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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馴獸進行時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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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馴獸進行時12

閃電轉瞬即逝, 屋內恢覆了昏暗和寂靜,遠處的路燈傳來晦暗的亮光,使得屋子裏不至於伸手不見五指。

雷聲轟鳴之中, 微生陽若有所感,偏頭斜睨她所在的方向, 汗濕的額發下,那雙平時溫和的琥珀色星眸此時赤紅一片,冰冷漠然,全無一絲人類的情感,宛若真正的狼眼,見者膽寒。

砍刀上的血珠沿著刀刃滴落至地面,洶湧的殺氣向四周蔓延。

這股殺氣是針對她的, 他失去了理智,認不出她了。

師琳如遭雷擊,定定站在門口, 淚水在眼眶裏打轉。

原來人在極度驚恐的時候,真的會四肢僵硬,寸步難行;喉嚨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扼住了,難以發聲。

她倒不是懼怕此時變得危險的他會攻擊她, 而是在害怕哥哥從此以後都不認得她了,害怕倆人相依為命的時光到此結束,更害怕他繼續傷害自己。

微生陽喘著粗氣,身體傳來的疼痛和精神上的煎熬在鯨吞蠶食他的神智,註視著她的紅目陰寒冷酷。

他現在意志力薄弱,狂躁不安, 強烈的虐殺沖動把他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同樣的, 現在是他最脆弱的時候,亦是殺掉他的最佳良機——這是很多人類和妖化人求之不得的機會。

他攥緊了手中的利刃,殺氣更濃了。

師琳喉嚨動了動,輕聲呼喚:“哥……哥哥?”

微生陽楞住了,這個聲音……好熟悉。

她不是敵人,他不知道哪裏來的依據,立刻就這麽斷定了。

手裏的刀一松,他呆呆地看著她,一動不動。

師琳目睹了他微表情的變化,瞬間紅了眼睛。

他眼中的戾氣散去了少許,看起來恢覆了些意識,可他眼睛還是詭異的紅色,她沒敢進門,生怕再次刺激到他。

但幹等下去也不是辦法。

師琳愁腸百結,忽然發現他腳下躺著打開過的金屬小盒子,旁邊是用過的註射針,她恍然大悟,想通了好多事。

比如前幾天修子安為什麽在這種需要避嫌的時期貿然來找微生陽,當日修子安把金屬盒子交給他,打謎語說什麽“還好趕上了”。

比如這幾日微生陽反常的躲著不見她,喜好安靜的他為什麽房間裏時常傳出違和的噪音。

因為他進入了狂暴期,盒子裏是鎮定止痛相關的藥物,他怕傷及無辜所以才躲著人,臥室裏的聲響是他痛苦不堪時的磕磕碰碰。

得出這個結論後,她不禁黯然神傷。

妖化人之所以危險,不僅僅是力量上和常人有著天壤之別,還因為它們有狂暴期;不論妖化人平常表現得多麽人畜無害,一旦它們發狂就會喪失理性,誤傷甚至是誤殺周圍的人,包括至親和好友。

電視上偶爾會播報父母不忍心拋棄剛涅槃不久、外表和常人無異的孩子,他們沒多久就被狂暴期的妖化兒殘忍殺害的新聞,妖化人天性殘暴的說法由此而來。

微生陽涅槃十六年來未殺一人,固然有偏居一隅的因素,主要還是他通過自虐的方式來保持最後一絲人性,用疼痛去約束自己不去傷害他人,這就是他和其他妖化人的區別。

妖化人一年最少有一次狂暴期,他的尾巴至少斷了十六次。

他對自己有多狠,說明他有多善良。

師琳望著血泊中的斷尾,心如刀絞,身體自行動了起來,一步步往裏走。

“哥,你不記得我了嗎?”

微生陽緊緊盯著她,表情木然,紅彤彤的眼眸裏布滿了困惑。

心裏有個聲音在告訴他所有生物都是敵人,本能叫囂著要出去,殺光目之所及的生命,可僅存的一丁點理性卻告誡他不可如此,他光是克制自己不走出這個房間已然耗盡了理智,分不出餘力來辨認她話語裏的意思。

不過,微生陽感覺愈來愈近的這個人似曾相識,並且對他來說很重要。

他內心松動,不反感她靠近,反而在期待。

她在兩步之遙駐足,踮起腳尖,雙手捧著他的臉,淚如泉湧,呢喃軟語:“微生陽,我是師琳啊。”

聲音帶著哭腔,淚珠一顆顆滑落,掉入慢慢凝結的血泊裏,砸在濕漉漉的斷尾上。

微生陽眼中有什麽情緒一閃而過,右手一松,“當啷”一聲,砍刀落地,眼睛緩緩褪去血色。

他木偶般跟著念:“師……琳。”如同夢囈,幾不可聞。

師琳喜出望外,小雞啄米般點頭:“對!是我,你清醒了嗎?”

話音剛落,卻見他搖搖欲墜,她連忙去攙扶。

他生得高大,就算當前形態幼化成少年,她也撐不住他的體重,兩人雙雙跪倒在地上,背部靠著床沿支撐。

微生陽壓到了傷處,悶哼出聲。

師琳環著他,焦急地問:“怎麽了?是不是傷口裂開了?我去拿藥箱,你等等啊。”

說著就要往外走,微生陽拉住她的手腕,無力地搖了搖頭。

普通藥物對他不起效果,修子安給的是特殊藥劑,只能適量使用,註射過多的話身體就會產生抗性。

家裏的藥沒什麽用,又不能去醫院,那怎麽辦呢?她六神無主,眼淚掉得更兇了。

微生陽艱難地擡手給她拭淚,他手上沾染了沒幹透的血液,不小心在她臉上留下兩道紅印,有氣無力、斷斷續續地說:“不要,哭。”

到底是給哭還是不給哭啊?換作以前她會這樣吐槽,當下卻沒心情想這些,也不在乎自己花了臉。

師琳握住他的手,根本止不住眼淚,哭得梨花帶雨,小聲抽噎:“你這些天那麽難受,不必三餐不落的給我做飯呀,我其實可以照顧你的。”

他剛來的時候就是她親自照料的,不也挺周到的嘛,除了做飯難吃了點……

想到她做過的那些慘不忍睹的黑暗料理,微生陽哭笑不得,二人默契地對上目光,相顧無言,俱都心有餘悸。

好吧,更正一下,是非常難吃,都給他吃出心理陰影,沒幾天就暴露了妖化人的身份。

回憶了下往事,氛圍立時變了,卸去了不少沈重感。

師琳心虛得哭不下去了,眼神閃躲,轉移話題:“哥,你怎麽不告訴我你最近身體不舒服呢?”

說到最後,她不由得感到失落。

每個人都有秘密,需要保密的情報她不會去打探,但只是身體抱恙這種事,她連知道的資格都沒有嗎?相處了那麽久,彼此知根知底,難道她還不值得被信賴嗎?

除了有點委屈之外,她很是自責,淚花閃爍:“我也有錯,對不起,我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

微生陽垂眸看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他的狂暴期很規律,每次都間隔一整年,雖然這幾日處於發狂的前奏,不過今年距離上一次狂暴期未滿一年,按照規律,真正發狂的時間是在一周以後。

他動過告訴她的念頭,見她近來每日笑面如花,他又不舍得那麽快就毀掉她的好心情了,他預備到發狂的前一日再告知她,然後離家兩日再回來。

沒想到今夜風瀟雨晦,這在他的預料之外。

十幾年前,他被掃地出門那一天雷雨交加,即便他後來釋然了,坦然接受自己孤苦伶仃的命運,可是潛意識裏仍然討厭這種惡劣的天氣。

雷雨天讓他的情緒低到谷底,狂暴期意外提前了。

痛楚一陣陣襲來,微生陽長長籲出一口氣,壓下內心深處暴虐的躁動,慢聲答:“抱歉,這是,意外。”

他並非有意隱瞞,也不是故意害她擔心,真的只是意外。

師琳沒有讀心術,不清楚他心裏的小九九,她默默望著他,再度落下淚來。

微生陽不知所措,慌亂中攬她入懷,學八點檔狗血電視劇裏男主角安慰女孩子的模樣,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撫。

然後他僵住了,她也被凍住了。

雖說尤音萊叫他們以兄妹相稱,但畢竟沒有血緣關系,兩人平時很註意分寸,這種特殊情況下,真正的兄妹抱在一起互相安慰或許沒問題,假兄假妹就不妥了。

師琳側臉貼著他結實的胸肌,雙目圓睜,呼吸加快,手環顯示她的心率曲線在直線上升。

白光乍現,無力維持半獸形態的微生陽變回了獸身,由於變身前二人在擁抱,獸身的他準確無誤地落入她懷中。

他的情況不太好,失血過多,部分白色皮毛被血水打濕成一縷縷,很是狼狽,身形小了一圈。

新傷加舊傷,他這段時間差不多算是白養了,一夜回到解放前。

師琳立刻檢查他的身體,發現他尾骨處的傷口已經結痂了,不用再二次處理,她不得不感嘆妖化人強大的自愈力。

唉,要是人類也有這種功能就好了。

微生陽掀起眼皮,氣若游絲:“累了。”用了他自己都沒發覺的撒嬌語氣。

她心裏軟得一塌糊塗,輕揉他頭頂的毛發,非常溫柔:“嗯,哥哥睡吧!”

他已然力竭,當真安心睡了過去。

師琳抱著他進了浴室,小心的用溫水清洗他身上的血跡,順便給自己洗了把臉。

微生陽睡得沈,她用烘幹機對著他輕吹都沒反應。

她輕輕的把他放到沙發裏,蓋上毯子,再到他的臥房清理地板的血液,收好那根斷尾。

弄完已經是淩晨四點了,外頭風未停,雨未歇,雨水打在窗戶上嘀嗒作響。

妖化人嗅覺敏銳,能嗅出血液裏的某些信息,尤其是姚曼蔓這個胎生的妖化人。

有紫巨葵的氣味掩蓋,姚曼蔓平時聞不出這個家有妖化人的氣息,可若是聞到他的血味那就不一定了。

師琳給姚曼蔓發送明天請假一天的消息,特地請求她瞞著尤音萊女士,然後對著狼狼發愁。

他的房間亂糟糟的,地上的玻璃碎片還沒來得及清理,他那麽愛幹凈一個人,睡在裏面肯定不舒服。

她不介意把自己的床分一半給他,就是不知道哥哥介不介意他倆同床共枕……

抱都抱過了,也一起睡過了,多個一兩次應該沒問題……的吧?

躊躇半晌,她抱著熟睡的微生陽回了二樓臥室,蓋著香噴噴的薄被,擁著毛茸茸的他,困倦中聽著淅瀝瀝的雨聲,她很快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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