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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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思楠，我到家了，請放心。”
蘇曉給周思楠發完短信，按下了豪宅大門的門鈴。進門之後該如何應對，她在回程中已經想好了。總之，她不會透露她和李求安見面的事。
大門很快便開，何存知見到她就驚呼：“天哪，你這是去哪裏了？”
“怎麽了？”蘇曉裝傻充楞。
“你的手機一直關機，我們找不到你。”何存知很沒好氣，“他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只是出去逛逛，碰巧手機沒電了。”
“你的手上還帶著傷呢！”
蘇曉晃了晃手腕，“我沒事，他人呢？”
何存知說：“正在書房訓徐斌呢。”
“訓徐斌？”蘇曉沒反應過來，“徐斌怎麽了？”
“誰讓他沒本事在兩千多萬人口的北京城中馬上找到你呢！”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蘇曉連連道歉。
何存知搖搖頭，“先去見他吧！”
蘇曉速速去也。
在離書房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蘇曉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緊接著，秦覆的怒吼從虛掩的房門後傳出：“再出去找一遍，找不到就別回來了！”
徐斌出來了，他見到蘇曉就像迷航的漁船見到了媽祖。
蘇曉趕忙對他擺了擺手。
徐斌會意，他輕輕帶上房門，接著躡手躡腳地走到蘇曉面前，以蚊吶之聲說：“太太，您到哪裏去了？秦先生這氣可不小呢！”
“我出去逛了一下，恰好手機沒電了。”蘇曉的音量也極低。
徐斌回頭看了看書房，壓低聲音說：“謝小姐給秦先生打過電話，她說她在石磨屯見到您了。我們的人很快就到了那邊，但是沒能找到您。”
這是好心提醒她，該說實話的地方還是得說。
蘇曉明白他的用意，“謝謝。”
“不客氣。”徐斌哪敢領受，“您趕緊進去吧，他很久沒那麽生氣了。”
蘇曉趕忙答應。
徐斌放下心，大步流星地離開戰場。
蘇曉忍著笑快步走到書房，直接推門而進。
進得房間，煙草的味道便撲面而來。緊接著，她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秦覆。她記得他說過他不抽煙，但此時的他正捏著一枝燃至泰半的香煙，望著窗外不知道看什麽看出了神。
這個情景把蘇曉的心思吃掉了……
“讓你去找她，怎麽還不走？”他以為是徐斌折回呢。
蘇曉走過去拿掉他的煙，“怎麽抽起煙來了？”
她正要把煙扔掉，卻被他一把抓住右手腕，著力點恰好是那道傷口。霎時間，強大的力道帶來陣陣劇痛，好似無數鋼針插入她的血肉。她雖然面不改色，但也出了一身冷汗。
秦覆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手傷，他惡狠狠地盯著她。他氣宇非凡又高大健壯，在小個子的蘇曉面前頗有一種泰山壓頂的強勢。然而蘇曉並不害怕，反而有一種興奮感——那溫和的面具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
香煙掉在地上，像一個無人理會的配角。
秦覆冷冷地問：“這大半天你去哪裏了？為什麽一直關機？”
“我出去逛了一下，中途手機沒電了。”
“這一走就是七個小時？”
蘇曉早有準備，“我很久沒逛街了，今天趁著手受傷不能幹活，索性出去溜達個夠。”
他這才恍然大悟地松開她的手，“疼嗎？”
她可憐巴巴地說：“有一點。”
“該，受傷了還到處亂跑。”他臉色已霽。
她低下頭，“對不起，是我錯了。”
“唉，你啊。”
他搖搖頭，牽著她的手下樓。
何存知像先知，早已捧著藥箱在樓下等著。
秦覆接過箱子，“存知，你別管了，我自己來就好。”
何存知旋即離開。
秦覆小心地給蘇曉處理傷口。
蘇曉看到他兩鬢的銀絲因氣惱而更加刺目，看到他皮膚上的紋路因氣惱而更加深刻，看到他一貫的好氣色也因氣惱而消失，她不禁落下淚來。
熱燙的淚珠滴到秦覆的手上，他馬上擡起頭，“怎麽了？疼嗎？”
那父親般的溫柔讓蘇曉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秦覆給她擦眼淚，“曉曉，是疼，還是因為什麽事？”
蘇曉握住他的手，吻著他的手心，“我今天太任性了，惹得你這麽生氣，真是對不起。”
“你平時哪裏都不去的，突然間找不到人，我能不擔心嗎？”秦覆嘆了口氣，“如果又像在廣州那樣，遇到什麽奇奇怪怪的人呢？”
蘇曉馬上想到李求安，心裏咯噔了一下。
“秦覆，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
“我並不是不讓你出去玩，但是你不能讓我找不到，明白嗎？”
蘇曉順從地說：“知道了。”
“這才乖嘛！”秦覆摸摸她的頭。
蘇曉松了口氣。
換完藥，秦覆開始盤問她：“能不能說說，你這大半天都去哪裏啦？”
蘇曉想起徐斌的話，“信步而行，最後走到石磨屯去了。”
“那種城中村有什麽好逛的？”他就像不知道她去過那裏似的。
“怎麽沒有？”蘇曉笑了，“各種小飯館，包子鋪，雜貨鋪，我還到菜市場裏逛了一圈呢。”
“買了什麽東西沒有？”
“沒有，也不好拿。”
“如果手機有電，一個電話過來，自然有人幫你拿東西。”
“你看，還在生氣。”蘇曉背過身去。
秦覆哈哈一笑，接著將她扳過來，“瞎逛半天，有什麽收獲沒有？”
“有啊。”蘇曉俏皮地看著他，“豐盛的安寧。”
“何謂豐盛的安寧？”
蘇曉悠悠地說：“……走在那樣喧囂的環境中，逛了一家又一家鋪子，雖然什麽都沒買，但是收獲頗豐。我記得那剛出鍋的熱騰騰的包子的香味，菜市場裏蔬菜與水果的鮮亮色澤，販子們響亮的叫賣聲，那裏的空氣有一種特別的味道，這些感受使我心靜，踏實。”
秦覆邊聽邊頜首，“你的描述很有魅力，我也想去那邊走走了。”
蘇曉打趣他：“你氣宇軒昂，站在那裏太突兀了。”
他反擊：“我不信你站在那裏的時候，無人對你側目。”
“真是說不過你。”蘇曉投降，“對了，我還去了一條水渠呢，就在石磨屯旁邊。”
“那條水渠我知道，但是它現在沒水吧？”
“是的，幹涸了。渠邊沒有人，我在那裏小坐了一會兒，很是清靜。”
“清靜不了太久啦！”秦覆拍拍她的手，“石磨屯拆掉之後，我們會在那裏蓋房子。這條水渠將會重新引水進去，那裏將是附近居民休閑的好去處。”
“你還涉及地產業呢。”蘇曉只是隨口問問。
他有意多談：“也是要面臨變局的。”
“為什麽？”
“現在的情況是，土地由國家出，風險由銀行擔，其實也就是國家擔，高房價的罵名由國家背，”秦覆舒適地靠在沙發上，“而利潤，卻被開發商賺走了。”
“好個冤大頭呢！”
“所以地產業的改革勢在必行。”
蘇曉由衷說：“這裏面的學問竟然這麽大。”
“是的。”秦覆頜首，“對老百姓而言，房子是一種商品，更是一個家。但在更高的層次，房子是一個大池子，或者一塊大海綿，有另外的用途。”
蘇曉安靜地聆聽。
忽然，秦覆問她：“這種話題是不是太無聊了？”
“不，是我太笨了。”蘇曉低下頭去，“我只會給你添麻煩，毫無實際用處，哪怕是討你高興都做不到。”
“在我這裏，你不需要修練這種功夫。”
蘇曉被他逗笑了。
他冷不防問：“曉曉，你快樂嗎？我是說，和我在一起。”
也許是為了回答他的問題，也許是為了抹去他最後的那片疑雲，也許是因為太內疚，也許是單純想這麽做，總之，蘇曉扶著秦覆的肩膀，吻了他的嘴角。
秦覆先是一楞，緊接著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他把頭深深地埋入她的脖頸，在那雪膚與烏發之間攝取她的氣息……
這個擁抱與往日不同，它顯然帶著某種激情。這是蘇曉第一次如此地貼近秦覆。她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感受著他的呼吸在她的皮膚上制造熱浪，鼻腔裏充斥著他那與父親相似的氣息。這些感受給她帶來巨大的安全感和幸福感，這是兩種角色結合在一起才能做到的。命運在苛待她多年之後，終於給予了她補償。
秦覆在她耳邊呢喃：“曉曉，不要離開我。”
蘇曉抱緊他，“我不會離開你的。”
秦覆將她抱得更緊了。
就在蘇曉以為將要發生什麽的時候，秦覆倏地放開了她。她知道，他做了克制，雖然他並不需要這麽做，她也不希望他這麽做。
“曉曉，不早了，去休息吧。”
秦覆吻她的額頭，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舉動了。
如此，蘇曉只能說：“秦覆，晚安。”
秦覆目送她回房間。
回到房間後，蘇曉馬上給李求安發去信息：“李叔叔，秦覆知道今天我去過石磨屯，他一定會把那裏翻個遍的。因此，明天我讓王霖把您帶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李求安很快回覆：“曉曉，你沒事吧？”
“我沒事。您就在招待所裏待著，不要出來。”
“好的，我知道了。”
“李叔叔，您生活上有問題嗎？”
“沒有。”
“好的，請保重。”
通信結束了，蘇曉將記錄全部刪除。
接下來，她沒有馬上去洗漱，而是從床頭櫃的抽屜中取出蘇敏的照片，隔著玻璃鏡面輕撫那至愛的面龐，童年的一幕幕又浮現在她的眼前。她閉上眼睛，細細地咀嚼那些幸福與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把照片放回抽屜，再取出那首《1985》的琴譜。她撫著那發黃的稿子，耳邊響起那悠揚的旋律。那些跳動的音符一定在訴說著一個沈睡在歲月長河中的故事，一個她不知道的故事。
秦覆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他會做事業，會寫文章，而且彈得一手好鋼琴。他被她視為命運對她的補償，她愛慕著他，依戀著他。然而李求安卻說他是卑鄙小人。李求安為何如此評價秦覆？與秦覆相比，李求安無疑卑微到泥塵裏。如此，他是如何與秦覆有交集的？
“哈哈，你在自欺欺人。”簡欣又出現了，“你問問自己，李求安像是說謊的樣子嗎？”
蘇曉說：“我不能只聽他的一面之詞。”
“你的執著會害了自己。”簡欣冷冷地看著她，“就像從前的程明遠。”
蘇曉目露寒光，“媽媽，不要拿程明遠與秦覆比較。”
“是了，程明遠不像蘇敏，更別提他還利用過蘇敏。可是秦覆也只是像蘇敏，他並不是蘇敏啊！”
“我愛他像蘇敏的部份，也愛他是秦覆的部份。”
簡欣嘲諷地說：“照你這個說法，無論他的真面目是什麽，你都無怨無悔了？如此，你又何必去探尋真相呢？”
“我承認，起初是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蘇曉撫著那發黃的紙張，“現在，我是為了他。”
“這怎麽說？”
“我感覺得到，在他的心裏，藏著深刻綿長的痛苦，我不忍心看他經受折磨。”
簡欣潑冷水，“他不是一般人，如果你再次受傷，我將如何面對蘇敏？”
蘇曉知道母親的話有道理，她陷入了矛盾之中。
“曉曉，你什麽時候才能原諒媽媽？”簡欣潸然淚下，“媽媽確實傷害過你，但是媽媽也愛你。你不會明白，傷害自己愛的人是多麽痛苦！”
蘇曉右背上的傷口裂開了，過往的痛苦從這道裂縫蜂擁而出。
“媽媽，我無法忘記你是怎樣傷害我的！”
簡欣瞬間消失了。
這縷幽魂又回到那片紅色山丘，尋找她的救贖。
蘇曉抱著琴譜，淚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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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曉給周思楠發完短信，按下了豪宅大門的門鈴。進門之後該如何應對，她在回程中已經想好了。總之，她不會透露她和李求安見面的事。
大門很快便開，何存知見到她就驚呼：“天哪，你這是去哪裏了？”
“怎麽了？”蘇曉裝傻充楞。
“你的手機一直關機，我們找不到你。”何存知很沒好氣，“他發了好大的脾氣。”
“我只是出去逛逛，碰巧手機沒電了。”
“你的手上還帶著傷呢！”
蘇曉晃了晃手腕，“我沒事，他人呢？”
何存知說：“正在書房訓徐斌呢。”
“訓徐斌？”蘇曉沒反應過來，“徐斌怎麽了？”
“誰讓他沒本事在兩千多萬人口的北京城中馬上找到你呢！”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蘇曉連連道歉。
何存知搖搖頭，“先去見他吧！”
蘇曉速速去也。
在離書房還有一段距離的時候，蘇曉下意識地停下腳步。緊接著，秦覆的怒吼從虛掩的房門後傳出：“再出去找一遍，找不到就別回來了！”
徐斌出來了，他見到蘇曉就像迷航的漁船見到了媽祖。
蘇曉趕忙對他擺了擺手。
徐斌會意，他輕輕帶上房門，接著躡手躡腳地走到蘇曉面前，以蚊吶之聲說：“太太，您到哪裏去了？秦先生這氣可不小呢！”
“我出去逛了一下，恰好手機沒電了。”蘇曉的音量也極低。
徐斌回頭看了看書房，壓低聲音說：“謝小姐給秦先生打過電話，她說她在石磨屯見到您了。我們的人很快就到了那邊，但是沒能找到您。”
這是好心提醒她，該說實話的地方還是得說。
蘇曉明白他的用意，“謝謝。”
“不客氣。”徐斌哪敢領受，“您趕緊進去吧，他很久沒那麽生氣了。”
蘇曉趕忙答應。
徐斌放下心，大步流星地離開戰場。
蘇曉忍著笑快步走到書房，直接推門而進。
進得房間，煙草的味道便撲面而來。緊接著，她看到了站在落地窗前的秦覆。她記得他說過他不抽煙，但此時的他正捏著一枝燃至泰半的香煙，望著窗外不知道看什麽看出了神。
這個情景把蘇曉的心思吃掉了……
“讓你去找她，怎麽還不走？”他以為是徐斌折回呢。
蘇曉走過去拿掉他的煙，“怎麽抽起煙來了？”
她正要把煙扔掉，卻被他一把抓住右手腕，著力點恰好是那道傷口。霎時間，強大的力道帶來陣陣劇痛，好似無數鋼針插入她的血肉。她雖然面不改色，但也出了一身冷汗。
秦覆似乎沒有意識到她的手傷，他惡狠狠地盯著她。他氣宇非凡又高大健壯，在小個子的蘇曉面前頗有一種泰山壓頂的強勢。然而蘇曉並不害怕，反而有一種興奮感——那溫和的面具終於撕開了一道口子。
香煙掉在地上，像一個無人理會的配角。
秦覆冷冷地問：“這大半天你去哪裏了？為什麽一直關機？”
“我出去逛了一下，中途手機沒電了。”
“這一走就是七個小時？”
蘇曉早有準備，“我很久沒逛街了，今天趁著手受傷不能幹活，索性出去溜達個夠。”
他這才恍然大悟地松開她的手，“疼嗎？”
她可憐巴巴地說：“有一點。”
“該，受傷了還到處亂跑。”他臉色已霽。
她低下頭，“對不起，是我錯了。”
“唉，你啊。”
他搖搖頭，牽著她的手下樓。
何存知像先知，早已捧著藥箱在樓下等著。
秦覆接過箱子，“存知，你別管了，我自己來就好。”
何存知旋即離開。
秦覆小心地給蘇曉處理傷口。
蘇曉看到他兩鬢的銀絲因氣惱而更加刺目，看到他皮膚上的紋路因氣惱而更加深刻，看到他一貫的好氣色也因氣惱而消失，她不禁落下淚來。
熱燙的淚珠滴到秦覆的手上，他馬上擡起頭，“怎麽了？疼嗎？”
那父親般的溫柔讓蘇曉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秦覆給她擦眼淚，“曉曉，是疼，還是因為什麽事？”
蘇曉握住他的手，吻著他的手心，“我今天太任性了，惹得你這麽生氣，真是對不起。”
“你平時哪裏都不去的，突然間找不到人，我能不擔心嗎？”秦覆嘆了口氣，“如果又像在廣州那樣，遇到什麽奇奇怪怪的人呢？”
蘇曉馬上想到李求安，心裏咯噔了一下。
“秦覆，我以後再也不亂跑了。”
“我並不是不讓你出去玩，但是你不能讓我找不到，明白嗎？”
蘇曉順從地說：“知道了。”
“這才乖嘛！”秦覆摸摸她的頭。
蘇曉松了口氣。
換完藥，秦覆開始盤問她：“能不能說說，你這大半天都去哪裏啦？”
蘇曉想起徐斌的話，“信步而行，最後走到石磨屯去了。”
“那種城中村有什麽好逛的？”他就像不知道她去過那裏似的。
“怎麽沒有？”蘇曉笑了，“各種小飯館，包子鋪，雜貨鋪，我還到菜市場裏逛了一圈呢。”
“買了什麽東西沒有？”
“沒有，也不好拿。”
“如果手機有電，一個電話過來，自然有人幫你拿東西。”
“你看，還在生氣。”蘇曉背過身去。
秦覆哈哈一笑，接著將她扳過來，“瞎逛半天，有什麽收獲沒有？”
“有啊。”蘇曉俏皮地看著他，“豐盛的安寧。”
“何謂豐盛的安寧？”
蘇曉悠悠地說：“……走在那樣喧囂的環境中，逛了一家又一家鋪子，雖然什麽都沒買，但是收獲頗豐。我記得那剛出鍋的熱騰騰的包子的香味，菜市場裏蔬菜與水果的鮮亮色澤，販子們響亮的叫賣聲，那裏的空氣有一種特別的味道，這些感受使我心靜，踏實。”
秦覆邊聽邊頜首，“你的描述很有魅力，我也想去那邊走走了。”
蘇曉打趣他：“你氣宇軒昂，站在那裏太突兀了。”
他反擊：“我不信你站在那裏的時候，無人對你側目。”
“真是說不過你。”蘇曉投降，“對了，我還去了一條水渠呢，就在石磨屯旁邊。”
“那條水渠我知道，但是它現在沒水吧？”
“是的，幹涸了。渠邊沒有人，我在那裏小坐了一會兒，很是清靜。”
“清靜不了太久啦！”秦覆拍拍她的手，“石磨屯拆掉之後，我們會在那裏蓋房子。這條水渠將會重新引水進去，那裏將是附近居民休閑的好去處。”
“你還涉及地產業呢。”蘇曉只是隨口問問。
他有意多談：“也是要面臨變局的。”
“為什麽？”
“現在的情況是，土地由國家出，風險由銀行擔，其實也就是國家擔，高房價的罵名由國家背，”秦覆舒適地靠在沙發上，“而利潤，卻被開發商賺走了。”
“好個冤大頭呢！”
“所以地產業的改革勢在必行。”
蘇曉由衷說：“這裏面的學問竟然這麽大。”
“是的。”秦覆頜首，“對老百姓而言，房子是一種商品，更是一個家。但在更高的層次，房子是一個大池子，或者一塊大海綿，有另外的用途。”
蘇曉安靜地聆聽。
忽然，秦覆問她：“這種話題是不是太無聊了？”
“不，是我太笨了。”蘇曉低下頭去，“我只會給你添麻煩，毫無實際用處，哪怕是討你高興都做不到。”
“在我這裏，你不需要修練這種功夫。”
蘇曉被他逗笑了。
他冷不防問：“曉曉，你快樂嗎？我是說，和我在一起。”
也許是為了回答他的問題，也許是為了抹去他最後的那片疑雲，也許是因為太內疚，也許是單純想這麽做，總之，蘇曉扶著秦覆的肩膀，吻了他的嘴角。
秦覆先是一楞，緊接著將她擁入懷中，緊緊地抱著她。他把頭深深地埋入她的脖頸，在那雪膚與烏發之間攝取她的氣息……
這個擁抱與往日不同，它顯然帶著某種激情。這是蘇曉第一次如此地貼近秦覆。她聽著他有力的心跳，感受著他的呼吸在她的皮膚上制造熱浪，鼻腔裏充斥著他那與父親相似的氣息。這些感受給她帶來巨大的安全感和幸福感，這是兩種角色結合在一起才能做到的。命運在苛待她多年之後，終於給予了她補償。
秦覆在她耳邊呢喃：“曉曉，不要離開我。”
蘇曉抱緊他，“我不會離開你的。”
秦覆將她抱得更緊了。
就在蘇曉以為將要發生什麽的時候，秦覆倏地放開了她。她知道，他做了克制，雖然他並不需要這麽做，她也不希望他這麽做。
“曉曉，不早了，去休息吧。”
秦覆吻她的額頭，這就是一個普通的舉動了。
如此，蘇曉只能說：“秦覆，晚安。”
秦覆目送她回房間。
回到房間後，蘇曉馬上給李求安發去信息：“李叔叔，秦覆知道今天我去過石磨屯，他一定會把那裏翻個遍的。因此，明天我讓王霖把您帶去一個安全的地方。”
李求安很快回覆：“曉曉，你沒事吧？”
“我沒事。您就在招待所裏待著，不要出來。”
“好的，我知道了。”
“李叔叔，您生活上有問題嗎？”
“沒有。”
“好的，請保重。”
通信結束了，蘇曉將記錄全部刪除。
接下來，她沒有馬上去洗漱，而是從床頭櫃的抽屜中取出蘇敏的照片，隔著玻璃鏡面輕撫那至愛的面龐，童年的一幕幕又浮現在她的眼前。她閉上眼睛，細細地咀嚼那些幸福與痛苦。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把照片放回抽屜，再取出那首《1985》的琴譜。她撫著那發黃的稿子，耳邊響起那悠揚的旋律。那些跳動的音符一定在訴說著一個沈睡在歲月長河中的故事，一個她不知道的故事。
秦覆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他會做事業，會寫文章，而且彈得一手好鋼琴。他被她視為命運對她的補償，她愛慕著他，依戀著他。然而李求安卻說他是卑鄙小人。李求安為何如此評價秦覆？與秦覆相比，李求安無疑卑微到泥塵裏。如此，他是如何與秦覆有交集的？
“哈哈，你在自欺欺人。”簡欣又出現了，“你問問自己，李求安像是說謊的樣子嗎？”
蘇曉說：“我不能只聽他的一面之詞。”
“你的執著會害了自己。”簡欣冷冷地看著她，“就像從前的程明遠。”
蘇曉目露寒光，“媽媽，不要拿程明遠與秦覆比較。”
“是了，程明遠不像蘇敏，更別提他還利用過蘇敏。可是秦覆也只是像蘇敏，他並不是蘇敏啊！”
“我愛他像蘇敏的部份，也愛他是秦覆的部份。”
簡欣嘲諷地說：“照你這個說法，無論他的真面目是什麽，你都無怨無悔了？如此，你又何必去探尋真相呢？”
“我承認，起初是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蘇曉撫著那發黃的紙張，“現在，我是為了他。”
“這怎麽說？”
“我感覺得到，在他的心裏，藏著深刻綿長的痛苦，我不忍心看他經受折磨。”
簡欣潑冷水，“他不是一般人，如果你再次受傷，我將如何面對蘇敏？”
蘇曉知道母親的話有道理，她陷入了矛盾之中。
“曉曉，你什麽時候才能原諒媽媽？”簡欣潸然淚下，“媽媽確實傷害過你，但是媽媽也愛你。你不會明白，傷害自己愛的人是多麽痛苦！”
蘇曉右背上的傷口裂開了，過往的痛苦從這道裂縫蜂擁而出。
“媽媽，我無法忘記你是怎樣傷害我的！”
簡欣瞬間消失了。
這縷幽魂又回到那片紅色山丘，尋找她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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