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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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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棧

村裏其他房屋都是平房,只有村口的這座大房子建了兩層樓,門口的牌匾早已和這個村莊一樣破敗,但隱約還能看見“江湖客棧”四個大字。

破敗村莊裏的小客棧,竟然取名叫江湖客棧,霍雷看了嘖嘖稱奇。

上官明道:“這個村子叫江湖村,江湖村裏的客棧叫江湖客棧,再正常不過了。”

霍雷驚訝道:“你是怎麽知道,這村子名叫江湖村?”

上官明淡淡笑著,指著村口的石碑道:“那塊石碑上不是寫著‘江湖’兩個字麽?”

霍雷聞言望去,慚愧道:“是我疏忽了”。

江湖村裏有個江湖客棧,是沒有什麽稀奇。但這世上起名叫江湖的客棧,卻也是不多的。

冷月只知道一個。

她和上官明看了眼彼此,他們都想起憐香小劄提到的那個客棧,就叫江湖客棧。兩人心下一動,都有進去探個究竟的想法。這個江湖客棧會不會就是憐香曾經住過的那個?

但多年殺手生涯使然,兩人並沒有馬上進去,而是先在門外觀察一番。

和村裏其他房屋一樣,客棧門口土墻斑駁,野草叢生,正當艷的午後陽光恍若殘血般刺目。

忽聽一聲“咯吱”,原來是霍雷推開了客棧大門。

如此輕易便開了門,霍雷也有些意外,“我以為這門該是鎖了的。”

三人往店內望去,只見幾張木桌有序擺於大堂之內,地面桌椅堆積著厚厚的灰塵,梁上掛滿的層層蛛網泛著微弱的光芒。

“我看這房子荒廢了好些年,就不必進去了吧。”霍雷道。

冷月和上官明心下認同,客棧大堂是沒有必要進去,但客棧裏的院子還是有必要去探一探的。兩人分頭行動,繞客棧外圍走了一圈,才躍墻而入。

憐香的小劄對客棧的情況提得很少,除了客棧的名字,也就東廂房提得多了些,那裏有整個客棧最好的房間,房間裏還附庸風雅地放了一把琴。

江湖客棧面積不大,總共有三個院子。三人沒有進大堂所在的二層小樓,只在三個院子走了一番。

中間的院子最大,房間最多,雜草也是最多,客棧的後廚也是在這裏。

西邊的院子小了些,有臥室三間,客棧的後門也是在這裏。

東邊院子只有一個房間,房間窗邊桌上真有一把古琴。這琴就如同村裏的房子一般,置滿了灰塵。

走到這東廂房,霍雷道:“我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上官明道:“什麽奇怪的感覺?”

霍雷道:“這裏村子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村子,只不過荒廢了。但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可又說不出來。”

上官明道:“這村裏十有九戶,別說煮飯的鐵鍋,連鍋碗瓢盆都沒有,想來是自己主動搬離的。但客棧廚房裏的這些東西卻都還在。”

冷月慢慢走到床邊,靜靜看著床頭的木箱。

箱子是普通的木箱,在積滿灰塵的房裏很不起眼。憐香在小劄裏曾經提過,她和她的孟大哥一起做過一個滾燈。在孟大哥走後,她將滾燈裝進木箱,放在東廂房的床頭。

如果這個江湖客棧真是憐香的那個江湖客棧,那麽床頭的這個木箱裏,很可能就有一盞滾燈。

殺手的敏感讓冷月不敢輕易動房間裏的東西。上官明也是一樣。

霍雷看冷月和上官明盯著床頭木箱不動,好奇走了過來。當霍雷伸手要打開時,上官明阻止道:“小心有詐。”

霍雷道:“這木箱上的灰跟床一樣厚,應該也是多年沒有人動過。就算是我們霹靂堂的霹靂火,放這麽多年,早就沒有威力了。”

冷月謹慎道:“不是霹靂火,也可能有暗器。”

霍雷道:“弟妹說的有道理。若是暗器上粹了毒,放這麽多年,也是能傷人的。”

上官明明知故問道:“霍大哥,你猜,這盒子裏裝的什麽呢?”

霍雷道:“我怎麽知道。倒是你和弟妹,怎麽對這盒子這麽有興趣?”

上官明正色道:“我們只是想求證一件事。”

於是,兩人將憐香開江湖客棧、把滾球放進箱子的事簡單簡單說予了霍雷,霍雷驚道:“這世上有這麽巧的事?”

冷月道:“是不是真的巧,就看這箱子裏是不是有一盞滾燈了。”

說著,三人的表情都嚴肅了起來,但又擔心木箱有暗器或機關,不敢隨便打開。

上官明輕笑道:“既然正常開箱不行,只能試試不正常的辦法了。”

霍雷疑惑道:“什麽是不正常的辦法?”

上官明神秘一笑,冷月已到門口。

霍雷眼見他二人掏出汗巾將面蒙上。上官明掌風一出,只聽“噗”的一聲,木箱被推到半空之中,冷月投出暗器,木箱隨之破裂而開,塵土飛揚間,一個竹編大球掉落了下來。

然而,大球卻沒有隨著重力落到地面,而是被一股力量吸向墻角的大樹,飛向站在墻上的人手中。那人穿著一身灰袍,帶著張臉譜面具,雙手捧著暗黃的竹編大球,低著頭若有所思。

“孟前輩。”冷月沖出房間,在院裏仰頭叫道。

這時,上官明和霍雷也從房裏竄出,並立於院中。

灰衣沒有理會冷月對他的稱呼,只問她:“你怎麽知道箱子裏有滾球?”

冷月道:“是憐香告訴我的。”

“憐香……”灰衣道:“她早就不在人世了,怎麽會告訴你這個!”

冷月心道:“原來憐香真的死了。”

灰衣催問:“快說,你是怎麽知道滾球的?”

冷月飛身而出,使輕功往村外湖邊樹林疾奔而去,“想知道我是怎麽知道滾球的,就跟我來吧。”

霍雷正想追二人而去,卻被上官明,就見上官明朝他微笑道:“讓他們好好聊聊吧。”

*

到了湖邊,冷月停下了腳步。灰衣在距離冷月三尺遠停住了腳。

“你怎麽知道箱子裏又滾球的?”灰衣再一次問道。

冷月心中再次確定,灰衣人就是憐香小劄裏的孟大哥。

她清了清嗓子,朗聲背誦起來:

八月十五 晴

今天是孟大哥離開的第三天,我還是忍不住想他。

三天前我留他,都快中秋了,過完中秋再走,行不行?

他抱著我說,就是因為中秋來了,他有重要的事要做,不得不走。他還說,也許這件事辦完,他就可以和我,還有孩子天天在一起了。

今天就是中秋節,闔家團圓的日子,可惜他不在。還好有客棧的夥計們,大家一起熱熱鬧鬧過了一個節。

想起去年中秋,有孟大哥在的日子,我們一起在湖邊做了滾燈。他說,這是他第一次做這些小玩意兒。做好時,他開心得像個孩子。

找村裏木匠做的木箱今天做好了。回來的路上,摸著箱子上的花紋,我滿心歡喜。

東廂房自這次孟大哥走後,我便鎖了起來,不再讓別的客人住進去,每天進去打掃。這樣,無論我什麽時候進去,這個房間都還是他住的時候的樣子,就好像他還在我身邊一樣。

把裝了滾燈的箱子放在床頭,肚裏的孩子突然踢了一下,孩子啊,你是不是也想爹爹了?

*

冷月背完,湖邊空氣一片寂靜。

過了好一會兒,灰袍問:“你這是從哪裏知道的?”

冷月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憐香和她孟大哥的一些重要事說了出來:“我還知道,你和憐香第一次見面是三月初,就在這個湖邊你們相互定情,你們認識的第三年,你們私定了終身。”

灰袍顯然怔住了,“你是怎麽知道的?”

冷月道:“憐香把這些都寫了下來,而我剛好看過那本小劄。”

灰袍急忙問道:“小劄現在哪裏?拿給我看看!”

冷月道:“小劄瘋婆子帶在身上,現在早已被燒成灰燼。”

“燒了……裏邊的東西,你怎麽記得那麽清楚?”

“那本小劄的每一頁,我念了無數遍,怎麽會記不住?”

“無數遍?你為什麽要念這麽多遍?”

“因為瘋婆子想聽。”

“瘋婆子想聽?哼,她聽這個做什麽?”提起瘋婆子,灰衣語氣裏都是厭惡。

冷月據實回道:“瘋婆子想念女兒,所以一遍又一遍地翻看憐香的那本小劄。我去了萬虬谷之後,她就要我把小劄念給她聽。她每天都要聽很多遍。”

“想念女兒”?哼!”灰衣冷笑道,“她可真會演戲。”

冷月道:“我看老不死和瘋婆子是真的想念女兒,不像是演出來的樣子。孟前輩和他們有仇?”

灰衣沒有順著冷月的話說下去,反而問:“我姓孟,你也是從小劄裏知道的?”

“是。”

“小劄裏還提了什麽?”

“都是和前輩有關的事情。若是前輩想知道,我可以全都默寫出來。”

“默出來?好,這就去默。”灰衣轉身想走,發現冷月站在原地不動,催道:“怎麽還不走?”

冷月道:“冷月雖然武功不濟,但出來行走江湖,也有自己的原則,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前輩對我有恩,老不死也對我有恩。只是,老不死死在前輩手裏,這讓冷月有些難辦。”

灰衣聽後,哈哈大笑,大手一揮道:“他對你有什麽恩?不就是解了個毒嗎?別說那毒我也給你解過,那死老頭子願意為你解毒,也是因為我。”

“真是前輩?名劍山莊……”

“是我。”

“在萬虬谷,老不死本來是不願意為我解毒的。”

“自然也是因為我。”

冷月單膝下跪,“多謝前輩救命之恩。”

“孩子,不必行此大禮。”灰衣大步走來,扶起冷月道,“這是我這個長輩該做的。”

冷月疑惑道:“赤心丹是閣主秘制的新毒,前輩怎麽知道它的解毒之法?”

“這個你不用知道。”灰袍道,“你也不必對那老不死有什麽愧疚,那是他欠你的。要不是他肯為你解毒,我會讓他死得和瘋婆子一樣難看。”

冷月:“他欠我的?”

灰袍道:“他們是憐香的爹娘,但他們也是害死憐香的兇手。”

冷月疑惑道:“怎麽會這樣?”

老不死和瘋婆子看起來不是善類,但也不至於害死自己的女兒,又作出想念女兒的姿態。有違常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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