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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崢迅速拔/槍,尚未瞄準那一口成精的鋥亮的牙齒,四面八方篝火乍亮,馬蹄嘚嘚,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不明生物禦馬前來,逐漸靠攏,將二人團團包圍。

好半晌他們才分辨清,那不明生物原來是人,準確點來形容,是野人。

野人穿著粗制濫造的動物皮,長發四散,頭頂插/著一堆五顏六色的羽毛,手舉篝火,背持弓箭。

冉冉烈光的照耀之下,整張臉塗滿了劣質的顏料,上半部分黑不溜秋,下半部分白若漿洗,像極了印第安老斑鳩。

賀崢悄聲道:“秦律師,看來咱倆是掉進野蠻的土著窩裏了。”

秦尤點點頭:“我聽說西塘的原住民會生吃人。”

賀崢:“……”

您老就不能說點好的嗎?

倆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土著群倏地一陣騷動,包圍圈緩緩從中間散開,退讓出一條康莊大道,繼而,一個通體黑羽身騎白馬的女土著閃亮登場。

女土著臉上沒有著染料,頭頂插/戴的羽毛卻高聳入雲,鮮艷地像朵碩大的雞冠。配合她身下那匹毛色瀅亮體格矯健的駿馬,整個人都流露出種非凡的尊者氣魄。

看這陣仗,百分百是部落首領了。

賀崢正思忖著該怎麽辦,女首領倏然高喝一聲,旁邊的土著便開始騎著馬圍著他們打轉,一邊高舉火把,一邊仰面朝天,嘴裏還振振有詞地吟誦著什麽。

場面太奇詭,倆人不明所以,但都覺得有點不妙。

火光一圈圈環繞,及至第三圈時,女首領又高喝一聲,土著動作驟停,十幾雙黑黢黢的眼睛齊刷刷地投過來。

女首領禦馬向前一步:“%@%¥#&*%……”

賀崢頓了半秒,問:“她說啥玩意兒?”

秦尤:“……”

秦尤只道:“放我下來。”

賀崢依言照做。

他雖然知道秦大律師優秀,各國語言精通且造詣頗深,但屬實沒料想到她竟精到這個地步,連西塘土著都能毫無障礙地友好交流。

只見她和那女首領嘰裏呱啦的。女首領顯然也沒料到這個外來入侵物種竟知曉自己部落的古老語言體系,沒被染料遮彌的臉露出三分驚詫,旋即調整好頻道,同步嘰裏呱啦。

反正賀崢是聽不懂也不會講,就只有旁觀的份,他正數著對方人頭,心中暗自盤算著如果談崩了他一個人一桿槍能有幾分勝算時,女首領視線驀地落到他身上,禿嚕了一串火星文。

秦尤回頭看他一眼,斟酌數秒,也答了一串火星文。

女首領笑了笑:“瓦拉!”

一夥土著就跟著喊:“瓦——拉——”

賀崢:“……”

賀崢總覺得那笑容不懷好意,不,是整場談話都暗度陳倉不懷好意,他抓著秦尤問:“什麽情況?”

她道:“解決了。那女首領人挺好的,我跟她講了我們落難的來龍去脈,她同意帶我們出去,只不過這會兒天太晚,他們需要休息,明天,明天一早她就派人護送我們到交界處。”

賀崢將信將疑:“真的?”

秦尤輕咳一聲:“當然是真的了,我騙你幹嘛。”

她說著說著就要開溜,被賀崢揪住衣領:“我記得很清楚,這方向不會差,沿著這方向繼續往前走,要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找到那條州際公路。既然這女首領心腸這麽好,那她為什麽不現在就送我們兩匹馬帶我們出去?非要等到明天?”

“……”

賀崢瞇起眼睛:“你是不是把我賣了?”

“怎麽可能!”秦尤一瞪眼,“我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嗎!”

“嗯…?”

“……”

“好吧。”在他的眼神威脅之下,秦尤逼不得已繳械投降了,摸了摸鼻尖哂笑道:“她說要你當她的壓寨夫人…不是,壓寨夫夫?”

賀崢氣得兩耳冒煙,“然後呢?你就同意了?”

秦尤訕訕的。

“你——”賀崢一口氣沒上來,險些岔過去。

秦尤忙道:“你又不是搞不清現在的狀況,他們人多勢眾,一箭就能射穿你的腦袋!我們呢?只有我倆…不,只有你一個!你打得過人家嗎?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們先乖乖聽話,然後再見機行事。”

“……”

土著們準備打馬回部落,見倆人依然杵在原地鬼鬼祟祟地嘀嘀咕咕,女首領:“盧嘎!”

秦尤連連應聲,看了眼女首領又看了眼賀崢,笑嘻嘻道:“女首領那麽青睞你,你就幹脆用美人計好啦。等回到部落你倆拜堂成親洞房花燭,再一把子迷暈她,最後挾天子以令諸侯,OK,完美!”

賀崢瞪著她道:“這種餿主意只有你想的出來。”

女首領催促不停,甚至有動武的架勢,秦尤連忙推他過去:“去吧去吧去吧,別讓人家等急了。”

“不是…”

“她讓你和她同騎一匹馬,坐她前面。”

“什麽——”

賀崢壓根來不及反抗,就被賣友求榮的秦大律師連拖帶拽地拽到女首領跟前,女首領笑吟吟地朝他伸出手。

賀崢面黑人郁,仿佛被逼良為/娼,從頭到腳大寫的不樂意,是以遲遲沒動彈。

秦尤見狀,忙不疊抓起他的手塞到女首領手中,一把將他推上馬,末了還輕悄悄地附耳道:“委屈賀隊了。”

話說的相當體貼又動聽,可那語調裏歡快的笑意卻是怎麽忍也忍不住。

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秦律師此刻是多麽的幸災樂禍。

賀崢沈下一口氣,揣著股上斷頭臺似的悲壯,忍辱負重地坐在了跟前,屁股還沒坐穩當,女首領便從身後圈住了他的腰,貼在他耳畔溫柔似水地輕言軟語:“%¥#&(*&……”

賀崢:“……”

秦尤在旁邊笑到頭掉。

一觸及賀隊那要吃人的眼神,秦尤立即捂住嘴,不笑了。

等女首領禦馬行出數米,再也忍不住了——賀崢遠遠地就聽見一陣幸災樂禍肆無忌憚的笑音。

秦尤享有貴客的待遇,單獨乘坐一匹馬,還專門有人牽著走。她拎著條軟塌塌的樹枝,優哉游哉閑雲野鶴的,就差哼首小曲兒了。

賀隊就不一樣了,他在前面又是被揩油又是被調戲,忍氣吞聲忍辱負重了一路,秦尤就在後面偷著樂了一路——賀隊繃著臉苦大仇深的樣子實在是很好笑。

半刻鐘後,隊伍披星戴月穿沙越嶺回到了部落。

部落位處一個類似於裂谷一樣的地帶,兩面是熔漿般的紅巖峭壁,險峻又寸草不生,皎皎月色和漫天星光流瀉而下,隱約能望見峭壁上似乎築著漆黑的巢穴。

秦尤瞇眼看了好半天,才發現那是倒掛著的屍體。

視線一收回,半途又瞧見一具衣衫襤褸的屍體被倒掛在木樁上,脖頸幾近被割斷,頭顱耷拉著,鮮血潺潺落到正下方擺著的木桶裏。

滿滿當當一盆血,都快被放幹凈了。

恐怖如斯。

雖說秦尤心間沒什麽風浪,畢竟土著吃人一說她早有耳聞,只是當下親眼見著,仍然不得不感慨——21世紀了都,原來新澤市還有這麽塊“風水寶地”,尚未被先驅文明征服的原始和野蠻。

她試圖提醒賀崢這個被迫上花轎的壓寨夫夫當點心,豈料這廝忍汙納垢了一路,竟變得能屈能伸起來了,和那女首領打情罵俏打得好不火熱,對她的叫喚全然無視睬都不睬。

秦尤:“……”

部落規模不算很大,稀稀拉拉的幾頂帳篷和七七八八的一夥鬼面族人。族人跪地恭迎尊貴的首領大人,全體吟誦了一段關於神聖與榮耀的稱頌禱文,首領大人示意眾愛卿平身,隨後便牽著新寵賀崢施施然地鉆進帳篷裏去了。

賀崢涼涼地看她一眼,又聳聳肩,臉上分明寫著“我也沒辦法”。

秦尤:“……”

秦尤橫眉豎目:“你*%¥*&%$……”

這時一名土著走過來,說按照首領的吩咐帶她去沐浴更衣,完事了再與首領以及族人共進晚餐。

秦尤無可奈何,瞅眼那帳篷,薄薄的布面印出二人推杯換盞把酒言歡的和諧影姿,頓時又氣不打一處來,索性眼不見為凈,跟著土著去洗澡了。

沒什麽現代化設備,也就一只木盆和一把木瓢,還是在室外,露天,粗糙簡陋得不行。金枝玉葉的秦大小姐又猶豫了。

不洗吧,渾身上下臟得要死,又是沙子又是泥的,臉上還掛著血塊,如此過一夜她非得咬舌自盡,可洗吧,這裏外又…

秦小姐沈著再三,決定還是放下身段,勉為其難地將就一下。

年輕的土著女孩替她舀來幾瓢熱水,調試好溫度後卻並不走開,反而伸手來脫她衣服。

秦尤捏住她腕骨,哂笑道:“謝謝,還是我自己來吧。”

女孩面頰浮起抹不易察覺的紅暈,含笑退到一邊,支起簾布將她遮擋地密不透風後才姍姍而去。

秦尤安心沐浴。

炸傷嚴重,脫衣服都得小心翼翼。她事先朝他們要了塊幹凈的布料——條件這麽差,也就不強求什麽防水不防水了。

她嘴裏銜著那塊布,緩慢又輕細地揭開黏在傷口處的布條,隨著痂血的分離,疼痛逐漸鋒芒畢露,等徹底撕掉,秦尤瑩白的額上已是一層淋漓的冷汗。

她咬牙將賀崢暗罵了八百遍,一鼓作氣換上幹凈的布條,這才扶著寬大的木盆緩緩往後靠,閉著眼吐出一口長氣。

溫暖的水流包裹融化,如同情人愛撫的手和廝磨的唇,秦尤四肢百骸都感到一陣飄然欲仙的放松,除卻心。

心裏還在不依不饒地咒罵賀崢。

這王八蛋,來那麽晚害她差點被強/奸也就算了,還燒她,讓他上他還真的上。她發誓,如果賀崢真跟那女的睡了,她非得把他活剮了不可,就跟外面那具屍體一樣,倒掛,放血,然後吊在峭壁上餵禿鷹!

秦尤想到這,心裏面終於暢快舒坦了不少。

天冷,沒過一會兒水就涼了,秦尤嘆口氣,還想美美地泡他個昏天暗地呢,她頗為惋惜地起身,耳邊就驀地傳來陣動靜。

像是有人大喘氣,顫抖著呢喃低語。

但使用的並不是土著話,而是通用語。

想到先前看見的那具屍體身上穿的,也是都市普通的著裝。

秦律師藝高人膽大,穿好衣服便循音而去了。

*

賀崢在帳篷裏來回踱步。

女首領拉他進來嘰裏呱啦了好一陣就離開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在搞什麽鬼。

他猶豫著要不要去找秦尤,但一想到這白眼狼賣自己賣得那麽迅速又愉快,絲毫不留情,就立馬打消了這個可恥的念頭。

只是這念頭不安分,跟打不死的小強似的,堅韌不屈地冒將出來,搞得他是坐立不安舉棋不定。

他真要一如既往地喪權辱國了,帳篷倏地被戳出個小洞,秦尤在外面小聲叫他:“賀崢。”

賀崢趕緊坐下,換了個舒舒服服的姿勢躺著,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幅慵懶閑適又享受的快活神情。

秦尤連叫了他三聲,他都當沒聽見。

沒辦法,她只好繞到帳篷前,費盡好一番口舌才得到門前兩名守衛的通行許可。

一走進去,帳內燭火搖曳暖玉生香的,氣氛旖旎暧昧地像極了事後。

更令她火大的是,這臭流氓全身上下就只披了塊羊氈遮羞!

也不知道害臊!

秦尤指著他赤/裸的腹部質問:“你、你衣服呢?!”

賀崢慢條斯理地剝著葡萄皮:“脫了啊。如你所願,洞房花燭。”他笑瞇瞇地往自己嘴裏丟了顆葡萄:“不脫衣服怎麽洞房花燭,你說是不是,秦律師?”

秦尤快氣死了:“我只是讓你裝裝樣子,又沒叫你真的上!”

“太晚了,秦律師,有些事情一旦開始了就一發不可收拾啊。而且,”賀崢懶洋洋的,“我可貪生怕死得很,就怕人一怒之下把我給宰了,所以我識時務者為俊傑,反正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不就睡一覺麽,吃虧的又不是我。”

“……”

一番話夾槍帶棒字字珠璣,裏外都是陰陽怪氣,怎麽可能聽不出來?秦尤屏了口呼吸,盯著他森森然道:“我最後再問你一次,你真的被上了?”

賀崢起先還無所畏懼沒在怕的,但觸及她那陰測測的眼神,心裏就愈加發虛,到最後直給虛沒了底兒,徹底敗陣了。

他耷拉著眉眼老實巴交地答道:“沒。”

秦尤心間一松,輕哼道:“這還差不多。”

賀崢好不悲哀地嘆了口氣,默默道:唉,還是不夠爭氣。

秦尤又瞪著他道:“那你剛才都胡說八道瞎說些什麽?就為了氣我?”

“誰讓你拍拍屁股就把我賣了。”

“我都說了那只是權宜之計!”

“是嗎,我看我被占便宜的時候也沒少見你偷著樂。你都不在乎我。”

“……”秦尤一噎,竟無言以對。

倆人氣鼓鼓地互瞪了一會兒,最終還是秦尤率先低頭,很不誠懇道:“之前你氣我,現在我氣你,就當扯平了。行了,別氣了,我帶你看個東西去。”

秦尤想拉他走,賀大隊長卻甩手不幹,說:“你先哄我一下。”

秦尤:“……”

秦尤:“你他媽還來勁了是吧?”

“我不管,我就要你哄我。”

秦尤都給他氣笑了:“我要是不呢?”

“……”賀崢噎了一下,威脅說:“不哄我就弄死你。”

秦尤又好氣又好笑,還沒見識過這麽無理取鬧的撒嬌,最終萬分無奈地蹲下身,捧著他的臉就是一通熱情洋溢蕩氣回腸的激吻,直把賀大隊長親得頭昏目眩五迷三道的。

良久停止,她道:“滿意了吧?”

賀隊迷迷糊糊地喘口氣,點點頭說:“滿意。”

“滿意就趕緊走,別墨跡。”

不料賀崢是個不知饜足的,又一把將她拽回了懷裏,寬大的掌心拖住她後腦勺,繼而撬開齒關,深入其中,微允,潤澤,糾纏。

像洶湧的洸洋,熱烈短暫的潮汐,他松開她的唇,緩緩滑去了她側頸,沿著細膩溫軟的肌膚紋路輕嗅,鼻間盡是玫瑰花蕊的香,仿若封壇古酒醞釀而出的三兩滴餘醇,實在叫人忍不住輕舔慢品。

他低聲嘆道:“還是你身上的味道好聞。”

說完又嬉皮笑臉起來:“走吧走吧,你要帶我看什麽?”

秦尤翻了個白眼,對變臉比變天還快的賀大隊長是無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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