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為了把世間搬上山給慕淵看，小鈺一心一意撲在了木雕上，每日上山慕淵練劍的時候，她就在小木屋裏忙活，待慕淵回來便一起煮點野味啥的。

她還跟著出去打過幾次獵，結果因為總是新奇到發出聲音嚇跑了不少兔子野鹿，被強行要求不能來了。

直到幾日後某次煮鍋的時候慕淵主動問起了：“你要永霜花到底是為何？”

怕又要被利劍抵脖子，小鈺趕緊停下手裏的動作矢口否認道：“沒有沒有，我不要永霜花。”

聽聞此睜眼說瞎話的回答，慕淵不說話了，就用幽幽的眼神望著她。

被盯到渾身難受的小鈺只得實話實說，把劍門飛流入門考試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還拿出了清單。

飛龍掌血，霓裳羽衣，淩波翠羽......

慕淵瞧見清單上列的幾個物件，除了永霜花外都不是什麽稀奇的，飛龍掌血也好，淩波翠羽也好，一個是能散血破氣的藥草，一個是翠鳥的羽毛。歸墟山上都有。

“是帶回去其中一個就可以嗎？”慕淵問。

“對的！”

“那為何不選些容易的物件？這個飛龍掌血和淩波翠羽就是......”

剛想把飛龍掌血和淩波翠羽出門就能見到的事情說出來，慕淵卻忽然頓住了。

也不知道為何，慕淵心中湧起了一陣難以言說的寂寥。

好多好多年前，看著漫天飛雪淹沒師傅下山足跡的時候，他曾有過同樣的感受。

可早就習慣了一個人，一座山，一棵樹，一間木屋的他不該再有這份情緒了。

“怎麽了？”見他突然停頓了，小鈺歪起腦袋，詫異地問：“容易物件？反正我一個都不認識，感覺永霜花是最容易的一個。”

如果拿到東西的話，她明日便不會再來了吧。

也好，吵吵鬧鬧了好些時日，總算能有個清凈了。

慕淵如此想著，道出了飛龍掌血和淩波翠羽歸墟山隨處可見的事實。

然而小鈺並沒有如他設想的那般，沖去門外找尋心心念念之物而是發自肺腑感嘆了聲：“歸墟山不愧是仙山啊，有雪鸮不說，還有飛龍掌血，淩波翠羽，連永霜花都有，也太厲害了。”

慕淵略顯疑惑地問：“現在不出門去取了下山嗎？”

“得先把這個弄完。”小鈺拿起手裏木雕晃了晃，“我跟你說慕淵，這花可厲害了，特別大一只，張著血盆大口，連路過的兔子......”

小鈺繼續繪聲繪色說著，可慕淵卻楞住了。

他知道小鈺說什麽要把世間搬上山來不過也只是為了得到永霜花的獻殷勤，如今連永霜花都不需要了，還有什麽必要執著於手裏的木雕呢？

是不想虎頭蛇尾，半途而廢嗎？

然而完成了木雕也講完了故事，還飽餐了一頓的小鈺今日離開之時，如同往日一樣，笑著跟他說了“明早見”。

-

之後的幾日，雷打不動，風雨無阻，小鈺都會清晨準時出現在木屋門口，帶著她的“大作”，只字未提離開的時間，而慕淵也沒有問。

屋子裏的木雕越來越多，全是慕淵從未見過的東西，每一個木雕還配著一個由小鈺精心準備的故事，或險象環生，或啼笑皆非，或令人唏噓，好像真的把世間滿滿當當搬上了山。

小鈺把教她三腳貓功夫的師父刻了出來，還講了一遍自己當年拜師學武的艱辛。

當然，師父就是個半吊子中的半吊子，教的東西教訓教訓毛孩子都夠嗆，主要的艱辛都來自於她恐高，

口幹舌燥講完的時候，小鈺覺得眼前人的嘴角上揚了。

慕淵好像笑了。

這麽多天來，她還從來沒見過慕淵笑起來的樣子。

往日淩冽逼人的五官舒展開來，變得柔和溫潤，眼眸裏的那汪清泉蕩起了點點漣漪，像是歸墟山上的萬年冰雪融化了一般。

真好看啊。

“慕淵，你笑了！”

小鈺當即指出了這個“人間不得幾回聞”的奇景。

回過神來的慕淵變回了一直的模樣，否認道：“沒有。”

“有，我親眼所見！”

“沒有，你看錯了。”

“絕對有，我真的看到了。”

“沒有。”

兩人就這麽你一言我一語拉扯了好幾個來回，可不管小鈺如何窮追猛打，慕淵就是不肯承認。

“明明笑起來這麽好看，又不是丟人的事情，有什麽不好承認的。”

小鈺撇撇嘴，暗自喃喃了一句。

而慕淵雖然嘴上不承認，但他很清楚，自己的確是笑了，心底的某個角落期盼著如果風雪不要停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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