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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和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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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和魚

放在口袋中的手緊緊的握住了匕首,此時此刻,我的心中才有了幾分安心。

卡維爾剛剛到眼神,明明只是第一次見面……

我開始仔細回憶。

忽然,一個念頭出現在我的腦海中。

——卡維爾剛剛到眼神……像是曾經見過我。

難道他會有一周目的記憶?

這個猜測很快被我否認了。就算是上一周目,我和他的接觸也寥寥無幾,以我周圍那些人的態度,我想他也應該是第一次認識我。

或者說是他認識原來的梵西佐?

倘若是這樣,那也有些麻煩了。

離開旅店,我立馬把手中的書如同燙手山芋般的丟進了一個垃圾堆,卡維爾這種腦子不正常的神經病,我壓根就不敢多留他碰過的東西。

等到午餐過後,我走了一段路,來到了布裏奇雜貨店。

老布裏奇正在靠墻的扶手椅上昏昏欲睡,我沒有去打擾他,自顧自的來到櫃臺前翻起了新的賬本。

布裏奇的賬本通常分為兩種,一種是明面上的,買家的姓名通常都是真實的,此類賬本也常常可以供人檢查的。另一種,則是需要被藏著掖著的。

布裏奇到底還是年歲大了,總歸是不大謹慎的。

我新賬本翻開,撇了眼老布裏奇。

又是一批荊棘藻。

到底是誰,一直在買這種東西呢?

逐漸西沈的太陽帶來了今天即將結束的消息,我揉了揉眼睛,擡起頭。

“叮鈴鈴——”

布裏奇雜貨店門口掛著的銅鈴被風吹響,一個與這裏格格不入的墨綠色裙擺身影走了進來。她身邊的幾個侍女為她掀開門前的簾子,恭敬的等在一旁。

紅色的大波浪卷發在秋日下午的陽光下熠熠生輝,高挑的少女有著一雙高傲卻美麗的翠綠色眼睛。

她走到我面前,似乎在等待著什麽,那雙手絞著,顯得手的主人十分的不安。

見我一動不動,少女略微蹙了蹙眉。她身旁的侍女十分的有眼力見,立馬上前一步,擡著下巴道:“我們小姐來取東西。”

我在少女紅色的卷發上停留了一會,然後回憶著前幾個星期看過的賬本。

心中隱隱約約有了猜測,我想了一會,然後轉身在身後嵌入整面墻壁的櫃子裏找了一會,翻出來一個金紅色的華貴胸針,拿出一個盒子裝好,我遞給面前的少女,或者說是克裏斯特爾·卡佩,原劇情中的惡毒女二號。

“尊敬的卡佩小姐,您的胸針已經修好了,按照您的要求,已經在上面加了三道防禦咒。”

錦盒被放在克裏斯特爾手中,她終於展現出幾分輕松。我見狀收回手,然後把雙手背在身後,“另外,還有什麽我能為您做的嗎?”

克裏斯特爾原本已經放松的細眉又蹙起,她問:“你什麽意思?”

“您有煩惱。”

克裏斯特爾一楞,我觀察到了她隱約顫抖著的手,瞇了瞇眼,心中有了無數種猜測。

我是個第六感很準的人,但在證據足夠以前,我是覺得不好相信自己的第六感的。

克裏斯特爾在慌張,但在原劇情中的克裏斯特爾不該是這樣的。

她看了我一會,隨即又像是在刻意掩飾著什麽一般的冷笑一聲,“你這種人會懂什麽。”

我並不太在乎她語氣裏的輕蔑與惡意,只是摘下了頭頂的帽子,然後致禮,微笑道:“歡迎下次光臨。”

克裏斯特爾認為我不懂,但她又為什麽覺得我會不懂呢?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也?子固非魚,安知我不知魚之樂也?

當然了,我說的可不是什麽魚不魚的。

魚快樂嗎?也許吧。至少在它們被做成食物的那一刻應當是不快樂的。

拿到了一天的酬勞後,我走出了布裏奇雜貨店。

奧特蘭度也有集市,是屬於平民們的集市,我心情愉悅的從一個魚販子手裏買了一條即將變得不快樂的魚。

蝦被魚吃,魚被大魚吃,而這些又被人吃。這就是食物鏈。

是啊,誰會去關心一條即將被吃掉的魚快不快樂呢?又不會影響魚肉的口感。

那人又被什麽“吃”呢?

當一個種族過於強大以後,從此,同類相殘就已經是一件可以時常發生的事情了。

滿面笑容的商販剛剛將魚遞到我手中,就有一把帶著劍鞘的劍橫在了我的身前。

一個身穿黑底銀紋軍隊制服的年輕人攔住了我。

“失禮了,您需要和我們走一趟。”

我不慌不忙的接過魚,然後看了眼他身後的幾個同樣穿著制服的人。

真糟糕,現在我啊,好像也成了魚肉了呢。

“那就走吧。”我笑著說。

手底下的魚不停的撲騰著,我跟著他們走著,然後被推進了一個類似於審訊室的房間。

黑發青年坐在一把椅子上,穿著黑底金紋一絲不茍的制服,黑色的手套待在骨節分明的手上,膚色是白色,眉目間透露出那種不似人的冰冷與淡漠,銳利的藍眼睛下有著熬夜而產生的淡淡青黑,見到我來後,他冷冷的擡眸,然後將一疊照片推到了我面前。

那條可憐的魚被我托付給了帶我過來的軍官,在此之後,我清洗了好幾遍的手,終於讓皮膚上那點魚腥味煙消雲散了。

我捏住了照片的一角,即使那具屍體已經面目全非了,但我還是能夠看得出來,那是可憐的萊蒙。

嘖,上帝保佑你。

我又隨便翻了翻,其他幾人的死狀也是頗為講究的,有的是被啃了半邊身體,有的是被開膛破腹的……

我欣賞了一會,然後迎上了維爾克斯那雙如同看待一個死物般湛藍色的眼睛。

“你不害怕?”他緩緩開口。

我無奈道:“又不是我害得他們這樣的,我為什麽要害怕?”

維爾克斯看了我一會,似乎是在我這張臉上發現了什麽有趣的東西一樣,“你是和他們的車隊一起來奧特蘭度的。”他站起身,把那些記錄著幾人死狀的照片一一排開,“他們是怎麽說的?說自己只是商人,這不過是個商隊?”

維爾克斯的語調冰冷又平緩,我不免想起了某種時常存在於實驗室的一種機器。

“那些馬車上麻袋裏裝的是什麽東西,你知道嗎?”

我忽然想起了我那條可憐的小魚,然後猜測道:“是魚肉嗎?”

維爾克斯排好了照片,他的手上還帶著手套,“對了一半。”

我的視線在那些照片上轉了一圈,“那還真是便宜了那些魔獸。”我擡起頭問維爾克斯,“人魚肉的味道如何?你們這些貴族老爺有吃過嗎?”

維爾克斯的眼神毫無波瀾,他冷漠的看著我,“買賣人魚是犯法的,特別是獵殺人魚。”

我點點頭,“是的,犯法。那麽萊蒙又是為什麽要獵殺人魚,然後把人魚肉運到城裏呢?”

我雙手交疊支撐下巴,“少公爵大人,那位訂購人魚肉的貴族老爺有告訴你人魚肉好吃嗎?”

“和人肉比起來如何?二者有差別嗎?”

維爾克斯那張冷漠的面具出現了一絲裂縫。

“我只是個同樣被欺騙的人罷了,我是無罪的。”

維爾克斯許久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開口,“奧特蘭度邊境的森林曾遭受過魔獸狂潮,那些人都死了。”他頓了頓,“除了你。”

我違心的說,“我運氣比較好。”

維爾克斯搖搖頭,“拙劣的謊言。”

“果然什麽都騙不過少公爵大人。”我拿起桌上的一張照片,然後翻到背面,寫下了一個名字,然後推給維爾克斯,“是他救了我。”

維爾克斯接過,看到那用黑色羽毛筆寫下的:

Orange

橘子?

他狐疑的擡頭看向我。

我沖他真摯的點頭,“不出意外的話,奧林奇現在應該在神學院學習藥劑學,少公爵大人應該很快就能找到他。”

真是不錯啊,一舉兩得,給同樣兩個不太懷好意的人都添了堵。

再者說,的確是奧林奇“救了”我。

維爾克斯被我用一個奇怪的像是假名的單詞打發走了,我高高興興的提著魚回到了小旅館。

晚餐並不難做,僅僅只要一條魚,一把刀。

我的刀功一直都很好,對於某些東西,我總是很熟練,就像很久很久以前,我就常常喜歡將那些我喜歡的,漂亮的,但又會死去或是腐爛的活物做成標本,然後一一排列的整整齊齊。

我開始坐在旅館廚房的小凳子上,靜靜等待。

聞到了香味的巴爾從原本躲在墻角偷窺的蜘蛛再次變成了一只黑貓,它跳到我的腿上,然後僵硬著身體,學著正常貓類在我手上蹭了蹭——大概它也想吃魚吧。

我沖它怪異的笑了笑

吃魚?吃什麽吃?它又不是真的貓。

今晚的月亮像是被什麽可怕的怪物吞噬了一大口般的,彎起細瘦的月亮都快佝僂成一抹線條了。

我摸了摸巴爾的腦袋。

我時常覺得,人總會把刀俎和魚肉混淆起來。

而大多的原因都是在於他們總是分不清何為刀俎,何為魚肉。

我的一位棄醫從文的老鄉兼前輩曾說過,這是個吃人的社會。

我想,這句話於如今也同樣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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