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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咬五十八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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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咬五十八口

◎我以前真的過得一點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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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後賽開始之前, 有一個難得的短暫假期。

ED這次常規賽的發揮好,以第二的成績拿下常規賽,也要等到後兩輪才有他們的比賽, 難得打出這種好成績。

老板自然也就多批了一天的假。

這已經是最多了,不能再多了!

休完還得回來繼續訓練準備季後賽,人都是貪心的, 剛開始老板覺得這隊伍能保住就不錯了,沒想到現在還能搏一搏,單車變摩托。

雖然前面阻擋這步伐的是PLG, 但ED現在這個情況, 還在繼續往上走的走勢,看起來——

成為這個打敗PLG的黑馬也不是沒可能。

這英雄聯盟的賽事上, 也不乏這種誰也沒抱希望,等到決賽了才發現這隊伍突然猛得不行, 把強隊全部斬落於馬下的事情。

PLG是很強, 但他們也不是沒有缺點。

他們現在隊伍的整體上升空間不大, 在這個情況裏已經夠到他們的現階段的天花板,但ED不一樣, 因為隊伍人員的更疊,也激發和創造了隊伍其他選手更多的潛力。

所以,他們現在是看不到天花板的一個隊伍。

時時刻刻,都有可能給到大家新的驚喜。

季後賽這短暫的休息日, 尤禾馬上收拾了一些東西, 準備出發回一趟江成市。

那是她出生和長大的地方。

從離開家開始, 尤禾就幾乎沒有回過江成, 每次回去, 都只是因為有些以前的事情要處理, 她這次回去,就是為了跟家裏割席的。

她一個人回去沒打算帶上賀洲。

從青宜出發之前,賀洲去車站送她,很舍不得要跟姐姐分開兩天,從她來基地開始,他們好像就沒有過分別,都是睜開眼就能見到對方的。

“早點回來。”賀洲斂眸,知道她想自己去解決這件事,也沒強求,“如果有什麽需要,就打電話給我。”

他一定會以最快的速度去到她的身邊。

“沒關系的,沒有太多的事情。”尤禾笑笑,“我很快就會回來,一定會順利的。”

她的父母當然沒那麽好打發,只是上次尤禾給了他們一筆錢,他們就安靜了,不管發生什麽樣的事情,只要尤禾給錢,好像就能解決一切。

賀洲一直站在門口,等她過安檢。

尤禾的身影都消失在視野之中許久,賀洲才緩緩轉身,這時候才發現手機上有一條表姐從思涵發來的消息。

-【大少爺什麽時候請我吃飯啊?我幫你搞定了個麻煩事。】

賀洲有點不解,皺眉:【什麽事?】

-【你認識尤鈺嗎,你對象那吸血鬼弟弟。】

賀洲對這個人有點印象,之前他也叫人去調查一下,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收到一些消息就是說這人經常混跡於夜場,不是什麽好東西。

-【幫你對象把這個麻煩給解決了,你這不請我吃個飯?】

從思涵一直都是這種悶聲幹大事的人,準確地說,他們一家人都這個性子,不張揚,但默默地就把所有事情都搞定了,能夠把洲際集團做到這麽大的家族。

每個人都不是好惹的。

賀洲瞇了瞇眼,收起平時那乖巧溫順的樣子,倒還多了幾分鋒利。

他回覆到。

-【店你挑,我直接過去。】

從思涵準備宰賀洲一頓,挑的是他自家旗下的一家五星級酒店的餐廳,江景觀賞位,倒也不是自己吃不起,就是想啃一下表弟請的。

定位發過去的時候,從思涵還很期待賀洲的反應。

他這人倒也不摳門,就是很看不起自家餐廳的品質,說不好吃還這麽貴,從思涵經常說他——

“你懂什麽?吃的就是這個氛圍,這個價位。”

兩個人隨便吃一頓都是大幾萬的餐廳,就是一些喜歡場面的千金少爺最喜歡來的地方。

從思涵他們倒是很少來。

畢竟家裏太有錢了,其實也不在意這點錢要不要秀出去,不好吃也是真的不好吃,還沒回國的頭等艙飛機餐好吃。

但從思涵就是想叫賀洲來,以前每次有事情要過來,賀洲都嗤之以鼻,但今天倒是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就到了定位的地方,從思涵下車的時候,剛好睨到那邊開來一輛大G。

賀洲的車。

她站在路口等了等,等這位大少爺下車,把車鑰匙扔給旁邊停車的服務生,隨後走過來。

從思涵笑了笑,“好久不見啊小洲。”

“嗯。”賀洲也沒多熱情,“什麽時候回國的?也沒聽我媽她們說。”

兩人一起坐上電梯。

透明的觀光電梯,人在緩緩上升的時候,垂眸就仿佛把整個城市都踩到了腳下。

“我回國這種小事需要說嗎?反正我就算回來了,你們幾個也沒時間跟我吃飯,哥哥也是的,根本約不出來,還得我自己找點事情做。”

賀洲輕嗤了一聲,沒回答。

賀家的孩子不多,就那麽幾個,老大賀西津,賀洲還在玩奧特曼的時候,賀西津已經在國內讀完少年班準備出國了,賀洲本來也讀了那個少年班。

十四歲上大學,十七歲畢業。

本來以為這洲際是讓賀洲和賀西津一起接的,沒想到賀洲這小子就去打職業電競了。

從思涵卡在中間,小時候不是跟哥哥玩就是跟弟弟玩,還是挺樂呵的,後來大家都有了事兒做,她也跟著就出國念書去了。

“沒想到一回來就讓我遇到這麽有意思的事情。”電梯叮聲一響,倆姐弟從電梯裏出去。

“賀先生,您預定的位置,這邊。”服務生能馬上認出他。

青宜上流圈層真正的有錢公子哥和大小姐就那麽些人,他們的基本職業素養之一就是,認得他們。

賀洲微微點頭,就跟一起過去了。

今天請客,賀洲定了個最貴的位置,這位置通常沒人定,因為太貴了,就開個位置都要大幾萬,不過私密性很好,還有最好的服務。

“喲,大少爺出手闊綽啊。”從思涵調侃,“你以前不是最討厭來這兒吃飯了?說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賀洲停了一下,沒否認:“確實是。”

“看來你真的很重視這個女朋友嘛。”

豈止是重視。

這邊都是套餐,從思涵隨便選了一個,反正也不是真的為了來這裏吃什麽好吃的。

等服務生走了以後,從思涵才撐著腦袋慢悠悠地開口:“知道你肯定等不及的,那我直接給你進入正題。”

“你說。”

她無聊地擺弄著桌上的花,那幾千塊一支的稀有鮮花在她手裏,也是可以隨便捏碎的東西,她說著。

“尤鈺,也就是尤禾的親弟弟。”

“我上次回國其實去偷看你們的比賽了,出來碰到這尤鈺找你們來著,就那天,我用了點小伎倆把他釣到了。”

“當然,他覺得是自己在釣我。”

“這小子也是挺有腦子的,看得出來我不是普通有錢人,所以一直裝純在追我,一來二去的,我為了回報他,轉了不少錢給他。”

“他還覺得是騙到大小姐了,也沒想過,我轉過去的那些錢裏,也沒有說是贈予。”

也就是,所有的錢,從思涵都可以從他身上要回來。

“對了,他在集團下的某個飯店當停車童,我也調查了一下,說他最喜歡的就是趁這種時候給富婆和愛玩的千金們遞東西,也是老手了。”

尤鈺那張臉,還是挺好用的。

“簡單來說,一個優點手段的軟飯男,不過遇上本小姐呢——”

“還是差得遠了。”

尤鈺怎麽也不會想到,從思涵會故意這麽做,因為本身對於她來說,做這種事情就是沒有意義的。

“開除他,一句話的事情。”

“讓他以後混不下去,也是一句話的事情。”

從思涵簡短說完,挑眉:“怎麽樣?你姐這招,幫你們省了不少麻煩吧?”

她也是覺著,賀洲每天都在忙著打職業,哪兒有太多心思和功夫管這些爛事兒啊,反正也不算麻煩,幹脆幫他解決好了。

不然一邊談戀愛一邊還要打職業本來就很多事,到時候女朋友那邊家裏還亂糟糟的。

挺難得的。

從思涵竟然聽到賀洲說——

“謝謝姐。”

從思涵輕哼了一聲,“知道謝謝姐,比賽打完了就記得帶上你女朋友來找我玩兒,剛回國真的無聊死啦,現在這個樂子也差不多該收尾了。”

跟尤鈺玩這游戲,也沒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不過,關於尤禾,我這邊還有一些故事要講給你聽。”從思涵忽然收了眸中的玩笑,變得嚴肅。

甚至,還帶著一絲心疼。

-

時隔數年再回到江成。

從動車站出去以後,就是撲面而來的熱浪,尤禾覺得眼前的城市有些陌生,但她還是循著記憶找到了回家的路。

別人久未歸鄉,大概都是思念之情,跟家人見面的時候,都是喜悅。

可她與之相反。

顛簸了兩個小時的路程,尤禾站在陌生又熟悉的家門口,她微微擡手,敲響了那破舊的鐵門。

“誰呀?這個時候——”中年女人的聲音從屋子裏傳來。

尤禾沒應聲。

但女人還是來開了門,門打開的一瞬間,她楞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卻瞬間變得嫌棄、不悅,還有些不耐煩。

“你怎麽來了?”她問。

尤禾突然有點想笑,反問了句:“要說的話,這是我家,我不能回嗎?”

女人沈默了幾秒,沒好臉色。

這種老舊地方,總是有雙層的門,外面是防盜鐵門,裏面是一層鐵欄,方便通風,但這個時候她只開了防盜門,並沒有把鐵欄給尤禾打開,就這麽隔著個欄桿對視。

這裏的確不是她的家。

從尤禾第一次走出去的時候,就知道這裏不是了。

當年她想繼續上學,但家裏不準,說這錢是要攢著給尤鈺上好大學的,以後去城裏上大學,肯定要花好多錢。

尤禾也不是從小就如現在這樣,冷靜,不爭不搶。

那時候他們的房門是質量不好的木頭,上面有些碎屑會劃手,敲父母的門敲到手都破了,鮮血順著手往下流,滴落在地面。

血跡早就幹了。

但記憶沒有。

尤禾也曾經聲嘶力竭地為自己爭取——

“媽媽,我想去上學的,我才十六歲,我明明也可以去更好的學校!”

“弟弟上學還要好久好久,難道就不能讓我先去嗎?等我十八歲就可以出去打工了,你看我現在也在賣手工賺錢的,以後就不用家裏的錢了,就這一次…”

“你告訴我為什麽、憑什麽?!尤鈺就可以去上學,可以買昂貴的新衣服,可以想做什麽就做什麽,我什麽都不要啊,我只要繳這一年的學費就好了…”

家裏又不是拿不出那些錢。

可他們不願意。

“女孩子讀那麽多書有什麽用?本來就沒有男孩兒有前途!”

“你早早嫁人了補貼家裏就行了,上學有什麽用?本來就沒你弟弟有用——”

“別吵了!你再怎麽威脅我們,都不會答應你的!”

十六歲的尤禾偷偷收緊了手,已經感覺不到手上的傷口在疼,她只問了一句:“好,就算我以後死在外面,都跟你們沒關系是嗎?”

“你有這個膽子,那你就去死啊。”

從此以後,她轉身離開家,再也沒有回來過,收拾行李離開家的那天,她還聽到有其他親戚說。

“早就說了,不要養著這個白眼狼,當初生下來就應該丟到山溝溝裏去淹死。”

“生女孩不能嫁給有錢人,真是可惜了這張臉。”

她也記得,媽媽對她說,“你以後要是靠這張臉吃到什麽紅利了,可別說我什麽都沒給你。”

可後來的很多年裏,尤禾都是不想要這張臉的。

因為太漂亮,做什麽事情都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十六歲出門打工本來年紀就不夠,有人想把她賣到紅燈區去,幹凈的小女孩兒,可是很多大老板的口味呢。

太久遠的記憶了,尤禾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逃出來的。

她只是越來越清晰地明白,只有她自己在保護著自己而已,一路顛沛流離逃亡一樣的生活,後來她聽說打游戲也可以賺錢,就去打游戲,沒想到自己很有天賦。

剛開始玩,就已經能輕松打到王者了。

她在這個游戲世界裏,別人不知道她的性別,只知道——

這個人很強,很厲害。

所以在那段時間裏,這游戲也是尤禾的烏托邦,不過後來這烏托邦的夢幻泡沫也破碎了,因為女性選手,還是在這個世界被歧視。

那明明是她唯一的烏托邦啊。

怎麽可以被毀掉。

如果是被這世俗的世界給毀掉的,那她就自己構建,構建一個,女性選手也可以很厲害的世界,告訴全世界所有人。

她可以,她們可以。

反正這一路上,她一直都是一個人,她硬著頭皮繼續往前闖,卻突然有一個少年跳了出來,他說。

“我一直在等你。”

“我永遠相信Free。”

“無論發生什麽,我都在你身邊。”

她這一生從未被人堅定選擇過,只有被人堅定拋棄的時刻,可賀洲卻讓她感覺到,原來有時候,自己真的不是一個人。

他有自己倔強的奇怪的堅持。

只是因為,在等她。



此時此刻,尤禾一個人站在門口,褪去當年的稚嫩青澀,目光裏只有堅定,並且,對她的母親毫無感情。

她從包裏拿出文件。

“簽字吧。”尤禾說,“這張卡裏有五十萬,我用它買下自己的自由權,從此以後我們就沒有關系了。”

她甚至,不會再叫她一聲媽媽。

尤禾繼續說著。

“既然當初你們想掐死我沒做成,現在簽字也不晚。”

“五十萬買我那十六年,你們不虧。”

“以後每個月都會有一筆養老贍養費打到你們卡裏,但別的事情,就跟我無關了。”

女人有些猶豫,但又心動了。

五十萬,對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不是個小數目。

沒想到尤禾竟然能拿出這麽多錢,不過她也僥幸地在想,現在不斷呢?萬一尤禾以後可以賺到更多的錢呢?那豈不是很虧。

“等下。”女人先收下東西,但還是沒開門,繼續把尤禾拒之門外。

尤禾也不急,在外面等了等。

女人則是回了最裏面的房間偷摸著給尤鈺打了電話。

“兒子啊,你姐拿了五十萬回來…說要跟我們斷絕關系,以後咱家的事兒就跟她無關了,你瞧這買賣劃算不?”

“五十萬?呵,我以為多少錢呢。”尤鈺不屑,“不過媽,你們收下也好,你看尤禾這些年這樣子,反正也不回家,誰還記得你有個女兒啊?”

“怎麽說?”

“我跟你說啊,我最近搞到一個大富婆,前面給我轉的零花錢都小五十萬了呢,我看她家挺有錢的,以後我就入贅過去,然後接你們來青宜城裏享福。”

“還有這種好事?兒子你不會被騙了吧?”

“怎麽會呢!你說她騙我幹什麽?沒有必要呀。”尤鈺很自信,“放心吧,就算不能結婚,我也能撈到一筆,至於尤禾,斷了就斷了,斷關系記得也放棄繼承權,咱家以後錢可多了,不能讓這個白眼狼給我們分走了!”

尤鈺這麽一說,女人馬上覺得這才是劃算買賣。

也是,以後要是被尤禾分了財產,才是真的虧多了,趁著現在撈她一筆,以後家裏發達了也分不到她是最合適的。

尤禾等了一會兒,就看到她走了出來。

這字是在她面前簽的。

最後遞給她的時候,還不忘強調了一句:“好,既然你這麽想跟我們斷掉!那就斷掉!以後家裏的錢——”

尤禾斂眸把東西收回包裏,自己搶先回答:“跟我沒有任何關系,我一分錢都不會要的。”

“那就好。”

尤禾在這裏又站了幾秒,只是短暫的幾秒,就有人下了逐客令。

“既然已經不是我的孩子了,那就趕緊走吧。”

其實從來也沒有是過。

尤禾馬上轉身就走,離開這裏的時候,她連頭都沒有回過,十六歲離開家的時候,她是有些貪戀的,會回頭偷看的。

但現在不會了。

從小縣城到江成城區,又顛簸了整整兩個小時,尤禾有些暈車,明明最近都經常坐車,但今天卻意外地難受。

下車的時候有一種中暑般的暈眩,她找了個街角蹲下,整個世界都仿佛在旋轉。

頭頂被曬得發燙的時候。

有人給她撐了傘,視線裏是女孩子漂亮白皙的小腿,隨後那女孩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姐姐,中暑了嗎?喏。”

尤禾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你…”

“不客氣啦。”她的聲音甜,笑起來也很是,“我還有事,要先走了,這把傘送你了——”

女生說完就要跑,尤禾倏然起身,叫住她:“欸,等等,可我們…也不認識。”

“沒關系呀。”少女回頭,依舊笑著,“我叫桑桃!桑葚、桃子,這兩個水果!就當是水果成精啦——”

她奔跑起來的風掀過裙擺,像是飄落的綠葉。

很突然的,陌生人的善意。

那瓶冰水瓶身上的水珠,像當初她手掌心流的血,順著手腕往下流,滴落在夏日滾燙的高溫地面。

被人冷眼相對的時候,她從來沒有過動搖,可突然收到了這樣的善意,尤禾卻突然覺得自己變得軟弱了。

她從口袋裏拿出手機,正準備給某人打一通電話的時候,倒是她的屏幕突然被來電提示占領了。

來電提示是賀洲的名字。

尤禾瞇了瞇眼,用傘擋住刺眼的光,接起這通電話,雖然是賀洲打來的電話,但話卻是她先說的。

是這麽多年來,她第一次把曾經的苦難擺在別人面前。

“賀洲。”

“你知道嗎?我以前真的過得一點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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