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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ng Y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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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iang Yin

景安之蹲在酒店邊,手上扯著根狗尾草,他今天特意換了衣服,輕奢T恤外套一件藍色條紋長褂,黑褲襯得雙腿修長,發絲淩亂而精致。

雙相發作或興奮躁狂,或抑郁厭世,姜喑最近一直在看這方面的資料,景安之此時的狀態應該是後者。

“其實……”景安之咽了咽,繼續。

“我拜托霍長恭調查過景川,他南下去了滬上,在那邊經歷了一些波折,娶到一位勢力很大的前輩獨生女,如今旗下的資產比我和單虹加起來都要多得多。”

姜喑訝然,家中變故後,全莓城都在指責他是白眼狼,逼得父母離婚,與母親斷絕關系,一人把嶄帆總部砸得七零八亂,自甘墮落和小混混為伍。

他是所有人口中“不孝”的代名詞,卻沒有人試圖撥開陰霾尋求真相,看看他那顆極端渴望被愛的內心。

恐怕連景川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聲名狼藉的孩子還在故鄉的深淵裏日覆一日地望著他,期待他回頭。

姜喑突然想抱住景安之,就此不松手。

“景安之,這飯局我們不去了,我們回家,以後就我們兩人,好嗎?”

她蹲下捧住他的臉,也捧住了他的光。

他溫熱的手掌握緊她纖細的手腕:“姜喑,我說這些的意思是,我要去!”

“景安之不能一生都淪落為失敗婚姻的寄生蟲,他應該有自己的人生,和他喜歡的女孩。”

他的眼神是那樣安定,看著她,給她比任何甜言蜜語都鄭重的承諾。

“你以我的未婚妻身份出席,這點我沒開玩笑。”

其實景安之的雙相並沒有褪去,只不過是從抑郁轉為了一種幾乎狂熱的自信。但這次他不害怕,哪怕頂著病,也不害怕搞砸。

因為他手中握著一張底牌。

牽住她的手,邁進富麗堂皇的豪華酒店,雖然只是十月,大廳的壁爐已經燒的旺盛,四周有盆景流水潺潺,溫暖卻不幹燥。

服務生走近帶領他們去訂好的包間,景安之一邊觀察著酒店結構,國風榫卯,竹制窗欞,內斂而高雅,的確符合景川的儒生品味。

姜喑輕踮腳尖,從屏風的罅隙看到裏面的人。

走廊中景安之和她細細解釋了這些年景川的經歷。和單虹不歡而散後,景川將自己的錢全部給了情婦,孤身一人南下來到本國最富有的城市打拼,先是在一家夜總會謀了份文職,後來因為個人能力不斷攀升,並得到了夜總會幕後老板高老爺子的青睞,高老爺子將自己年近四十才誕下的獨女下嫁給景川,並公開把景川當做繼承人培養,景川也因此,才煥發出事業第二春,在商場所向披靡起來。

提起高老爺子,霍長恭說是滬上圈子裏的老前輩,軍方後代,又在上世紀借著改革春風的機遇數次豪賭,脫穎而出實現階級漲幅,時至今日在滬上各界也占有頭一等的份量,饒是霍家大家大業,在滬上也要賣高老爺子三分面。

兩人進屋,沒想到全是熟人局。

景川與二婚妻子,莓城幾位高幹與名流,其中韓艾然一家與……佘同的父親。

姜喑在見到佘同父親那一刻眉不禁微皺。

韓艾然眼神覆雜地望著好似不速之客的二人,欲言又止。

景川離開時,景安之還是童稚少年,在他眼裏與孩子無異。這幾年的日思夜想,不斷加深了他對兒子的感情,如今驟然一見。他已有青年挺拔之姿,眉宇硬朗,五官幹凈明亮,與景川更是神似。

他眼中只一霎便噙滿了淚珠,激動而膽怯:“安之。”

景安之看他一眼,又瞥旁邊的高氏,看得出是個性格溫婉的女人,她也是二婚,因為一婚丈夫家暴,被高老爺子盛怒之下沈了船,這才得以讓景川上位。

景川知書達禮、氣度翩翩,中年女性很多都吃這一掛,尤其是高氏這種自小沒吃過苦的,淪陷在他的溫柔鄉裏,景安之不意外。

他沒回應景川,這些年說他一點都不記恨家裏,那才是不現實。微微握緊姜喑的手,不客氣地坐上主席。

反而是姜喑整了整衣服,乖巧地叫了聲:“叔叔好,阿姨好!”

在場有高幹認出了她,疑惑中帶著幾分思慮道:“你是姜市長的女兒?”

官場老油條,稱呼副職永遠要升半級,姜甄一個副市長也被擡成了市長。

姜喑很不想提起姜甄,況且在場人的利益糾葛覆雜,她不願陷進這群人博弈的漩渦,輕笑一聲,沒言語就坐下。

她骨子裏那麽高傲的一個人,看見那嘴臉油膩的狐貍那一刻就想走人,不過畢竟面對的是未來準公公,加上已經有景安之擺黑臉了,她才壓下火來裝成乖巧懂事。

景安之看出她的不爽,於是手機在桌上重重反扣一聲,眼神不善地凝視那人,莓城某個部門的副書記。

他訕訕擦了擦油光鋥亮的腦門,終止了話題。這些仕途中人,一個個虛與委蛇都是把好手,但清高慣了最忌憚的就是景安之這種不要命的小年輕,這可是個全莓城公認的瘋子,當年一言不合就砸了親媽公司的主兒!

高怡坐在景川旁邊,雖然已經看過景安之的資料,有些忌憚他的陰晴不定,還是親自為兩人盛了湯。

姜喑不想因為自己打攪了這頓飯局,便笑著接過高怡的湯,恭敬地再一次向景川和高怡致謝。

她坐下淺嘗一口碗裏的湯,西湖牛肉羹,剛好是景安之最喜歡喝的,嘗味道像是北方的做法,姜喑不由心動,畢竟是親父子,看來景川對安之還是很關切的。

“安之,是西湖牛肉羹,家鄉這邊的做法。”

景安之聽姜喑的話,轉移視線低下頭喝了一口,品出味道後,不由心一顫。

他擡眸望向景川,景川和他立馬笑呵呵的,這一刻他的眼睛倒十分純粹,滿是做父親的溫柔與膽怯。

“這湯是你做的?”

“你不是喜歡喝嘛,好多年不給你做了。”

景安之沈默一下,生硬的表情有所緩和,自小單虹就沒給他做過幾次飯,他一直是吃景川的菜長大的,對他的廚藝有肌肉記憶,這麽多年過去,早已物是人非,他卻還記得自己最愛喝的口味。

景安之慵懶地全身向後座椅仰去,伸出右手摟著姜喑,要人命的飛揚跋扈,但表情有明顯好轉。

“你過來幹什麽?”

手指的方向,是佘同的父親,莓城最大實業公司的老總。

他楞了一下,反應過來佘同之前威脅過景安之,他當然不爽,所以充分發揮了臉皮厚如城墻的城府,要多和藹有多和藹地道:“侄子說笑了,我們是世交,你小時候我沒少抱你啊!”

景安之不依不饒:“您家公子可不這麽認為啊?”

佘涼笑容不變,站起來端了一杯酒,姿態放得極謙卑:“犬子不懂事,招惹了侄子,是我這個當爹的沒教育好,安之,叔叔略備薄禮,在這裏給你賠罪了!”

他躬身,等待景安之拿酒與他碰杯,然後便是所有人喜聞樂見的一笑泯恩仇。

名利場嘛,感情是虛的,利字當頭,什麽委屈咽不下去?

景安之揚手。

在和佘涼接觸到的一霎,景安之又迅速抽回手,用瓷勺舀了一勺湯,餵給姜喑喝,眼神淡漠,自始自終沒有看那他一眼。

連高怡都沒想到景安之能狂到這份地步。

景川瞇眼欣賞天花板,他虧欠兒子太多了,如今只是縱容兒子教訓一個無足輕重的商人,他自然不會插手。

看景川這幾年在商界異軍突起,手腕幹脆,許多被他搶了利益的人都在暗地裏咒這個北方來的贅婿沒有後代,斷子絕孫,聽聞他要把生意做到莓城,許多名流也存了觀望的意思。結果卻令眾人大跌眼鏡,人家相隔多年的兒子重新出現,直接給送上一份下馬威,怕是再過十年,這位景少爺與其父相比是只強不差!

景安之淡淡開口,一字一句敲打在佘涼心上:“回去轉告佘同,姜喑是我未婚妻,別再招惹她,不然我豁出這條命,也會和他魚死網破。”

警告說完,他順勢逐客:“聽聞佘總祖籍南方,恐怕吃我們北方的粗糧不合口味,我來的時候見到廳外夜景不錯,佘總可以先行一步賞月。”

一句話,敬告了在場所有人。

首先,他已把姜喑作為了未婚妻,其餘藏著小心思想把親近的適齡女生介紹給他的,都斷了這心思。

其次,他景安之不大度,睚眥必報,佘同光是恐嚇了他一次,他老爹就在人前丟臉丟到這步,可想而知若是真惹上他,這個瘋子又有什麽不要命的舉動!

景安之正正衣服,轉頭當著眾人的面直接把姜喑抱到懷裏,夾了一個酒釀丸子,低聲帶著歉意哄她:“你委屈了。”

姜喑搖搖頭,突然叫住了滿臉尷尬準備離席的佘涼。

連景川心裏都開始發怵這對祖宗聚在一起能整出什麽幺蛾子,只有景安之在背後護著她,含著威脅睨在佘涼。

“叔叔剛才說略備薄禮指的是什麽啊?”

佘涼一懵,隨即內心狂喜,意識到此事還有轉機。

景川和高怡也是蹙眉,沒想到堂堂姜甄的女兒竟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索要禮品,兩人不由開始打量“兒媳”的眼光。

佘涼急忙翻禮品盒,說道:“是我托雲貴那邊的朋友打造的一副玉脂手鐲。”

話還沒說完,就被姜喑打斷,語不驚人死不休地吐露了自己真實目的:“別別別,佘叔叔,雖然你家孩子欺負了我,但應該也就是嘴上說說,我相信佘叔叔的家教。您要是真想向我道歉,也別準備這麽貴重的禮品,我之前在一中上學,聽說叔叔剛為佘少成年配置了一輛跑車,不如您就把那輛跑車留給我和安之吧,權當您的一番心意,我們做小輩的也就厚著臉皮收下了。”

在場眾人聞言皆是一頓。

景安之低頭,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揚,姜喑還真是把餘虞上課弘揚的“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精神實踐了個淋漓盡致!

景川喝了口茶,憋著一種表情顯然很難受。

不少老狐貍都被這小姑娘敲詐的手段嘆服,心中暢快嘲笑,佘涼這次算是在小輩這栽了個徹底。

佘涼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擡頭,姜喑瞪著兩顆水靈靈的無辜大眼睛,面色如常,似乎還有些愚嫩。

姜喑這話的目的分明是讓佘涼送她一臉新的跑車。

自家兒子那輛奧迪,他親自托了內部價都是五十萬,饒是他家底豐厚,這一筆訛得他也絕對肉疼!

關鍵姜喑的表現,根本就沒給他拒絕的餘地。

佘涼徹底維持不住臉上的假笑,拋下一句“明天就給景少和姜小姐送上門”,面色陰沈徑直離開宴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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