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良捧著文件，呼吸急促。如果兔子等人的這些調查沒錯，那幾乎可以證明，文志義就是情魔，所有證據都指向了他。

韋良嘗試在腦海裏覆原當時整個經過。

趙市長讓文華等人去打劫商業街以及王老三的珠寶店，卻暗中讓韓琦將黃金調包。王老三不知底細，遷怒於文華等人。王老三收買看守所所長費思佳，獄警郭成哲、周林，司機張偉，在文華等人被押送到法庭的途中，他們用毒藥將文華等三人以及另外四名獄警殺害，之後偽造成車禍。他們將押送車停在一條偏僻的馬路上，接著，一輛事先等候在此的貨車以高速撞上押送車，押送車瞬間變形，翻下馬路。貨車司機逃逸。

金平是當時負責調查文華等人死因的法醫。可那天，正是金彩蘭的出生的日子。金平惦記在醫院即將生產的妻子於薇，於是匆匆結案，將文華等人的死因認定為車禍撞擊所致。如果金平當時能稍微用點心，憑他的本事，一定可以看出，在車禍發生之前，文華和獄警等人已經中毒身亡。他也能看出郭成哲、周林、張偉身上的傷，根本不是車禍造成的。

趙市長、王老三、費思佳、郭成哲、周林、張偉，包括金平，這些人都對文華的死，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文志義為父報仇，依次奪走他們最親近、最愛的人。

韋良一手拿著文件，一手薅著自己的頭發。他只顧著和面具人爭勝負，把全部精力和心思都用在面具人身上，以為他就是情魔。結果，卻在不知不覺間錯過了真正的情魔，甚至放跑了真正的情魔。

“你還有啥好說的？”姜海峰含著淚水問韋良。

韋良搖頭，他也已經滿眼是淚了。金平家破人亡，全都是他的錯：“我，我沒話可說。”

姜海峰抹了抹眼淚，韋良是他的愛將，他無數次包庇過韋良，無數次幫過韋良。但這次不行，這次韋良害了金平一家，害死了蘭蘭。蘭蘭不是姜海峰的親生女兒，卻勝似親生女兒。姜海峰無論如何無法原諒韋良，不然，對不起九泉之下的蘭蘭。

“我不說，你自己走吧。我跟誰也不說！”姜海峰轉過頭去，他馬上就要控制不住自己了，眼淚即將決堤。愛將害死了愛女，姜海峰此時並不比金平好受多少。

韋良哭的眼睛都模糊了，他摸索著，掏出警徽和警槍、手銬，放到了姜海峰的辦公桌上：“我對不起金平，對不起你，更對不起蘭蘭。我要是能再聰明一點，早點抓到文志義，蘭蘭就不會死了，對不起！”

“你別說了，快走吧！”姜海峰現在每次聽到蘭蘭兩個字，都像有人在他心口上紮兩刀一樣。

韋良點點頭，他知道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就算姜海峰不開除他，他還有什麽臉繼續留在警局，有什麽臉繼續面對金平和姜海峰？他從一個戰功顯赫的優秀警察，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廢物。一個瞎了眼，聾了耳朵的廢物，真正的情魔站在他面前，他居然都沒認出來。

韋良走出局長辦公室，徑直朝電梯走去。沒必要跟大家告別了，他沒那個臉，就這樣直接離開最好不過。交接也不用了，反正嚴冬什麽都知道，嚴冬連他保險櫃的鑰匙都有。

電梯門剛剛打開，緝毒隊的劉振聲劉隊長急匆匆從電梯裏出來，差點撞到韋良。劉振聲看到韋良哭的跟個淚人似的，一把拉住了他。

金彩蘭小時候也沒少在緝毒隊轉悠，劉隊長還帶著金彩蘭去過緝毒隊的訓練基地，看緝毒犬訓練。金彩蘭一直想要養條小狗，但緝毒犬屬於國家的財產，劉隊長不能隨便送給她。金彩蘭十歲那年，基地的緝毒犬阿正生了三只警犬寶寶，最小的一只出生便瘸了條腿。瘸腿的狗，是無法成為緝毒犬的。按照規定，應該人道毀滅。劉隊長不忍心，將那只小狗送給了金彩蘭，金彩蘭高興的一連吻了他十三下。金彩蘭給小狗取名叫紅紅，因為她自己的小名叫蘭蘭，一紅一蘭，正好對應。可惜，金彩蘭十八歲的時候，紅紅去世了。金彩蘭哭的死去活來，劉隊長為了安慰她，準備再送條小狗給她。但她拒絕了，因為她那時已經長大成人，知道狗的壽命只有人類的七分之一，沒有一條小狗能陪她一輩子，頂多再陪伴她八年。失去一個紅紅，已經讓她痛苦不已了，她覺得自己無法再承受第二次失去。更何況，紅紅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是永遠無法取代的。

劉隊長拉住韋良，有話想跟他說。韋良卻輕輕推開了劉隊長的手，頭也不回的走進電梯。劉隊長沒有阻止韋良，韋良的腳步都有些打晃了，他已經失魂落魄，現在不是跟他說話的時候。

韋良漫無目的的走在馬路上，他不知道自己該去哪，也不知該去幹什麽。最後，他信馬由韁，一瘸一拐的，走進了周婷婷的小書店。

周婷婷興高采烈的迎了上來，她和韋良認識這麽久，韋良還從未來過她的小書店呢。

“你今天怎麽有空過來看我呀？你腿怎麽了？”周婷婷拉住韋良的胳膊。

韋良似乎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居然走到了周婷婷這裏，他有些驚訝的看著周婷婷，接著，打量起了書店。

周婷婷盯著韋良的臉：“你怎麽了？你哭了？是因為腿疼嗎？”

“沒啊，沒有。”韋良揉了揉自己的臉，又敲了敲自己的腿。證明自己沒事，腿也沒事。他還想對周婷婷擺出一個笑容，可是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

周婷婷很乖巧，她明知韋良哭過，但韋良既然不想告訴她原因，她也就不會再問下去。她開始想方設法的逗韋良高興。

“你今天不忙呀？那等下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好！”韋良心不在焉的點頭。

“看完電影，我們去吃小火鍋好不好？”

“好！”

“我，我給你講故事好不好？”

“好！”

可周婷婷沒有講故事，因為他發現韋良根本沒在聽。她就算繼續說下去，不管說什麽，韋良都會用“好”來應付她。也許現在，讓韋良安靜安靜，才是最好的辦法。

周婷婷不說話了，站在一邊心疼的看著韋良。是家裏出事了嗎？還是警局出事了？能讓韋良哭的，一定是大事。天吶，不會是嚴冬吧？不會，不會！嚴冬剛剛還給她發信息，說今晚不回家了。

韋良意識到氣氛陷入了沈默當中，他沒話找話的指了指周婷婷的桌子：“你在寫什麽？”

周婷婷急忙拿起桌上的本子，遞給韋良：“我在寫詩。”

周婷婷愛寫詩作詞，她給韋良和嚴冬寫過很多詩詞，可惜他們倆都欣賞不了。她向嚴冬表白被拒的時候，她為嚴冬寫了30多首詩詞，可沒敢交給嚴冬。韋良忙著捉面具人而不理她的那幾天，她為韋良寫了50多首，也沒有給韋良，因為韋良即看不懂，也不愛看。

本子上寫著一首七言絕句：

新晴辜負好心情，翠色當窗恨礙明。

誰對崇蘭春夏景，卻嫌吉鵲擾清寧。

韋良看到“蘭”字，再也控制不住了，他一把將周婷婷摟在懷裏，開始放聲大哭。周婷婷輕撫著韋良的後背，只眨眼的功夫，韋良的淚水就打濕了她的肩膀。

也許，周婷婷才是真正懂韋良的人。他抱住她的時候，他的胸口貼著她的胸口，她仿佛能感受到韋良內心的痛苦。於是，她陪著他一起哭，就好像那些痛苦，也屬於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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