輪回

“祂對我說，人子阿，這些就是圖謀罪孽，在這城中設惡謀的人……”

十字架矗立在耶路撒冷。

“他們說，蓋房屋的時候尚未臨近；這城是鍋，我們是肉……”

腦中響起了嗡嗡聲，我努力的睜開了眼睛，那熟悉的天花板，我動了動手掌，摸到了一頂暗紅色的貝雷帽。

耳邊又響起了那道聲音，我聽見那人說:“人子必要去世，正如經上指著他所寫的，但賣人子的人有禍了。那人不生在世上倒好。”

我坐起身，看向了那個聲音沙啞中隱約透著幾分癲狂的聲音主人。

聲音的主人略微佝僂著身子，黑色的衣袍勾勒出她瘦削的身形。她有著一頭蓬松卷曲的黑發，站在這房間唯一的一扇窗前，手中捧著一本厚厚的黑色封皮的書。

我從床上下來，繼續聽到她說:“除酵節的第一天，門徒來問耶穌說，你吃逾越節的筵席，要我們在那裏給你豫備……”

我走近她，她蒼白瘦削的手指落在《聖經》上，擡起眼，看到了這個女人的側臉。淩亂的卷發落在她蒼白病態的皮膚上，她的瞳孔也是漆黑的不見一絲光芒。

我感到了一陣煩躁，看向窗外。月亮恢覆了原本的銀白色，我知道，我又回來了。

還是那個如同火柴盒一般的衰敗木屋，那僵硬腐朽的木板小床，那頂熟悉的貝雷帽。

“到了晚上，耶穌十二個門徒坐席。”

“耶穌說，我實在告訴你們，你們中間有一個人要賣我了……”

我將帽子按在頭頂，目光從月亮上移開，問:“你是誰？”

女人沒有理我，她依舊如同覆讀機一般的念著。

我抿了抿嘴唇，心中的不安與煩躁愈演愈烈。

“我是梵西佐。”我告訴她，“你是誰？”

女人終於放下了《聖經》，她略微動了動，脖子僵硬的將頭轉向我，黑漆漆宛若黑洞般的雙瞳盯著我，“你醒了。”

她雙頰凹陷，枯瘦蒼白的手碰了碰我的肩膀，然後遞給我了一張塔羅牌。

我猶豫了一會，接過塔羅牌，那是【高塔】。

一座高聳入雲的高塔被閃電擊毀，人從塔上摔下。

“它代表突變，生命中無可避免的改變，暗示某種結構模式無法繼續存在，要做出改變。 ”

女人滿意的看著我，聲音沙啞的說，“你抗拒這種改變，但卻不覺醒，這是越抗拒，越存在的。”

她詭異的笑了笑，蓬亂卷曲的頭發覆蓋在了她的側臉。

我拿著塔羅牌的手一動不動，視線從那張塔羅牌移到了女人臉上，最後落在了她的黑色瞳孔上。

“你似乎，還沒有告訴我——你是誰？”

女人卻一言不發，她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的月亮，忽然，她開始喃喃:“那日子即將到來……”

“【愚人】”她緩緩的道出一個單詞，隨即又說:“【高塔】。”

“那人來自異世，與惡魔為伍。”

“隨之月亮而來，那月，祂是血紅的。”

女人的眼中滿是瘋狂，她喃喃:“雙生子，那一個是我的骨肉至親，另一個則是那來自異世的猙獰惡鬼……”

我擰著眉頭，有些懷疑這女人是否是個正常人。

“世人遭遇的，獸也遭遇，所遭遇的都是一樣；這個怎樣死，那個也怎樣死，氣息都是一樣。人不能強於獸，都是虛空。都歸於一處，都是出於塵土，也都歸於塵土①。”

女人面露悲憫之色，她轉過身，雙手扣住我的肩膀，“可憐人吶，你早已沒有了回頭路。”

我用力掙了掙，沒掙脫。

該死的!哪來的瘋女人？

我一把推開她，往後退了幾步，看著女人那雙異於常人的的漆黑眼瞳，我愈發不安與煩躁。

常人的瞳孔就算是黑色，也會隱隱透著幾分棕黑，但眼前此人的瞳孔卻是不見一絲雜質，是全然的漆黑。

“死的死人，勝過那還活著的活人。並且我以為那未曾生的，就是未見過日光之下惡事的，比這兩等人更強……①”

女人繼續喃喃，她的目光變得空洞，月光將她的影子投影的宛若一個張牙舞爪的惡鬼。

“難道你還在奢求著什麽美好？”

“你我皆是傀儡，無論哪一步，都是被牽引好了的，倘若你執意要走反路，那便又踏入輪回，不得安息。”

女人的聲音低沈沙啞，在黑夜之中顯得格外突兀。

“倘若你便是那來自異世的惡鬼!”女人忽然面目猙獰，“那麽……”

“那將如此輾轉反側，被困在輪回之中!”

“——我會殺了你的。”

說完，她又平靜了下來，那本《聖經》被她放進了我的懷中，她又溫柔或是憐憫的望著我。

“我總是相信的，總是相信你的……”她神情悲哀，“可憐人吶……”

她開始低聲抽泣，“若如此，我會幫你的。”

女人吃吃的笑著，“我總是這樣……但你不好忤逆我。”

“你也不好欺騙我，梵西佐。”她掩嘴輕笑，“否則我將親手把你釘上十字架。”

她笑著補充:“在審判日那天。”，然後拖動著那黑色衣袍，逐漸走遠。我只聽著她那笑聲越傳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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