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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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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戚

傍晚時分,老不死再次出現在瘋婆子的木屋,渾身上下透著古怪。果不其然,當老不死經過冷月身邊,突如其來伸手一點,點住了冷月的定身穴。

這一點也出乎瘋婆子的意料。她馬上就問老不死:“你要做什麽?”

老不死沒回她的話,而是拉著瘋婆子的手,不顧反對硬把她帶出了木屋。奇怪的是,出木屋前,瘋婆子還大聲叫嚷著老不死“神經病”、“是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結果腳一踏出屋子,就立刻閉了嘴,屋外鴉雀無聲,仿佛瞬間消失了一般。

門口一定有不一般的東西,才會讓老不死點穴道,更讓瘋婆子瞬間閉嘴。可究竟是什麽,可惜冷月被點穴時,她剛好是背對著大門,無從瞧見門那邊有什麽。

疑惑的是,她內力沒有恢覆,如今只是普通人一個,無論對誰都沒有威脅。也不知什麽原因,老不死仍要多此一舉,點了她穴位定身。冷月凝神摒棄,認真聽了聽,可屋外除了風聲和鳥鳴,再沒有其他聲響。

冷月轉念一想,老不死兩公婆奇奇怪怪的,白天還說自己可能是他們外孫女,現在不知又冒出什麽新的想法。反正自己眼下什麽也做不了,不如先閉目養神吧。

如今天色已暗,木屋內也已是暗蒙蒙一片。冷月安靜地站立著,閉眼調息。內力依舊提不上來,好在赤心丹的毒性沒有再發作。也不知,上官明的毒老不死能不能解。她開始思考,他們這一趟來萬虬谷,究竟是對是錯。

晚風吹拂前額的發梢,黑暗中,冷月驀地睜開了雙目。

有人來了。

那人進屋後,沒有作聲,而是翻箱倒櫃,像在找什麽東西。

然後,一根又一根蠟燭被點亮,屋裏漸漸亮堂起來。

瘋婆子很節省,之前哪怕是翻看那本小劄,她也只用一根蠟燭而已。而今晚屋裏的蠟燭,冷月數了數,居然用了有六枝之多。

進來的應該不是瘋婆子。

這人一進門找蠟燭點蠟燭。習武之人眼神向來很好,夜裏做事甚至無需蠟燭。如今點亮這麽多蠟燭,是要做什麽?還是說,這人不懂武功?聽呼吸聲,不像啊。

點完了蠟燭,那人就朝冷月走了過來。只聽那人深吸了一口氣後,隨即,冷月身後大椎穴被刺進一枚銀針。緊接著,她後背各大穴位被一一紮入銀針。

冷月心下一動,這是……

這人紮針手法奇快,沒等冷月多想,她就被那人轉回身來。對她施針的竟是老不死。

冷月心中隱隱有些失望。剛才背□□位被紮之時,這種感覺十分熟悉,她還以為,是名劍山莊那個神秘人也來到這裏。

但看到老不死一本正經的臉,她就知道自己想錯了。這萬虬谷外瘴氣環繞,若非有解藥,外人輕易進來不得。神秘人若是連這裏也進得來,那當真神通廣大。

只是,之前老不死不是堅持說,不能為自己解毒嗎?如果不是解毒,他這又是在做什麽?

“你……”冷月剛開口想問老不死想做什麽,冷不防就被他點了啞穴。

此時,冷月身前穴道也已紮上銀針。而後,整個人被按壓盤坐於地上。

一坐下,冷月便覺察到,百會穴處有熱氣緩緩註入。接著就和上次在名劍山莊時一樣,周身籠罩在熱氣之中,這熱感從皮膚穿透肌肉,直至五臟六腑。然後,再從臟腑開始,有股溫熱的氣流,通過經絡在體內流動,在全身游走,身上不時有或酸或麻,或痛或漲的酸楚感覺。時而舒服,時而痛苦,但到最後,整個人是由內而外地舒坦。

而這一切,是老不死在為她運功輸氣,冷月都看在眼裏。

對,在神劍山莊那天,就是這種感覺,很像。只是,今天的感覺明顯更加舒爽,舒爽的結果也是一樣的,冷月又一次沈沈地睡了過去。

當她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天亮了。睜眼看到的第一個人,竟然是上官明。

冷月奇道:“怎麽是你?”

之前又是放毒霧,又是下藥去內力,讓冷月以為,老不死和瘋婆子不會讓自己和上官明見面見。眼下如此輕易見到,反倒讓她心下不安。

上官明頂著個黑眼圈道:“在昨晚之前,老不死千防萬防,都不讓我來看你。結果昨天天黑之後,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他反倒催著我來。”

這顛三倒四的作風,倒是挺符合萬虬谷裏這兩個高齡活寶的風格。冷月很是讚同:“這家人,我是看不透。”

上官明哀道:“他們問了我整整一晚上,可把我給累壞了。”

“問你?”冷月嘴上問著,心裏想,應該是問上官明身上毒的來歷吧。

上官明卻告訴她,老不死和瘋婆子問了一晚上,都是在問冷月的身世。

“我的身世?我的身世有什麽好問的,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冷月疑惑道。

眼見上官明表情開始嚴肅起來,冷月想起前一天聽到的對話,於是,她問對上官明:“老頭子他們兩個,是不是把我認成他們的外孫女?”

上官明先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冷月見狀,淡淡道:“他們昨天上午的話我都聽到了。他們的女兒、外孫女已經死了很多年了。我和他們沒什麽關系。”

上官明卻說:“如果真沒有關系,老不死會出手為你解毒嗎?”

冷月聽聞一怔,卻仍不敢相信,自己會和老不死他們有親戚關系。她對上官明實誠道:“你也知道,我不記得很多事,尤其是小時候,認識你之前的事,更是什麽也記不得。”

她有記憶以來,第一個看見的人,就是上官明。無論怎麽回想,她都想不起見到上官明之前的所有事情。因為,在此之前,她被餵了孟婆湯。

其實,那時候她年紀尚小,就算沒有那一碗孟婆湯,冷月也不見得會記得自己的身世,但多多少少會有些零碎的記憶,而不是像如今這般,一片空白。

上官明瞥了眼屋外,道:“這事我和老不死他們說過了。老不死說,他有辦法幫你恢覆記憶。”

“真的?”冷月精神一振,這倒是個好消息。她也好奇,自己在進暗閣試煉營之前,過著什麽樣的生活,爹爹和娘親長的什麽模樣,還有更重要的,她是怎麽去的試煉營。

對著冷月發亮的眼眸,上官明抿了抿嘴,輕聲道:“小時候那碗孟婆湯,已經過去太久,連老不死也無能無力。但幾個月前的那一次,他還可以試一試。”

“這樣啊。”冷月眼神黯淡了不少。果然,小時候的記憶永遠要不回來了。

上官明柔聲道:“但老不死需要知道,你是怎麽失憶的。”

冷月靜靜看著上官明,沒有回話。不是她不想說,而是她一時也不知該怎麽說。因為她也不清楚,這次自己是怎麽失的憶。

上官明以為冷月失神,輕聲喚了聲:“小月?”

冷月對他道:“我不知道。我一醒來,還以為是……才知道已經過去了十年。”

說著,她迅速瞄了眼屋外。在萬虬谷,她認為沒有必要提起暗閣,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上官明也看了眼屋外,才轉頭道:“那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是怎麽失憶的?”

冷月想起憐姨的話。憐姨說,那時候冷月被閣主重傷打下山崖,憐姨本以為她性命不保,但還是意外在山崖下發現了冷月。等到憐姨救醒她之後,冷月就沒了十年的記憶。

冷月只能對上官明說:“沒有。也許是被人打傷,也許是撞到崖下的石頭。”

“那個女人沒有和你說過什麽?”上官明突然提起憐姨,冷月有些驚訝,不由又望了眼屋外。雖然隔著堵墻,但冷月知道,隔墻有耳。也不知昨天一晚上,上官明究竟和那兩個人都說了多少。

“那個女人?你是說憐姨?”

冷月“憐姨”兩個字剛出口,就聽到屋外有了動靜,瘋婆子破門而入,沖到她床前,急沖沖問道:“你說的這個憐姨,叫什麽名字?什麽年紀?長什麽樣子?”

老不死跟在瘋婆子身後,嘴上沒有問,但目光焦灼,很是期待。

可惜,冷月只能回他們三個字:不知道。她是真的什麽也不知道。

這一說,瘋婆子更急了,道:“你怎麽就不知道呢?”

老不死也道:“就是。這小子沒看見就算了,你和你那個憐姨見過那麽多次面,你怎麽就能不知道?”

冷月如實回道:“憐姨每次見我,都蒙著面,我是真沒見過她長什麽樣。”

“她姓什麽叫什麽,你也不知道?”見瘋婆子咄咄逼人的架勢,上官明上前道:“前輩,我們那裏所有人都不用自己原先的名字,甚至能記得自己名字的人都極少。小月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瘋婆子沒有看上官明,對冷月道:“你叫她憐姨,她名字裏應該有個憐字吧?”

這一問,語氣已經和緩了許多,冷月還是只能回她:“我不知道。”

瘋婆子又急了:“你怎麽問什麽都不知道!”

上官明為冷月解釋:“小月十幾年前進暗閣的時候,喝過孟婆湯,已經不記得小時候所有事情。幾個月前又失過一次憶,她是真的不知道。”

老頭子在一旁嘆氣道:“唉,一碗孟婆湯,管你什麽前塵往事,都煙消雲散了。”

冷月驚訝地看向上官明,他竟然向老不死和瘋婆子還提起過暗閣?而這兩人,居然對孟婆湯好像很了解的樣子。

瘋婆子轉頭問冷月:“你喝過孟婆湯?”

冷月點頭承認,瘋婆子和老不死對視了一眼,面色都有些沈重。

突然,瘋婆子轉頭問冷月:“你說那個叫憐姨的,每次見你都是蒙著面。行,你看不見她的臉,起碼能看見她眼睛吧。她眼睛長什麽樣?”

眼睛?那可太熟悉了。憐姨的眼睛很漂亮,當年如水般溫柔,如今卻比冰霜還要冷。

冷月回憶著:“柳葉眉,丹鳳眼……”

“一定是她!一定是她!憐兒還活著!憐兒還活著!”瘋婆子抓著老不死的手激動道,“那誰都沒有死,憐兒自然也沒有死,你說對不對?”

老不死比瘋婆子冷靜許多。他看了看瘋婆子,又扭頭看了老冷月和上官明,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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