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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稻妻與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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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稻妻與止水

稻妻不記得這是第幾次刺殺了。

叫人進來幫忙收拾掉地上的血跡後,她心力交瘁。

幸好止水沒有真的休夠她給他的三天假期。否則現在地上的血也有她的一份。

端給她一杯水後,他提議道:“今天就暫停議事吧。我想帶您出去散散心。”

“去哪裏呢?我完全不想走路。”稻妻說。

“很近。”止水道。

“好吧。”稻妻換了雙輕便的軟鞋。

為了避免公主出行引起的麻煩,他抱著她從大名府的墻上出去。把查克拉附著在腳底,他很容易便能走上佇立著的墻面。

“你現在上墻的速度越來越慢了。”稻妻說。

“有嗎?”止水說。

其實她的感覺是對的,這算是他的一點私心——為了能多抱她幾秒,他刻意放慢了速度。

從墻上跳下去的時候,稻妻攀住了他的脖子。這種親昵而信任的感覺讓他很舒心。

也許是註意到了他的表情,落地後,她從他的懷中下來,問道:“有什麽開心的事嗎?”

“嗯,”止水說,“感覺天氣非常好。”

稻妻下意識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呢絨大衣,不覺得今天的天氣與昨天有什麽不同。

止水仍舊微笑著,沒有做任何解釋。

兩人在僻靜的小路上走著,早春的寒風還帶著嘯聲。不算長的頭發被吹得向後散去,稻妻攏了攏,重新戴了一次圍巾,將發尾壓住。

這條棉線編織的圍巾很舊了。

舊到止水經常看見侍女替她修補上面脫線的地方。

新政要花錢,軍備、醫療、養老和教育都要花錢。

自前年起,他便不忍心再從她那裏領工資。族裏一直在給上忍發放補貼,他拿這個錢已經足夠過活。

一個喜歡奢侈的人,儉省起來總是有點極端的。

她還有不少質量上乘的舊衣物。有些是因為時間太長而無法再漿洗得鮮亮,有些則是因為本就是脆弱的絲織品,再怎麽小心也免不了被掛傷。除了會客用的幾件禮服,她平時只穿這些。

止水從只言片語中推測出,這些東西大部分是旗木卡卡西送的。有個鑲有珍珠母,珊瑚和玉石的大漆盒,她舍不得賣,但並不拿來存香,只放他早年寫的留言條。就連圍巾,也是她十七歲生日時繼子送的。

他們的感情很深。

非常深。

根本就不是傳言那種用些浮誇獵奇的話語就能概括的。

宇智波止水並非不在意這些,但他認為自己的任務不是給她增添壓力與煩惱。

她很累。為了女兒的安全,她甚至不敢與大姬住在一起。而本該在這裏的旗木卡卡西從她離開木葉後便徹底斷聯。他不來看她,也不回信,用這種偏執摧殘他自己,好像不知道這同樣會摧殘她。

對此,止水不想評價什麽。

他在無數個夜裏聽到她的嘆息和夢境。

在那張薄薄的拉門後,她夢囈道,媽媽,滑行龍,蕩秋千。

止水不知道滑行龍是什麽東西。但是蕩秋千是很容易實現的。大名府邸裏就有秋千,侍女們經常自己蕩著玩兒。如果不是因為前兩天接待了來都城的鼬,他大概就勸她也去了。

但今天發生了刺殺這樣的事,他覺得她可能不會想待在大名府。於是帶著她散步到了孤兒院旁邊新建的游樂場裏。

游樂場還沒有完全建成,曾經她保證給女兒的旋轉木馬也沒有安裝。應該說,做了基礎的設施後,沒有錢再裝旋轉木馬了。

就是這麽一點簡單的設施,不僅是孤兒院的孩子,附近的孩子也很喜歡到這裏來玩。

蹺蹺板和滑梯上爬滿了很小的孩子,幾個大一些的在玩單雙杠。一個個鼻尖凍得紅紅的,發根處卻因為玩得太瘋而沁出了汗水。

有一架雙人秋千空著,稻妻自然地坐了上去。止水因為猜對她的想法而生起了一絲極細微的喜悅。他輕送了她的後背一下,讓她蕩起來。

“我其實還蠻喜歡蕩秋千的,”她說著,露出一點懷念的語氣來,“小時候能踩著秋千自己蕩很高,高過人的頭頂。”

“不會被嬤嬤阻攔嗎?”止水在背後道。

稻妻微微楞了一下,反應了幾秒才說:“不會,我那時候還邊蕩邊唱歌呢。”

“其實您現在也可以唱。”止水忍不住說。

“現在唱不合適吧?”稻妻的語氣帶了點笑意。

止水看了一眼游樂園裏的小孩,幾乎都聚集在滑梯附近,離這邊很遠。“他們聽不到的。”他說。

“那行吧。”稻妻也沒有扭捏,放下腳夠著地面,讓秋千慢慢平穩下來。

【刀光血流成河,凝為落日餘暉。】她唱道。

【明日雨沖血痕,無法撫盡心傷。】

【……然而暴力,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唱第二段的時候,她往一邊挪了挪。止水意會地坐到了她旁邊。

【一次又一次,雨水沖刷大地,仿佛是星星在哭泣。

【一次又一次,雨水向我們訴說,我們是多麽脆弱。】

她反覆地唱著這兩句,聲音壓著,像是抽了太多煙的那種嗓子。

想起自己是如何在她面前解決了刺客,止水明白她仍舊沒有從今天目睹的死亡中走出來。沈默了良久,他才道:

“的確,以暴力維持的秩序,算不上真正的和平。”

又看了看遠處鬧騰的孩子,他的聲音愈發和緩:

“可是我覺得,您已經盡力了。您做得很好。”

在擁擠的雙人秋千上,他的手肘碰到了她,但她似乎毫無所覺,兩人就這麽不經意地貼在一起。

稻妻看著遠處灌木叢之上的夕陽,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只比麻雀還要碎小的鳥兒從灌木裏飛出來,撲棱著翅膀落到他們面前。止水不禁有點驚訝。“這麽冷的天氣,已經有長尾縫葉鶯來了。”

因為養烏鴉的緣故,他對其它的鳥類也有些粗略的了解。

“給我講講縫葉鶯。”稻妻說。

她是真的想聽,還是僅僅為了捧他的場?止水不知道。不過他還是解釋起來:

“縫葉鶯用植物的纖維跟蜘蛛絲把樹葉縫合起來築巢。它的喙很長,看見了嗎?那個就相當於針。”

小鳥大膽地用細長的喙在秋千前探來探去,橄欖綠的小身體毛絨絨的,像個輕盈的小毛球。

稻妻前傾著觀察了一會兒,重新靠了回來,慢慢地將整個人都倚在了他的肩上。

止水幾乎是在一瞬間崩緊了,這份重量很輕巧,他卻一動也不敢動。

“它們在果園、樹籬或者灌木叢裏築巢。巢被做成傾斜的,可以避免風吹雨淋。”頓了頓,他繼續講起來,但聲音已經有點喑啞,還有些僵。

“原來真的會縫葉子啊。”稻妻說著,放松地調整了一下頭枕著的角度。

“會的。”止水點點頭,下頜觸到了她的發頂。“……這個時節還會尋找一名伴侶,成雙成對地在樹林裏飛來飛去,銜回枯草和羽毛墊在巢裏。”

“尋找伴侶嗎。”稻妻的聲音傳來,帶著不真切的質感。

“嗯。”止水感到一陣恍惚。

雖然眼睛仍舊看著遠處落日的餘暉,但他很清楚只要稍微偏過頭,自己就能夠做到什麽。

心跳正在抑制不住地加速。他用臉頰蹭過她的鼻尖。感到她的呼吸向上移著,就停在了他的臉頰邊,輕輕的,暖暖的。

他先是試探著偏過頭,觸到了她的嘴角,感覺她沒有拒絕的意思之後,於是在縫葉鶯傻乎乎的註視中,他印上了她的嘴唇。

很難說那是一個吻。

因為他感覺自己太生澀了。既忘了呼吸,也沒有張嘴,只是抱緊了她反覆地親著,直到感覺要缺氧為止。

即使如此,她依在他的懷裏,臉上帶著久違的甜蜜。

他們一直在游樂場待到夕陽沒入地平線,星星掙開夜幕,孩子們回家。

早春夜晚的寒意侵襲上來,他脫下外套蓋在她身上。

稻妻裹緊了外套,他仍舊走在她的背後,用手臂將她整個攬住,擋住風寒。

“你冷嗎?”稻妻問。

“完全不。”止水發現自己的聲音比往常輕快得多。

經過一棵高大的柳樹時,他竟然想跳起來去摸樹上還沒有垂下來的新生枝條。就像在和柳枝擊掌一樣。

而他也確實這麽做了。

稻妻驚訝地看著他,大概是他一向都是老成持重的,說話做事都很有章法,這種行為在她眼裏太反常了。

直到回到東舍,輕松親密的氛圍仍舊沒有散去。

她去洗澡時,他便打開暖氣,替她在內室的榻榻米上鋪好被褥,又回到值班室的小竈上煮了一杯熱牛奶。

自從去年某次因為刺殺而死了一名侍者後,她便遣退了大部分侍女,晚上更是很少讓她們留在東舍,這些小事漸漸都由他代勞了。

長期的單獨相處,使他經常錯覺雲姬、町奉行都只是一份工作。當下班回到小院時,他們就是過著最簡單平凡的生活的普通人。

止水是喜歡這樣的生活的。

他曾羨慕過鼬和佐助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樣子。想要守護宇智波一族和木葉,就是想要讓這種與他無關的安穩生活能一直延續下去。

然而他現在也擁有了。

她在他身邊。往東舍走的路就好像是一起下班回家。她做的食物比大名府的廚房更合他的口味。有時他在更深露重的半夜回來,她一定會披上衣服出來看看。

他可以為了雲姬和雲姬的理念死一千次,一萬次。但是他卻想為稻妻活著。

看她從浴室出來,喝了牛奶,坐在值班室的書桌前擦頭發,以免浸濕屋子裏的藺席。以往也是如此,但今天的感覺格外不同。

“怎麽了?”她轉過來對他笑笑。

止水起身走過去,再次捧住她的臉與她接吻。這次他試著呼吸了。

“已經很晚了哦。”稻妻在親吻的間隙說道。

“您要過去休息了嗎?”他問。

“是你該洗澡了。”她笑道。

止水關上浴室的門,裏面氤氳的蒸汽還沒有消退。她為了省事,經常在值班室洗淋浴,不常去那邊的大浴室。

為什麽呢?明明很喜歡熱水不是嗎。

想起和她一起去湯之國溫泉時,她泡的時間太長,出來差點暈倒了。後來他不得不每隔一段時間就提醒她一次。她也不怎麽避諱他,很少表現出驚慌的樣子,常常裹著浴巾就出來了。

戰亂時有判斷俘虜是否為真正的貴族女子的方法——只要看她們是不是能夠坦然自若地在侍從面前洗澡即可。貴女從小被侍候慣了,在她們的眼裏,普通的侍從只能算作工具,因此並不會在工具面前害羞。

於是他一直以為稻妻也是同樣的想法,並不將他當作一個男人來看待。

但今天他可以確定她並未作此想。這使他感覺到一種難言的勝利喜悅,與打敗對手的那種勝利完全不同。

【太好了。】

不由自主就會這樣想。

【如果有人要殺了我,此時就是最好的時機。】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腦海裏冒出這個念頭,卻並不因此而恐懼。反而感到一種一往無前的令別人可怖的無畏。

等他擦完頭發,稻妻已經在與他有著一隔拉門的內室休息了。

他推開門,她並沒有睡著,還誇了他今天被子鋪的合心意。

他沒有煞風景地說出“往常不也是這樣嗎”這種話,而是在她旁邊的地板上躺了下來。

“地上太涼了,”她說,“快起來。”

“沒關系。”他側躺著,看著她。

“那還是進來躺吧。”她隨意地掀開被子,往裏讓了讓。

止水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靠了過去。

被子裏完全不暖。稻妻的手和腳都是冷的。

他先搓熱了她的手,然後不顧她的推拒,起身托著她的雙腳放到了自己心口,再將睡衣敞開的領子裹好。

她似乎有點尷尬,看起來睡意全無了。

“止水。”她說。聲音細細的。

“暖一點嗎?”他問。

“嗯,”她說,“很暖。”

“這沒有什麽,”他安慰道,“我小時候第一次跟人去雪之國出任務,晚上實在太冷,害怕被發現,又不敢生火,小隊的前輩就是這樣替我捂腳的。”

“我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

【但是他們都死了。】這句話他沒有說出來。但他知道她也明白了。

等到完全暖起來之後,她已經迷迷糊糊地睡著了。止水放開她,替她掖好了被子,最終還是忍不住在她嘴唇上落下一吻,才回到了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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