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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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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襄國公府的祠堂內香火彌漫,韓氏的先人們都在此處安息。

“國公爺這次回來,便多留些時日吧,中秋一過,天氣也漸漸轉涼了,再待幾月又是新春了,不如等過完了節,來年春日再出發吧……”

“不了,等過完中秋我會去一趟雲州,我會在那裏待到正月之前。”

韓熠每次外出回來,都會先來一趟祠堂拜祭祖先。

林氏處在一邊,等他完事之後,再與他匯報這半年多來國公府的情況。

“寶玉的身體可有所恢覆?”

“多虧了唐大人,是比以前好多了……不過有時候還是會控制不了自己的脾氣……”

“我聽天寶說,她的病幾乎是因為她的脾性,想要完全康覆,她要懂得克制自己的情緒。”

“是,唐大人是這麽說的……”

林氏的音色沈了幾分,唇角雖有笑意,但面色比陰天還要凝重。

韓寶玉會有今日,她這個小娘是有責任的。

若非她太過溺愛這個小女兒,韓寶玉也不會養成這驕縱的性格。

這便是種什麽因,結什麽果。

林氏終是明白了這個道理,可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咬牙承受這結果。

兩個女兒的後半生,還得靠韓熠和她。

“咳咳——”

“國公爺的身子還未痊愈嗎?是否要派人去宮裏請唐大人?”

“咳咳——無礙,只是一些小咳嗽而已,不打緊。”

韓熠右手握成拳捂著唇部,輕微地咳嗽了幾聲。

“對了,我這次回來還有一件事要處理,那便是寶珠的婚事……”

“寶珠她……”

“我聽說了,她和天寶的事,既然他們情投意合,只要你認同這門親事,我便做主了。”

韓熠和林氏出了祠堂,忽然聊到韓寶珠和唐天寶。

即便時常在外,韓熠也知曉京中和家裏的動向。

唐天寶因照顧林氏和韓寶玉,經常到國公府走動,久而久之,他和韓寶珠也看對了眼。

但礙於禮教,他們也只是正常來往,並未逾矩。

“是,妾身自然是認同的。”

“你不在乎唐天寶的出身?”

“唐大人年輕有為,與我們寶珠也算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林氏說得委婉,但也誠誠懇懇。

韓熠默聲走著,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雖說韓寶珠是國公府的庶女,但到底也是他的妹妹,不過只要林氏點頭,他也會欣然成全韓寶珠。

他們的父親已經不在,而他身為長兄,是應該為這個妹妹做主的。

世間的好男人不多,能值得一個女人托付的好男人更不多。

唐天寶是個值得托付的好男人,這一點,他比誰都清楚。

韓熠這次回來比前幾次還忙,正好趕上中秋,且還定了韓寶珠和唐天寶的婚事。

他本來是打算過了中秋便出京的,可韓寶珠和唐天寶的婚事剛定,成婚之日不能少了他這個長兄。

韓熠無奈,只好延長了留家的日子。

“又一個嫁了,你們襄國公府如今還有多少人?”

“怎麽,秦大人如此關心我府上的人,難道是看上我哪位下人了?”

“本相要真看上了國公爺的人,國公爺可會忍痛割愛?”

“哼,那要看是何人了……”

大婚那日,送走了韓寶珠後,韓熠和秦梓生便在國公府的清涼臺上小酌。

兩人聊了很多,時不時還來了幾個玩笑。

“秦大人眼光高,想來其他女人是看不上的。”

“國公爺也是,都這麽久了,也不考慮為自己續弦。”

“續弦那是老頭子的事,我可還年輕,我的夫人也一樣年輕……”

韓熠仰頭,飲盡了杯中酒。

他放下酒杯,秦梓生順手為他滿上。

“你還要去找她嗎?”

秦梓生倒滿他的酒杯,隨後輕放下手裏的酒壺,問道。

“我只要還能動,我便不會放棄,直到找到她的人,即便只是一具屍首,她也該葬在我韓家的祖墳上。”

秦梓生倒酒的時候,韓熠的手指一邊點著酒杯前的桌面,一邊說道。

他們的話題轉得極快,但這世間敢與韓熠聊這話題的人不多,秦梓生便是其中一個。

“我要不也辭了這宰相,與你結伴尋人?”

“呵呵……秦大宰相啊,您要真辭了這官,那這天下又少了一位好官,大人忍心看老百姓受苦?”

韓熠知道秦梓生是在開玩笑,所以也半開玩笑地說道。

從他決定去尋找易夢詩的那一刻起,他就做好了所有準備。

他甚至辭去了軍中的官職,將家中事務交予林氏,且在韓思翊成人之前,將其托付於秦氏夫婦,自己則四處游蕩,尋找易夢詩的蹤跡。

他一年之中,只有五分之一的時間是在家中的,其餘時候都在外面。

可不知他風餐露宿了多少次,長途跋涉了多遠的路,他依然還是沒有尋到她的下落。

日覆一日,年覆一年,這天下又過了幾個春秋。

“我父親在哪兒?”

“回世子爺,夫人,國公爺正在白梔園的湖心亭上等著二位。”

韓思翊和自己的夫人在外辦事的時候,便收到了下人的口信,說是襄國公爺快要不行了,他們夫婦才火急火燎地趕回府上。

“父親——”

“回來了……”

男人安穩地躺在紫檀木的搖椅上,手裏還抱著一封信。

“有你母親的消息了……卻是你母親的悲報……”

他一說完,韓思翊僵在原地,滿臉不可置信。

“父親,此報可靠嗎?”

“可不可靠,我心中有數……咳咳……”

男人咳了好幾下,韓思翊正要派人去請禦醫,卻被他喊住。

“我這身子我自個兒清楚,前些年落下的病根,如今怕也是油盡燈枯了……”

“可是父親……”

“你聽父親說完……你們不用再費心在我身上了,翊兒,我已經上奏,等我走後,你便是下一任襄國公……”

男人又咳嗽了幾聲,但繼續強撐著:“如今你也成家立業,我終是沒有辜負你母親,看著你今日的模樣,我和你母親的心願也算了了……而我也該……去見你母親了……”

微弱的光景下,是男人發顫的手。

他明明沒有蒼顏白發,可看著衰弱老態,氣若游絲。

男人說完最後一句,也咽了這一口氣,人魂分離……

“父親——”

“國公爺——”

湖心亭裏呼聲滿天,韓思翊和夫人跪在父親的遺容前,悲痛欲絕。

“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

韓熠再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黑色的空間中。

此處伸手不見五指,眼前的黑暗更是遙遙無邊。

“是你?!”

他看清了眼前和自己說話的人,一張口便是濃濃的怒意。

“別這麽激動嘛,好歹我也是為你而來。”

“若不是你,我和夢詩根本不會分開!”

韓熠盛怒之下向前了幾步,結果孟氏的身影忽然消失,下一刻卻在他身後出現。

“當年是夢詩自己選擇離開的,與我無關,當然,我只是說了,只要她願意和我走,我便救你……”

“是你威脅她!”

“威脅也好,無意也罷,你們這一生也走完了,你如今已走上了輪回之道,她也一樣……”

“為何……為何要拆散我們……到底為何?”

沈重的回憶如海浪般襲來,韓熠俯下身子,沈浸在這後半生孤獨的痛苦之中。

他再次經歷了前世的苦澀和孤寂,回首這一世,他分明可以美滿的。

“為何?你應該記得你前世都做過些什麽?”

“我已經不是前世的韓熠了!我此生是真心對夢詩的,我是認真的!”

“哼!認真的?倘若你沒有前世的記憶,你還會愛她嗎?”

孟氏語氣不屑地反駁道。

“你今生的愛,不過是因你記得前世,你記得她的好,記得她為你的付出,倘若沒了前世的記憶,你依然會無視她……”

“我不會!!!”

韓熠的面容因盛氣而猙獰,他否定了她的觀點。

孟氏的唇角勾起一抹嗤笑,她自然是不會天真地相信男人的蠢話。

不過……

“既然你如此堅信自己,那我們就打個賭,就賭你再活一次,而這一次你沒有前兩世的記憶,看你是會認出她,還是不會。”

孟氏的聲音隨著這空間的變化而漸行漸遠,她來無影去無蹤,瞬間便消失了。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了,其實夢詩和你一樣,她這一世也是重生的!”

韓熠僵直了身子,神情恍惚。

夢詩她……原來也是重生的?

男人忽然笑了,他笑命運不公,也笑自己的愚蠢。

但他發誓,即便他下一世沒有記憶,他一定也會認得她的!

他一定能找到她!

一定可以!

強烈的日光闖入眼簾,韓熠撐起眼皮,竟不記得自己何時睡著了。

他慵懶地翻了個身,才註意到自己睡在一座涼亭中。

男人揉著太陽穴,悠然起身,睡意猶在,所以尚不清醒。

“奴、奴婢見過世、世子爺……”

突然一個聲音飄過來,他只斜視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卻未看那人一眼。

“世子爺,我、我家姑娘是太仆寺車府署易大人的千金,我們姑娘欽慕世子爺已久,希望世子爺能賞臉與我們家姑娘完成此次課題,我們姑娘說,她會在鐘靈閣旁的偏門……”

還沒等那婢女講完,韓熠便下了涼亭的欄桿,無趣地走出涼亭。

他的眼眸都是睡意,既然美夢被人打擾了,那他便換個地方睡。

這裏應該是國子監,他掃了一眼周圍的風景,得出了這一結論。

“哎,聯合課題又開了,你可找到搭檔了?”

“當然了,找搭檔這種事可不得趕緊的……不然都被人搶光了!”

路過的兩個監生正討論著課題,他們匆匆忙忙,與韓熠擦肩而過。

他聽到他們說的話題,忽然心臟咯噔一跳,莫名煩躁起來。

韓熠不明白自己為何會有這種煩躁,但他很快無視,瀟灑地走了。

他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找他的兄弟。

他們四人一聚在一起,少不得飲酒作樂。

可酒桌上的韓熠心裏一直悶悶的,只感覺自己忘了什麽。

他到底忘了什麽?

韓熠想不起來,便不強迫自己回憶,繼續摟著美人喝酒。

“哥兒,你們少喝點,這幾日要選課題了,你們得認真點。”

盛銘元飲了三杯後便停了,看著另外三個哥哥,趕緊提醒道。

“沒事沒事,我都已經挑好了,我要最美的那一個。”

盛明煬哈著一口酒氣,得意道。

“呵呵,那哪能輪得到你,最美的還不得是咱們熠哥兒的。”

盛景賢搖搖頭,嗤笑盛明煬的癡心妄想。

韓熠此時的眉頭又擰出了幾條褶子,為何他一聽到這個話題總會心塞,他到底遺忘了什麽?

此事弄得他心神不寧,韓熠不悅地一甩酒杯,卻沒註意到他身邊的美人。

他這一甩,挨著他坐的美人也被推了出去,那美人撞到一邊倒酒的婢女,發出好大的動靜。

一瞬間,酒杯和酒壺的碎裂聲夾雜著女人的尖叫聲,驚動眾人。

韓熠突然感到一陣頭暈目眩,腦袋瓜裏嗡嗡作響。

他的大腦迅速閃過一大串不屬於這一世的記憶,男人頭痛欲裂後,頓然清醒。

韓熠如黑珍珠的眼眸瞪得比銅鈴還大,他的眼底隨即爬上一層霧氣,眼眶也濕了一圈。

“熠哥兒?”

“熠哥兒——”

韓熠不顧身後呼喚的兄弟,瘋了似的跑出了他們的圈子。

他想起來了!

他什麽都想起來了!

他在等一個人,他要找一個人!

上一世結束後他發過誓,他一定要找到她!

夢詩,等我!

韓熠瘋狂地尋找著她會出現的地方,記憶中她的學堂,還有她經常和好友休息的花園,他通通尋了一遍,可就是沒有她的身影。

他一時想不起其他地方,心中甚是慌亂。

“你在哪兒……夢詩……你到底在哪兒……”

他急切地想要找到她,口中不停地呢喃著她的名字。

熟悉的景色在他面前打轉,但他就是想不到她在何處。

“……鐘靈閣旁的偏門……”

那婢女的話一閃而過,他想起來當時見到的那個婢女,正是白桃。

鐘靈閣旁的偏門……

韓熠想起了這句話,調頭一路狂奔向鐘靈閣旁的偏門。

他這一程全然沒有停過,宛若一陣疾風。

當他跑到那扇偏門前,腳步由急變緩,最後駐足。

春日裏柳絮飄舞,還有百花的芳香。

偏門下的年輕女子倚門而睡,對外界沒有絲毫防備,睡得甚是安逸。

韓熠的目光落到她身上後,便再也移不開了。

他的唇角因喜悅而微微抽搐,最後勾起的笑意,是他真心的歡喜。

是她!

真的是她!

他濕潤的雙眸望著那靠在偏門前閉目的她,她鬢邊的發絲隨意飄揚,她的側顏很美,也很安靜。

他望著出神,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郁。

夢詩,我終於找到你了!

和風微醺,花香四溢,他滿懷期待,向著熟睡的她走去……

夢詩,你是我永生永世都做不完的美夢,也是我永遠都寫不盡的情詩。——韓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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