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

高一下班年的期末。

最後一門是英語。

還有五分鐘就要去考場了。

盛夏，教室裏開著空調，但少女額頭上冒出了薄薄的細汗。

“邱知柏，你看到我橡皮擦了嘛？”少女收拾著文具，卻怎麽也找不到橡皮擦。

“沒有。”邱知柏撐著腦袋看她，一點也不急著臨時抱佛腳，看一眼書。

餘暉撇撇嘴：“都怪你。下一場英語，我找不到橡皮咋辦嘛？”

“怪我？”邱知柏換了只手撐頭，嘴角噙著笑，揚了揚眉：“嘿，怎麽又怪我了？”

“那誰讓你午休的時候玩它的。我不管，我不管。”餘暉急急忙忙地瞪邱知柏，又急急忙忙地翻找。

“我還給你啦……”對面的人兒拖長了尾音。

“唉，我每次考試都會丟掉一個橡皮。”班裏的人稀稀拉拉走了，本班的同學沒剩下幾個。找不到人借橡皮，餘暉一時也沒了辦法。

只能無奈望天——看不到天。

望著灰白的天花板，白熾燈明亮，餘暉更郁悶了。

“請監考員組織考生進去試室……”渾厚的男聲響起。

要走了。

“沒事啦，哥就忍痛割愛把自己的掰一半給你好了。”

看著餘暉可憐巴巴，邱知柏掏出了自己的白色橡皮。

兩手向下一壓，橡皮從中間開始斷裂，被掰成了兩半。

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則朝餘暉遞過去。

少女驚了一瞬。

“喏，你欠我一個人情嘍。咱倆以後可是有瓜葛的人，對不對啊？”

“啊對對對，你說的太對了。不過，還是謝謝你啦。”餘暉抱著東西接過橡皮。

快走出教室了，回頭看他，才剛開始拿書，有時候真搞不懂這人，進教室的鈴聲已經開始打了，他卻什麽也不急的樣子，還在那裏算“人情”，“瓜葛”？

邱知柏，他怎麽什麽時候幹什麽事都不緊不慢，說好聽聽點叫“游刃有餘”，說難聽點就是（在餘暉看來也是）——“裝逼俠”。

兩人的考場是順路的，餘暉先到，分別前突然想到了他說的“人情”。

小聲地嘀咕：“欠一個就欠一個唄，我就不管了，惦記你的橡皮一輩子吧。”

她沒說，如果能看到橡皮就想起她，便是最好。

那次餘暉考的挺好，直接從年級第七飛躍到了年級第三。

就借橡皮這事，邱知柏逢人就說，吹了半年。

餘暉每次聽他說：“看哥這次讓你前進了四名呢，結果你還超過了我，真是沒良心吶。”邊說還要邊捂著心口，一副被重傷的樣子。“小餘同學，你深深地傷害了我啊。”

沒錯那次她年級第三，而這貨是年級第四。

他每次神經不正常，搬出這事時，她都配合他笑，卻從沒說過，其實那天她沒有用橡皮。

.

換了新同桌啊。

第一節課課間，餘暉在草稿紙上畫著小火柴人。

醜醜的鬼臉，奇奇怪怪的表情。

黑色自動鉛筆順滑的劃過紙張，留下一半的黑色圓圈。

“哢噠”——筆芯斷了。

“咦，怎麽又斷了？”按理說2.0粗細的筆芯並不容易斷的。

餘暉按下按鈕，自動鉛筆的筆芯從筆管中一段一段掉落，砸在草稿紙上，留下黑色的鉛末。

“嘖，買錯了。”邱知柏恰好從旁邊經過，轉身回到前排自己的課桌，俯身望桌洞裏一掏，一盒筆芯。

遠遠的，隔著半個教室扔給她：“送你啦。”

“嗷，謝謝啊。”餘暉擡頭，恰好與少年的雙眸對視。

陽光很好，黑發被鍍了層金。

他微擡下巴，咧開嘴笑，牙齒白亮。

如果要拍下這一幕的話，請不要加濾鏡。

少年不需要濾鏡，因為他自帶氛圍感。

小小的盒子砸在火柴人角落的名字上。

“嘚瑟，砸到自己了吧。”餘暉小聲嘀咕，渾然不知自己嘴角已經難以下壓。

她拿起來，又黑又透的殼子。

打開黑色蓋子，明明是圓柱形的筆芯，已經被削成了圓錐。

尖尖的，細細的。

一看便知是手工削的，因為如果是買的話，會更圓盾一些才是。

某一節課間，朋友坐在餘暉同桌的座位上，跟她說話。

看到那個帶著“筆夾”的筆芯，有點好奇。

“誒誒誒，你別扒拉。”

“咦，魚魚，你什麽時候這麽愛惜東西啦？你不對勁哦。”餘暉的朋友很是不解。

突然想到那個筆芯是邱知柏送她的，就了然了。

“魚魚，你是不是喜歡他啊？”

餘暉裝傻：“誰？”

“邱知柏啊。”

“才沒有，你別瞎說。”

“哦，你知道嗎？筆芯和比心同音哦。”

“切，邱知柏是這麽土的人嗎？”

“那你為什麽臉紅了？”

“很明顯嗎？”

“嗯哼。”

“啊啊啊啊啊啊……”

夕陽會為心上人出現在臉上嗎？

會吧。

縱使餘暉很珍惜這盒筆芯，她還是在一次大考中丟掉了透明的筆袋，鉛筆，那一半橡皮連同這支筆芯。

她總是會丟掉東西，盡管她很謹慎。

很突然，呼應上了很久後他的朋友圈。

“I don‘t think you know

That I’m fallin for you.”

翻譯為，“我想你不知道，我愛上你了。”

當然這都是後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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