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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崢當然沒空接,被南區飯桶這麽一通聲勢浩大唯恐天下不亂的打草驚蛇,屋內哥倆早提起褲子踩著風火輪從後門溜了,刑偵隊員還在鍥而不舍地沿街追捕。

好好的計劃被打亂,賀大隊長可不得氣炸了?他正忙著和飯桶撕逼呢。

對方為首的是個三百來斤的胖子,體型和老朱同志有的一拼,他指著寬敞又灰塵仆仆的路面道:“吶,這邊是你們的管轄範圍,過了這條線,就是我們的地盤了。我們的地盤我們自己做主,您市局來了也得先打聲招呼不是?”

賀崢彈了下煙灰,走到他指手畫腳瞎比劃的那條線外,沖他擡擡手:“過來。”

胖子奇怪地瞅他一眼,跟只發福的企鵝似的,慢騰騰挪了過去。

就在他全線入境預備再發起嘴炮攻擊時,整個人忽而被揪著摁在車窗上,他一驚,賀崢又扼住他油膩的咽喉,迫使他張口,緊接著堅硬冰涼的槍管就兇神惡煞地捅/了進去。

賀崢沈聲道:“現在你就站在我的地盤上,我的地盤我做主,你信不信老子一槍蹦了你也不用跟你們分局打招呼?”

胖子渾身發抖兩腿打軟,奈何嘴被槍口抵著說不出話,只能含著口水支支吾吾,目光亂瞟,試圖沖旁邊的小弟求救。

小弟哪見過這種陣仗?

平日也就窩裏橫,真碰上亡命徒亦或是像賀崢這樣不可理喻的,溜得比兔子還快,求饒地比法國兵還利索。

槍管直直地捅到了嗓子眼,賀崢一張臉又太狠戾,他扣著扳機的指尖稍動,胖子便四肢痙攣,被嚇出了一灘童子尿。

賀崢終於松手,瞥一眼他□□嗤道:“廢物。”

胖子沿著車身滑坐下去,緊緊地夾著腿遮羞,臉上盡是白毛汗,這時小弟們終於溜達過來,關懷備至地噓寒問暖。

這舉措無疑使得他更加窘迫難堪,他臉一橫,肥肉跟著抖三抖,赤紅著眼咆哮道:“看什麽看!滾!”

賀崢在房子裏四處搜尋。

亂糟糟地很,外賣食盒與用過的避/孕套隨處可見,桌上烤焦的調羹與針管七零八落,汗餿味、黴味、臭味千奇百怪地混雜,當中還有股獨特的…

推開後門,一片蔥郁的用塑料白蓬棚支撐而起的溫室。

整齊地栽種著兩排翠綠欲滴的“煙草”。

怪不得溜那麽快。

這時衛君瀾氣喘籲籲地跑過來報告:“賀隊,人抓回來了。”

他頭也不回:“帶過來我看看。”

半分鐘後,倆兄弟像霜打的茄子,懨懨地挪至跟前。

賀崢捏起寸頭的臉來回打量。

衛君瀾見狀狐疑:“不是?”

尚未搭腔,寸頭嘴一嘬,惡狠狠地要往他臉上淬口濃痰,賀崢眼疾手快,捏著他下巴一轉,不堪入目的穢物噴濺到了電視機上。

只穿條褲/衩的黃毛叫道:“這是在幹什麽!我們可都交過——”

南區胖子不知道打哪兒冒出來,當機立斷朝著他後首劈了一掌,聲嚴色厲地吼道:“人贓並獲!銬回去!”

幾名小弟蓄勢待發,生怕人被他們搶了去。賀崢哪能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他瞥向胖子冷冷道:“這沒你說話的份。瀾瀾。”

衛君瀾會意,和賈乙丙一道扣押住哥倆,說道:“已經通知方隊了。”

眼見著人被銬走,胖子急的冷汗涔涔抓耳撓腮,數次想動手又礙於賀崢那陰沈的面色——他已經換了條幹凈的新褲子了,可不能再濕。

思來想去只能來軟的,他掬起張老實巴交的笑臉:“您看您,忙著辦大案呢,這點小事兒哪能——”

賀崢擡手示意他閉嘴。

他終於看到了那串未接來電和短信,迅速回撥過去卻是無法接通。

賀崢頭皮當即炸開,心弦緊繃,接連回撥,結果仍舊。

不妙的預感。

秦尤同樣焦灼。

跟著貨車駛入西塘,西塘與北加州相接,整體盤踞在新澤市的中西部,原住民滯留的區域。

茫茫一片曠野,公路平坦筆直,土漠幹燥枯竭,冬日生冷的氣溫下,如同蕭條荒涼的無人區。

失去信號,消息電話之類的通通打不出去,秦尤氣得想罵街。

幸而她速度足夠快,在加油站的時候就把照片發送了出去,賀崢一定會留意到且明白過來的,手機雖沒信號但有GPS定位,要找到她應該不是難事。

實際上賀崢也是這麽做的,他收好手機沖衛君瀾言簡意賅地吩咐道:“這邊交給你了,賈乙跟我走!”

“去哪兒?”

賀崢沒空作答,他多欽點了幾名刑偵隊員,一把抓過技術組餘子望的肩膀往車上塞,小隊人行雲流水整裝,啟動,完畢,黑色SUV一股腦飛奔而去。

*

秦尤雖然覺得他一定會來,但摸不準多長時間。

拖越久風險越大,這荒無人煙的一路上就她和貨車兩輛車,盡管她戴著墨鏡裝扮地像個過境的旅客,可亦步亦趨不遠不近地尾隨,屬實顯眼。

音樂聲外放到最大,充斥著駕駛室,震耳欲聾。其中還夾雜著足球講解員極具感染力的解說——倆兄弟的品味大不一樣。

但這此消彼長的混亂居然沒能影響到對方,一個聽得慷慨激昂,一個則聽得心神迷醉。

擋風玻璃前白/粉堆積,金寶勾下頭,摁著鼻子一陣猛吸,瞬時間一股強烈、飄渺、極端的快感電閃雷鳴般直沖雲霄。

金寶四肢發軟:“臥槽…他媽的…真給力啊…”

烏鴉沒鳥他,全神貫註地聽著運動講解,金寶又在耳邊胡言亂語:“哥,哥…那有外星人!咦…哥,我怎麽覺得那輛車一直在跟著我們?”

“你他媽腦子吸傻——”烏鴉順著後視鏡看去,這才驚覺,屁股後面這輛轎車似乎一路尾隨,中途好幾個岔口都跟著拐彎。

烏鴉咯咯咯地笑起來,露出顆亮瞎人眼的金牙:“是不是在跟蹤,試試就知道了。”

貨車突然挨著路邊停了。

秦尤握著方向盤的指尖敲了敲,徑直從旁而過,看都沒看從副駕駛室探出來的、虎視眈眈的寸頭一眼。

金寶大叫:“哥,不是啊!嚇死我了…”

烏鴉將信將疑,方才轎車開得快,旋風似的刮過,車主又架著幅墨鏡,沒怎麽看清對方面容,但從那飄逸的長發及小巧的下巴,也能斷定是個漂亮女人。

還特別漂亮。

烏鴉伸出舌頭舔了下自己那顆藏汙納垢的金牙。

駛出一段距離後,這身姿窈窕的漂亮女人竟停了車,正杵在翻開蓋的車頭前原地跺腳和撥打電話,滿臉大寫的焦灼。

金寶又叫:“哥,哥!她也停了!”

“閉嘴!”烏鴉兇他一句,將車開過去,倚著車窗調笑:“美人兒,怎麽啦。”

美人兒對上他視線,露出個得體的笑容:“就是不知道啊,我不懂車,也不知道哪裏出了故障,好好的就熄火了。”

烏鴉跳下車:“我幫你看看。”

美人兒:“這多不好——”

“沒事兒,舉手之勞嘛,再說了這荒郊野嶺的,你也找不到其他人了不是?”烏鴉笑望她:“我瞧你剛在在那兒打電話,沒信號吧?”

美人兒扯起絲耐人尋味的苦笑:“那就有勞了。”

金寶也跟著跳下來手舞足蹈:“美人兒!美人兒!”

秦尤指了指金寶:“這是你…”

“我弟弟,不成器的廢物一個,讓你看笑話了。”

他彎腰探查一番,其實壓根沒什麽問題,只不過有問題他一個業餘的也瞧不出什麽子午卯酉,都是裝裝樣子。

烏鴉眼角餘光悄無聲息地透過擋風玻璃往車內逡巡一圈,最後落到她身上來回打量:“你去哪兒呀?”

“柏林鎮。”

烏鴉用衣角搓著掌心沾染的機油,玩味似的笑看她:“柏林鎮?沒聽過,你是…剛從國外回來的什麽精英分子,又或者是去那兒監督工人開采磷礦的頭頭兒嗎?”

“猜錯了,我是醫生,去那兒任職的。”

“醫生?”烏鴉眼底玩味愈發濃重,“醫生好啊,你治療肺癌之類的絕癥嗎?”

“不,我是心理醫生。”

“啊…”他意味深長地點點頭,“所以你能看出人們心底的秘密了?”

秦尤笑笑,不疾不徐地說:“這兒有種偏門的理論,不要和愛看足球的男人好。因為喜歡足球的男人大都會家暴,父輩影響你的是嗎?酗酒、暴力,童年乃至青少年時期你和你弟弟就經常輾轉於不同的寄養家庭——你眼裏有種支離破碎的冷漠,但你們太乖張叛逆。你最起碼坐過一次牢,蹲過監獄的人身上都有種壓抑感,不是肩膀上的,而是心靈上的。”

烏鴉嘴邊的笑逐漸淡下去。

“唯一一點。”秦尤沖他脖子上的項鏈指了指:“這是唯一一點和你全身上下不相符的東西。手工雖然粗糙但看得出來很用心,款式優格,送的人年齡應該不大,是你心愛的姑娘?寄養家庭裏的姐姐還是妹妹?你愛她,她愛你,但你倆被她父母拆散了,因為她父母不想她跟個不學無術的混混在一起。”

金寶稍微正常點了,他一字不落地聽完,瞪圓眼睛咂舌道:“哥,全被她給說——”

烏鴉冷冷地瞪他一眼,金寶瞬間噤聲。

烏鴉又沖秦尤近乎獰笑道:“這破項鏈不過是集市上買來戴著玩玩的,醫生,你分析的有點相差十萬八千裏了哦。”

犯罪人因為偏執和自戀的生理機制總是很容易被激怒,秦尤八風不動,莞爾道:“真的嗎?”

烏鴉逼近一步:“要不然這樣吧醫生,你既然對我這麽感興趣…我記得前面不遠就有個酒館,我們去那兒喝一杯?順便深入診斷一下我的病情,反正你的車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

秦尤天不怕地不怕,照舊笑靨如花:“好啊,為什麽不?”

*

“定位怎麽不見了?”

餘子望劈裏啪啦敲著鍵盤:“我們這兒的系統正常,是她那邊的緣故,沒電關機,被損毀,都有可能。”

賀崢眉頭深蹙,放眼窗外,前不著村後不著店,荒無人煙。

不過不遠處的路邊杵著輛轎車,就是從加油站監控視頻中看到的、秦尤開走的那輛。

賀崢跳下車掃了幾眼,車鑰匙還好端端地掛著,人卻不見蹤影。

只有一個可能——被帶走了。

如果是她自個兒的豪車就容易多了,裝載定位系統,到哪兒都丟不了。

可好死不死,她開的是老黑的。

不能不恓惶驚懼,畢竟面臨的是未知,誰也不清楚她此時此刻的境況,是安然無恙談笑風生呢,還是…

賀崢不敢細想。

距離被丟棄的車的幾米外是條岔路口,兩條路,兩個方向。

從秦尤發來的照片中可以看到,雙胞胎駕駛的是中型貨車,這麽一龐然大物,不可能不翼而飛。

他蹲下身仔細瞧著地面,試圖憑借車轍順藤摸瓜摸到他們的去向。

幹漠不是沙漠,地表粗糙而堅硬,皸裂的地縫像漆黑深邃的爪牙,鑲嵌在土壤上隨處可見。正因著堅硬和深冬風沙強勁,痕跡呈現微弱,卻也並不是完全的無跡可尋。

根據斷面寬度、深淺、紋路基本就能判定車型,然而正當他以為找準了方向時,擡眸一瞥,右邊那條岔路居然也有一道差不離的轍痕。

同樣綿延著伸往了望不到盡頭的遠方。

左右為難,萬全之策是兵分兩路。

賀崢當機立斷地吩咐賈乙丙帶著餘子望朝右邊那條岔路走,自己則發動那輛被丟棄的車快馬加鞭地沿著左邊車轍一路追趕。

黃天之下,飛沙揚礫。

“這就是你說的酒館?我還以為你的犯罪手段會高明些呢。”

烏鴉咧開嘴角一笑,金牙折射的輝光險些刺瞎秦尤雙目,他動手扒拉著褲帶說:“歡迎來到‘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酒館。”

秦尤四肢都被五花大綁,被迫跟條待宰的肥美羔羊似的躺在一塊生冷幹硬的黃石上。

她倒臨危不亂,都快被強/暴了仍然氣定神閑地耍嘴皮子:“她是不是跟別人結婚生孩子了?丈夫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更要命的是,長大後的她幡然醒悟,對曾經和你在一起過的往事悔不當初,甚至都不願再見你一面…”

“啪!”一個兇狠的耳刮子削下去。

“你他媽給我閉嘴!”烏鴉揪起她頭發歇斯底裏道:“不準你再提她!聽到沒有?!”

秦尤細皮嫩肉,一記掌摑的效果呈現相當明顯——半邊臉立時淤浮紅腫。

她輕嘶口氣,微微一笑:“嗯嗯,好的。”

烏鴉:“……”

她雖不再有言語,可眸底的同情與嘲弄是那般明顯,活像利爪生生拗捩著他敏感的神經。

烏鴉氣急,粗魯蠻橫地撕開她衣物,嗞啦一聲大片韶淑春光乍洩,他伸出舌頭照著她的臉面就膩津津地舔了一道,無不狎褻地說: “柰子是小了點。”

又扭頭沖金寶嘿嘿笑:“不過也能湊合。”

金寶站在旁邊咬著手指頭傻笑。

秦尤牙關繃緊了一瞬。

躁怒未曾在面上顯露半分,心間卻早已將賀崢給罵了個七竅生煙族譜亂飛。

眼見烏鴉又要沖著自己裸/露的身體部分下嘴,秦尤冷不防道:“我有艾/滋,梅/毒,菜花,淋病,傳染性很強的,還都是些不治之癥,做一個死一個,別怪我沒提醒過你啊。”

烏鴉楞了一下,撫掌大笑:“哎,剛好,我也有艾/滋,咱們就以毒攻毒!”

秦尤:“……”

秦尤有時候真恨不能撕爛自己這張嘴。

烏鴉肆無忌憚地在她身上一通亂抓,秦尤又道:“等等。”

烏鴉很不耐煩:“又怎麽?你他媽還有什麽病沒使出來的?”

秦尤淺莞:“沒怎麽,我只希望你明白一點,我向來睚眥必報。如果你真的這麽做了,又沒把我弄死,我最終僥幸得以逃生的話,那不論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然後割了你的命/根子逼你一點點吞下去。”

“唔…”她又挑挑眉,目光輕飄飄地下落,滿是嘲弄道:“雖然看上去也沒多少可以割的。”

烏鴉暴怒:“你——”

她幽幽道:“千萬別犯蠢哦。”

女人眉骨略微下壓,冷瞳折射出來的視線陰詭又凜冽,烏鴉竟被震懾得怔忡在地遲疑不決。

就這麽會兒空當,突然間砰的一聲!烏鴉以光速跳開,順帶嘣了她滿臉血。

“啊——我——操!”

烏鴉捧著被打地稀巴爛的、皮肉搖搖欲墜的耳朵一個勁嚎喪,金寶被嚇了大跳,扭頭就瞧見一輛車穿越茫茫大漠和渺渺黃沙,風馳電掣般沖過來,他忙不疊縮到哥哥身後,忙中添亂地瞎叫喚:“哥!哥!有人來了!”

“老子他媽長眼!”烏鴉猛踹他一腳,“還不趕緊去拿槍?!等著被爆頭啊!”

話音剛落又一梭子彈鏗鏘擲地,險些打中他腳丫子,他給驚出了一腦門細汗,眼疾手快地拽起秦尤當人/肉盾牌。

幾乎是在被嘣了滿臉血的剎那,秦尤一顆高懸著的心便平穩落地。

她視力不錯,早認出了賀大隊長的輪廓,以及對方那兇瘆地好似惡鬼前來索命的危險氣場。

當下她優哉游哉的,沖既慌亂又驚愕的烏鴉嫣然一笑:“上帝保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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