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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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兩個多月後，二零一二年的八月底。
這段時間，蘇曉十分忙碌，先是母親的病情加重，病逝，葬禮，接著就是她的前途問題。母親治病的費用周思楠借給了她，算是解決了。但是前途問題，那就只能請周成岳出馬了。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蘇曉想當繪本作家，但她是文學專業出身，於是為了提高繪畫水平外加鍍金，周成岳把她送進美術學院進修四年。如此慷慨大方，周成岳對女兒周思楠和小舅子梁自得的解釋是：周思楠與蘇曉成為好朋友之後，從叛逆少女變成了懂事的小棉襖。為了報恩，他樂意幫蘇曉的忙。
然而周思楠和梁自得不知道的是，蘇曉在美術學院進修完畢之後，周成岳會將她捧成美女繪本作家。而蘇曉付出的代價是，她的婚戀將由周成岳來作主。也就是說，將來，周成岳要她和誰談戀愛她就和誰談戀愛，要她嫁誰她就嫁誰。
蘇曉不想出賣自己的愛情與婚姻，但她為了還清母親治病的費用，為了體面地生存而不被程明遠那種不堪的男人玩弄，她不得不與周成岳達成交易。
如果那個夢中的陌生人能幫忙就好了……
蘇曉知道，從那個陌生人的衣著與言談舉止來看，他必定不是尋常人物，他一定比周成岳更強大，更有能量。可是他不能幫助她，因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對此，蘇曉一點也不怪他。但她總是忍不住想象，他是現實中存在的人物嗎？如果是，會不會有那麽一天，她在現實中遇見他？
蘇曉浮想聯翩。
周思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想什麽呢？”
蘇曉這才回到現實世界，接著意識到自己正在與周思楠和梁自得一起吃晚飯。明天她就要到美術學院進修，這舅甥倆特地請她吃飯為她加油。
梁自得也問：“曉曉，有什麽事嗎？”
蘇曉趕忙掩飾，“我在想，進了美術學院應該怎麽學習。”
梁自得點點頭，“進修完，你有什麽打算？”
蘇曉說：“我想從事繪本創作。”
“這個想法不錯。”周思楠很高興，“你喜歡畫畫，又愛胡思亂想，搞繪本創作最適合不過了。盡管放心大膽的去做，我和舅舅會幫你。”
“謝謝你，思楠。”蘇曉十分感激，“對了，你自己有什麽打算？”
周思楠說：“我先到舅舅的出版社混幾年，攢點工作經驗。將來，我想和舅舅開工作室。”
梁自得看著蘇曉，興奮地說：“曉曉，我有開美術工作室的打算，從事插畫，繪本和圖書的創作等等。等你進修完，有無興趣加入我們？”
蘇曉苦笑，“我求之不得，就怕你們看不上我。”
“這說的什麽傻話？”梁自得笑了，“我們也是求之不得呢！”
周思楠豪邁地舉起酒杯，“來，為我們將來的合作幹杯。”
梁自得忙說：“曉曉不勝酒力，你我都要開車，喝酒就免了吧？”
“啊，對，我居然給忘了。”周思楠拍拍自己的腦袋，“我們以茶代酒即可。”
三位好友以茶代酒，十分快意。
之後，周思楠接到一個電話：“什麽，我媽出事了？！”
梁自得和蘇曉大吃一驚，繼而面面相覷。
周思楠接完電話，騰地站起來，“我媽住院了，我這就過去。”
不用說，這種情況，梁自得和蘇曉都是跟去的。
三個人匆匆趕到醫院。
到得醫院，他們見到周思楠的母親梁自如躺在病床上一個勁地流眼淚。雖然這個樣子看上去頗為淒慘，但顯然身體上沒有什麽大事。
果然，醫生對他們說：“周太太只是氣急攻心，並無大礙，休息兩天就沒事了。但是為了健康著想，以後還是少動怒為好。”
醫生又講了好些註意事項，離開了病房。
這時候，梁自如開始哭訴：“周成岳這個沒良心的，我被他氣暈到住院，他楞是沒來看我，而是去陪沈明玉那個狐貍精！天底下怎麽有那麽可惡的女人，仗著自己年輕漂亮勾引有婦之夫，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女人？”
聽到這裏，蘇曉心頭一震。
是的，她想起了那個夢中的陌生人。那個陌生人說過他有兒子，這就意味著他有家庭。那麽他與她的來往是不合乎道德的，哪怕是在夢裏。因為這種行為會傷害到他的太太，那個太太會像周思楠的母親一樣痛苦……
蘇曉怔在那裏，她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何等罪過。
就在這個時候，梁自如抓起床頭櫃上的花瓶扔到地上，歇斯底裏地怒吼：“思楠，梁自得，你們快去把那個賤人找出來帶到我面前，讓我看看她的臉皮是用什麽做的！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緣。她怎麽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梁自得和周思楠當然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他們紛紛好言安撫梁自如。蘇曉站在一邊，說不出話來。因為梁自如的話如同當頭棒喝，讓她清醒過來了。
她不能再和那個人來往了，哪怕是在夢裏。
晚上十點，蘇曉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梁自如痛苦萬分的模樣總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怎麽也甩不掉。於是她幹脆起床，從床頭櫃中取出父親蘇敏的照片端詳起來。那個夢中的陌生人和父親很像，但是她沒有告訴他這件事，因為她還不知道他是誰。
過了一會兒，蘇曉將父親的照片放回抽屜，接著來到客廳。她從五屜櫃頂拿下母親簡欣的遺照，坐到了沙發上。她的長發披散著，身上的白色睡裙也拖到了地板上，整個人美得有點不真實。然而她無心自己的美麗，而是專註地撫著母親的遺照，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掉落。
媽媽走了，真的走了……
已經一個月了，蘇曉仍然恍惚。不誇張地說，她還能在屋子裏感受到母親的氣息，她甚至還能聽到母親的說話聲。如此，母親是真的走了，還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蘇曉陷入沈思。
過了一些時候，有人喚她：“曉曉。”
熟悉的聲音讓蘇曉擡起頭來。
果然是他。
雖然他已經年屆五十，兩鬢微霜，但仍然高大健壯，將一身藍黑色帶灰色細條紋的西裝穿得有型有款。這顯然是一個十分出色的事業有成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不可能沒有家庭，不可能沒有許多女人愛慕。如此，他為什麽要到她的夢裏來？
蘇曉抱著母親的遺照，怔怔地看著這個夢中的陌生人。
秦覆在她旁邊坐下，“曉曉，你媽媽她……”
“她走了，一個月以前。”蘇曉低下頭，“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了……”
秦覆心疼不已，他本能地擁抱她。
也就在這個時候，蘇曉看到了他無名指上的婚戒。出門戴著婚戒，他應當很愛他的太太吧？不，即便他不愛他的太太，只要他仍有家庭，她就不該以女人的身份與他接觸。
“別過來。”蘇曉推開他。
秦覆很意外，“曉曉，你怎麽了？”
“你是誰？”蘇曉看著他，“你為什麽要到我的夢裏來？”
“我是一個等了你很久的人。”
“你為什麽要等我？”
“對不起。”秦覆嘆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蘇曉不語，她低下了頭。很快，她擡起頭來，“你太太知道你在等我嗎？”
秦覆答：“知道，而且她支持。”
這回是蘇曉意外了。緊接著，她動搖了，因為他的太太是支持他們的。然而這個念頭沒能持續太久，因為梁自如痛苦萬分的模樣又浮現在她的眼前。於是她狠心說：“即便你太太支持，我也不能和你來往，哪怕只是在夢裏。”
秦覆問：“為什麽？”
“我不想傷害她。”蘇曉的眼角泛起淚光，“女人何必為難女人？”
秦覆問下去：“即便她支持我這麽做？”
“是的。”蘇曉毫不猶豫，“請你不要再來了。”
秦覆凝視她，“你舍得不見我嗎？”
蘇曉心中一陣刺痛，嘴上仍說著狠話：“我為什麽舍不得？”
秦覆笑了，“曉曉，這種事情，你騙不了我的。”
蘇曉被說中心事，臉紅了。
秦覆扶住她的肩，“曉曉，你以後怎麽辦？”
蘇曉故意說：“我將去美術學院進修。”
果然，秦覆敏銳地問：“這需要錢和門路，你是怎麽做到的？別跟我說，梁自得和周思楠能幫你。”
蘇曉輕飄飄地說：“我不需要他們的幫助，因為我和別人做了交易。”
秦覆抓住她的肩膀，“曉曉，你要用什麽做交易？”
蘇曉冷笑，“我還有什麽可交易的？”
秦覆看著她那年輕美麗的面龐，水波盈盈的大眼睛，雪白的皮膚，烏亮的長發，還有那白色睡裙下若隱若現的玲瓏線條。不只如此，她還有溫柔，體貼以及難得的靈性。如果要交易，這些條件足夠了。
“曉曉，不要做傻事。”秦覆嚴厲地警告她。
蘇曉揚起下巴，冷冷地說：“我就是一個為了名利不惜出賣自己的人，你沒必要為這種人而背叛自己的太太！”
秦覆氣極，“你胡說什麽？”
蘇曉怒目而視，“我就是這種人，請你快回到——”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秦覆吻住了她。
對於他的這個舉動，蘇曉並不排斥，反而熱烈地回應了他。因為她發覺他的氣息與蘇敏十分相似，而她也比原先以為的更喜歡他！
是的，在為數不多的接觸裏，蘇曉早已對這個陌生人產生了微妙又強烈的感情。微妙是因為她既把他當朋友，也把他當成父親的替身，更把他當成了愛人。而強烈是因為她在不知道他是誰的情況下就全然地信任他，甚至願意把自己交給他……
秦覆也很激動，因為懷中這個她的一切都是他想要的，包括她的容貌，性情，甚至她的柔軟，她的香甜，都是他渴求的。
自然而然地，他想更進一步，當然她也是。
他們倒在了沙發上……
溫柔，熱烈。
可是沒過多久，梁自如痛苦萬分的模樣又浮現在蘇曉的眼前，深深地刺痛了她。於是她一咬牙奮力推開秦覆，接著騰地站了起來。
她大聲對眼前的陌生人說：“你走開，我要忘了你！”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呼喚，她果然忘記了這個夢中的陌生人。直到數年之後，她遭遇了那場決定她命運的車禍，她才想起她與他在夢中相遇的經歷。
那麽，此時的秦覆呢？
很簡單，他被蘇曉一推，從夢中醒了過來。
宋晚雲也被丈夫驚醒了，她忙問：“秦覆，你怎麽了？”
“沒什麽。”秦覆揉著太陽穴。
宋晚雲又問：“是不是做噩夢了？”
“沒有。”秦覆下床，“晚雲，你接著睡吧，我去書房給雲清打個電話。”
宋晚雲不放心，“真的沒事？”
“沒事。”秦覆俯身去吻她的額頭，“好好睡覺，不用管我。”
宋晚雲點了點頭。
秦覆來到書房，此時已是淩晨三點了。
雖然事情緊急，但是他並沒有馬上聯系徐雲清，而是在書房裏來回踱步了幾分鐘，想好了一些事情之後，這才給好兄弟拔去電話。
“老大？”徐雲清似乎並不意外，“什麽事？”
“雲清，我要去找她。”
“這回又出什麽事情了？”
秦覆將蘇曉與別人達成交易的事情說了出來。當然，那些刺激的經過，他只字未提。他以為徐雲清會支持他的做法，沒想到他又失算了。
徐雲清冷靜地說：“老大，這是上天對你最後的考驗。”
秦覆忙問：“為什麽？”
徐雲清說：“很簡單，沒有哪個男人樂意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出賣自己。所以，這是你要面臨的最後一關。這關過了，驚喜就來了。”
“說得輕巧！”秦覆臉都綠了，“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往火坑裏跳？”
徐雲清馬上說：“老大，要知道，你可是心甘情願地娶了她兩次。這就說明情況不是你以為的那麽糟，她一定能保全自己。”
“現在才是二零一二年，也就是說，還有六年。”秦覆咬牙切齒，“你叫我怎麽等？”
徐雲清說：“你都等了二十七年了，也不差這六年吧？”
“真是他媽的！”秦覆快要抓狂了，“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
“好事多磨，老天爺這是在補償你。”
“可是她要忘了我！要是真忘了，這可怎麽辦？”
“那就重新追求她啊！”徐雲清忍著笑，“我相信以老大你的能力，這實在不成問題。”
秦覆這才臉色稍霽，“你小子愈來愈壞了，我要向吳寒告狀。”
“千萬別！”徐雲清大驚失色，“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好條件，能找到吳寒已經花光我幾輩子積下的德了。老大，你就饒了我吧！”
可是秦覆仍不痛快，他忿忿不平地說：“我能饒你，可是老天爺不饒我怎麽辦？六年，你等一個試試？”
徐雲清想了想，“那就砸個古董花瓶出出氣，反正你不差錢。”
秦覆很沒好氣，“你個徐頭，錢是這麽糟蹋的嗎？”
說是這麽說，可是他馬上想起剛才蘇曉那長發披散衣袂淩亂的動人模樣，還有她的溫柔，順從和熱烈。這樣的她去和別人做交易……
熊熊怒火頓時在秦覆心中燃起。
沒過幾秒鐘，書房裏傳來了瓷器摔碎的聲音。
書房外，何存知問宋晚雲：“要進去嗎？”
宋晚雲搖搖頭，“你自己進去好了。”
何存知點點頭，接著敲門，“秦先生，我能進來嗎？”
果然，秦覆說：“進來。”
宋晚雲旋即離開。
何存知這才推門進入書房。進去後，她看見她的男主人正對著落地窗外的漆黑夜色，不知道想什麽想出了神。他身後的地板上有一攤子瓷器碎片，並不是太多。在掃視了一圈之後，何存知斷定他只摔碎了一只花瓶。
男主人一向沈穩淡定，今天卻發了這麽大的火，何存知不可能不納悶。但是她什麽也不說，而是默默地拿起垃圾桶小心地收拾碎片。
秦覆突然問她：“存知，你說，一個弱女子能保護得了自己嗎？”
何存知想了想，“如果她有深愛的人，那麽她就能。”
“她那樣弱小……”
“我想，她的心靈並不弱小。”
“她說，她會忘了我。”
“如果有緣份，她會想起來的。”
秦覆長舒了口氣，“存知，謝謝你。”
何存知點點頭，接著收拾碎片，“秦先生，請保重自己。已經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秦覆這才轉過身來，“好。”
此時的他只能繼續等待六年後與蘇曉的相遇。
然而他並不知道，正因為蘇曉與別人達成交易，使得他與她在現實中的相遇提前了兩年，雖然那個時候的蘇曉已經忘記了夢裏的事情。他更不知道，數年之後，蘇曉將遭遇一場決定她命運的車禍，她這才想起她與他在夢中相遇的經歷。
緣，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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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多月後，二零一二年的八月底。
這段時間，蘇曉十分忙碌，先是母親的病情加重，病逝，葬禮，接著就是她的前途問題。母親治病的費用周思楠借給了她，算是解決了。但是前途問題，那就只能請周成岳出馬了。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蘇曉想當繪本作家，但她是文學專業出身，於是為了提高繪畫水平外加鍍金，周成岳把她送進美術學院進修四年。如此慷慨大方，周成岳對女兒周思楠和小舅子梁自得的解釋是：周思楠與蘇曉成為好朋友之後，從叛逆少女變成了懂事的小棉襖。為了報恩，他樂意幫蘇曉的忙。
然而周思楠和梁自得不知道的是，蘇曉在美術學院進修完畢之後，周成岳會將她捧成美女繪本作家。而蘇曉付出的代價是，她的婚戀將由周成岳來作主。也就是說，將來，周成岳要她和誰談戀愛她就和誰談戀愛，要她嫁誰她就嫁誰。
蘇曉不想出賣自己的愛情與婚姻，但她為了還清母親治病的費用，為了體面地生存而不被程明遠那種不堪的男人玩弄，她不得不與周成岳達成交易。
如果那個夢中的陌生人能幫忙就好了……
蘇曉知道，從那個陌生人的衣著與言談舉止來看，他必定不是尋常人物，他一定比周成岳更強大，更有能量。可是他不能幫助她，因為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對此，蘇曉一點也不怪他。但她總是忍不住想象，他是現實中存在的人物嗎？如果是，會不會有那麽一天，她在現實中遇見他？
蘇曉浮想聯翩。
周思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一下，“想什麽呢？”
蘇曉這才回到現實世界，接著意識到自己正在與周思楠和梁自得一起吃晚飯。明天她就要到美術學院進修，這舅甥倆特地請她吃飯為她加油。
梁自得也問：“曉曉，有什麽事嗎？”
蘇曉趕忙掩飾，“我在想，進了美術學院應該怎麽學習。”
梁自得點點頭，“進修完，你有什麽打算？”
蘇曉說：“我想從事繪本創作。”
“這個想法不錯。”周思楠很高興，“你喜歡畫畫，又愛胡思亂想，搞繪本創作最適合不過了。盡管放心大膽的去做，我和舅舅會幫你。”
“謝謝你，思楠。”蘇曉十分感激，“對了，你自己有什麽打算？”
周思楠說：“我先到舅舅的出版社混幾年，攢點工作經驗。將來，我想和舅舅開工作室。”
梁自得看著蘇曉，興奮地說：“曉曉，我有開美術工作室的打算，從事插畫，繪本和圖書的創作等等。等你進修完，有無興趣加入我們？”
蘇曉苦笑，“我求之不得，就怕你們看不上我。”
“這說的什麽傻話？”梁自得笑了，“我們也是求之不得呢！”
周思楠豪邁地舉起酒杯，“來，為我們將來的合作幹杯。”
梁自得忙說：“曉曉不勝酒力，你我都要開車，喝酒就免了吧？”
“啊，對，我居然給忘了。”周思楠拍拍自己的腦袋，“我們以茶代酒即可。”
三位好友以茶代酒，十分快意。
之後，周思楠接到一個電話：“什麽，我媽出事了？！”
梁自得和蘇曉大吃一驚，繼而面面相覷。
周思楠接完電話，騰地站起來，“我媽住院了，我這就過去。”
不用說，這種情況，梁自得和蘇曉都是跟去的。
三個人匆匆趕到醫院。
到得醫院，他們見到周思楠的母親梁自如躺在病床上一個勁地流眼淚。雖然這個樣子看上去頗為淒慘，但顯然身體上沒有什麽大事。
果然，醫生對他們說：“周太太只是氣急攻心，並無大礙，休息兩天就沒事了。但是為了健康著想，以後還是少動怒為好。”
醫生又講了好些註意事項，離開了病房。
這時候，梁自如開始哭訴：“周成岳這個沒良心的，我被他氣暈到住院，他楞是沒來看我，而是去陪沈明玉那個狐貍精！天底下怎麽有那麽可惡的女人，仗著自己年輕漂亮勾引有婦之夫，傷害另一個無辜的女人？”
聽到這裏，蘇曉心頭一震。
是的，她想起了那個夢中的陌生人。那個陌生人說過他有兒子，這就意味著他有家庭。那麽他與她的來往是不合乎道德的，哪怕是在夢裏。因為這種行為會傷害到他的太太，那個太太會像周思楠的母親一樣痛苦……
蘇曉怔在那裏，她意識到自己犯下了何等罪過。
就在這個時候，梁自如抓起床頭櫃上的花瓶扔到地上，歇斯底裏地怒吼：“思楠，梁自得，你們快去把那個賤人找出來帶到我面前，讓我看看她的臉皮是用什麽做的！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姻緣。她怎麽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梁自得和周思楠當然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他們紛紛好言安撫梁自如。蘇曉站在一邊，說不出話來。因為梁自如的話如同當頭棒喝，讓她清醒過來了。
她不能再和那個人來往了，哪怕是在夢裏。
晚上十點，蘇曉躺在床上輾轉難眠。
梁自如痛苦萬分的模樣總在她的腦海裏揮之不去，怎麽也甩不掉。於是她幹脆起床，從床頭櫃中取出父親蘇敏的照片端詳起來。那個夢中的陌生人和父親很像，但是她沒有告訴他這件事，因為她還不知道他是誰。
過了一會兒，蘇曉將父親的照片放回抽屜，接著來到客廳。她從五屜櫃頂拿下母親簡欣的遺照，坐到了沙發上。她的長發披散著，身上的白色睡裙也拖到了地板上，整個人美得有點不真實。然而她無心自己的美麗，而是專註地撫著母親的遺照，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般掉落。
媽媽走了，真的走了……
已經一個月了，蘇曉仍然恍惚。不誇張地說，她還能在屋子裏感受到母親的氣息，她甚至還能聽到母親的說話聲。如此，母親是真的走了，還是以另一種方式存在？
蘇曉陷入沈思。
過了一些時候，有人喚她：“曉曉。”
熟悉的聲音讓蘇曉擡起頭來。
果然是他。
雖然他已經年屆五十，兩鬢微霜，但仍然高大健壯，將一身藍黑色帶灰色細條紋的西裝穿得有型有款。這顯然是一個十分出色的事業有成的男人。這樣的男人不可能沒有家庭，不可能沒有許多女人愛慕。如此，他為什麽要到她的夢裏來？
蘇曉抱著母親的遺照，怔怔地看著這個夢中的陌生人。
秦覆在她旁邊坐下，“曉曉，你媽媽她……”
“她走了，一個月以前。”蘇曉低下頭，“我沒有爸爸，也沒有媽媽了……”
秦覆心疼不已，他本能地擁抱她。
也就在這個時候，蘇曉看到了他無名指上的婚戒。出門戴著婚戒，他應當很愛他的太太吧？不，即便他不愛他的太太，只要他仍有家庭，她就不該以女人的身份與他接觸。
“別過來。”蘇曉推開他。
秦覆很意外，“曉曉，你怎麽了？”
“你是誰？”蘇曉看著他，“你為什麽要到我的夢裏來？”
“我是一個等了你很久的人。”
“你為什麽要等我？”
“對不起。”秦覆嘆息，“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蘇曉不語，她低下了頭。很快，她擡起頭來，“你太太知道你在等我嗎？”
秦覆答：“知道，而且她支持。”
這回是蘇曉意外了。緊接著，她動搖了，因為他的太太是支持他們的。然而這個念頭沒能持續太久，因為梁自如痛苦萬分的模樣又浮現在她的眼前。於是她狠心說：“即便你太太支持，我也不能和你來往，哪怕只是在夢裏。”
秦覆問：“為什麽？”
“我不想傷害她。”蘇曉的眼角泛起淚光，“女人何必為難女人？”
秦覆問下去：“即便她支持我這麽做？”
“是的。”蘇曉毫不猶豫，“請你不要再來了。”
秦覆凝視她，“你舍得不見我嗎？”
蘇曉心中一陣刺痛，嘴上仍說著狠話：“我為什麽舍不得？”
秦覆笑了，“曉曉，這種事情，你騙不了我的。”
蘇曉被說中心事，臉紅了。
秦覆扶住她的肩，“曉曉，你以後怎麽辦？”
蘇曉故意說：“我將去美術學院進修。”
果然，秦覆敏銳地問：“這需要錢和門路，你是怎麽做到的？別跟我說，梁自得和周思楠能幫你。”
蘇曉輕飄飄地說：“我不需要他們的幫助，因為我和別人做了交易。”
秦覆抓住她的肩膀，“曉曉，你要用什麽做交易？”
蘇曉冷笑，“我還有什麽可交易的？”
秦覆看著她那年輕美麗的面龐，水波盈盈的大眼睛，雪白的皮膚，烏亮的長發，還有那白色睡裙下若隱若現的玲瓏線條。不只如此，她還有溫柔，體貼以及難得的靈性。如果要交易，這些條件足夠了。
“曉曉，不要做傻事。”秦覆嚴厲地警告她。
蘇曉揚起下巴，冷冷地說：“我就是一個為了名利不惜出賣自己的人，你沒必要為這種人而背叛自己的太太！”
秦覆氣極，“你胡說什麽？”
蘇曉怒目而視，“我就是這種人，請你快回到——”
她的話沒能說完，因為秦覆吻住了她。
對於他的這個舉動，蘇曉並不排斥，反而熱烈地回應了他。因為她發覺他的氣息與蘇敏十分相似，而她也比原先以為的更喜歡他！
是的，在為數不多的接觸裏，蘇曉早已對這個陌生人產生了微妙又強烈的感情。微妙是因為她既把他當朋友，也把他當成父親的替身，更把他當成了愛人。而強烈是因為她在不知道他是誰的情況下就全然地信任他，甚至願意把自己交給他……
秦覆也很激動，因為懷中這個她的一切都是他想要的，包括她的容貌，性情，甚至她的柔軟，她的香甜，都是他渴求的。
自然而然地，他想更進一步，當然她也是。
他們倒在了沙發上……
溫柔，熱烈。
可是沒過多久，梁自如痛苦萬分的模樣又浮現在蘇曉的眼前，深深地刺痛了她。於是她一咬牙奮力推開秦覆，接著騰地站了起來。
她大聲對眼前的陌生人說：“你走開，我要忘了你！”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呼喚，她果然忘記了這個夢中的陌生人。直到數年之後，她遭遇了那場決定她命運的車禍，她才想起她與他在夢中相遇的經歷。
那麽，此時的秦覆呢？
很簡單，他被蘇曉一推，從夢中醒了過來。
宋晚雲也被丈夫驚醒了，她忙問：“秦覆，你怎麽了？”
“沒什麽。”秦覆揉著太陽穴。
宋晚雲又問：“是不是做噩夢了？”
“沒有。”秦覆下床，“晚雲，你接著睡吧，我去書房給雲清打個電話。”
宋晚雲不放心，“真的沒事？”
“沒事。”秦覆俯身去吻她的額頭，“好好睡覺，不用管我。”
宋晚雲點了點頭。
秦覆來到書房，此時已是淩晨三點了。
雖然事情緊急，但是他並沒有馬上聯系徐雲清，而是在書房裏來回踱步了幾分鐘，想好了一些事情之後，這才給好兄弟拔去電話。
“老大？”徐雲清似乎並不意外，“什麽事？”
“雲清，我要去找她。”
“這回又出什麽事情了？”
秦覆將蘇曉與別人達成交易的事情說了出來。當然，那些刺激的經過，他只字未提。他以為徐雲清會支持他的做法，沒想到他又失算了。
徐雲清冷靜地說：“老大，這是上天對你最後的考驗。”
秦覆忙問：“為什麽？”
徐雲清說：“很簡單，沒有哪個男人樂意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出賣自己。所以，這是你要面臨的最後一關。這關過了，驚喜就來了。”
“說得輕巧！”秦覆臉都綠了，“我怎麽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往火坑裏跳？”
徐雲清馬上說：“老大，要知道，你可是心甘情願地娶了她兩次。這就說明情況不是你以為的那麽糟，她一定能保全自己。”
“現在才是二零一二年，也就是說，還有六年。”秦覆咬牙切齒，“你叫我怎麽等？”
徐雲清說：“你都等了二十七年了，也不差這六年吧？”
“真是他媽的！”秦覆快要抓狂了，“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折磨我？”
“好事多磨，老天爺這是在補償你。”
“可是她要忘了我！要是真忘了，這可怎麽辦？”
“那就重新追求她啊！”徐雲清忍著笑，“我相信以老大你的能力，這實在不成問題。”
秦覆這才臉色稍霽，“你小子愈來愈壞了，我要向吳寒告狀。”
“千萬別！”徐雲清大驚失色，“我可沒有你這樣的好條件，能找到吳寒已經花光我幾輩子積下的德了。老大，你就饒了我吧！”
可是秦覆仍不痛快，他忿忿不平地說：“我能饒你，可是老天爺不饒我怎麽辦？六年，你等一個試試？”
徐雲清想了想，“那就砸個古董花瓶出出氣，反正你不差錢。”
秦覆很沒好氣，“你個徐頭，錢是這麽糟蹋的嗎？”
說是這麽說，可是他馬上想起剛才蘇曉那長發披散衣袂淩亂的動人模樣，還有她的溫柔，順從和熱烈。這樣的她去和別人做交易……
熊熊怒火頓時在秦覆心中燃起。
沒過幾秒鐘，書房裏傳來了瓷器摔碎的聲音。
書房外，何存知問宋晚雲：“要進去嗎？”
宋晚雲搖搖頭，“你自己進去好了。”
何存知點點頭，接著敲門，“秦先生，我能進來嗎？”
果然，秦覆說：“進來。”
宋晚雲旋即離開。
何存知這才推門進入書房。進去後，她看見她的男主人正對著落地窗外的漆黑夜色，不知道想什麽想出了神。他身後的地板上有一攤子瓷器碎片，並不是太多。在掃視了一圈之後，何存知斷定他只摔碎了一只花瓶。
男主人一向沈穩淡定，今天卻發了這麽大的火，何存知不可能不納悶。但是她什麽也不說，而是默默地拿起垃圾桶小心地收拾碎片。
秦覆突然問她：“存知，你說，一個弱女子能保護得了自己嗎？”
何存知想了想，“如果她有深愛的人，那麽她就能。”
“她那樣弱小……”
“我想，她的心靈並不弱小。”
“她說，她會忘了我。”
“如果有緣份，她會想起來的。”
秦覆長舒了口氣，“存知，謝謝你。”
何存知點點頭，接著收拾碎片，“秦先生，請保重自己。已經很晚了，快去休息吧！”
秦覆這才轉過身來，“好。”
此時的他只能繼續等待六年後與蘇曉的相遇。
然而他並不知道，正因為蘇曉與別人達成交易，使得他與她在現實中的相遇提前了兩年，雖然那個時候的蘇曉已經忘記了夢裏的事情。他更不知道，數年之後，蘇曉將遭遇一場決定她命運的車禍，她這才想起她與他在夢中相遇的經歷。
緣，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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