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
關燈
小
中
大
挫
閑來無事，在西街漫無目的的逛著，賣首飾的，賣胭脂水粉的應有盡有，隨手拿起一盒放在手上掂量掂量，又放了回去。
突然不知道幹些什麽，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說著各色的方言口音，談笑聲，叫賣聲混雜在一起。
再往前走就快走出西街了，這裏不像戲園那邊一樣熱鬧，多是些茶館，旅店什麽的，來往的人少，也清凈。
秋生四處張望著，突然他手忙腳亂的躲到一旁，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來瞧。
“那人——？”
大老遠的就瞧見了盛安，秋生躡手躡腳的跟了過去，時刻提防著被他發現。
“好家夥，正愁沒地方撒氣呢，你自找的。”
眼見著他進了一家茶館，秋生正準備跟進去，突然盛安身後跟著進去了一個女孩，看不清樣子。
秋生在外面等了片刻，確認沒有什麽問題之後，才慢悠悠的晃蕩進了茶館。
空氣中是濃濃的茶香，混合著些檀香的氣息，聞起來很舒服。他四處打量很快就鎖定了盛安的位置。
剛才跟進來的女孩就坐在他的對面，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嘰嘰喳喳的在說些什麽？秋生好奇的湊了過去。
“盛安哥哥，你怎麽回來不跟我說一聲啊？”
“我不跟你說，你這不是還找來了嗎？”
“要不是伯母告訴我——”
“你不用去學堂嗎？”盛安冷不丁的一嘴，方才還興致勃勃的說個沒完，此刻都閉上了嘴，一臉怨恨的望向他。
“怎麽每次你都提這個，我才不要學呢？反正以後都要嫁人的。”
“誰跟你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盛安的語氣加重了些。
“他們都這麽說，說什麽三從四德，賢良淑德。”
“少聽他們胡說八道，等你大字不識，可沒人慣著你。”
“哼！你以前還說要娶我呢。”她越說越離譜，盛安還能耐著性子聽她說下去。
“我可沒說過，那是你自己說的，我也沒答應。”
秋生坐在不遠處也聽了個七七八八，什麽成親這些聽的到清楚的很。打量著他們倆人，心中有了個報覆的計劃。
秋生不知道從哪裏找了頂大帽子扣在了腦袋上，清了清嗓子，扭著身子，挪步到盛安他們身旁，隨口矯揉造作的俯下身子與對面的女人對視。
“你是？”
秋生直接挨著盛安坐了下來，將他面前的水端起來就喝了起來，也不過別人異樣的神情。
秋生擡眼正好與盛安的目光相對，他嘴角微微上揚，不溫不火的，手中拿著報紙。
“盛安，好巧，你怎麽也在這啊？”
下一瞬間秋生直接將身子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手緊緊抱著他的胳膊，挑釁的看向對面的女人。
“你們這是幹什麽！”
她又氣又惱，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想要引起盛安的註意，盛安不過擡眼瞥了一眼，又低下腦袋看手中的報紙。
“你是？”
秋生夾著嗓子，略帶著些勾人的語氣反問到，隨後捂嘴輕笑，一舉一動，盡顯女人的媚態。
“我是盛安哥哥的妹妹，你又是哪來的野女人。”
“你沒聽你盛安哥哥提起過我嗎？”
那人用質問的目光看向盛安，他聳了聳肩全當沒有瞧到，隨手就端起秋生剛才喝過的茶杯就喝了，就連秋生都慌了神。
“也是，都這麽久沒見了，可能都把我忘了吧。”
秋生擡手，偷偷做哭泣妝，目光時不時瞥向盛安，這家夥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不會是個木頭吧？
“唉～”
秋生作勢舉起拳頭，在盛安的肩膀上錘了一下，嬌羞模樣，差點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他強撐著繼續演下去。
‘他剛才是不是在偷笑？’
“盛安哥哥——”說著秋生的腦袋靠去，盛安也不拒絕。
“真惡心，真不要臉你這女人。”
她氣沖沖的站起身子，就往店外走，她經過盛安時還遲疑了下，可能是希望有人拉住她吧。
“恨！看我回去怎麽跟伯母說。”
她可算是被氣走了，秋生一把推開了盛安，將腦袋上的帽子摘了下來，嫌棄的拍了拍手。
“演的挺好的。”
“你看出來了啊？我還以為你是個傻子呢？一動不動的。”
秋生站起身子坐到了盛安的對面去，重現點了杯茶，盛安此時也將報紙放下，笑著看著秋生。
“你是前幾天在戲園裏跟我爭執的戲子吧。”
“沒想到你還記得。”
“當然。”他很自然的端起茶杯喝水，“剛才你一開嗓我就聽出來了，帶著些——”
茶來了，晃蕩的茶湯將秋生逐漸變得難看的臉色完美的倒影出來。
“別說了，我可不想在這跟你吵一架。”
盛安板著一張，卻莫名的讓人想要親近的感覺，秋生盯著他看，不知不覺的走了神。
“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為什麽還配合我？”秋生不解。
“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什麽？”盛安的話愈發的奇怪。
“好奇你想要幹些什麽，就這麽簡單，我覺得你挺有趣的。”
突然被誇獎，讓秋生一時紅了臉，慌亂的望向別處。
“別以為這樣我就能放過你。”秋生小聲嘟囔著。
那人已經走了有一會兒功夫了，盛安還坐在這，跟個沒事人一樣，翻閱著手中的報刊。
“你怎麽不生氣？”
“生氣？這有什麽好生氣的。”盛安茫然的擡頭看去。
“我剛可是把你的小情人給趕跑了，你能不生氣？”
盛安突然笑了起來，秋生一臉疑惑，“你…你笑什麽？”
“她只是我的堂妹而已，這麽說來還要謝謝你把她敢走。”
秋生啞口無言不知道接下來剛怎麽回懟，憤憤的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盛安將他的那杯推了推。
“別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放過你。”
“要不是你我怎麽會停戲！”
盛安壓根沒有聽秋生這番抱怨的話，看了看表上的時間，這才將報紙放下。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秋生被他這副態度激怒，盛安回過神看來，秋生忍著，瞪著他。
“還沒跟你介紹我自己。”他整理了衣裝，看起來很正式，“我叫盛安。”顯然他沒聽到。
秋生懵了，這人怎麽這般不按常理出牌，盛安伸出手停在他的面前，場面有些尷尬。
“秋……秋生。”
盛安點頭微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連帶著秋生的那份一起付了茶錢。
“我還有些事要辦，下次再見。”
“下次見……”
等人走後，秋生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多麽蠢的事情，本想著教訓他來著，反倒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哢嚓——開門的聲音響起。
屋內的陳設跟外面截然不同，古色古香的中式裝飾，其中還參雜了些西式的小物件，零星的擺放著。
“就知道你在這。”
盛安將手上的褂子脫下掛在一旁的架子上，也不上前打招呼徑直進了廚房倒了一杯水。
“靈慧也剛來，你們這麽久都沒見了，小時候還嘗嘗粘在一起。”
“是這家夥粘著我。”
“盛安哥哥，你怎麽能這麽說我？”靈慧挽著伯母的胳膊撒嬌，乖巧的樣子跟茶館那時不太一樣。
“少說兩句，難得回來一趟。”盛母在中間做個和事佬，寵溺的摸著靈慧的腦袋。
靈慧得意的沖著盛安做了個鬼臉，不知道這家夥回來說了些什麽，這般幫著她。
“我聽靈慧說剛才茶館有個姑娘，挽著你的胳膊？”
果不其然，靈慧得逞的笑著，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眼巴巴的等著盛安挨罵。
“朋友而已。”
“我可聽靈慧說了，那女的可不像平常朋友。”
盛安瞪了靈慧一眼，她害怕的縮了下去，這家夥果然胡說八道了。
“別聽這丫頭胡說八道的。”
“也不是不讓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找個姑娘成家了。”東扯西扯的，怎麽就扯到這裏了。
“還早。”盛安敷衍了事。
“早什麽！”盛母的語氣加重了些，“都快三十了。”
盛安撇了撇嘴，將茶杯隨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這會兒可沒功夫計較這些。
“晚些時候再說吧，我累了。”盛安只想趕緊逃離，顯然沒那麽簡單。
靈慧拽了拽胳膊，盛母心領神會，突然說到“下次你出國的時候，把她也帶去。”
靈慧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的期待，盛安看起來很無奈嘆了口氣。
“這丫頭又跟你說了什麽離譜的話，帶她？多了個累贅而已。”
盛安突然走了過來，點了點她的額頭“你有這時間不如去多讀點書，省的到時候吵架都說不出多少話。”
“你——恨！不理你了。”
浪蕩了好幾日，師傅也沒有提什麽時候再讓他上臺，這難得的清閑，才不願去結束。
“秋生，師傅找你。”
“找我？”秋生一臉疑惑的指著自己，“他有跟你說什麽事嗎？”
那人搖搖頭，“可能是你重新唱戲的事吧，你趕緊去吧。”
戲園已經散場，秋生將掃帚隨手一丟便朝著後臺走去。
白日裏忙忙碌碌的後臺，這會兒只有幾個人在收拾，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敞開車，濃烈的汗臭味混合著脂粉顏料的氣味，讓人作嘔，以前怎麽沒有發現。
“可算願意回來了，角兒？”
一見秋生進來，清江就忍不住陰陽怪氣到，這些日子他想著這位子可沒少用力，可是全當是笑話了。
英紅拽了拽清江的衣服，讓他閉嘴，秋生才懶得理會他，自顧自的走了進來。
“師傅呢？”
“剛還在這。”英紅說到，“他剛剛出去一會兒，你先坐會兒吧。”
坐了沒一會兒，師傅便回來了，他徑直朝著秋生走了過來。
“師傅。”秋生站起身來，“聽說你找我？”
“也不是什麽大事。”師傅和和氣氣的說到，拍了拍秋生的肩膀。
“過兩天你去四爺那唱兩出戲，好好準備準備，別給戲園丟臉。”
本以為事情就這麽交代下去完事了，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的準備就行。
“不去！”秋生態度很是堅決。
“別鬧小孩子脾氣，這是四爺，你我誰都惹不起。”
“我已經停了戲了，這戲園生意上的事怎麽也輪不到我。”
“你還因為我停了你的戲生氣？這事可由不得你。”師傅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那邊指名了一定要你去的，其他人——”
秋生從師傅身旁走了過去，“不去，不想去。”
“秋生！”
“你還是找別人吧。”秋生說罷就離開了後臺，師傅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無奈嘆氣。
“我去，我去。”
等秋生走了後，清江不知道從哪裏鉆了出來，一臉諂媚的笑，指著自己說到。
“他不去，我去，師傅。”
師傅一臉嫌惡的瞥了一眼清江，“你，還是洗洗睡去吧，讓你去戲園怕不是早點關門。”
被師傅這般數落，方才還得意洋洋的清江整個人蔫了下去，嘴裏一個勁的嘟囔著，直到師傅離開。
“不去就不去，誰稀罕啊！”他氣憤的原地跺腳。
“叫你沒事找事，挨罵了吧。”
“去去去，上一邊去。”清江驅趕著英紅，嘴裏沒一句好屁。
“去去去，洗洗睡去。”英紅還不忘嘲笑一番才跑開。
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好像聽說四爺不太愛聽戲，所以換成了舞廳那幫舞女助興，不過這都跟秋生沒有關系。
至於重新唱戲的事情也閉口不提了，師傅後來也找過秋生，只不過說的還是四爺的事情，算是結束了。
“秋生外面有人找你！”
“誰？”
“不認識，說是來找你的，我不過傳個話而已。”
稀裏糊塗的走了出去，門口果不其然站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孩，探頭探腦的。
已臨近散場時分，西街上來往的人少了許多，很多鋪子也早早的關上了門。
“你找我？”
那小男孩點點頭，卻也不說話，上前拽著秋生的手就往外走。
“你這是幹什麽？要去哪？”
秋生還以為是小孩子的玩鬧，語氣也溫柔些，任由他牽著往外走，人越來越少，周圍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走了多遠，小男孩突然停了下來，松開秋生的手就一個勁的往前跑，秋生納悶也追了上去。
跟著那個小男孩到了巷子裏，這是個死胡同，那小孩已經不見了蹤影，離這不遠處的幾條街是街市，來往的人還多些。
“人呢？”
正納悶呢，下一刻麻袋從頭上套下，動作很快，都來不及反應，慌亂下，他回過頭想看清那些人的模樣，眼前一黑，隨後身子失去了平衡，感覺被人粗魯的扛了起來。
“你們是誰？”
胸口和腹部的疼痛慢慢襲來，他低喊了一聲，只覺得抓著他的手又加重了些許。
一上一下的顛簸，讓疼痛和不適加劇，一聲聲悶響，外面的人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
不一會兒可算是停了下來，只感覺到身子從肩膀上滾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這種疼痛感很快就席卷了全身，他咬牙沒有喊出聲來，感覺骨頭都快斷了。
“老大，人帶來了。”
隱約能夠聽清楚他們的談話，什麽老大？不免心生畏懼，身子還是被布袋罩著，什麽都看不清。
“該死的！”秋生小聲咒罵到，試圖掙脫開束縛。
外面的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他不敢再動彈了，緊張的憋住了呼吸。
“打開！”
刺眼的光亮晃到他的雙眼，片刻後才能看清周圍的事物，眼前的三四人，一副陰險狡詐的模樣，正不懷好意的打量著秋生。
“你是秋生吧？”
“你們是誰？你們想幹什麽？”秋生謹慎的註視著他們，身子不停向後挪動。
“幹什麽？”為首的那人走了上來，抓著秋生的脖領，“四爺你認識吧。”
秋生回想了一下，這個名字前段時間才剛聽過當然熟悉，不過是拒絕了他而已……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
“你們要幹什麽？！”
秋生慌張的看著他們，他們一臉的壞笑，讓他感到害怕畏懼。
“替四爺教訓教訓你。”
“我又沒幹什麽！”他慌忙的想要解釋。
“四爺邀你去唱戲，是看的起你，你這小子還不知好歹……”
那人身上的壓迫感，讓秋生喘不過氣，整個人蜷縮在角落裏，眼裏滿是驚慌和恐懼。
他蹲了下來，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下一刻直接一巴掌扇在了秋生臉上，他整個人懵了，耳鳴響了一會兒才恢覆過來。
“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他戲謔的捏著秋生的臉，手指的印記留在了秋生臉上，秋生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卻不敢吭聲。
“你們這些破唱戲的我最看不上了，別人稍微捧著些，就把自己看的有多大了，我告訴你啊，你連個屁都不是！”
說著一腳踹在秋生的胸口上，秋生倒在了地上，喘著粗氣。
“說到好聽點，是唱戲賣藝，說的難聽點不過是他們手裏的玩具罷了，別給臉不要臉。”
“你們就不怕我報警？”秋生試圖想要掙脫。
“去吧，你覺得他們是幫你還是向著我們？”
“上，給他點好看的瞧瞧。”
“讓我好好教教你，什麽是角兒，別人給你的才是。”
說話間，拳腳相交，疼痛感從身子的各個地方傳來，秋生咬牙堅持著，他明白自己痛苦的叫喊，討不來一點好處。沒一會兒功夫他就昏死了過去。
“老大…老大，他怎麽不動了。”
挨打終於結束了，如同一張殘破的紙被丟棄在地上一般，沒有了動靜。
“不會……不會出事吧？”
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秋生，那些人有些害怕了，這下不會有拳腳在落在他的身上。
“應該……應該不會吧。”
那幾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上前去確認秋生到底怎麽樣了，太陽已經落下，接下來是長久的黑夜。
“你上去看看……”
說著其中一人被推了過來，踉蹌了幾步，腿都止不住的顫抖，一步一回頭，還沒走到就倉皇逃離。
“沒用的東西！”
“老大，現在怎麽辦？要是四爺知道了，我們偷偷辦事，我……”
“怎麽辦？……趕緊走。”
“那他？”
“我們沒下死手，死不了，最多明天早上就有人帶他回去了。”
兩人一刻不敢停留，嘮叨了幾句，便快步離開。
夜幕已經降下，巷子裏安靜的讓人害怕，秋生整個趴在了地上，疼痛的感覺充斥著全身，隱隱作痛的臉這會兒都不足為道了。
淚水默默落下，地上還殘留著白日裏的溫熱，溫熱……
時間一點點過去，身上的疼痛卻還沒有消退太多，秋生勉強的撐起身子，靠在墻上。
夜晚很安靜，月亮很亮。月光照在身上，帶著寒意，看起來淒涼悲慘，也確實如此。
身子忍不住的顫抖，眼淚去沒有流下，可能是哭不出來吧，也可能是……他嘆了口氣。
就連地上的溫熱也逐漸散去，身上的疼痛好了許多。他撐著墻想要站起身子來，渾身的疼痛讓他咬緊牙關，身上沒多少力氣，嘗試了幾下又跌坐了回去。
他苦笑著，“看來只能等到明天有人發現我了。”
默默的接受了這一切，他環抱身子，好讓自己暖和些，舒服些。
遠處的房子的炊煙慢慢散去，溫暖的光亮在黑夜裏格外的顯眼。
“秋生？”
那個人朝著秋生走來，他神情恍惚，沒有去回應，環抱著身子，呆呆的。
“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一身傷？”
他蹲了下來，手伸過來卻停了下來，生怕又給弄疼弄傷了。秋生木訥的回過頭。
“盛安？”他頓了頓，“你怎麽在這？”
“剛好路過看到了，你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他垂下眼眸，身上的青一塊紫一塊，看起來好狼狽，他訕笑起來，“就是遇到了幾個小混混而已。”
“看起來傷的很重，不要緊吧？”他伏下身子，語氣輕柔。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
他站直了身子，四處張望了一番，這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了，四下也不會有人經過。
“我送你回戲園吧——”他焦急的攙扶起秋生。
“不用這麽麻煩的，晚些時候我自己能自己回去的。”秋生婉拒了，頹廢的耷拉著腦袋。
盛安並沒有走，站在他身旁很安靜，就這樣也好吧。窸窣，衣服摩擦的聲響，等再回頭他已經挨著秋生坐了下來。
“你這是幹什麽？為什麽還不回去？天已經晚了。”
“反正沒事，把你一個人丟著還有些不放心。”
“隨你吧。”
秋生別過頭，不再去理會他，夜晚安靜的可怕，月光時明時暗，遮住月亮的薄霧，平添了一股神秘感。
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刮爛了，也沒穿太多，身子忍不住發抖。
“入夜了還真有些冷呢？”
“那你趕緊走吧。”
他將褂子脫下披在了秋生的身上，眉眼彎彎，讓人不忍心拒絕。
“前些日子，我又去了幾次戲園，不過都沒瞧見你。”
不知道他幹什麽突然要說這個，秋生拽了拽身上的衣裳，腦袋搭在膝蓋上。
“老實說，我停戲有一段時間了。”
“為什麽？難不成因為我？”
秋生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認了，這使得盛安為此感到愧疚。
“沒什麽了，反正遲早的事情，跟你也沒太大的關系。”
“不過我還挺喜歡你唱戲的。”
秋生冷哼一聲，“也就隨口說說吧。”
遮住月亮的薄霧慢慢散去，皎潔的月光從空中灑下，將寂靜的街道照亮，夜慢慢深了。
“走吧，再晚就天亮了。”
盛安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秋生呆坐在那。
“我的車就在不遠處，我送你回戲園去，剛好順路。”
他不等秋生回應，上前牽住了他的手，“疼——”，應聲而起，他的手冰涼，笑的卻讓人看起來很溫暖。
坐上了車，他的身子向著車門靠去，快要靠到時，他猶豫了下，坐直了身子。
“靠吧，沒關系。”
身上的疼痛好了些，輕輕的靠在窗邊，外面的景象逐漸向後退去，漆黑慢慢的吞噬一切。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閑來無事，在西街漫無目的的逛著，賣首飾的，賣胭脂水粉的應有盡有，隨手拿起一盒放在手上掂量掂量，又放了回去。
突然不知道幹些什麽，身邊是熙熙攘攘的人流，說著各色的方言口音，談笑聲，叫賣聲混雜在一起。
再往前走就快走出西街了，這裏不像戲園那邊一樣熱鬧，多是些茶館，旅店什麽的，來往的人少，也清凈。
秋生四處張望著，突然他手忙腳亂的躲到一旁，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來瞧。
“那人——？”
大老遠的就瞧見了盛安，秋生躡手躡腳的跟了過去，時刻提防著被他發現。
“好家夥，正愁沒地方撒氣呢，你自找的。”
眼見著他進了一家茶館，秋生正準備跟進去，突然盛安身後跟著進去了一個女孩，看不清樣子。
秋生在外面等了片刻，確認沒有什麽問題之後，才慢悠悠的晃蕩進了茶館。
空氣中是濃濃的茶香，混合著些檀香的氣息，聞起來很舒服。他四處打量很快就鎖定了盛安的位置。
剛才跟進來的女孩就坐在他的對面，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嘰嘰喳喳的在說些什麽？秋生好奇的湊了過去。
“盛安哥哥，你怎麽回來不跟我說一聲啊？”
“我不跟你說，你這不是還找來了嗎？”
“要不是伯母告訴我——”
“你不用去學堂嗎？”盛安冷不丁的一嘴，方才還興致勃勃的說個沒完，此刻都閉上了嘴，一臉怨恨的望向他。
“怎麽每次你都提這個，我才不要學呢？反正以後都要嫁人的。”
“誰跟你說的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盛安的語氣加重了些。
“他們都這麽說，說什麽三從四德，賢良淑德。”
“少聽他們胡說八道，等你大字不識，可沒人慣著你。”
“哼！你以前還說要娶我呢。”她越說越離譜，盛安還能耐著性子聽她說下去。
“我可沒說過，那是你自己說的，我也沒答應。”
秋生坐在不遠處也聽了個七七八八，什麽成親這些聽的到清楚的很。打量著他們倆人，心中有了個報覆的計劃。
秋生不知道從哪裏找了頂大帽子扣在了腦袋上，清了清嗓子，扭著身子，挪步到盛安他們身旁，隨口矯揉造作的俯下身子與對面的女人對視。
“你是？”
秋生直接挨著盛安坐了下來，將他面前的水端起來就喝了起來，也不過別人異樣的神情。
秋生擡眼正好與盛安的目光相對，他嘴角微微上揚，不溫不火的，手中拿著報紙。
“盛安，好巧，你怎麽也在這啊？”
下一瞬間秋生直接將身子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手緊緊抱著他的胳膊，挑釁的看向對面的女人。
“你們這是幹什麽！”
她又氣又惱，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想要引起盛安的註意，盛安不過擡眼瞥了一眼，又低下腦袋看手中的報紙。
“你是？”
秋生夾著嗓子，略帶著些勾人的語氣反問到，隨後捂嘴輕笑，一舉一動，盡顯女人的媚態。
“我是盛安哥哥的妹妹，你又是哪來的野女人。”
“你沒聽你盛安哥哥提起過我嗎？”
那人用質問的目光看向盛安，他聳了聳肩全當沒有瞧到，隨手就端起秋生剛才喝過的茶杯就喝了，就連秋生都慌了神。
“也是，都這麽久沒見了，可能都把我忘了吧。”
秋生擡手，偷偷做哭泣妝，目光時不時瞥向盛安，這家夥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不會是個木頭吧？
“唉～”
秋生作勢舉起拳頭，在盛安的肩膀上錘了一下，嬌羞模樣，差點連自己都看不下去了，他強撐著繼續演下去。
‘他剛才是不是在偷笑？’
“盛安哥哥——”說著秋生的腦袋靠去，盛安也不拒絕。
“真惡心，真不要臉你這女人。”
她氣沖沖的站起身子，就往店外走，她經過盛安時還遲疑了下，可能是希望有人拉住她吧。
“恨！看我回去怎麽跟伯母說。”
她可算是被氣走了，秋生一把推開了盛安，將腦袋上的帽子摘了下來，嫌棄的拍了拍手。
“演的挺好的。”
“你看出來了啊？我還以為你是個傻子呢？一動不動的。”
秋生站起身子坐到了盛安的對面去，重現點了杯茶，盛安此時也將報紙放下，笑著看著秋生。
“你是前幾天在戲園裏跟我爭執的戲子吧。”
“沒想到你還記得。”
“當然。”他很自然的端起茶杯喝水，“剛才你一開嗓我就聽出來了，帶著些——”
茶來了，晃蕩的茶湯將秋生逐漸變得難看的臉色完美的倒影出來。
“別說了，我可不想在這跟你吵一架。”
盛安板著一張，卻莫名的讓人想要親近的感覺，秋生盯著他看，不知不覺的走了神。
“你既然已經知道了，為什麽還配合我？”秋生不解。
“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什麽？”盛安的話愈發的奇怪。
“好奇你想要幹些什麽，就這麽簡單，我覺得你挺有趣的。”
突然被誇獎，讓秋生一時紅了臉，慌亂的望向別處。
“別以為這樣我就能放過你。”秋生小聲嘟囔著。
那人已經走了有一會兒功夫了，盛安還坐在這，跟個沒事人一樣，翻閱著手中的報刊。
“你怎麽不生氣？”
“生氣？這有什麽好生氣的。”盛安茫然的擡頭看去。
“我剛可是把你的小情人給趕跑了，你能不生氣？”
盛安突然笑了起來，秋生一臉疑惑，“你…你笑什麽？”
“她只是我的堂妹而已，這麽說來還要謝謝你把她敢走。”
秋生啞口無言不知道接下來剛怎麽回懟，憤憤的拿起桌上的茶杯一飲而盡，盛安將他的那杯推了推。
“別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放過你。”
“要不是你我怎麽會停戲！”
盛安壓根沒有聽秋生這番抱怨的話，看了看表上的時間，這才將報紙放下。
“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啊！”
秋生被他這副態度激怒，盛安回過神看來，秋生忍著，瞪著他。
“還沒跟你介紹我自己。”他整理了衣裝，看起來很正式，“我叫盛安。”顯然他沒聽到。
秋生懵了，這人怎麽這般不按常理出牌，盛安伸出手停在他的面前，場面有些尷尬。
“秋……秋生。”
盛安點頭微笑，簡單的收拾了一下，連帶著秋生的那份一起付了茶錢。
“我還有些事要辦，下次再見。”
“下次見……”
等人走後，秋生才反應過來自己幹了多麽蠢的事情，本想著教訓他來著，反倒被他牽著鼻子走了。
哢嚓——開門的聲音響起。
屋內的陳設跟外面截然不同，古色古香的中式裝飾，其中還參雜了些西式的小物件，零星的擺放著。
“就知道你在這。”
盛安將手上的褂子脫下掛在一旁的架子上，也不上前打招呼徑直進了廚房倒了一杯水。
“靈慧也剛來，你們這麽久都沒見了，小時候還嘗嘗粘在一起。”
“是這家夥粘著我。”
“盛安哥哥，你怎麽能這麽說我？”靈慧挽著伯母的胳膊撒嬌，乖巧的樣子跟茶館那時不太一樣。
“少說兩句，難得回來一趟。”盛母在中間做個和事佬，寵溺的摸著靈慧的腦袋。
靈慧得意的沖著盛安做了個鬼臉，不知道這家夥回來說了些什麽，這般幫著她。
“我聽靈慧說剛才茶館有個姑娘，挽著你的胳膊？”
果不其然，靈慧得逞的笑著，一副幸災樂禍的樣子，眼巴巴的等著盛安挨罵。
“朋友而已。”
“我可聽靈慧說了，那女的可不像平常朋友。”
盛安瞪了靈慧一眼，她害怕的縮了下去，這家夥果然胡說八道了。
“別聽這丫頭胡說八道的。”
“也不是不讓你，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時候找個姑娘成家了。”東扯西扯的，怎麽就扯到這裏了。
“還早。”盛安敷衍了事。
“早什麽！”盛母的語氣加重了些，“都快三十了。”
盛安撇了撇嘴，將茶杯隨手放在一旁的架子上，這會兒可沒功夫計較這些。
“晚些時候再說吧，我累了。”盛安只想趕緊逃離，顯然沒那麽簡單。
靈慧拽了拽胳膊，盛母心領神會，突然說到“下次你出國的時候，把她也帶去。”
靈慧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的期待，盛安看起來很無奈嘆了口氣。
“這丫頭又跟你說了什麽離譜的話，帶她？多了個累贅而已。”
盛安突然走了過來，點了點她的額頭“你有這時間不如去多讀點書，省的到時候吵架都說不出多少話。”
“你——恨！不理你了。”
浪蕩了好幾日，師傅也沒有提什麽時候再讓他上臺，這難得的清閑，才不願去結束。
“秋生，師傅找你。”
“找我？”秋生一臉疑惑的指著自己，“他有跟你說什麽事嗎？”
那人搖搖頭，“可能是你重新唱戲的事吧，你趕緊去吧。”
戲園已經散場，秋生將掃帚隨手一丟便朝著後臺走去。
白日裏忙忙碌碌的後臺，這會兒只有幾個人在收拾，亂七八糟的瓶瓶罐罐敞開車，濃烈的汗臭味混合著脂粉顏料的氣味，讓人作嘔，以前怎麽沒有發現。
“可算願意回來了，角兒？”
一見秋生進來，清江就忍不住陰陽怪氣到，這些日子他想著這位子可沒少用力，可是全當是笑話了。
英紅拽了拽清江的衣服，讓他閉嘴，秋生才懶得理會他，自顧自的走了進來。
“師傅呢？”
“剛還在這。”英紅說到，“他剛剛出去一會兒，你先坐會兒吧。”
坐了沒一會兒，師傅便回來了，他徑直朝著秋生走了過來。
“師傅。”秋生站起身來，“聽說你找我？”
“也不是什麽大事。”師傅和和氣氣的說到，拍了拍秋生的肩膀。
“過兩天你去四爺那唱兩出戲，好好準備準備，別給戲園丟臉。”
本以為事情就這麽交代下去完事了，所有的事情都按部就班的準備就行。
“不去！”秋生態度很是堅決。
“別鬧小孩子脾氣，這是四爺，你我誰都惹不起。”
“我已經停了戲了，這戲園生意上的事怎麽也輪不到我。”
“你還因為我停了你的戲生氣？這事可由不得你。”師傅的語氣變得嚴厲起來。
“那邊指名了一定要你去的，其他人——”
秋生從師傅身旁走了過去，“不去，不想去。”
“秋生！”
“你還是找別人吧。”秋生說罷就離開了後臺，師傅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無奈嘆氣。
“我去，我去。”
等秋生走了後，清江不知道從哪裏鉆了出來，一臉諂媚的笑，指著自己說到。
“他不去，我去，師傅。”
師傅一臉嫌惡的瞥了一眼清江，“你，還是洗洗睡去吧，讓你去戲園怕不是早點關門。”
被師傅這般數落，方才還得意洋洋的清江整個人蔫了下去，嘴裏一個勁的嘟囔著，直到師傅離開。
“不去就不去，誰稀罕啊！”他氣憤的原地跺腳。
“叫你沒事找事，挨罵了吧。”
“去去去，上一邊去。”清江驅趕著英紅，嘴裏沒一句好屁。
“去去去，洗洗睡去。”英紅還不忘嘲笑一番才跑開。
這件事也就這麽過去了，好像聽說四爺不太愛聽戲，所以換成了舞廳那幫舞女助興，不過這都跟秋生沒有關系。
至於重新唱戲的事情也閉口不提了，師傅後來也找過秋生，只不過說的還是四爺的事情，算是結束了。
“秋生外面有人找你！”
“誰？”
“不認識，說是來找你的，我不過傳個話而已。”
稀裏糊塗的走了出去，門口果不其然站著一個六七歲的小孩，探頭探腦的。
已臨近散場時分，西街上來往的人少了許多，很多鋪子也早早的關上了門。
“你找我？”
那小男孩點點頭，卻也不說話，上前拽著秋生的手就往外走。
“你這是幹什麽？要去哪？”
秋生還以為是小孩子的玩鬧，語氣也溫柔些，任由他牽著往外走，人越來越少，周圍也逐漸安靜了下來。
不知道走了多遠，小男孩突然停了下來，松開秋生的手就一個勁的往前跑，秋生納悶也追了上去。
跟著那個小男孩到了巷子裏，這是個死胡同，那小孩已經不見了蹤影，離這不遠處的幾條街是街市，來往的人還多些。
“人呢？”
正納悶呢，下一刻麻袋從頭上套下，動作很快，都來不及反應，慌亂下，他回過頭想看清那些人的模樣，眼前一黑，隨後身子失去了平衡，感覺被人粗魯的扛了起來。
“你們是誰？”
胸口和腹部的疼痛慢慢襲來，他低喊了一聲，只覺得抓著他的手又加重了些許。
一上一下的顛簸，讓疼痛和不適加劇，一聲聲悶響，外面的人就像是沒有聽到一樣。
不一會兒可算是停了下來，只感覺到身子從肩膀上滾落，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這種疼痛感很快就席卷了全身，他咬牙沒有喊出聲來，感覺骨頭都快斷了。
“老大，人帶來了。”
隱約能夠聽清楚他們的談話，什麽老大？不免心生畏懼，身子還是被布袋罩著，什麽都看不清。
“該死的！”秋生小聲咒罵到，試圖掙脫開束縛。
外面的腳步聲傳來，越來越近，他不敢再動彈了，緊張的憋住了呼吸。
“打開！”
刺眼的光亮晃到他的雙眼，片刻後才能看清周圍的事物，眼前的三四人，一副陰險狡詐的模樣，正不懷好意的打量著秋生。
“你是秋生吧？”
“你們是誰？你們想幹什麽？”秋生謹慎的註視著他們，身子不停向後挪動。
“幹什麽？”為首的那人走了上來，抓著秋生的脖領，“四爺你認識吧。”
秋生回想了一下，這個名字前段時間才剛聽過當然熟悉，不過是拒絕了他而已……
“看來你是想起來了。”
“你們要幹什麽？！”
秋生慌張的看著他們，他們一臉的壞笑，讓他感到害怕畏懼。
“替四爺教訓教訓你。”
“我又沒幹什麽！”他慌忙的想要解釋。
“四爺邀你去唱戲，是看的起你，你這小子還不知好歹……”
那人身上的壓迫感，讓秋生喘不過氣，整個人蜷縮在角落裏，眼裏滿是驚慌和恐懼。
他蹲了下來，臉上露出不懷好意的笑，下一刻直接一巴掌扇在了秋生臉上，他整個人懵了，耳鳴響了一會兒才恢覆過來。
“還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他戲謔的捏著秋生的臉，手指的印記留在了秋生臉上，秋生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卻不敢吭聲。
“你們這些破唱戲的我最看不上了，別人稍微捧著些，就把自己看的有多大了，我告訴你啊，你連個屁都不是！”
說著一腳踹在秋生的胸口上，秋生倒在了地上，喘著粗氣。
“說到好聽點，是唱戲賣藝，說的難聽點不過是他們手裏的玩具罷了，別給臉不要臉。”
“你們就不怕我報警？”秋生試圖想要掙脫。
“去吧，你覺得他們是幫你還是向著我們？”
“上，給他點好看的瞧瞧。”
“讓我好好教教你，什麽是角兒，別人給你的才是。”
說話間，拳腳相交，疼痛感從身子的各個地方傳來，秋生咬牙堅持著，他明白自己痛苦的叫喊，討不來一點好處。沒一會兒功夫他就昏死了過去。
“老大…老大，他怎麽不動了。”
挨打終於結束了，如同一張殘破的紙被丟棄在地上一般，沒有了動靜。
“不會……不會出事吧？”
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秋生，那些人有些害怕了，這下不會有拳腳在落在他的身上。
“應該……應該不會吧。”
那幾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敢上前去確認秋生到底怎麽樣了，太陽已經落下，接下來是長久的黑夜。
“你上去看看……”
說著其中一人被推了過來，踉蹌了幾步，腿都止不住的顫抖，一步一回頭，還沒走到就倉皇逃離。
“沒用的東西！”
“老大，現在怎麽辦？要是四爺知道了，我們偷偷辦事，我……”
“怎麽辦？……趕緊走。”
“那他？”
“我們沒下死手，死不了，最多明天早上就有人帶他回去了。”
兩人一刻不敢停留，嘮叨了幾句，便快步離開。
夜幕已經降下，巷子裏安靜的讓人害怕，秋生整個趴在了地上，疼痛的感覺充斥著全身，隱隱作痛的臉這會兒都不足為道了。
淚水默默落下，地上還殘留著白日裏的溫熱，溫熱……
時間一點點過去，身上的疼痛卻還沒有消退太多，秋生勉強的撐起身子，靠在墻上。
夜晚很安靜，月亮很亮。月光照在身上，帶著寒意，看起來淒涼悲慘，也確實如此。
身子忍不住的顫抖，眼淚去沒有流下，可能是哭不出來吧，也可能是……他嘆了口氣。
就連地上的溫熱也逐漸散去，身上的疼痛好了許多。他撐著墻想要站起身子來，渾身的疼痛讓他咬緊牙關，身上沒多少力氣，嘗試了幾下又跌坐了回去。
他苦笑著，“看來只能等到明天有人發現我了。”
默默的接受了這一切，他環抱身子，好讓自己暖和些，舒服些。
遠處的房子的炊煙慢慢散去，溫暖的光亮在黑夜裏格外的顯眼。
“秋生？”
那個人朝著秋生走來，他神情恍惚，沒有去回應，環抱著身子，呆呆的。
“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一身傷？”
他蹲了下來，手伸過來卻停了下來，生怕又給弄疼弄傷了。秋生木訥的回過頭。
“盛安？”他頓了頓，“你怎麽在這？”
“剛好路過看到了，你這是怎麽了？”
“沒什麽……”他垂下眼眸，身上的青一塊紫一塊，看起來好狼狽，他訕笑起來，“就是遇到了幾個小混混而已。”
“看起來傷的很重，不要緊吧？”他伏下身子，語氣輕柔。
“沒事，一點小傷而已。”
他站直了身子，四處張望了一番，這會兒天已經完全黑了，四下也不會有人經過。
“我送你回戲園吧——”他焦急的攙扶起秋生。
“不用這麽麻煩的，晚些時候我自己能自己回去的。”秋生婉拒了，頹廢的耷拉著腦袋。
盛安並沒有走，站在他身旁很安靜，就這樣也好吧。窸窣，衣服摩擦的聲響，等再回頭他已經挨著秋生坐了下來。
“你這是幹什麽？為什麽還不回去？天已經晚了。”
“反正沒事，把你一個人丟著還有些不放心。”
“隨你吧。”
秋生別過頭，不再去理會他，夜晚安靜的可怕，月光時明時暗，遮住月亮的薄霧，平添了一股神秘感。
身上的衣服不知道什麽時候刮爛了，也沒穿太多，身子忍不住發抖。
“入夜了還真有些冷呢？”
“那你趕緊走吧。”
他將褂子脫下披在了秋生的身上，眉眼彎彎，讓人不忍心拒絕。
“前些日子，我又去了幾次戲園，不過都沒瞧見你。”
不知道他幹什麽突然要說這個，秋生拽了拽身上的衣裳，腦袋搭在膝蓋上。
“老實說，我停戲有一段時間了。”
“為什麽？難不成因為我？”
秋生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算是默認了，這使得盛安為此感到愧疚。
“沒什麽了，反正遲早的事情，跟你也沒太大的關系。”
“不過我還挺喜歡你唱戲的。”
秋生冷哼一聲，“也就隨口說說吧。”
遮住月亮的薄霧慢慢散去，皎潔的月光從空中灑下，將寂靜的街道照亮，夜慢慢深了。
“走吧，再晚就天亮了。”
盛安從地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秋生呆坐在那。
“我的車就在不遠處，我送你回戲園去，剛好順路。”
他不等秋生回應，上前牽住了他的手，“疼——”，應聲而起，他的手冰涼，笑的卻讓人看起來很溫暖。
坐上了車，他的身子向著車門靠去，快要靠到時，他猶豫了下，坐直了身子。
“靠吧，沒關系。”
身上的疼痛好了些，輕輕的靠在窗邊，外面的景象逐漸向後退去，漆黑慢慢的吞噬一切。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