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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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周思楠站在鏡子前，不知道該怎麽收拾自己。
偌大的步入式衣帽間裏，高級時裝東一件西一件被扔在地上，好似菜市場的爛菜葉子，周思楠覺得它們簡直一無是處。真是衣到用時方恨少啊！但是她也豁達——既然選不出來，那就隨便穿了。反正無論穿什麽，人都還是那個人。
周思楠自認為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出門的時候，母親攔住了她。
梁自如和周成岳離婚之後，搬來與女兒同住。知女莫若母，加上自己也是過來人，梁自如當然看得出周思楠的微妙變化。她狐疑地問：“楠楠，你要去哪裏？”
“去工作室上班。”周思楠面不改色。
梁自如打量著女兒，“這個點才去？都快中午了。”
“我自有安排啦！”周思楠立刻溜出門去。
梁自如都沒反應過來。
管家陳阿姨湊過來問：“楠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難道她和秦濤有進展了？”梁自如十分驚喜，但是很快又搖頭，“不，不像是秦濤。那會是誰？”
陳阿姨眼睛一轉，“要不，問問蘇曉？”
“不能打擾曉曉，她現在懷孕了。”梁自如擺擺手，“我去問梁自得，這小子肯定知道內情。”
陳阿姨點點頭，“對了，梁自得和王霖還沒有進展呢？”
聽到這個話，梁自如的血壓上來了。她恨鐵不成鋼地說：“別提他了，王霖挺好的姑娘，這小子就是不知道使勁。他自己的事情不管倒也罷了，連外甥女也不好好看著。不行，我真得找他好好聊一聊。”
“他能跟您說實話嗎？”陳阿姨心裏沒底。
梁自如陰險地笑了，“放心，我有的是辦法治他。”
中午十二點，中關村善緣街。
周思楠高高興興地駕著心愛的跑車來到這裏，因為耿冰川就職的公司正在此地。她算好時間，準備突擊邀請耿冰川共進午餐。她看得出來，耿冰川面冷心熱，肯定不會拒絕她。就算吃不成午飯，最起碼也能出來走一走，坐一坐。
思及此處，周思楠的心裏咯噔一下。
這就是所謂的愛情？
她顫著手給耿冰川拔去電話。
那邊的耿冰川說：“你好，周小姐。”
好家夥，對秦濤直呼其名，對她卻叫周小姐？
周思楠溫柔地說：“冰川，馬上到中午了，我請你吃午飯吧？我就在你們公司樓下。”
“對不起，我已經約好和同事們一起吃盒飯。”耿冰川明顯不想出來。
“你出來好不好？你那份盒飯我賠給你，這樣可以嗎？”
撒嬌成這樣，周思楠真佩服自己的臉皮。
耿冰川為難地說：“周小姐，我不知道這附近哪裏有高級餐廳。”
“要什麽高級餐廳？”周思楠嬌嗔，“路邊隨便找個館子不就行了？”
耿冰川猶豫了幾秒，“附近有家餃子館，我覺得不錯。”
“這樣才對嘛！”
“稍等十分鐘，我這就出來。”
十分鐘後，周思楠從後視鏡裏見到了耿冰川。
真是美姿儀也！
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貨的格子襯衣，卡其色休閑褲，運動鞋，楞是教耿冰川穿出了脫俗的氣質。再加上英俊的面容，白皙的皮膚，還有眉宇間的淡淡憂愁，他真像是從小說裏走出來的男主角。如果讓他穿上秦濤那些高級貨，該是多麽不得了？
周思楠不禁慨嘆起人的出身來。
出生在一個什麽樣的家庭，攤上一對什麽樣的父母，很大程度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就拿秦濤來說，如果他也像耿冰川那樣生長在貧困山區，別說到國外研修音樂了，恐怕連自己有音樂天賦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周思楠很為耿冰川的出身感到不公，但又無能為力。就在她暗自嗟嘆的時候，耿冰川來到她的車前，輕輕敲了一下車窗。她馬上回過神來，光速開門下車。
耿冰川將周思楠帶到他所講的那家餃子館。
這家餃子館在榆樹林街，離善緣街不遠，店名叫“超哥手工餃子館”。店如其名，這裏經營的是手工東北水餃。館子並不是太大，食堂約有五六十平米。老板是一位三十多歲的東北男人，大名李超，人稱超哥。
超哥見到耿冰川就迎過來，“冰川，你來啦。”接著看向周思楠，“咦，這位大美女是誰？”
周思楠微笑著說：“您好，我叫周思楠，您可以叫我思楠。我該怎麽稱呼您？”
“叫我超哥好了。”超哥拉著他們坐下，“思楠，你想吃什麽？”
“有什麽推薦的嗎？”
“招牌手工豬肉大蔥水餃，再送你一杯現磨豆漿。”
“就是它了，謝謝超哥。”
超哥領命，嗖地去了。
周思楠問耿冰川：“你和超哥很熟悉嗎？”
耿冰川說：“是的。我常來這裏吃飯，慢慢就熟悉了。”
不多時，超哥端來餃子和豆漿。
“兩位慢慢吃，慢慢聊。”又嗖地走了。
周思楠哈哈一笑，接著大大方方地吃起餃子來。明艷逼人又衣著高級的她，讓這間普通的餃子館蓬蓽生輝，服務員和食客們時不時地偷瞄她一眼。對此，她毫不在意。
耿冰川看在眼裏，他好奇地問：“你吃得慣些東西嗎？”
“不然呢？”周思楠樂了，“餐風飲露嗎？”
耿冰川不好意思地笑了，接著他又問：“周小姐，為什麽過來找我？”
“你叫那個傻小子秦濤，卻叫我周小姐？”周思楠好不氣惱，“給你三秒鐘改口。”
耿冰川為難地說：“思楠，我只是個普通人，你不必浪費時間在我這裏。”
“做個朋友總可以吧？你把秦濤當朋友，為什麽我就不行？”周思楠講得可憐兮兮，“放心啦，就只是普通朋友，沒事我也不來糾纏你。”
看著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富家千金低聲下氣地懇求自己，耿冰川實在不忍心拒絕，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周思楠舒坦了，她豪邁地說：“我這個人是很接地氣，很好說話的。不像那位秦濤，他才是真正的不食人間煙火。”
耿冰川隨口問：“他是做什麽的？”
“一位酷愛鋼琴的貴公子，三十一歲，無業。”
“為什麽無業？”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他老子頭疼著呢！”
“找不到人生方向，其實是很煎熬的。”耿冰川似乎頗有感觸。
“人須事上磨，做功夫，乃有益。”周思楠搬出大道理，“光是空想有什麽用？”
耿冰川不置可否。
周思楠看著他說：“你和他很像，都有一種清澈的氣質。”
耿冰川只是搖頭笑了笑。
周思楠看著他英俊的笑顏，心生一計。她討好地說：“冰川，下周六我們工作室去兒童福利院搞慰問活動，其實就是陪小朋友玩，你也來參加吧？”
耿冰川一楞，“我去能做什麽？”
“你可以和小朋友玩一些編程游戲，開拓一下他們的視野呀！”周思楠越講越興奮，“對了，我再把秦濤叫上，讓他教孩子們彈琴唱歌。”
耿冰川顯然在矛盾。
超哥走過來拍拍他的肩，“當仁不讓。”
周思楠說：“超哥，餃子真好吃，我一定常來。”
超哥對她豎起大拇指，“有眼光。”
說完，他識趣地走開了。
耿冰川淺淺地笑了。
“人哪，是需要跨越圈子交朋友的。”周思楠苦口婆心的模樣，“否則見識和視野都會變得狹窄，容易走進死胡同。”
耿冰川的臉色變了。片刻後，他說：“好的，我去。”
周思楠雖然喜出望外，但也沒有忘記趁熱打鐵，“你住在哪裏？到時候我去接你。”
“不用了。”耿冰川臉紅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周思楠哪能放過這個機會？她接著說：“福利院在郊區呢，你不好去的。你放心，我就在小區門口等你，絕不上門騷擾。”
耿冰川實在不忍心拒絕，他答應了。
不用說，周思楠心花怒放。
吃完餃子，她沒纏著耿冰川，因為她被父親叫過去了。
剛進入父親的辦公室，周思楠就看到父親站在落地窗前，好整以暇地等著她。五十多歲頂著斑白兩鬢還能如此挺拔瀟灑，他確實有胡來的資本。同時也不得不說，時間對女人很不公平。成熟得早，衰老得更早。太過短暫的花期，逼得有些女人不得不走捷徑。
周思楠在長沙發上坐下，喝了一口秘書泡好的金駿眉，“爸，找我有什麽事？”
周成岳坐到她旁邊，“聽你媽媽說，你談戀愛了？”
“談什麽談？”周思楠努努嘴，“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呢！”
“誰的膽子那麽大，連我女兒也看不上？”
“一個窮小子。”
“那必定是了不得的窮小子。”周成岳笑了，“不給跟爸爸介紹一下？”
周成岳不知道李秋冰的事情，周思楠只能簡單地說：“他是王霖爸爸一位故友的兒子，大名叫耿冰川，貴州人，今年三十二歲。父母先後離世，他目前是個碼農。”
周成岳輕輕頜首，“你覺得他比秦濤好在哪裏？”
“我對他有感覺，對秦濤沒有，就這樣。”
“楠楠，你要知道，秦濤的條件可是萬中無一的。”
周思楠冷笑，“他老子的身家確實是萬中無一，不，是萬萬中無一。”
“天天說我向錢看，我看你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周成岳摸摸女兒的頭，“楠楠，你與秦濤階層相同，這樣的感情其實更純粹。”
“我對他沒有那種感覺，明明那麽好的家世，卻天天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難道那位耿冰川小朋友又曉得自己想做什麽了？多少人工作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對於人生道路，他們的選擇面不大，甚至根本沒有。”
周思楠一楞。是的，她的家庭條件好，所以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操心別的。至於普通人的選擇面有多大，她還真是沒有想得太多。
周成岳繼續勸說：“秦濤不同，他只是暫時沒找到方向而已，他的迷惘恰好說明他負責任。否則以他的家世，他怎麽瞎折騰不行？”
周思楠不領情：“我覺得你說這麽多，完全是為了讓我對耿冰川死心。”
周成岳瞪她，“你老爹是怕你做錯選擇，耽誤了自己的青春。”
周思楠不想再聽下去，她摟住父親的胳膊，撒起了嬌：“爸，你先讓我和耿冰川相處一陣子，讓我看看什麽樣的人適合我好不好？你放心，我一定克己覆禮，絕對不做出格的事情。”
“好差勁的緩兵計。”周成岳白她一眼，“這樣吧，咱們各退一步。你可以有分寸地和耿冰川來往，但是也要給秦濤機會，別一棍子打死了。”
周思楠故意曲解他：“你這是要我腳踏兩條船？”
“真是腳踏兩條船就好了！”周成岳很沒好氣，“你現在就是純粹的不識好歹。”
周思楠撇撇嘴，算是領了父親的教誨。
周成岳問：“曉曉怎麽樣？”
“醫生說，情況十分良好，她看上去也不錯。”
“到時候生個女兒，皆大歡喜。”
“為什麽是女兒？”周思楠沒反應過來。
“你呀，還真是小孩子。”周成岳嘆氣，“這麽說吧，曉曉和秦覆生女兒，你和秦濤生兒子，這是最理想的情況。”
周思楠差點跳起來，“你扯到哪裏去了？我和秦濤什麽都沒有！”
“我只是舉個例子，你不用這麽害臊。”周成岳哈哈一笑，“這下明白沒有？”
周思楠一臉茫然，“這種事情，曉曉能想到嗎？”
“放心吧，她肯定明白。”周成岳也喝起茶來，“和秦覆那樣的人過日子不容易，她也算是天賦異稟了。”
周思楠白他一眼，“還好意思說，當初還不是你坑的人家？”
“她絕非池中物，我不過是推了一把。”周成岳看看時間，“楠楠，晚飯和爸爸一起吃吧？”
周思楠擺擺手，“我和媽媽說好了，晚飯回去吃。”
“好，聽你的。”周成岳不勉強她，“對了，你媽媽最近怎麽樣？”
“離開你這個大魔王，她終於有個人樣子了。對了，你呢，和那位沈明玉登記沒有？”
“登記？”周成岳如聽笑話，“五十幾歲還跑民證局，我可拉不下這個臉。”
“這點你就不如秦先生，人家可是大大方方地去了。”
“他那是老房子著火，沒救。我的事業沒他大，但是理智比他多。”
周思楠嗤之以鼻，“我看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行了，饒了爸爸啊。”周成岳拍拍她的肩，“乖，回去把爸爸說的話好好想想，千萬別搞錯了自己的心意。”
周思楠點了點頭。
回家的路上，她還真是很認真地思考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又適合什麽樣的人。然而只要想起耿冰川那英俊的臉，那冰冷的氣質與眉宇間的憂愁，她的理智就敗下陣來。
驀地，她想起了汪國真的那句詩：
愛情真是一個難解的謎。怕錯過，也怕猜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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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楠站在鏡子前，不知道該怎麽收拾自己。
偌大的步入式衣帽間裏，高級時裝東一件西一件被扔在地上，好似菜市場的爛菜葉子，周思楠覺得它們簡直一無是處。真是衣到用時方恨少啊！但是她也豁達——既然選不出來，那就隨便穿了。反正無論穿什麽，人都還是那個人。
周思楠自認為掩飾得很好，沒想到出門的時候，母親攔住了她。
梁自如和周成岳離婚之後，搬來與女兒同住。知女莫若母，加上自己也是過來人，梁自如當然看得出周思楠的微妙變化。她狐疑地問：“楠楠，你要去哪裏？”
“去工作室上班。”周思楠面不改色。
梁自如打量著女兒，“這個點才去？都快中午了。”
“我自有安排啦！”周思楠立刻溜出門去。
梁自如都沒反應過來。
管家陳阿姨湊過來問：“楠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
“難道她和秦濤有進展了？”梁自如十分驚喜，但是很快又搖頭，“不，不像是秦濤。那會是誰？”
陳阿姨眼睛一轉，“要不，問問蘇曉？”
“不能打擾曉曉，她現在懷孕了。”梁自如擺擺手，“我去問梁自得，這小子肯定知道內情。”
陳阿姨點點頭，“對了，梁自得和王霖還沒有進展呢？”
聽到這個話，梁自如的血壓上來了。她恨鐵不成鋼地說：“別提他了，王霖挺好的姑娘，這小子就是不知道使勁。他自己的事情不管倒也罷了，連外甥女也不好好看著。不行，我真得找他好好聊一聊。”
“他能跟您說實話嗎？”陳阿姨心裏沒底。
梁自如陰險地笑了，“放心，我有的是辦法治他。”
中午十二點，中關村善緣街。
周思楠高高興興地駕著心愛的跑車來到這裏，因為耿冰川就職的公司正在此地。她算好時間，準備突擊邀請耿冰川共進午餐。她看得出來，耿冰川面冷心熱，肯定不會拒絕她。就算吃不成午飯，最起碼也能出來走一走，坐一坐。
思及此處，周思楠的心裏咯噔一下。
這就是所謂的愛情？
她顫著手給耿冰川拔去電話。
那邊的耿冰川說：“你好，周小姐。”
好家夥，對秦濤直呼其名，對她卻叫周小姐？
周思楠溫柔地說：“冰川，馬上到中午了，我請你吃午飯吧？我就在你們公司樓下。”
“對不起，我已經約好和同事們一起吃盒飯。”耿冰川明顯不想出來。
“你出來好不好？你那份盒飯我賠給你，這樣可以嗎？”
撒嬌成這樣，周思楠真佩服自己的臉皮。
耿冰川為難地說：“周小姐，我不知道這附近哪裏有高級餐廳。”
“要什麽高級餐廳？”周思楠嬌嗔，“路邊隨便找個館子不就行了？”
耿冰川猶豫了幾秒，“附近有家餃子館，我覺得不錯。”
“這樣才對嘛！”
“稍等十分鐘，我這就出來。”
十分鐘後，周思楠從後視鏡裏見到了耿冰川。
真是美姿儀也！
一看就知道是便宜貨的格子襯衣，卡其色休閑褲，運動鞋，楞是教耿冰川穿出了脫俗的氣質。再加上英俊的面容，白皙的皮膚，還有眉宇間的淡淡憂愁，他真像是從小說裏走出來的男主角。如果讓他穿上秦濤那些高級貨，該是多麽不得了？
周思楠不禁慨嘆起人的出身來。
出生在一個什麽樣的家庭，攤上一對什麽樣的父母，很大程度決定了一個人的命運。就拿秦濤來說，如果他也像耿冰川那樣生長在貧困山區，別說到國外研修音樂了，恐怕連自己有音樂天賦都不知道。
想到這裏，周思楠很為耿冰川的出身感到不公，但又無能為力。就在她暗自嗟嘆的時候，耿冰川來到她的車前，輕輕敲了一下車窗。她馬上回過神來，光速開門下車。
耿冰川將周思楠帶到他所講的那家餃子館。
這家餃子館在榆樹林街，離善緣街不遠，店名叫“超哥手工餃子館”。店如其名，這裏經營的是手工東北水餃。館子並不是太大，食堂約有五六十平米。老板是一位三十多歲的東北男人，大名李超，人稱超哥。
超哥見到耿冰川就迎過來，“冰川，你來啦。”接著看向周思楠，“咦，這位大美女是誰？”
周思楠微笑著說：“您好，我叫周思楠，您可以叫我思楠。我該怎麽稱呼您？”
“叫我超哥好了。”超哥拉著他們坐下，“思楠，你想吃什麽？”
“有什麽推薦的嗎？”
“招牌手工豬肉大蔥水餃，再送你一杯現磨豆漿。”
“就是它了，謝謝超哥。”
超哥領命，嗖地去了。
周思楠問耿冰川：“你和超哥很熟悉嗎？”
耿冰川說：“是的。我常來這裏吃飯，慢慢就熟悉了。”
不多時，超哥端來餃子和豆漿。
“兩位慢慢吃，慢慢聊。”又嗖地走了。
周思楠哈哈一笑，接著大大方方地吃起餃子來。明艷逼人又衣著高級的她，讓這間普通的餃子館蓬蓽生輝，服務員和食客們時不時地偷瞄她一眼。對此，她毫不在意。
耿冰川看在眼裏，他好奇地問：“你吃得慣些東西嗎？”
“不然呢？”周思楠樂了，“餐風飲露嗎？”
耿冰川不好意思地笑了，接著他又問：“周小姐，為什麽過來找我？”
“你叫那個傻小子秦濤，卻叫我周小姐？”周思楠好不氣惱，“給你三秒鐘改口。”
耿冰川為難地說：“思楠，我只是個普通人，你不必浪費時間在我這裏。”
“做個朋友總可以吧？你把秦濤當朋友，為什麽我就不行？”周思楠講得可憐兮兮，“放心啦，就只是普通朋友，沒事我也不來糾纏你。”
看著這樣一位嬌滴滴的富家千金低聲下氣地懇求自己，耿冰川實在不忍心拒絕，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周思楠舒坦了，她豪邁地說：“我這個人是很接地氣，很好說話的。不像那位秦濤，他才是真正的不食人間煙火。”
耿冰川隨口問：“他是做什麽的？”
“一位酷愛鋼琴的貴公子，三十一歲，無業。”
“為什麽無業？”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飽食終日，無所用心。他老子頭疼著呢！”
“找不到人生方向，其實是很煎熬的。”耿冰川似乎頗有感觸。
“人須事上磨，做功夫，乃有益。”周思楠搬出大道理，“光是空想有什麽用？”
耿冰川不置可否。
周思楠看著他說：“你和他很像，都有一種清澈的氣質。”
耿冰川只是搖頭笑了笑。
周思楠看著他英俊的笑顏，心生一計。她討好地說：“冰川，下周六我們工作室去兒童福利院搞慰問活動，其實就是陪小朋友玩，你也來參加吧？”
耿冰川一楞，“我去能做什麽？”
“你可以和小朋友玩一些編程游戲，開拓一下他們的視野呀！”周思楠越講越興奮，“對了，我再把秦濤叫上，讓他教孩子們彈琴唱歌。”
耿冰川顯然在矛盾。
超哥走過來拍拍他的肩，“當仁不讓。”
周思楠說：“超哥，餃子真好吃，我一定常來。”
超哥對她豎起大拇指，“有眼光。”
說完，他識趣地走開了。
耿冰川淺淺地笑了。
“人哪，是需要跨越圈子交朋友的。”周思楠苦口婆心的模樣，“否則見識和視野都會變得狹窄，容易走進死胡同。”
耿冰川的臉色變了。片刻後，他說：“好的，我去。”
周思楠雖然喜出望外，但也沒有忘記趁熱打鐵，“你住在哪裏？到時候我去接你。”
“不用了。”耿冰川臉紅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周思楠哪能放過這個機會？她接著說：“福利院在郊區呢，你不好去的。你放心，我就在小區門口等你，絕不上門騷擾。”
耿冰川實在不忍心拒絕，他答應了。
不用說，周思楠心花怒放。
吃完餃子，她沒纏著耿冰川，因為她被父親叫過去了。
剛進入父親的辦公室，周思楠就看到父親站在落地窗前，好整以暇地等著她。五十多歲頂著斑白兩鬢還能如此挺拔瀟灑，他確實有胡來的資本。同時也不得不說，時間對女人很不公平。成熟得早，衰老得更早。太過短暫的花期，逼得有些女人不得不走捷徑。
周思楠在長沙發上坐下，喝了一口秘書泡好的金駿眉，“爸，找我有什麽事？”
周成岳坐到她旁邊，“聽你媽媽說，你談戀愛了？”
“談什麽談？”周思楠努努嘴，“人家未必看得上我呢！”
“誰的膽子那麽大，連我女兒也看不上？”
“一個窮小子。”
“那必定是了不得的窮小子。”周成岳笑了，“不給跟爸爸介紹一下？”
周成岳不知道李秋冰的事情，周思楠只能簡單地說：“他是王霖爸爸一位故友的兒子，大名叫耿冰川，貴州人，今年三十二歲。父母先後離世，他目前是個碼農。”
周成岳輕輕頜首，“你覺得他比秦濤好在哪裏？”
“我對他有感覺，對秦濤沒有，就這樣。”
“楠楠，你要知道，秦濤的條件可是萬中無一的。”
周思楠冷笑，“他老子的身家確實是萬中無一，不，是萬萬中無一。”
“天天說我向錢看，我看你自己也沒好到哪裏去。”周成岳摸摸女兒的頭，“楠楠，你與秦濤階層相同，這樣的感情其實更純粹。”
“我對他沒有那種感覺，明明那麽好的家世，卻天天的不知道自己想做什麽。”
“難道那位耿冰川小朋友又曉得自己想做什麽了？多少人工作只是為了混口飯吃？對於人生道路，他們的選擇面不大，甚至根本沒有。”
周思楠一楞。是的，她的家庭條件好，所以她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不用操心別的。至於普通人的選擇面有多大，她還真是沒有想得太多。
周成岳繼續勸說：“秦濤不同，他只是暫時沒找到方向而已，他的迷惘恰好說明他負責任。否則以他的家世，他怎麽瞎折騰不行？”
周思楠不領情：“我覺得你說這麽多，完全是為了讓我對耿冰川死心。”
周成岳瞪她，“你老爹是怕你做錯選擇，耽誤了自己的青春。”
周思楠不想再聽下去，她摟住父親的胳膊，撒起了嬌：“爸，你先讓我和耿冰川相處一陣子，讓我看看什麽樣的人適合我好不好？你放心，我一定克己覆禮，絕對不做出格的事情。”
“好差勁的緩兵計。”周成岳白她一眼，“這樣吧，咱們各退一步。你可以有分寸地和耿冰川來往，但是也要給秦濤機會，別一棍子打死了。”
周思楠故意曲解他：“你這是要我腳踏兩條船？”
“真是腳踏兩條船就好了！”周成岳很沒好氣，“你現在就是純粹的不識好歹。”
周思楠撇撇嘴，算是領了父親的教誨。
周成岳問：“曉曉怎麽樣？”
“醫生說，情況十分良好，她看上去也不錯。”
“到時候生個女兒，皆大歡喜。”
“為什麽是女兒？”周思楠沒反應過來。
“你呀，還真是小孩子。”周成岳嘆氣，“這麽說吧，曉曉和秦覆生女兒，你和秦濤生兒子，這是最理想的情況。”
周思楠差點跳起來，“你扯到哪裏去了？我和秦濤什麽都沒有！”
“我只是舉個例子，你不用這麽害臊。”周成岳哈哈一笑，“這下明白沒有？”
周思楠一臉茫然，“這種事情，曉曉能想到嗎？”
“放心吧，她肯定明白。”周成岳也喝起茶來，“和秦覆那樣的人過日子不容易，她也算是天賦異稟了。”
周思楠白他一眼，“還好意思說，當初還不是你坑的人家？”
“她絕非池中物，我不過是推了一把。”周成岳看看時間，“楠楠，晚飯和爸爸一起吃吧？”
周思楠擺擺手，“我和媽媽說好了，晚飯回去吃。”
“好，聽你的。”周成岳不勉強她，“對了，你媽媽最近怎麽樣？”
“離開你這個大魔王，她終於有個人樣子了。對了，你呢，和那位沈明玉登記沒有？”
“登記？”周成岳如聽笑話，“五十幾歲還跑民證局，我可拉不下這個臉。”
“這點你就不如秦先生，人家可是大大方方地去了。”
“他那是老房子著火，沒救。我的事業沒他大，但是理智比他多。”
周思楠嗤之以鼻，“我看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行了，饒了爸爸啊。”周成岳拍拍她的肩，“乖，回去把爸爸說的話好好想想，千萬別搞錯了自己的心意。”
周思楠點了點頭。
回家的路上，她還真是很認真地思考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又適合什麽樣的人。然而只要想起耿冰川那英俊的臉，那冰冷的氣質與眉宇間的憂愁，她的理智就敗下陣來。
驀地，她想起了汪國真的那句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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