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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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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殷揚已經到了如膠似漆的地步,我不知道如果有一天殷揚失去我會如何,但我卻一直很清楚地知道,倘若我失去了他,我會生不如死。而我不會去死,是因為我還有歆傑,他需要我,他是我的責任。

高中先開學,歆傑手腳的石膏已經拆掉,但我還是替他續請了假,讓他再休息幾天。大學開課是在一周之後,但明雪需要做些升學前的準備,於是我回到了餐廳“重操舊業”,生活總算恢覆了規律。

殷語考上新竹的大學,必須提早到那兒去找房子,殷揚不放心,所以打算陪她去。去的前一天晚上,殷語來家裏和我們辭行,殷揚留在醫院裏整理資料,再過幾天他就要代表醫院到美國去開一個為期兩周的醫學會議,所以他這陣子好忙。

“歆予姐,我告訴你,但你不能說是我說的,否則我就完了,你也知道他那個人的睥氣。”趁歆傑去上廁所的時候,殷語悄悄地對我說。

“你說啊,我會守口如瓶的。”

“歆傑他……參加了一個幫派,叫做‘飛飆’幫,成員大多是高中生,主要的活動都是飆車,我不確定有沒有涉及不法的勾當,但我想幫派老大不可能毫無條件地供應機車和汽油給這幫高中生,如果我沒猜錯,他們可能參與偷車。”

“你是說,這個‘飛飆’幫根本就是個偷車集團?”我實在太震驚了,歆傑怎麽會呢?

“我也希望我是錯的。可是前幾天我偷聽到他和一個叫小黑的人講電話,那個人說老大叫歆傑快點回去,現在缺人手。”

“小黑就是上次害歆傑出車禍的人呀!這麽說,歆傑是真的參加幫派了?”我跌坐沙發上,不知該如何是好。

“殷語,你這個大嘴巴,跟我姐胡說什麽?”沒註意到歆傑已經從廁所出來,剛才的話他都聽見了。他怒視著告密者,大聲叫罵。

“李歆傑,難道我說的是假的?你兇個什麽機車芭樂,有種你就否認啊!”殷語不甘示弱地叫。

“歆傑,殷語說的是真的嗎?”我懷著最後一絲希望問他。

“對啦對啦,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他一副沒什麽大不了地承認了。

“你……”

這就是我寄予重望的弟弟?

我又急又氣地舉起右手來,想要把他打醒。

歆傑想制止我,動作迅速地一把抓住我的手掌。在放開前他突然翻過我的手掌心看了許久。

“姐,你沒事幹嗎把一雙手搞成這副德性?”他的氣焰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臉不解,或許還有一點惋惜。

“沒什麽,你快告……”

“你白癡啊?自已不會想!你以為你這些日子以來的生活費哪來的?房子不用錢,吃喝拉撒不用錢,念書也不用錢嗎?想也知道這些都是歆予姐一個人用勞力、苦力賺來的!”殷語看不過去,挺身而出指責歆傑。

而歆傑則呆若木雞地站在那兒任她口沫橫飛地罵。

“歆予姐一早要去挨家挨戶發廣告單,接著去餐廳幫人家洗碗端盤子,她還打算去教鋼琴賺外快,多存錢讓你念大學研究所。李歆傑,在你耍酷、飛車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一天洗幾百個碗是什麽滋味?可不可以也請你替愛你的人想一想?不要這麽自私行不行?”

殷語激動得一口氣罵完,然後氣呼呼地走了。

室內陷入寂靜。我剛想開口問幫派的事,就聽到歆傑徐緩地說:

“殷大哥當要我看看你的手,那時候我認為他很無聊,現在我總算了解他的意思。姐……”

“不要再說這些,你趕快告訴我幫派的事。”

“姐,我是有參加沒錯,可是我從來沒偷過車。”

“真的嗎?那就好。你絕對不能做違法的事。”我放下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

“出院以後,他們一直打電話來要我去,我也都拒絕了。我打算去和他們談清楚,我要退出。”

“那最好,可是他們會肯嗎?”

“應該沒問題,我又不是什麽大角色,我走了他們也不會有損失。”

“那就好,歆傑,你要小心處理,知道嗎?”望著弟弟突然間變得成熟的臉,我既感到欣慰又感到擔心。

“我知道,你放心。姐,我還要告訴你。殷大哥是真心待你,你要好好把握!”

※※※

殷語到新竹去了,殷揚也隨即動身前往美國。

離別的不舍之情自不在話下,他說他會天天打電話給我,他說他一結束會議就會馬上飛回來,他說要我每天想他一次就好,他說……

感覺上,兩個禮拜就像兩年那樣漫長。

沒想到才短短幾個月,我對他的依戀竟然變得如此之深!

生活上又恢覆了只有我和歆傑的日子,真有點不太習慣。

歆傑缺少了殷語在身邊喳喳呼呼,更顯得百般無聊。不過自從上次“看過我的手”之後,他變得懂事了一些,至少他會自動料理自己的生活起居,不像以前總是要我幫他做這做那的。

若當著他的面稱讚他的改變,他就會聳聳肩,無所謂地說:“我只是不想讓殷語看不起我,她每次都說我是長不大的男生,哼,我非要讓她對我刮目相看不可。”

歆傑準備要重回校園繼續高三的學業,他最近會主動看書了。我原本還擔心他一年後考大學的問題,看樣子他總算迷途知返,我只希望猶時未晚。

我每天都在數指頭,算算殷揚還有幾天才會回來。每天在電話裏,他總是告訴我他很想我,而我總是要他保重自己,不要兒女情長,耽誤了該做的事。

其實我才真的是兒女情長呢,腦子裏無時無刻不出現他的影子。唉!兩個星期怎麽這麽漫長,真是度日如年啊!

一天晚上,歆傑接完一個電話後,跟我說他要出去。我問他去哪裏?他遲疑了一下說:

“小黑約我出去談判。”

“我跟你去,你一個人去找不放心。”我焦急地說。

“不必了,姐,不會有事的,我只是去和他們說清楚,說完了就回來。你不要瞎操心!”說完就頭也不回地出門了。

我一個人在家裏踱著步子,心裏惴惴不安。

這時電話鈴響了,歆傑總算打電話回來了,不知道結果怎麽樣。

“餵,歆傑,怎麽樣?”

“餵,歆予姐,我是殷語。歆傑出去了嗎。”她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

“對呀,幫派的人約他談判,我好擔心。”

“糟了,我就是怕他真的會去,沒想到我還是晚了一步。”

“小語,你在說什麽?你怎麽可能知道這裏發生的事?歆傑接了電話就直接出去了,他根本沒時間打電話給你呀!”這不是很奇怪嗎?莫非她有千裏眼?

“歆予姐,我現在沒辦法跟你解釋那麽多。既然來不及阻止他去,那麽我們只能靜觀其變了。歆予姐,你答應我,不管事情怎麽發展,你一定要等我哥回來再做任何決定,好嗎?”殷語叮囑著,然後掛了電活。

難道真的會發生什麽嚴重的事嗎?真急死人了!

午夜兩點,電話聲響了,把正在發呆的我從沙發上嚇得跳了起來。

“餵,姐。”

“歆傑,你在哪裏?跟他們談得怎麽樣?”我焦急地問。

“姐,你可不可以現在來一下?我出了點狀況。”歆傑的語氣很低調,恐怕是不小的狀況。

“好,給我地址,我馬上到。歆傑,你不要怕,等我去再說。”

我將地址抄在一張紙上,帶著手提包火速搭上計程車趕過去。

在那個地方,歆傑被幾個彪形大漢圍住,沒見過世面的他,顯得驚慌無措,連我也不禁感到害怕。

“小姐,你弟的機車撞到我老爸,人現在還在醫院。你說要怎麽辦?”一個操臺灣國語、口嚼檳榔的中年男子惡聲惡氣地說。

“他現在情況如何?有沒有報警處理?”我震驚之餘,力持鎮定地問。

車禍不是要在現場等警察來處理的嗎?搞什麽把病人丟在醫院,而一堆人在這裏談判?

“別傻了,報警處理?你弟是未成年,又是飆車撞傷人,你想警察一出面,他不會被抓去關嗎?搞不好我老爸死在醫院,那你弟不就完蛋了?真是的,頭殼壞去。”

其他人也跟著出言嘲笑,仿佛我們是大白癡一樣。

“那你們打算怎麽樣?”我察覺出他們的不懷好意。

“簡單啦,看在你弟不是故意的分上,我們也不報警了,只要你們付給我們一些醫療費、營養費、精神損失賠償費,我們也就不計較了。”

“多少?”

“不多啦,三百萬就好。”那人比了三根手指頭。

“你坑人啊?三百萬,你幹脆把我殺了還比較快!”歆傑沖動地上前揪住那人的領子,但被其他人拉住並架了起來。

“歆傑!不要沖動!”我連忙制止他,我怕萬一起沖突就糟了。對方看起來都不是善類。

“姐,找是被他們陷害的,那個時候我騎得很慢,根本不可能會撞到人,是那個人故意沖出來給我撞的,這分明是制造假車禍嘛!”歆傑急著解釋給我聽,我總算心裏有個譜了。

這是個假車禍,真斂財!

可是我能怎麽辦?報警嗎?歆傑無照駕駛是事實,撞到人也是事實,除非有人可以證明是有人故意跑出來被撞,否則報警對歆傑反而不利。

“少年郎,別鐵齒,我們一堆人就在旁邊看得一清二楚,明明是你騎太快闖紅燈,撞到正要過馬路的老人家,你還要強辯?如果你不服氣,我可以再去找更多人證出來。”那個人長得一臉橫肉,而且還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這時,另一個看起來比較順眼的人開口了:“你們要想仔細,我們要人證有人證;如果要物證,我們也扣留了你的機車,被你撞的人現在正在醫院,我們很快就會拿到醫生的證明。如果交由警察處理,你這個少年仔要依刑法第一百八十五條妨害交通罪最高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何況你還撞傷了人,恐怕得蹲個十年八年的牢。你們考慮考慮到底是報警對你們有利,還是我們私底下和解比較有利?”

“坐牢就坐牢,總比趁了你們的意好!姐,我們走!”歆傑不理會他們的恐嚇,拉了我就要往外走。

我還來不及反應,歆傑就又被兩個壯漢架了起來,壓在椅子上。

“你們不要傷害他。有話好說!”

分析起來,報警的確對歆傑不利,不要說他們事先設計好的陷阱,就光是“未成年無照駕車”這條罪狀,就足以將歆傑送去管訓了。不行,我不能讓歆傑年紀輕輕的就去戒護所,在生命中留下汙點,這樣他的前途還有什麽光明可言?更何況看這個情形,除非我們同意付錢,他們是不會放我們走的。目前可能就只能屈服了。

“小姐,我看你比你弟弟理智,你說怎樣?”

“三百萬太多了,我們真的付不出來。”

“那好吧,看在你有解決問題的誠意,我就降一點,二百五十萬好了。”

“還是太多了,再少一點行嗎!”老天,我怎麽付得出這個價錢!

“媽的!我都這麽阿沙力了,你還要跟我討價還價,老子我已經沒耐性跟你們磨菇了!阿來,先給那個少年仔一點苦頭吃,我就不信他還神氣得起來!給我打!”一臉橫肉的喊打,其他人也作勢要打歆傑。

“等一下!求求你們不要打,我們付錢就是了。”我連忙大叫。只有先同意再想辦法了!否則受了皮肉之苦,最後還不是得花錢消災。

“放開他。阿來,拿字據和筆來。”

我和歆傑面面相覷,不知道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那個叫阿來的取來一張字條,要我在上面簽字蓋手印。我仔細一看。那是一張二百五十萬元的借據,期限是五天。

五天?怎麽可能?

我還想開口請求多寬限幾天,沒想到就被那個橫肉臉一喝:

“他媽的!還不快簽,討打嗎?”

我只好簽上字蓋了手印,在放我們出去之前,他還恐嚇說,如果沒有在期限內給錢,就讓我們吃不完兜著走。

就這樣,我背負了二百五十萬的債,而且五天內就要籌到這麽多錢!

※※※

“姐,你讓我去報警,我不要平白無故受到他們的威脅。”歆傑憤憤不平地說。

“不準,你不要魯莽。你要為你的前途未來著想,難道你想去坐牢嗎?”

“可是……”

“夠了,你讓我想一想,不要再煩我,行嗎?”我累得無力再和他爭辯,最重要的是,我得想想如何在三天內籌到這麽多錢。

片刻之後,歆傑黯然地對我說:

“姐,對不起!我本來只是去談判,他們也同意讓我退出了,可是我一時心癢,想說就飆最後一次,沒想到……”

我紅了眼眶,抱住自小相依為命的弟弟。他還這麽年輕,就遇到這種事,想必他的心理壓力也很大。

我拍了拍他的背說:

“好了,別自責了,至少你已經脫離他們。你要記住這次教訓,當作一輩子的警惕,懂嗎?從今天起重新開始,專心上課準備明年的大考。”

“那錢……”

“錢的事,你不要煩惱,我有辦法借得到。”我嘴裏這樣說,心裏卻七上八下。

說得容易,我到哪兒去借?

地下錢莊?不行,借到以後,我拿什麽去還?本金滾高利,不僅一輩子都還不完,恐怕連命都賠上了。

殷揚在美國,最快一周後才會回來,遠水救不了近火。何況我是不會跟他借錢的,我不要拖累他,我也不要他瞧不起我。

還有誰可以借?

明雪?不可能,她家的經濟只是小康,不可能有這麽多錢。

老板娘?不可能,前幾天她才跟我抱怨她的三個小孩都念私立學校,還得補習,開銷好大,她想把房子拿去抵押借錢,她怎麽會有那麽多錢可以借我?

大叔?不可能。

雯雯?不可能。

美莉?更不可能——

美莉!

美莉曾提過她幫她養父還了巨額賭債,她用的是什麽方法來著?我想想看,對了,是……接客。

接客!

我不要!我不要接客,我不要出賣靈肉,我不要從此過著生張熟李,暗無天日的日子。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我在心裏吶喊,祈求老天爺幫我想想辦法,不要逼我走上這條路。

我給自己兩天的時間想辦法,如果兩天之內想不出來,我只好別無選擇地這麽做了。

兩天過了,無解!

我試過銀行貸款,但我沒有保人也缺乏可以貸到那麽多錢的“信用”;我把所有值錢的束西都賣掉,可是仍然湊不到那個天文數字。

命運的轉輪滑到谷底。我想,它也許就此擺蕩,再也不可能止跌回升了。老天爺註定要讓我走這條路,老天爺註定我和殷揚不能在一起!

罷了!我已經享受過殷揚全心全意的愛,也把我僅有的給了他,人生已無缺憾。

當初我不也認為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嗎?也許我離開他,他才能夠接受其他的女孩,也許他會接受海琳的感情!

李歆予,下定決心吧!

下班後,我拉了美莉到店門外,將事情的原委告訴她,並請求她給我“阿姨”的聯絡方式。

驚訝之餘,她拒絕幫我這個忙,她說:

“歆予,你千萬不要踏上這條不歸路。我跟你不同,我當初是走投無路啊!”

“我也是走投無路才會出此下策,否則我能怎麽做?”

“那殷揚呢?你想他還會接受你嗎?”

聽到他的名字,我不禁哭了!

“我想過了,就算他接受,我也不會再和他在一起了,我不要他擡不起頭來。”

“歆予,你真是……”

“美莉,求求你,這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會怪你的。”

在我的堅持下,她給了我“阿姨”的地址。我謝了她,並拜托她絕對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這件事。

晚上,我徹底失眠!

我懷疑在這種情況之下,還有誰能睡得著?

隔天,我循著美莉給我的地址,找到了“阿姨”。她是一個長相平凡的中年女人,走在路上你絕對不會知道她是“老鴇”。我告訴她是美莉介紹我來的。

“美莉?找還記得她。她好嗎?”

“她現在白天在餐廳做事,晚上讀夜校,日子很充實快樂。”

“很好,這就是我要她過的日子。”

我將我的目的說出來,並請求她先開一張二百五十萬的即期支票給我。然後再從我接客所得的錢慢慢扣還她。

“阿姨”十分仔細地上下看了我幾回,點點頭說:“你絕對有紅的本錢,可是我看你不是做這行的料,你還是回去考慮考慮,這行進來容易出去難。”

“不,我來之前就考慮過了,我真的需要錢,求求你!”我居然苦苦哀求她讓我“賣淫”。更是可笑到了極點。

“你是在室的嗎?”阿姨突然問。

“在室?噢,不是。”我急忙搖搖頭,臉倏地紅了。

“唉,你雖然有經驗,但還是這麽嫩,怎麽受得了?”阿姨嘆口氣,繼續說:“錢我可以先借你,等於是你把那邊的借據換到這邊來的意思。我做的都是高級客,價碼比較高,不過按照一般情形,要還清最快也要一兩年以上。你要知道,我雖然不惡質,但是也有我的生存之道,你絕對不可能拿了錢不幹活兒,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當然懂,意思就是我不要想打歪主意,拿了錢就走人。

“另外,第一次通常是最困難的,做過了一次,第二次就容易多了,所以我會等你通過第一次之後再給你錢,這是規矩。”

第一次通常是最困難的?我好想奪門而出,可是我卻不能。

“所以,我會先幫你安排第一次,沒問題了,我才會給錢,可以嗎?”

“什……什麽時候?”我突然呼吸困難,講話也不流利了。

“後天,OK的話就馬上開票給你。你再回去考慮一天,改變心意的話,打通電話給我。”

後天?我的命運將從後天開始逆轉。

※※※

我想到我必須做的一些事。

我騙歆傑說,我在一個南部朋友那邊借到了錢,條件是我必須去替他工作,所以我希望他搬到學校宿舍去住,好讓我把房子退租以節省開銷,同時他住宿舍我也比較放心。由於他對我心存愧疚,所以也就沒有加以反對。

我想到我必須做的一些事。

我騙歆傑說,我在一個南部朋友那邊借到了錢,條件是我必須去替他工作,所以我希望他搬到學校宿舍去住,好讓我把房子退租以節省開銷,同時他住宿舍我也比較放心。由於他對我心存愧疚,所以也就沒有加以反對。

我以同樣的理由向老板娘辭職,他們一直慰留我,除了美莉,她只是用哀傷的眼神看著我。

我打了長途電話給殷語,跟她說一切都沒事,然後我又再一次地說了我編的那套謊言,只是她好像一點都不相信。

最後,我寫了一封信給殷揚,信很簡短,只說我要去南部,謝謝他為我所做的一切。

向房東退了租,我提著簡單的行李,暫時住進一家便宜的小旅館。

我決定做點事,以免自己胡思亂想,我想親手把信放到殷揚的信箱裏去。

每次都是殷揚開車,所以我根本不知道怎麽搭公車,於是我用定的,反正時間多得是。

好像有個輕度臺風叫“納銳”。沒什麽風,雨勢也不大。我沒撐傘只身走在沒人的街道,想起第一次和殷揚相遇,就是在一個下雨天,他挨了把傘對我微笑,從此走進我的生命,並帶給我一段最美好的回憶;而今天,同樣也是個下雨天,他卻必須走出我的生命,從今而後我將依賴這段回憶來度過生命中的每一個剩餘的日子。

雨絲飄在我臉上,濕濕的,分不清是雨還是淚。

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到了,我把信投進信箱裏。

大廳的門是關著的,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裏面昏黃的燈光。我突然好眷戀、好舍不得走,就讓我在這裏憑吊無緣的愛情吧!

我在大門前的走廊階梯上坐了下來,有點冷,我倚著柱子,環抱著自己閉上了眼睛,回想著和殷揚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往事一幕幕在腦中滑過,他的眼神、他的微笑、他的體溫、他的親吻、他的愛撫……回憶的紋路被刻畫得更深了。

呵,我怎麽可能忘記?它只會永遠保存在我的心底,發酵得更濃更醇更香!

忽然——

“歆予?你怎麽在這裏?”那不是殷揚的聲音嗎?他人在美國,莫非是我昏了頭,產生幻覺了?

“歆予?歆予?”咦,奇怪!

我睜開眼睛,看到一張驚喜又擔憂的臉龐。

是殷揚!他聽到我的呼喚,從美國飛回來了?

“歆予,你怎麽一個人坐在這裏,雨愈下愈大了。”說著,他放下手上的行李,伸手拉我起來。

我投入他的懷抱!他是真實的,不是幻覺。我牢牢地抱住他,生怕他由眼前消失。

“好了,先進去再說。來!”

他拉著我的手,拿鑰匙開了門,撳了電梯的按鈕。

我擡頭看著十天沒見的心上人,發現了他的風塵仆仆和滿臉倦容。這才想到,他怎麽提早回來了?

這時,他也低頭往視我。一瞬間彼此的眼光鎖住,交換了無限的相思與愛戀,一切盡在不言中。

在電梯裏,我們只一徑地望著對方,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進了門,放下行李,還來不及開燈,他便一把將我擁進懷裏,緊緊地把我禁錮在他的胸前,低頭覓著我的唇,我立即為他啟開。

當雙唇膠著的一剎那,周圍迅即迸出火花,那麽絢麗、璀璨、奪人心魂,而後逐漸消褪、黯淡,直至只剩彼此的需索與相濡以沫……

我們相擁著走上樓梯,他問:

“你為什麽一個人坐在門口?”

“我想你!”我撒謊。雖然說的是事實,但我可以告訴他我是來遠道別信的嗎?“小傻瓜,也不怕淋雨感冒了,看你,臉色這麽差!”他愛憐地撫著我的臉:“我也好想你,所以會議一結束,我婉拒了主辦單位的觀光招待活動,連夜趕到機場排候補,等了一個晚上才上飛機,我已經兩個晚上沒睡了。本來我想明天一早就去找你,給你一個驚喜,沒想到反倒是你送上門來給我一個更大的驚喜。歆予,我們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我對他微笑,卻無力言語,我怕一開口便會洩露秘密。

“我先去沖個澡。”殷揚轉身要跨進浴室,我抓著他的手不肯放,仿佛這一放就是永世隔絕。

“五分鐘就好。”他回頭好笑地看著我:“這是你也要一起來?”

我趕忙把手放下,臉刷地紅了!

殷揚笑著走進浴室,一會兒傳來水的聲音。

我隔著露臺的玻璃門向外望,這一次看到的不是萬家燈火,不是滿天星鬥,而是朦朧的一片雨景。我憶起在這裏,我第一次對殷揚傾吐愛意,在這裏,我把自己毫無保留地奉獻給他;在這裏,我以為自己找到了一生的幸福。

在這裏,竟也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就在今晚。

在殷揚的五鬥櫃上找到一支發梳,我無意識地梳著微濕的發絲,心裏默默地淌著淚。

殷揚從浴室出來,赤裸著上半,身只穿著一件內褲。我貪婪地看著他,企圖把他的每一個細胞、每一根線條收記在心裏,提供日後反芻咀嚼。

他走到我的面前,從我手中接過發梳,溫柔地替我把糾結的頭發梳開,然後取來一條毛巾,為我拭去雨水的痕跡。

“你這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小公主,教我怎麽放得下心呢?”

我那早已到達滿水線的淚庫瞬間決堤,淚水隨著他的憐惜話語而潺潺流下。

“歆予,你怎麽哭了?”殷揚沒料到我會哭成淚人兒,頓時慌了手腳。

我強忍住心痛,伸手將臉上的淚拂去,對他綻放微笑,用著連我自己都覺得心虛的聲音說:

“沒事,我只是太高興你回來了。”

也許是殷揚疲倦得無力分辨,他只是低頭吻去殘留在我臉上的淚,將我緊擁人懷。

我嗅著他身上的味道、細數他的呼吸、聆聽他心跳的聲音……這種種對我彌足珍貴,或許我以後就只能站在街角遙望他,在心底無聲地詢問他“你想我嗎”。

“愛我!”我無法忍受失去他的念頭,猛一擡起頭,激動地哀求他。

殷揚像是接到命令的士兵,馬上采取了行動,他迅速地褪去了我的和他的衣服。我們裸裏地面對面站著,眼睛凝視著彼此,強自壓抑著欲望,空氣中只有沈重的呼吸聲。

我的胸部緊繃疼痛,小腹因欲望而戰栗。我無法再等待,伸手碰觸了殷揚的胸膛,感覺到他的肌肉收縮悸動,下一秒鐘,我已被鎖住,他吞噬了我的唇,也吞噬了我的呻吟。

我主動誘惑及挑逗,他訝異於我的需求而盡力配合著,只有我知道那是出自我內心絕望的吶喊,我是傾註我此生所有的熱情啊!

我們在床上翻滾,我們的結合原始而激情,當他進入時,我不能自己地哭了。這次他並沒有吻去我的淚,只是用更激烈的沖刺來讓我的低泣轉變為一波波的呻吟。

我再次體驗了雲霄飛車的翻天覆地,但這次卻多了永世沈淪的悲哀。

事後,殷揚滿足而疲累地翻下我的身體,手仍緊緊地與我相握。當呼吸逐漸平順,我感到他就要睡著了,我俯身在他耳邊輕聲呢喃:“殷揚,我愛你。”

“我也愛你……小公主……”他口齒不清地說,然後便沈入夢鄉。

我靜靜地註視著他好一會兒,當我想翻身下床,他的手卻收緊了。

我只得又等了一會兒,再試著將他的手指逐一掰開,這時他已睡得不省人事。

小心地不發出聲音。我套上衣服,替他蓋上被子,再將窗簾拉上。

走到房門口,我無限眷戀地回望他,沖動地返回他的身邊,在他的臉頰印上一吻,小聲地說:

“殷揚,我永遠愛你,但請你忘了我!”

噙著淚,我快步離開了他的房間,但仍不忘為他鎖好大門。

帶著他在我身上烙下的愛的印記,我頭也不回地沖進滂沱大雨中。

不知道我在雨中走了多久。我全身濕透,我不在乎;我冷得發抖,我不在乎;汽車駛過濺了我一身,我不在乎;車裏異樣的眼光,我也不在乎。

我已不知道我在乎的是什麽了!

天色微亮時,我回到了旅館。

沖了個熱水澡,換上幹燥的衣服,我坐在床上發呆。不知不覺,殷揚又進入我空白的腦袋,強占了我思緒。

老天爺讓我多愛了他一次,我該知足了!不曉得當他看到我的信時,會怎麽想?當他發現我不見時,會不會瘋狂地四處找尋?老天,請您讓他不要受太多苦,請您讓他在找不到我之後,能夠死心地繼續人生,並接受另一個女孩的愛!

我感到頭暈,連咳了一陣,驚覺自己已經兩天沒吃沒睡了。

我替自己倒了杯水喝下去,感覺好多了!

※※※

九點,我撥了電話給應召站的阿姨,她一聽是我,說:

“唉,還是沒改變主意,是嗎?”

我沈默。

她便又說:“十點過來,我替你安排。”

我連忙問:“我需要化妝嗎?那衣服呢?”

“化妝免了,你那張臉就夠讓男人為你瘋狂了。至於衣服,只要穿脫方便的就行了。現在流行清純的調調,你剛好合他們口味。”

穿脫方便?我的身體搖晃了一下,為即將發生的事而恐懼顫抖。

雨停了,居然還出了太陽,天氣的變化就像我的人生一樣,不可預料。

一個戴墨鏡、身材粗壯的男人面無表情地看了我片刻,又繼續看著他的電視。

“大志會載你過去,然後在門口等你,再載你回來。你沒有經驗,所以只要柔順地迎合就好。萬一那個男的想要虐待你,你就尖叫,大志會進去救你。但是千萬不要太大驚小怪,把客人嚇跑才好!”

“虐待?”我驚呼!

“你不能指望每個買春的男人都是正人君子吧?變態的人從臉上是看不出來的。”

我臉色發白,差點暈倒。

“後悔還來得及。”阿姨慎重地看著我。

“不。”二百五十萬,今天已是最後期限了,我豈能後悔?

於是大志載我來到一家飯店門口,他把我推進了電梯,又把我推進一個房間,絲毫不讓我有遲疑、後悔的機會。

房間裏有一個男人背對著門,坐在床上打電話。我呆立在門口不知如何是好,好想奪門而出,但外面有大志守著,他一定會把我抓回來,說不定還會把我毒打一頓,再丟進房間讓那個男人蹂躪。

我想像著眼前那個男人赤條條趴在我身上的模樣,嗯心和恐懼在我心裏升起,我渾身顫抖!

我開始後悔了,我怎麽會愚蠢到以為自己受得了這個?

我不要!

這時那個男人合上手機蓋子,轉過身來。他如死魚般的眼睛色迷迷地在我臉上身上來回掃視,然後點點頭滿意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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