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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醫院,秦尤居然還在睡,搞得旁邊的小曼女士鬥地主都鬥煩了,開始打起了盹兒。

他輕輕拍了下小曼女士單薄的肩膀,小聲說:“您回去吧,我來。”

小曼女士壓低了她那向來高分貝的大嗓門:“我沒事,就是她這怎麽這麽能睡啊,換藥瓶都沒動靜,你有沒有帶人好好全面檢查,萬一…”

賀崢當然不可能跟她說是飛多了葉子的原因。

“沒事沒事,健康著呢啊,您守這幾個小時怪累,回家歇著吧。”

“還有一瓶。”小曼甚是體貼:“這樣,我去買點菜煮粥,她這躺一下午粒米未進,餓了應該,我剛剛好像聽見她肚子咕嚕叫喚呢…”

哪裏是一下午都粒米未進,是一整天都粒米未進。

“行行行,您煮吧,弄簡單點的,蔥姜蒜之類的她都不吃,別放了。”

“還有別的忌口沒?”

“沒,您兒子也餓得慌,給我做一板栗雞——”

小曼女士頭也不回地走了。

賀崢:“……”

不用懷疑了,他是充話費送的,秦尤才是親生的。

她離開後,賀崢徑直捏了把她的臉:“別裝了,人都走了。”

秦尤:“……”

秦尤睜開眼:“你怎麽知道…”

他又捏了下她腳尖,笑道:“腳趾頭都蹦著,是正常放松的狀態嗎?”

秦尤無話可說。

她也不想假寐的,是實在…她清醒後眸光微轉便瞧見了小曼女士,露出張笑瞇瞇的臉,好像在看自己辛辛苦苦種下的、最後碩果累累的大白菜,這熱情委實讓她招架不住。

招架不住怎麽辦?躲唄。

後來又很是受寵若驚,賀崢進來那會她聽著母子倆的談話,又是煮粥又是關懷,弄得她心底毛毛的,更加不敢聲張了。

她不是那種從小就被捧在手心寵著、在溺愛中恣意長大的人——木枝當然寵她,但絕對稱不上無條件的溺愛,加之秦述的苛刻嚴厲又在成長時期裏獨占鰲頭,她其實算不得是無憂無慮眾星捧月的公主,被寡情鞭策塑造出來的繼承人還差不多。

總而言之她對這類長輩的溫情無感,她覺得自己要是醒來和餘小曼大眼瞪小眼,應該會很尷尬吧。雖然小曼女士是個分外健談的中年婦女,但她著實不喜歡聽長輩家長裏短地嘮嗑。

當下她翻白眼道:“把你媽叫過來幹嘛,我是什麽行動不便的將死之人嗎,需要寸步不離地守著嗎?瞎操心麽不是。”

賀崢:“因為我會擔心你啊。萬一你有點什麽事身邊又沒人照料…”

他又摸向她額頭:“燒退了,頭還疼不疼?”

秦尤清醒後就變卦了,變回了她刻薄毒舌可惡可恨的秦大律師。

她拍掉他的手:“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對一個陌生人那麽掏心掏肺幹嘛,佛光沒地兒灑了麽…”

賀崢只是笑。

有時候秦尤會覺得她和賀崢真的很默契,默契到心靈相通的程度,總是能第一時間猜到對方所想,一個眼神便懂其中意味。

當下也是如此,他這麽看過來,立即就讓她想起他之前說過她的——信任問題。

即使沒理由害怕別人,也會對他們產生不信任和懷疑。

秦尤並非不承認自己的信任問題,相反,她很清楚自己,只是在同賀崢相處之前、她一個人的時候,這類信任問題沒有解決的必要,且還很樂於保持懷疑主義。

當律師打官司嘛,處處都是謊言的陷阱,萬不可天真,自留三分地最為保險。

她也清楚,如今與賀崢相處、與小曼女士相處不是打官司,但數年日積月累甚至可以說是天生的脾性,豈是一朝能改的了的?

秦尤嘆口氣:“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我承認我逃避了,我是懦夫,行了吧?”

賀崢笑說:“你不是懦夫,你只是久旱逢甘霖而已,大部分人都會害怕那是海市蜃樓,感到惶恐並不奇怪。”

“不要說我缺愛。”

“不缺,你有我。”

秦尤渴望金錢,渴望權利,但她從來不認為自己渴望被愛,因為她自己給足了自己安全感,可真的是這樣嗎?現下當她望著賀崢那雙溫柔的笑眼時,第一次察覺到那絲秋毫之末的蹀躞。

說真的她並不想去深究細辨,遂晃晃腦袋,將這縷隱秘而深奧的情緒收斂,四面搜羅自己口袋。

“找這個?”賀崢從兜裏掏出她的煙,自個兒點上吸了一口,又遞給她。

“你…”秦尤神色覆雜地看著他。

“說好了陪你一起。”

“……”

她可算是發現了,他這招以柔克剛以退為進弄得她裏外不是人,她氣勢洶洶地拍掉煙:“我不抽,行了吧!”

“這才乖嘛,不過我還是挺喜歡秦律師嗑嗨了的樣子的,古怪的可愛。”

“我哪古怪了?”

賀崢看她眼,掏出手機放了段視頻。

是在送她來醫院的路上錄的,秦律師窩在副駕駛上,捧著自己腦袋搖搖晃晃地說:“我是一杯香草奶昔。你開慢點啦~我快要灑出來了。”

秦尤:“......”

賀崢在旁邊憋笑,又湊過去親她臉:“香草奶昔,讓我嘗一口。”

秦尤抓狂:“滾啊!”

賀崢把她摁在懷裏一個勁地親:“怎麽這麽可愛呢寶貝,可愛得要命。”

秦尤有點受不了他那種逗貓一樣的語氣,兩只爪子往外扒拉著發出一連串的抗議:“第一,我才不是你的什麽寶貝,第二,不要用可愛這個詞形容我——”

“第一,你就是我的寶貝,第二,你就是可愛,”賀崢抱著她笑瞇瞇的,簡直恨不能親遍她全身,“越看越可愛,哪哪都可愛。”

小護士走進來取藥瓶時,入眼看到的便是兩人在床上摟摟抱抱親親我我的狎昵畫面。

秦尤推他:“有人來了。”

賀崢這才松開,讓小護士替她拔針。小護士收掉藥瓶和輸液管說:“明天還有兩瓶,記得過來輸,你體質和抵抗力比較差,平時多註意休息調節,別太勞累,還有…”

她看了眼賀崢繼續道:“最近換季流感高發,建議二位還在生病期間的話,不要過多親密接觸。”

秦尤:“……”

賀崢笑著點頭。

小護士離開後賀崢帶她出院,天外業已星光密集,燈火初上,倥傯的城際開啟夜的喧囂。

秦尤雖然答應不再碰,但到底猶存餘怨,她吐槽道:“你又不相信扶乩,又不聽凱特布希,又不嗑藥,跟你在一起像什麽?釋迦牟尼都比你有情趣。”

賀崢:“釋迦牟尼能一晚上艹你八回?”

秦尤:“……”

秦尤氣急敗壞:“你不要提這個!!!”

賀崢大笑,攬過她說:“我的確不相信招魂術,也不嗑藥,但我可以陪你一起聽拉娜德蕊。”

“哼,你連她是誰都不知道。”

“知道她是個唱歌兒的不就行了?”

秦尤無言以對,心道:算了,藝術方面她和他這個糙漢註定沒有共鳴。

糙漢邊走邊說:“花灑時冷時熱,平常我自己住也沒什麽,不過你來了,得換個熱水器,再裝個浴缸,唔…還得重新買張床。”

“買床幹什麽?”

賀崢一笑:“那床搖來晃去的吵得要命,你聲音都聽不大清楚了。”

“省省吧,我不會跟你同居的。”

“過夜總要吧?我都買了一箱安——”

“想得美!不可能了!”

“大不了節制點唄,我保證不弄壞你。”

“……”

“不行我去你那。”

“你想軟飯硬吃是吧?”

“嗯,我牙口不好,只能吃你的軟飯。”

“……”

秦尤卒。

*

飯菜香在走廊就聞到了,攜著股煙火氣,窗欞透著橙黃的暖光,和這座城市平凡尋常的萬家一樣。

秦尤走進門時突然有種很荒謬又奇怪的感覺,難以描摹,真要形容的話,就像是遷徙的候鳥落日歸巢。

可她原本就像只沒有巢穴的鳥,回自家都生不出這種感覺。

奇怪。

聽到動靜餘小曼從廚房探出腦袋:“回來啦!先坐會吧,我這馬上就好!”

她道好。

光棍這條金毛狗又哼哧哼哧地撲過來,狗頭直往她懷裏拱。

秦尤皺眉。

更奇怪了。

小曼女士在廚房熱火朝天地炒菜,賀崢在衛生間鼓搗那熱水器以及構建安裝浴缸的計劃,秦尤無所事事,好像坐著不是站著也不是,只好在不大的房子裏來回打轉,甚至在這種怪異的氛圍當中又生出一種想要逃離的欲望。

光棍也簡直莫名其妙,明明就見過那麽幾回,卻搖著尾巴窩在她腳邊,狎昵地跟賀崢有的一拼。

秦尤看著它說:“科技是偉大的,但不是仁慈的,專門喜歡拿你們做實驗,你有一個同類兄弟叫圖圖,死了被弄去冷凍,然後又覆活了,覆活之後跟老年癡呆一樣,行屍走肉,失敗品,太失敗。”

極具靈性的光棍果然被她嚇跑了。

它一溜煙躥到賀崢腳邊,賀崢揉了揉它腦袋,笑說:“你別嚇它。”

小曼女士適值端著碗白灼秋葵出來,招呼他們道:“來來來吃飯了。”

秦尤瞧了眼那秋葵,幹幹凈凈的菜色,沒有多餘的佐料,她突然之間是又想奪路而逃又想坐下品嘗,一是排斥,二是實在餓極了。

最後還是沒逃,人家都禮誠相待,她這麽做未免太不得體。

安安分分地落座,叫她感到意外的是餘小曼並沒預料中那般,既不問長問短地八卦自己家世,也不有意無意地催生催婚什麽的。

給她的感覺簡直不像是長輩,而是同輩的朋友,不會因著她和賀崢的這層暧昧關系去評頭論足施加話料。實際上從頭到尾她就沒談及過關於倆人的任何,一直胡天扯地扯她那些牌友的糗事,說相聲似的逗人捧腹大笑。

總體來說小曼女士確實是個輕松有趣的靈魂,她算是明白了賀崢為什麽成天嬉皮笑臉混不正經了,基因遺傳,有小曼女士這顆靈動的珠玉在前,賀大隊長能安分到哪裏去?

一頓飯吃完,把小曼女士送走後躺上床睡覺,大抵是白天睡得太多,秦尤怎麽也睡不著了。

賀崢東奔西跑腳不停蹄地忙碌了一天倒是頗顯憊倦,一沾床困意就席卷。

窗外秋枝染著潮濕夜霧,有月色淺淺瀅亮,白了方如畫繾綣。汽笛聲聲飄蕩地遂遠,不知竊進了何人夢裏。

秦尤背脊抵著他堅硬溫熱的胸膛,聽他逐漸均勻的呼吸,想了想,出聲喊他:“賀崢。”

“…嗯?”他模糊應了聲,低沈的嗓音像磁波一樣震顫進她心口。

秦尤剛轉過身,賀崢就在半夢半醒間擡起那只墊在她後腦勺下的胳膊,掌心揉了揉她發旋,又順勢將人摟得近了些。

見他閉著眼睡意酣然的,秦尤又不忍心打擾了。

視線只好百無聊賴地下滑到他凸出明顯的喉結,再到雕塑一樣的肩胛,最終觸及那片刺青,欣賞它因沈在昏昏默默的夜色中而釋放出來的狂狷美。

她手指戳了戳那圖案,忍不住問:“紋身什麽意思?”

這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但老是忘,畢竟在能看到他赤、裸身軀的時機裏,她都是被搞到混混沌沌的,壓根沒功夫問這茬。

賀崢笑了下,仍舊閉著眼,手有一搭沒一搭地順著她垂散的發,慵懶道:“沒什麽意思。年輕時候不懂事,鬧著玩兒的。”

“那這個疤呢?又是怎麽弄的?”她琢磨著他胳膊肘外側那塊形狀有些醜陋的痕跡,“看上去既不像槍傷也不像刀傷,有點像…”

“燒傷的。”

“燒傷?”

“嗯,為了快速止血。”

秦尤試想了下,倒嘶口涼氣:“那不得疼死?”

賀崢又笑:“還好,能忍。”

還有什麽是你不能忍的?秦尤直咂舌,過半晌又喊他:“賀崢。”

“嗯?”

“沒什麽,就是叫叫你。”秦尤兩手扒拉著他的臉招魂:“賀崢,賀崢崢崢崢崢。”

連喊了五個崢,他終於忍不住笑,掌心兜住她後腦勺別有深意地笑問:“不想睡了?”

秦尤說:“我睡不著。”

賀崢雙眼打開,借著窗外的清光定定瞧她兩秒,繼而一個翻身將她壓在了底下。

“餵——”秦尤忙制止住他,“你幹嘛。”

“不是睡不著嗎?我幫你,精疲力竭了就能睡得著了。”

說著手就滑向她腿側。

秦尤別住他手腕不讓他動,笑說:“‘最近換季流感高發,建議二位還在生病期間的話,盡量避免過多親密接觸’。護士講的話沒聽到嗎?”

“嗯。”賀崢截章斷句地聽,親著她下顎說:“出點汗就好了。”

“滾吧你。你不是忙一天很累?”

“是很累,但做你的力氣還是有的。”

秦尤笑了:“當警察的是不是體力都這麽好?”

“也得分人吧。”

“看來我得去試一下方亦白。”

“你敢。”賀崢一低頭就咬住她。

“有什麽不…癢啊。”秦尤被他弄得渾身酥癢,止不住地發笑:“賀崢!別壓我,你很重啊你。”

賀崢很喜歡聽她叫自己名字,就跟喜歡她那斬能顯露出形狀的柳腰一樣,特別當她含著些嬌嫵語氣時,輕嗔薄怒,別有一番撩撥的情調和風味。

他用鼻尖似有還無都蹭著她鼻尖,低聲說:“是麽。”

“反正不輕。”

賀崢笑了下,到底從她身上滑下來,一手墊著她腦袋,另一手仔細撚開糊擾她鴉睫的青絲。

鬧過這麽一陣,睡意早已星離雨散,他望著她瀲灩的霧瞳,輕聲問:“你在想什麽?”

秦尤唇微張,他又道:“我說的不是現在。”

是數年前,她第一次見到人的屍體,且這個屍體還是她雙親的時候。

這個問題曾經一度困擾他。

她在想什麽,在思考什麽?

因為她跟他當時所經手過案件的親屬都不一樣,那些親屬聲淚俱下撕心裂肺,無一不悲痛欲絕,而她呢?她既不哭也不鬧,面無表情淡若雲鶴。

半點常人會表現出來的痛苦情緒都沒有。

大概就是那一刻開始對她產生好奇,然後研究,探索,漸漸領略到她扭曲的思維,駭俗的價值觀,到最後自己都賠了進去。

深淵是很吸引人的,他無法否認,也不能說他從始至終都沒感到丁點後悔,可還是那個貼切的形容——長在口腔裏的壞疽,避免不了用舌頭去舔。

賀崢喃喃道:“你都在想什麽。”

秦尤眼睫微垂。

她一直有個喜憂參半的點就是——對於賀崢,彼此真的太對盤太了解了,很多話不用開口就心知肚明,好像她即是他,他也是她,長在對方身上的器官一樣。

於是這種瞬間又來了,一個眼神涵蓋全部表達,一個對視盡數獲悉。他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她卻知曉他在問什麽。

秦尤說:“你聽了會想笑的。”

“說說看。”

她吐口氣:“當時上政法大學第一年,導師給我們出了個課外題,分析17和18世紀之交波旁的衰弱與覆辟,家族主軸和分支、各類宗教戰爭以及後面爆發的七月革命,種種之間起承轉合的效應。聽說路易十四不愛洗澡,臭得十米開外就讓人想作嘔。所以…你問我在想什麽,我在想波旁王朝,在想路易十四怎麽能受得了幾十年不洗澡。”

“人都死了,你就在想這個?”

“對啊。”

兩人不約而同地輕笑起來。

秦尤說:“我說了你聽了會想笑的。”

賀崢只是笑,拇指輕柔挓挲著她肌膚,有種分愛憐的意味,他低聲說:“對不起。”

“不必。你阻止不了一個想死的人的,就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一樣。”

“我不怨你。其實你說的沒錯,我的確對他們的死沒什麽感覺。我對很多事情都沒什麽感覺。但是…”她看向他:“賀崢,我挺喜歡你的。”

賀崢楞了下。

旋即縱深的眉眼都舒展開,欣喜在眸底像亮光藏也藏不住——

秦大律師從來都不屑於講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話,她是覺悟態度,是什麽偏不講什麽,跟他是什麽就講什麽的科學態度不一樣。

但她現在願意講,願意開口承認,那就一定是具有象征意義的。

他能不開心麽?

賀崢抱過她說:“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萬一我是騙你、哄你開心的呢?”

“科學騙不了人。”

“科學?你之前還說我是反社會人格呢,反社會人格可不會產生任何感覺。”

“我只是說你具有這種傾向,並不是徹徹底底的反社會人格。相比起這個,我更情願說你是…”

“什麽?”

“虛無主義。”

在他看來,秦尤在這種缺乏羞慚和極度漠視無情的反社會人格障礙傾向當中暴露出來的最大的問題,最嚴重的精神危機,那就是她所秉持的虛無主義。

體現在很多方面,比如她常常抓著他刨根究底地追問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比如她尤其熱愛世界末日,和她拜金的功利主義並不沖突,反而是種循序漸進前因後果的過程。類似於很多成功人士最後都神經大條地跑去了出家或者上吊一樣。萬丈紅塵哪裏都是問題,卻沒有一個答案。

而一個人越參悟宇宙洪荒天地廣闊,所能感受到快樂的條件就越高,也就越難從物質世界裏找到真諦的慰藉。

她蒞於這一過程中的某個臨界點,認知正在遭受著虛無的撻伐,如果真的等到金錢和權利也難以留住她的時候,那便是一只沖向荊棘的伯勞鳥,荒誕的旅行結束,四周都是憎恨的吼聲。

賀崢很緩慢地親著她手心說:“的確萬物都沒有意義,它的意義是需要我們一磚一瓦一寸一尺去賦予的。所以我希望我能帶給你某種意義,從而成為留住你的那部分,哪怕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

只要能留住你,那便足夠。

秦尤喉嚨略微發澀,諷笑道:“為什麽?你就這麽迷戀我?”

“嗯。”賀崢重新躺了下去,臉埋在她頸窩裏說:“無可救藥的那種。”

秦尤揪著他的耳朵說:“撒謊遭雷劈。”

“我沒撒謊,雷也沒劈下來,說明我講的是實話。別人經常說愛是克制,我倒覺得愛永遠是沖動、盲目和不知所措。所以你說什麽我就信什麽,只要你說,我就信。”

“賀崢是豬。”

“那你是小狗?咱倆在一塊兒就叫豬狗不如。”

兩人貼著臉竊竊地發笑,秦尤搡了他一把說:“罵你自己可以,別帶上我。還有啊,你不要這樣,你這是在包庇和縱容黑、惡勢力,是在養蠱知道嗎?你好歹還是個人民警察呢。”

“我就喜歡養,誰讓犯罪分子生得這麽可愛。”

“完了,賀大隊長帶頭倒戈,你們市局要完犢子了。”

“我要是被送上絞刑架,那也得拉著你一塊兒,你就是荼毒和戕害我的罪魁禍首。”

“你的心思本來就不正。”

“青天大老爺,我可是良民。”

“得了吧,把你腦袋拆開都能蹦出八百噸黃色廢料,精衛填海要是改叫你去這會兒早成亞洲新大陸了。”

賀崢嬉皮笑臉的正待回嘴,被秦尤一巴掌捂住:“打住,你真的不要再跟我聊天了,不然大家夥今晚都別想入睡了。”

“不睡就不睡,反正晚上也不一定是用來睡覺的。”

“那用來幹嘛。”

賀崢一個翻身壓了上去,佯裝兇神惡煞道:“犯罪。”

倆人都笑,秦尤拿枕頭擋開他越湊越近的臉:“少來了你,真的很晚了…賀崢!”

他鉗制住她兩只纖白的腕骨,不依不饒地四處鉆空子下嘴親,弄得秦尤又是渾身發癢又是笑個不停,沒完沒了的,最後打打鬧鬧廝混到下半夜才徹底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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