝開始了布置作業——令百官作詩。

姜沃頭疼:她其實挺喜歡參加大宴的,每次都有新的大型歌舞可以看。

但她頭疼的就是大宴上,皇帝令群臣作詩這個環節。

原來她官位不夠的時候,看個熱鬧就行。但如今列席在前,基本上人人都得交一首詩上去,她也只好寫。

她真是很不擅長寫宮體詩文。

皇帝此番是命題作文,且題目並非元宵佳節,而是要群臣為西突厥戰事作詩。

姜沃再望一眼蘇定方大將軍,想起他此番征戰,腦海中不由就想起了王維的詩詞。

一身轉戰三千裏,一劍曾當百萬師![1]

實在是以先帝為首的,大唐諸多名將的寫照。

低頭望著空白的卷子——完蛋,想起了別人的傳世佳句後,自己就更不會寫了。

姜沃只好苦惱地湊了一首宮體詩,寫完後,自己都不願意讀,直接交上去湊數。

橫豎只有皇帝看,也不算公開處刑。

而皇帝坐在上首親自閱卷的樣子,讓姜沃想起了許多年前元宵佳節,先帝也是如此,挑出了盧照鄰那首《元日述懷》評為最佳。

這一回國子監學子也都呈上詩文,應當……

果然,皇帝挑出了駱賓王的詩。

“好!”

皇帝把詩交給身邊的小山,讓其拿給蘇定方看。

蘇定方起身接過,觀後也讚好。

皇帝又命聲洪的樂人念誦此詩——

“平生一顧重,意氣溢三軍。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劍文。弓弦抱漢月,馬足踐胡塵。不求生入塞,唯當死報君。”[1]

李勣大將軍亦在旁道:“好一句‘不求生入塞,唯當死報君’!臣為武將,素來口拙不善言辭,今聞此句,可謂寫盡臣等心聲。”

姜沃聞此心道:旁的武將說自己口拙也罷了,英國公您可是能出一本‘君臣對答言語藝術’的人啊!

宴席至此,覆奏《秦王破陣樂》。

姜沃面對沖天戰鼓之聲——只盼如先帝所期,華夏武德永遠這般充沛,百姓永無受欺淩之苦。

**

次日,正月十六的大朝會。

諸司稟過年節下的大事後,皇帝卻依舊未退朝。

而是覆提起昨夜駱賓王之事。

又道:“朕猶記得,此等才子入國子監,是吏部姜侍郎所薦。”

忽然被皇帝點到名的姜沃,持笏板出列。

只聽皇帝繼續讚下去:“姜侍郎於先帝年間入仕,俄歷歲年無有衍失,乃先帝親封太史令。又於火藥事、礦產事、司農事等頗建功勳。”

“朕素日多有信重,是為其忠公體國,德逾霜雪。”

話至此,姜沃倒是有幾分猜到了何事。

但朝上不少人莫名其妙:知道這是皇帝您看重的臣子,但怎麽今日忽然這般誇讚?

只聽皇帝話鋒一轉,忽然冷道:“誰料朕近日聽聞,朕之信重,竟招致小人嫉妒言語,頗多中傷之言。”

“朕聞之甚為心寒!”

如今的皇帝,雖還未足而立之年,但經過永徽年間一次次的‘謀反事’‘流放事’,如今朝堂裏還站著的朝臣,都是已經深明皇帝心性之人。

聽皇帝此時語氣,便知皇帝已然含怒,此時懼凜然。

尤其是私下鼓弄唇舌,確實傳過閑言碎語的官員,在這冬日裏,都不由冒汗。

但很快,他們也不必冒汗了。

皇帝直接精準點出數人,按照前兩年養成的習慣,送往邊疆效力——正好,大唐的邊疆如今又擴充了些。

之後皇帝又厲色道:“朕久愁國土遼闊,廣地勞民。若有不怕者,只管再行此流言中傷之事,朕有的是地方安置你們!”

言罷退朝。

*

姜沃來到立政殿見媚娘。

當日她給媚娘看的‘自身風評’,上面並沒有人名與來處。

而今日皇帝精準發落了幾個朝臣,想來是帝後又令禁中專管偵緝的差使徹查了此事。

於是朝後,姜沃趕來——

勸媚娘不要生氣。

帝後查到的,一定比聶雨點街頭巷尾聽到的更多,更……過分。

果然,提起此事,媚娘只冷笑道:“可恨不能殺之!”

自先帝起定規,凡死刑要經五遍覆核,何況是朝廷官員,更要刑部大理寺同審,罪證確鑿。

若如此大審,那那些具體的,不堪入耳的流言蜚語,必要傳的朝野皆知,人人口中過一遍了。

因而媚娘與皇帝商議過,還是以含糊的‘中傷嫉妒之言’定了奪官流放。

媚娘與姜沃道:“史書工筆,都是千百年後的事了。”

“於我而言,只眼前,你受這等侮屈,我就見不得!”

“那日你與我說,流言越辯越烈……”

媚娘眉目冷然含煞:“那便不辯!”

她深知也認同姜沃所想:那些存心造謠的人,就像裝睡的人,是叫不醒的。他們的原意,也不是知道什麽真相,而只是想把人拉下馬而已。

那有什麽唇舌可辯?

在姜沃離去後的片刻,媚娘就定下了:對有些人,有些事,該動刀的時候,實不必加以言語。

“不必他們心服口服,我只要他們知道懼怕!”

“更是殺雞儆猴,讓剩下人也學會閉上嘴!”

見媚娘如此,姜沃含笑:“多謝姐姐替我報仇。”

她忽然想起許多年前掖庭王才人事。

對媚娘來說,一向是人不犯她也罷,一旦犯她,媚娘出手便也是要人命的手腕。

她一直是個殺伐決斷,有仇必報的人。

這就是媚娘,她何曾變過。

**

正月裏,東西市也比以往熱鬧許多。

若非提前預訂,酒肆裏都難有單獨的小間。

姜沃是提前訂好的,專為在此請人一同聽書——此時東西市的大酒肆中,已經有了不少說書人。

不單酒肆中,連宮廷和寺廟(廟會)上也常見說書者,圍觀者眾,從神鬼異志傳奇到纏綿悱惻的愛情故事都有。[2]

姜沃作為邀請者,自然要比客人到的早一些。

跟著一並來的聶雨點下去對著流水牌點酒菜去了,姜沃獨自坐在小間,也能聽見外頭大堂中傳來的說書聲。

講的是三國鄧艾的故事。

三國時代大概太精彩了,到哪個朝代都是說書的頂流話題。

在大唐聽說書人講三國,姜沃覺得很有趣。

正在聚精會神聽著,就見小間的門被推開,熟悉的身影走進來。

姜沃起身笑迎:“文成!”

她邀請的人正是文成公主。

正如媚娘所說,如今掖庭的宮女認字記賬等基本功,是沒什麽問題了,但要她們寫出膾炙人口的傳奇來,還是有點難為人的。

姜沃很快想到了文成。

前些年,文成就寫成過一本《吐蕃地志》,將她在和親途中所見,以及在吐蕃數年所見過的地勢、氣候,尤其是風俗、人口等都記錄了下來。

不止完善了鴻臚寺關於吐蕃的記載,更完善了軍中對吐蕃的認識。

尤其是李勣大將軍兼通軍事與醫學,對於曾經的‘瘴氣’,如今被孫神醫改稱作‘高原反應’這件事,自然比別的將領更敏銳明晰。

他觀此書中記載,當年公主和親入藏地,因一路行進緩慢,足足走了一年多,隊伍中兵士高原反應就很少。又對照當時姜侍郎出使吐蕃時諸事,就也上書皇帝,支持當年薛仁貴提出的‘邊境高地,專練其兵,以備西域之戰’的策略。

如今江夏王李道宗,還在安西都護府屯兵,專為防吐蕃呢。

這位當年被長孫太尉硬生生牽連進謀反事的宗親,聽聞長孫無忌也被人誣告謀反進而奪職貶黔州後,據說(正是文成公主告訴姜沃的)高興的三天沒睡著,一閉上眼睛就笑醒。

*

“怎麽忽然想起叫我來聽說書?”

文成公主坐下來笑道:“可見你平日忙於公務,到東市還是少了。這一家酒肆的說書人,並不是講的最好的。”

正好此時聶雨點也回來了,向兩人匯報點了些什麽酒菜。文成就熟門熟路加了兩道,又轉頭對姜沃道:“這兩年,我與晉陽公主常到孫神醫的醫館中幫襯薛大夫,這東市裏各個酒肆食坊也就都熟了。”

姜沃笑道:“好,那下次你請我去更好的。”

見文成過的瀟灑隨意,姜沃就覺得歡喜。

兩人之間也不需要客套,姜沃很快把來意說明,想請文成做筆桿子替她寫些傳奇故事。

文成雖不上朝,但宗親自有圈子和人脈,她此時蹙眉道:“你不下帖子請我,我也要上門去尋你了——我聽說陛下發落了一批造謠生事的人,發落的好!”

然後又對姜沃道:“我與晉陽公主還說過此事呢,公主也覺得惱人。你放心,宗親中,我們幫你瞧著些,斷不讓這些流言亂傳。”

姜沃舉杯:“多謝文成!”

連飲兩杯:“還有一杯帶給晉陽公主。”

文成也飲了一杯,然後笑道:“還好今日飲的是淺淡葡萄酒,否則我真不敢讓你連喝兩杯。”

姜沃:……你們就這樣認定我酒量差嗎?

她忽然更加期待【官居一品】後的體質提升了,到時候她酒量一定也會好起來。

變成千杯不醉,默默驚艷所有人。

兩人邊用酒菜邊閑聊,文成接下這個寫女官傳奇的事兒,自然也隨口聊起如今最流行的傳奇話本。

大唐的‘傳奇’,還是比較精彩紛呈的。

姜沃與文成聊著聊著,

就想到了她前世看到的一個反面教材。

便說出來與文成一笑——

她於前世病床之上,曾經在電子書平臺上,看到了一本《兒女英雄傳》。

那會子她正在癡迷武俠小說,發現是本清朝的俠女小說,就點開後。

事後想想,還好她沒看完,而是先看了簡介。

不然她本就短暫的生命,又會被浪費掉(雖說看簡介也已經浪費了她寶貴的五分鐘)。

大體講的是女主俠女十三妹,從匪徒手中救了男主和另一位姑娘,還為他們主持了婚姻大事。後來不知怎麽的發現男主跟女主兩家還是世交,只是女主家遭遇了意外才隱姓埋名。

看到這裏,姜沃覺得還好,但接下來簡介的急轉直下,就把她給閃著了。

這位十三妹解決完家族事故後,就……嫁給了男主(姜沃:??你不是給他主持過婚姻嗎)。

然後一夫一妻天作之合,十三妹從此洗手作羹湯不說,還與另一位夫人一起力勸丈夫考取功名。最後丈夫果然金榜題名,後來還有兩位賢妻輔佐,位極人臣,然後十三妹跟另一位夫人都有兒子,大家都快樂的長命百歲了。

姜沃看完後,當真是小朋友只有滿頭的問號。

從少時她就愛讀《紅樓夢》,但看了更多明清小說的調調後,才知道這是多麽出淤泥而不染的書。

絕大部分明清小說,都是那本《兒女英雄傳》的調調,折射出男人對女人的期望:最好有女子救他的命,還得幫他娶媳婦,最後還得自己委身做第一個媳婦,然後給他操持家務催促他功成名就,再給他生個兒子……

姜沃:真的,要是這麽會做美夢,怎麽不寫寫,走個路上有個蟠桃砸在你腦袋上,王母娘娘都要跪求你吃了長命百歲立地成仙呢?

文成聽她酒後一串刻薄話,笑得忍不住伏案。

然後連連跟她保證:“你放心,便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寫不出這種東西!”

姜沃吐槽過後,心情大好,笑道:“這個自然!”

*

從酒肆出來,姜沃又邀文成一並回家去看安安。

文成欣然應約。

路上文成就問起一事:“對了,聽聞聖人一月裏有巡幸洛陽的打算?”

姜沃點頭:“是,基本已經定了。”

皇帝登基以來,除了九成宮,還未出京巡幸過。

今歲便打算出遠門,往洛陽皇城去。姜沃也早想見一見洛陽皇城的風采,此番亦是隨駕。

文成公主有些悵然不舍:“你這一去,怕不是要一年半載的?”

她與姜沃最多相隔月餘,總要相見一回,此番若是去了洛陽,只怕是要久不能見了。

姜沃安慰道:“中間說不定會回長安吏部。”

說到此,姜沃還想起一事。

一月聖駕巡幸洛陽,各署衙自然都要跟著聖駕而行,只留值守人。

吏部要留一位侍郎,自然是王神玉願意留下:他剛把吏部的院子收拾利落,可不願意再換個新地方。

但,他跟姜沃就‘裴行儉留京還是隨行洛陽’這件事,很是掰扯了一會兒。

甚至重操舊業,拿了本書坐在姜沃跟前不走了。

姜沃:……我體會到了戶部尚書當年是什麽心情。

然,姜沃到底不是出身戶部,她並不覺得局促,反而索性拿了本書跟王侍郎對坐。

還是裴行儉先受不了了:兩位侍郎風雅對坐……怎麽?所有公務都他來做啊?

最後還是定下,若有吏部大考,就讓裴行儉回長安,王神玉才拿著書走了。

*

馬車上,文成沈默片刻,似是有些猶豫道:“還有一事,我想問問你能不能成。”

姜沃點頭,示意文成直說便是。

“不知我能否向皇後請命,去趟玉華寺。”

姜沃一怔:玉華寺,前玉華宮。

也是前王皇後,如今的王鳴珂所在之地。

文成解釋道:“你還記得我剛回京那一年嗎?你陪我入宮,曾到紫薇宮拜見。”

當時王皇後問過文成會不會作畫,若是能,就畫些吐蕃風物給她看。

文成道:“我應了。也畫了兩幅雪域圖送到紫薇宮。”

文成當時剛回京,行事還很謹慎小心,皇後提出要畫,她雖不太擅長畫作,但還是當月就趕出來兩幅送了過去。

不料當年王皇後又特意召她進宮,還贈給她一幅畫,道:“我未去過吐蕃高山雪原,但見你畫,卻如親至一樣——聽聞你未到過揚州,那我送你一張揚州圖吧。”

之後又囑咐文成,多畫些吐蕃風景與她。

文成也應了。

“可惜接下來我忙著寫《吐蕃地志》,只作了幾張圖。”

“等後來有暇畫的多了,卻又……”

不必文成說完,姜沃就懂了:後來朝上就出事了,王皇後自請廢後,皇帝下詔廢後庶人,送往玉華寺。

文成道:“我既應了她,卻經年未送到。就總是懸在我心上。”

雖說柳家王家都被流放,但世家向來盤根錯節,總能有跟王鳴珂攀上關系的親眷。

皇帝將廢後放到玉華寺,禁止人出入,也是防著有人拿她做什麽文章。

若想去見到人,還是得請禁中手令。

姜沃想了想道:“我知你,有諾必踐。此事懸於心,十年八年也不會忘的。既如此我請一道皇後的手令,悄悄陪你去一次吧。”

文成露出笑意:“好。”

又道:“畢竟曾經也有人,相隔十年萬裏,對我一諾必踐啊。”

*

玉華寺是自玉華行宮改成,因而園林靜謐風景秀麗。

姜沃久違的見到了王鳴珂和隸芙。

從兩人的氣色可見,這兩年過的起碼不壞。

見到文成公主帶來的畫後,王鳴珂很是驚喜。

讓隸芙拿出她這兩年作的許多畫來,挑她覺得好的分送一人。

姜沃忽然想起,眼前這位可也是飽讀詩書之人,於是問道:“鳴珂,你作畫之餘,不如也幫我寫幾本傳奇如何?”

王鳴珂笑道:“好啊。我也常托這玉華寺外出采買的宦官,多帶外頭的傳奇話本回來。”

“坊中有名的,我基本都看過了。”

隸芙在旁笑道:“是,我們娘子還為心愛的幾本作了畫呢。”

姜沃笑道:“多謝了——我也不能白請動你,等從洛陽宮回來,我也給你帶些洛陽的畫來如何?”

王鳴珂聞言而喜:“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姜沃轉頭望向窗外,一月初的玉華寺,已然初見柳綠春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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