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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交響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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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交響樂

觥籌交錯,人們舉著酒杯深藏著對他人的算計。艾蕾娜很快又恢覆了笑臉,她提起自己雪白的裙子,問:“好看嗎?我的裙子。”

我的眼睛朝下看了看,“好看。”

她笑的更開心了,拉著我在角落的椅子上坐下。

“這是浮羅街那家裁縫鋪裏的老婦人做的。”她遞給我一杯酒,“我也覺得很漂亮。”

我接過酒杯,面上什麽表情也沒有,但握著高腳杯的手指逐漸泛白。

她繼續說,“在一個月前,我就看中了這條裙子了,可惜她告訴我這不賣。”艾蕾娜面露苦惱的說,“她說這是她要送給一個女孩的成人禮物。”

“但是——我看中的東西,就得屬於我啊。”

那張漂亮明媚的臉好像變得扭曲起來,我聽見她說,“所以我讓維爾克斯殺了她。”

裝滿了昂貴紅酒的高腳杯摔在了地上,鮮紅色宛若鮮血的液體撒在地面上,我的手指有些冰冷,全身僵硬的好像生銹的機器。

“你說……什麽?”

她笑而不語。

我那只裝著惡魔眼球的的眼睛告訴我——艾蕾娜沒有撒謊。

“為什麽……你……”我死死的盯著她。

“你應該聽話點的,像以前一樣,我指哪你就咬誰——一條只會聽我的話的瘋狗。”

她紅艷艷的嘴唇一張一合,我顫抖著手,猛的站了起來。

我看著那些西裝革履的人褪下了人的皮,變成了一只只張牙舞爪的怪物,艾蕾娜的臉開始扭曲,扭曲的面目全非——那就像個怪物。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像是沒有聽到我的疑問似的,臉上的表情無辜,眨著那雙清澈的大眼睛說,“因為我知道你在乎那個老太婆。”

“我告訴我的哥哥那個老太婆曾經虐待過我。”她表情怪異,“所以我的哥哥就為我報仇了。”

這麽一句輕描淡寫的話,卻打破了我的所有心理防線。

難道——殺死一個人的理由竟然這麽簡單嗎?甚至對方都根本不認識她。

維爾克斯……維爾克斯……是他動的手。

我的手按在了腰間的匕首上,不斷摩挲著上面的紋路。腦海中滿是那些惡魔的聲音。

[殺了她!殺了他!殺了他們。]

[你在猶豫什麽?就算她死了,世界崩壞,但你還有輪回的機會,不是嗎?]

我忽然擡起頭,一把劍橫在了我的脖頸出,隔開了我和艾蕾娜。

維爾克斯握著劍柄,一臉冷漠的看著我。

這是一把很鋒利的劍,我脖頸處的皮膚隱隱冒出了刺眼的血珠。

但維爾克斯也只敢把劍橫在我的脖頸前而已。

我忽然覺得更刺眼的還是艾蕾娜那條純白無暇的裙子。

“哥哥!你在幹什麽?”艾蕾娜焦急的抓住維爾克斯的一只手。

而有著潔癖的維爾克斯卻沒什麽反應,他的視線落到艾蕾娜身上,對她說,“她想傷害你。”

我打量著維爾克斯的臉,他有著和我一樣的黑發。但是是藍眼睛,嘴唇形狀很像,都是薄唇,膚色也都是冷白皮。

但我此刻卻已經不認為這是和我流著相同血液的親人了。

他和我也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那把劍放下了,維爾克斯看我的眼神中到底還是帶著點忌憚,我不知道這源自於我在13區的那場戰役中暴發出的可怕實力,還是因為我左胸前的那枚軍銜,亦或者是我背後的瓦勒將軍和賽格爾。

我就這麽站在他對面,眼神冰冷的看著他,與他對峙著。

“哥哥一定是誤會了。”艾蕾娜拉住我的手,“梵西佐只是和我起了一點小沖突而已……”

她那雙無辜的大眼睛看著我,我感到一陣惡寒,渾身冰冷,密密麻麻的雨珠落在了覆古精美的窗上,驟然間,我覺得自己變得面目全非。

如果我殺了艾蕾娜,維爾克斯可能也不能拿我怎麽樣,但我呢?現在的我除了殺死女主還能做什麽呢?什麽也做不了。

我緩緩抽離了被握住的手。

我是個怎麽樣的人啊,在我原本的那個世界裏,從小就是天之驕子,過目不忘,永遠都理智,冷靜。我擅長任何事,有著遠超於同齡人的手段,也擅長隱忍。

是啊,這才是我。

我擅長的可不是什麽像個野蠻人一樣的用武力解決問題。

所以,我不會再允許自己在不理智的情況下做出錯誤的決定。

那只按在匕首上的手也垂下了。

周圍開始變得寂靜,只剩下斷斷續續的雨聲。

“對不起。”

我擡起頭,笑著對維爾克斯說。

雷聲轟然響起,窗上倒映出了我那張慘白的臉。

從此刻,我就已經明白了,即便血緣將我們聯系到一起,但我和眼前這個青年,永遠都無法像世間的兄妹一樣了。

我和他之間,將會隔著一條名為憎恨的河流,而這條河流,是由我和他共同構建的,即便是血緣親情,也無法使其消失。

我將親手湮滅掉這所謂涼薄的親情,拋棄掉我為數不多的善意與良心,換取我與生俱來的狠戾與野心。

“是我的錯,少公爵大人,我不該對艾蕾娜小姐這麽冒昧。”

過了半晌,維爾克斯放下了劍,“不要在發生第二次類似的事情了。”

我微彎著脊梁,垂在身側的手死死的握著,直到掌心沁出血珠,低著頭,“不會……了。”

賽格爾註意到了這的動靜,他朝我走來,皺著眉,“發生什麽了?”

我張了張嘴,但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我轉過頭看向窗,窗上出現了拜蒙的臉,往常總是嬉皮笑臉的他在此刻卻什麽表情也沒有。

我推開賽格爾,“什麽也沒發生。”

我艱難的邁出第一步,然後再一步,拖著身軀,一步步的走出了宴會,走出了公爵府。

雨下的很大,拜蒙跟在我的身後,我踩在潮濕的石板路上,來到了裁縫鋪前,那扇破舊的、熟悉的木門前被砸了雞蛋,還用油漆寫了難聽的詞匯。

所有人都喜歡艾蕾娜,所以他們對這個曾經傷害過艾蕾娜的老婦人深惡痛絕。

我呆呆的站在那扇門前,站了許久,直到旁邊酒館的夥計叫了我一聲。

“你是來看這老太太的吧?”

他嘆了口氣,“我們都知道這老太太是個好人,怎麽可能會去傷害公爵千金呢?那但貴族老爺們說的話,我們這些平民又有什麽辦法呢……”

雨水打濕了睫毛,我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事物,我問那個夥計,“我想去看看她……”

夥計楞了楞,然後道:“如果你是指這老太太的墳墓的話,在城郊往西的幾百米……”

腳底的軍靴踩在水坑上濺出來的汙水沾上了褲腿,我毫不在意的往城郊奔去。

為什麽我沒有發現……為什麽我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

為什麽老婦人不肯告訴我她遭遇的這些?

為什麽,就因為艾蕾娜這麽淡淡的一句話,維爾克斯就要殺了一個無辜的人。

雨水從眼角滑落,我不知道那有沒有摻雜著我的淚水。

我跑的很快,城郊離浮羅街也不遠,這裏寸草不生,荒蕪的地面上矗立著那麽零星幾座的墓碑,顯得孤寂又悲哀。

我走了幾步,在這幾座無名碑中,摘下來遮擋右眼的眼罩,使用惡魔的眼睛找到了屬於老婦人的墳墓。

這座墓碑的石碑上空蕩蕩的,什麽也沒有,十分的簡陋而隨便。

我慢慢的彎下身,還沒有好全的膝蓋撞在冰冷堅硬的石子上,雨水打濕了頭發,衣服,一月的天氣還帶著點冬天的寒冷,風灌進我的領口,我卻無所察覺。

——轟隆隆

又一聲雷聲。

拜蒙站在我的身後,一言不發。

我加入軍隊,上戰場,殺死那些怪物,不讓奧特蘭度受到戰亂……我告訴老婦人不會再有戰爭。

可難道——我保護的就是這些敗類嗎?

平民的生命就像豬羊一樣隨意宰殺,那些在戰場上犧牲的士兵僅僅因為是出身外城就將被一句死不足惜而否定了一切。

一把傘忽然出現在了頭頂,身上的水珠開始蒸發,潮濕的頭發和衣服忽然被魔法烘幹。

我轉頭,看到了撐著傘的奧林奇。

他模樣狼狽,看上去是匆匆趕來的,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最後卻沒能說出口。

“她死了。”

我忽然開口,“我喜歡她送我的帽子——那很漂亮,還有蘋果派,很好吃,但我還是沒有學會。”

我扭頭看他,“好人就該死?”

他沒有回答我。

我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笑的像個神經病,笑的上氣不接下氣。“真有意思啊,真有趣啊……奧林奇。”

我忽然抓住他的肩膀,緊盯著他的眼睛,“你說說,如果一個在他們眼中來自外城的平民成為了他們的主子——他們會是副什麽樣的模樣啊!”

他的眼中帶著許多我不懂的覆雜情緒,但這不是我想要的——我期待著他能認同我。

“我早該明白那些人都是些豬玀,他們和那些怪物沒有什麽區別。”

我在他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皮膚蒼白,眼眶泛著紅,眼神可怕,模樣病態又癲狂。

那只血紅色的惡魔眼睛在灰暗的背景中泛著詭異的光芒。

我站了起來,“我會殺死所有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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