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還有一段錄音，但韋良已經沒耐心聽了。想來無非是姜海峰和於永東的爭論。韋良現在更關心的，是那個U盤。

“U盤裏面的名單和禮單，到底指的什麽？”韋良追問嚴冬。

嚴冬有些生氣了，因為她的耐心也是很有限的：“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嘛，而且說了好幾遍，是見不得人的東西！”

韋良也生氣了：“這不是跟沒說一樣嗎！？到底什麽見不得人的東西啊！”

嚴冬見韋良不開竅，只好跟他解釋道：“姜海峰這些年做過什麽，你還不清楚嗎？”

“我他媽怎麽會清楚？你說的好像我和他是同夥兒一樣！”韋良說道。

嚴冬擺擺手，努力壓制著自己的憤怒：“除非你是傻子，要不然你肯定清楚！姜海峰為了他自己的事兒和兄弟們的事兒，沒少給上面送禮。那名單，指的就是收受賄賂的領導們。禮單，就是他送給領導們的禮物清單。這回，你明白了吧？”

韋良撓了撓頭。這回他終於明白了，難怪嚴冬要韋良放過姜海峰。因為姜海峰行賄受賄，很多時候都是為了兄弟們。就比如說韋良吧，韋良放跑情魔之後，弄的天怒人怨，所有人都恨不得將他釘到恥辱柱上，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讓他永世不得翻身。姜海峰頂著壓力，拿出自己的積蓄——這些積蓄多半都來路不明。總之，姜海峰用這些來歷不明的東西，挨個打通領導們的關節，並賠上了無數好話。最終，領導們才會對韋良網開一面，只是將他下放到勝利派出所而已。按理來說，韋良私放情魔，這件事兒追究起來，韋良是要負上刑事責任的。

姜海峰沒有跟韋良提起過這件事兒，但韋良還是知道了。據說勝利派出所的劉所長，也是因為收了姜海峰不少好處，才肯收留韋良的。

不光韋良如此，幾乎警局每個人，都得到過姜海峰的幫助。所以，姜海峰行賄受賄，跟他們每個人都脫不了關系，姜海峰是為了大家才這麽做的，起碼有一部分是為了大家。

“一碼是一碼！”韋良強硬的說道：“姜海峰對我有恩，我記得！我一輩子都不會忘，哪怕下輩子給他當牛做馬，我也會報答。但他現在殺了人，而且還不止一個。這是可以敷衍了事的嗎？這種事如果隨便幾句話糊弄過去，那我看，我們都不要幹警察了！”

嚴冬將手機扔給韋良：“錄音我交給你了，你看著辦吧！我不管了！”

韋良像接住一塊燃燒著的煤炭一樣，急忙又把手機扔還給了嚴冬：“你少來這套，大家同坐一條船，你別想把事兒都推給我！”

“這件事兒，我主意已定，我不打算追究，是你要追究的，自然應該交給你負責！”嚴冬說道。

韋良不可置信的看著嚴冬：“瞧瞧你說的，這叫什麽話？死了好幾個人，讓你說的這麽簡單。你不是一向自詡正義的化身嗎？現在居然為了姜海峰徇私枉法！？嚴冬，你還算是警察嗎？”

韋良希望嚴冬能說服自己，因為韋良現在根本沒有主意。他雖然嘴上說要追究姜海峰，但實際上，他沒有那個決心。韋良巴不得嚴冬能拿出一些證據或者理論來說服自己不要追究姜海峰。可嚴冬還是那句話：“我不管，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你看著辦吧。”

嚴冬說著，轉身就走。

韋良一個人楞在原地。嚴冬一走，他更沒主意了。抓姜海峰，他不想也不願意。不抓，那他還算是什麽警察？韋良快跑幾步，追上了嚴冬。

“要我看。”韋良開始妥協：“你一口一個可能，一口一口猜測，也就是說，於師兄現在是生是死，你也不知道。包括張威是生是死，也只是於師兄一面之詞而已。你根本沒有找到於師兄的屍體，也沒找到張威的屍體，對不對？所以你才樂得做這個人情。因為在你心裏，你認為姜海峰根本沒有殺人！”

嚴冬知道，韋良這是在給自己找臺階，也是在給她找臺階。但嚴冬這麽耿直的人，根本不會撒謊，也不屑撒謊。嚴冬盯著韋良的眼睛，清清楚楚的告訴韋良：“張威的屍體已經找到了，和於師兄說的一樣，被五花大綁，系著石頭，扔進了海裏。於師兄的屍體，確實沒有找到。但在於師兄家裏，我們發現了他的血液，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事實已經這麽清楚了，你卻還是要放過姜海峰？”韋良在做最後的抵抗。他抵抗的對象，不是嚴冬，而是他自己。他想知道，嚴冬放過姜海峰的理由是什麽，說不定，那也能成為他放過姜海峰的理由。

“對！我要放過他，我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嚴冬說著，繼續朝馬路對面的警局走去。

韋良再次拉住嚴冬：“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我欠他的！現在是還他的時候了。哪怕因此丟了這份工作，甚至違法犯罪被判刑，我也認了。我已經有這個覺悟了，所以，我才把這件事兒交給你。查下去，還是就此收手，都是你的事兒了！”嚴冬甩開韋良的手，走進了警局的大門。

韋良站在馬路中央。一輛汽車呼嘯而來，差點將他撞飛。

韋良被急促的剎車聲驚醒，避開了即將撞上他的汽車，也跟著嚴冬走進了警局的大門。嚴冬欠姜海峰什麽，能讓嚴冬舍棄警察的驕傲和正義？甘願為姜海峰打掩護的，一定是了不起的大事兒。但這個不是重點，現在的重點是，嚴冬把整件事兒推給韋良了。韋良該怎麽辦？大義滅親？還是和嚴冬一樣，裝作什麽也不知道？

韋良在警局門口的空地上站了足有十分鐘，他終於想明白了，這件事兒，想瞞也瞞不住的，因為情魔已經盯上姜海峰了。情魔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告訴韋良，姜海峰就是隱藏著的罪犯。韋良就算不跟姜海峰攤牌，情魔也絕不會放過姜海峰。搞不好，現在姜海峰的那個U盤，就在情魔手上。情魔隨時可以匿名郵寄給檢察機關或者紀委部門。當然，最糟的結果是，情魔會親自動手幹掉姜海峰，替天行道，就像他之前對韋良宣布的那樣。

既然如此，還不如韋良自己動手調查姜海峰比較好。起碼，他不會讓姜海峰太為難，也能順便保護他的安全。

不對，還是應該先找到於永東等人的屍體。現在沒憑沒據，只有一份錄音，雖然對韋良和嚴冬來說，這份錄音等於是鐵證，因為他們了解姜海峰。但在法庭上，這份錄音缺乏說服力。總之，沒看到屍體之前，誰也不能輕易斷定姜海峰殺了於永東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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