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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涼水勉強把那股躁動的業火澆滅,賀崢閉著眼深吸幾口氣,徹底靜下心來後又直奔會議室。

還沒踏進會議室就聽了滿耳朵的嘈雜,一窩蜂似的你一句我一言地嗡嗡亂響。

“斷了,都斷了,喬喬那賬戶又沒什麽異樣,線下面交的話這天寬地廣上哪逮去?”

“職業殺手會在沒完成任務後自盡嗎?又不是什麽忠心耿耿的武士道。”

“數據庫裏的嫌疑人對比出來了幾個,可排除掉時間線,壓根就沒有符合的!”

“萬一他不是南區的呢?新澤市這麽大,上東、西塘、和千島都有可能啊,而且沈寧一個上流社會的名媛貴婦,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很少接觸南區吧?雇兇的話——”

賀崢一直環著胳膊默默聽他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聽見這一句,猛地擡起頭:“你剛剛說什麽?”

郝誠實張了張嘴,重覆道:“沈寧一個上流社會的——”

“不是這句。”

“新澤市這麽大,上東——”

衛君瀾看不下去了,主動截斷道:“萬一他不是南區的。”

“對,萬一他不是南區的…”賀崢兀自念叨著,快步走到那張粘滿了照片和線索的小黑板跟前,不過片刻便突然擡手將照片便簽報紙什麽的一把揭下,“錯了,全錯了。”

一屋子人滿頭霧水,面面相覷。

賀崢驀地轉身一巴掌拍向桌面,快速說道:“一開始我們就掉入了一個誤區,對南區的偏見和固有印象導致我們在給這名兇手做側寫的時候加了條南區出身的地域分析,可實際上他壓根就不是南區的!他甚至都不是一名被雇傭的職業殺手!”

“他只是個經驗豐富而且具有一定反偵查意識的退役老兵,這說不定是從他退役以來首度行兇!行車記錄儀拍到他6月5號當晚進入了許東尼家中,僅僅為了藏一柄兇器而去雇傭職業殺手,不顯得鋪張浪費又小題大做嗎?”

衛君瀾追問道:“如果沈寧早就預謀好了要滅喬喬的口呢?雇他主要是為了殺喬喬,栽贓只是順帶的。”

“不!如果早有預謀,沈寧壓根就不會多此一舉地給她錢!她是被喬喬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挾給逼的,喬喬的死並不在事先的計劃裏!”

“還有一個被我們忽略掉了的問題,許敬山並不是兇手殺的,也就是說喬喬當晚並沒有撞見他行兇,那在6月8號交易的時候,她為什麽會說出‘怎麽是你’這句話?她為什麽會認識?”

“好,即便她是幫兇,興許參與過共同的謀劃,興許打過照面,但是…”賀崢看向郝誠實:“誠實,如果你手上有別人殺人的證據,你用這證據去換錢,可交易時來的卻不是約定好的對象,而是個人高馬大的殺手,你會怎麽想?又會怎麽做?”

郝誠實:“當然是趕緊跑啊!這不明擺著黑、吃、黑嗎?”

“對,跑。然而喬喬並沒有,這說明了什麽?他們不僅僅認識,還很熟悉,喬喬因此放松了戒備和警惕,她壓根沒料到他會殺她。那又會是什麽人才能讓她毫無防範呢?”

“喬喬平時工作生活兩點一線,典型的宅家少女,排除掉生活,就只剩下…”

“工作中的同事。”

一屋子人倒抽了口涼氣。

賀崢又搖頭說:“這有太多太多的蛛絲馬跡了。比如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麽好像所有收尾的工作都是這名殺手出面做的,沈寧既然可以親自動手殺許敬山,那為什麽不能親自動手殺喬喬然後再拿回證據?這樣不是更加萬無一失嗎?只有一個理由,她足夠信任他。”

“昨晚上那名殺手又為什麽要開車往上東的方向跑?他如果對南區足夠熟悉,只要在附近多轉悠個幾圈就能輕而易舉的把你們甩掉,可他偏生選擇了最笨又最引人註意的逃跑方式。”

“我們一直在南區費盡心機天羅地網地排查,但我們一開始的方向就錯了,這也是為什麽一直找不到他的原因。”賀崢俯下身,兩手撐著桌面,眸中近乎燃著赤焰:“他不是南區的三教九流,不是被雇傭的職業殺手,他是喬喬工作中的同事,沈寧身邊的親信,司機、廚子又或者是園丁。”

“他一直在許家小洋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長廊開闊而高深,兩面墻壁綴著古老而繁覆的畫飾,金線鑲邊的玫瑰花燈每隔半米就懸了一盞,橙黃色的燭光流淌而下,到盡頭,是窗格映照的陰涼的白天。

念念費力拖著掃把之類的各色用具,擡眼瞧見迎面來的人,憨笑招呼:“五叔,你起來啦。”

五叔艱難地點一點頭。

“咦,五叔,是昨晚沒睡好還是生病了?你臉好白啊。”

皺紋縱橫的額頭還涔涔淌著冷汗,兩片幹癟的唇都發著無血色的白。

五叔勉強將撐著墻的手收回來,吃力說道:“人老不中用,吹了點風就發起熱來了。”

見小姑娘擔憂地還要再開口,他趕忙搶聲說:“我沒事,你忙你的,我回去躺一會就好。”

念念只好提著拖把桶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木門“吱嘎”一聲推開,男人就再也支撐不住似的栽了進去。

擡腳將門合上,他翻箱倒櫃地找出醫藥箱,掀開衣擺一看,刀口像枚浸泡在血水裏的黑色月牙,在他一下又一下的大喘氣中,窮兇極惡地吐露著濃稠的黏液。

五叔深深地嘶了口涼氣。

右手抓住酒精瓶,他眉一橫,盡數倒了下去。

“啊…”

那皮膚幾寸就像瞬間著了火,鐵鉤撕扯,鈍刀磋磨,徹骨的疼痛直切四肢百骸,男人牙齦都快咬碎了。

緩過一會兒,他又抽出針線,哆哆嗦嗦地開始縫合。

*

“現在八點半,距離48小時還不到一天,弟兄們勞心勞力忙前忙後奔波了這麽久,是時候結束了!只要抓到他,這案子就能真相大白!”

“廢話不多說,行動!”

“是!!!”

一聲令下,一隊人馬迅速魚貫而出。賀崢最後一個走出會議室,擡眼一瞧,牢房內空蕩蕩的。

他腦子裏轟的一聲炸開,猛地揪住名匆匆而過的警員質問:“人呢?!”

警員不明所以:“誰、誰啊?”

賀崢甩開他,剛要跑去監控室,身後冷不防傳來道慢悠悠的嗓音:“賀隊,在這呢。”

一回頭,秦尤笑眼吟吟地望著他,旁側的守門神在給她重新銬上手銬。

秦尤不慌不忙:“你離了我就不能活是嗎?”

賀崢沒吭聲,一雙眼睛似是要將她優雅從容的笑面給戳破。

“嘖,人有三急嘛,你總不能讓我就地解決吧?”

賀崢看向守門神,守門神便道:“啊…對,剛才我帶她去上廁所了。”

理由很正常,可他心下卻覺得不太安生。

畢竟這女人太狡猾了。

賀崢一把拽過她,摁著她肩膀就跟上大部隊往外走,秦尤也沒反抗,又說:“看來你是真的離了我就不能活啊。”

賀崢把她塞進車:“閉上你的嘴。”

一列警車剛嗚鳴著駛入城市街道,天際便轟隆一聲炸響,閃電雷霆萬鈞地從當空劈下,像驟然撕開了一道煞白的裂縫,狂風驟雨噴湧而出,頃刻席卷全城。

像白日沒入了黑夜,天色一息之間就暗了,完全沒有任何預兆。

車軲轆碾起兩側飛流,猛雨惶惶拍打著車窗,仿佛將警車都消融在了如山如阜的汪洋中。

“這鬼天氣…怎麽好好的說下就下。”郝誠實在前面開著車,忍不住埋怨道。

突如其來的暴雨怎麽看都不是個好兆頭。

像是被這種糟糕的預示帶來的凝重氛圍影響的,沒人接他的腔,車內萬籟俱寂。

而與此同時,掩映在飄搖的雨水與傾斜的林木中的古老城堡內——

五叔換了身幹凈衣裳,正把帶血的紗布剪子之類的打包好準備丟棄,桌上的手機忽然嗡嗡作響。

以為是來打探情況的,他看也沒看來電顯示就接通:“餵,夫——”

“警察找上你了。”

男人一驚,本能地捂住手機四下張望一圈,門窗嚴絲合縫,別說蒼蠅這種飛動的活物,就是轟轟烈烈的電閃雷鳴都被隔絕在外聽不大真切。

對方又道:“大概還有五分鐘,去木倉,有輛車在那接應你。”

男人聞言,迅速撩開厚重的窗簾,紅藍交織的燈光在雨幕中閃爍,依稀還能聽見那氣勢洶洶的嘶鳴,他一面走一面道:“夫人派你來的?”

對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頓了半秒只說:“想活命就聽話照做。”

“嘟嘟——”忙音了。

*

從後視鏡裏瞥見後排坐著的兩尊大佛,大概是為了活絡氣氛,郝誠實又主動道:“賀隊,怎麽還把秦律師帶上了?”

不等他開口秦尤就拖腔帶調地哼笑道:“你們賀隊對我情有獨鐘,舍不下我。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賀崢看了她好一會才說:“怎麽,不能喜歡你嗎?”

副駕駛上的衛君瀾震驚地和郝誠實對視一眼。

本是句嘲弄的玩笑話,秦尤也沒料到他會這麽接茬,特別他語調神色還正正經經的,側眸去看他,又忽然被他幽深晦暗的眼神給燙了一下。

秦尤罕見地無言以對,目光飄忽之際,察覺到前方正迎面而來的車輛,而賀崢又有扭頭過去的架勢——要是真讓他看見了,憑這臭流氓緝毒犬似的洞察秋毫的本領,那可真真是守株待兔了。

情急之下,她果斷伸手捧住了他的臉。

賀崢微楞,輕聲說:“你要幹什麽。”

車輛從旁邊一閃而過,她餘光不著痕跡地轉回來,卻不小心撞進了他眼底。

秦尤第一次發現,原來這臭流氓眼窩那麽深邃,瞳仁那麽黝黑,攜著點灼熱的壓迫感,對視時就好像無形中有只大手,在攫著人一寸寸往沼澤裏拖。

氣氛又忽然變得微妙的暧昧。

她晃了片刻神,移開視線清清嗓子,伸出自己兩只腕骨言簡意賅地說:“手酸,解開。”

“做夢。”

“……”

反正也只是托辭,沒指望他真的會照做,秦尤冷哼一聲就坐的遠遠的,別開臉不鳥人了。

賀崢也扭過頭看向窗外,他腮幫緊了緊,似乎她指尖帶來的溫度尚存。

但心下有種份量更重、更難以名狀的感覺在影響著他,他左眼皮一直跳個不停,那股不安生的勁就好像是不停歇的彈力球,一下又一下,撞擊著他的五臟肺腑,回聲愈演愈烈,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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