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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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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阿影這話誇得真心實意,連蛛娘也無話可說。她暗自瞥了轎子一眼,心裏嘆道難怪東家這樣的如玉郎君,會三千弱水只取一瓢。

當日,夫人摸清情況後秘密召集眾人,直言他們既沒有人手,也沒有能力去大肆搜查,唯一有可能找到東家蹤跡的,就是善於追蹤又武藝高強的霍伯彥。

此話一出,忠心耿耿的小毒蜂等人當即以為夫人這是要甩手不幹,讓東家陷於險境,紛紛亮刀子放狠話。可夫人面上絲毫不懼,反而與眾人說起此時的形勢。

他們要對付的不僅有武安侯,也有虎視眈眈的裴府。此時就算他們傾盡所能,也未必能找到東家的蹤跡,反而會被伺機窺視的兩府抓個正著。無論是論根基還是人手,他們都遠不是這兩家的對手,最大的優勢就是敵在明我在暗。若是暴露了自己,才是真真正正地斷了東家的生路。所以營救東家的事,人手宜少不宜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裴柔之算計人心,吃準了霍伯彥是頭孤狼,不相信別人,定要自己救傅驚梅出來,便囑咐了精通訓狗的灰叔暗中幫助。

之前星回節元海樓,眾人用玉屑飛雲散瞞天過海,就是灰叔帶著他的狗幫助傳訊的,他的狗不僅極通人性,而且最擅長搜尋物品。結果不出她所料,霍伯彥靠著自己觀泥痕探足印的本事,一路找出城外後,就來和灰叔借了狗,自往野外去了。

裴柔之心知他警惕性極強,也不緊逼,只讓灰叔循著那只帶路的狗的氣味,遠遠墜在後面,伺機而動。

另一邊,她對著眾人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將厲害關系細細講了一遍。在計劃中,救出傅驚梅只是個開始,他們真正要做的,遠不止報覆綁架東家的武安侯府,還要將其它有威脅的勢力,無論大小悉皆覆滅。

此話一出,眾人都不由心中駭然。萬萬沒想到,他們還想著救人呢,這個麗質纖纖的女子已經籌劃著斬草除根的反擊。

可如果說這時眾人還只是感佩於她的智謀,那接下來她的計劃,就連最離經叛道的小毒蜂也感到了一絲不寒而栗的瘋狂。

當時眾人聽罷,皆沈默了許久。霓裳率先發難,深深一拜,說您這難道不是拿東家的命賭嗎?如果霍公子一個人不行,我們又失敗,救不出東家怎麽辦呢?

裴柔之在燭光下微微一笑,眉眼纖秾地仿佛一闕江南的小詞。無人能否認,這位曾經的宰輔千金,名滿京師的才女,的確是位琉璃般的美人。

她款款起身,對著眾人深施一禮:“既然諸位覺得這是賭博,那麽妾身自願作為賭註,倘若失敗了,我便公開自己的身份,引來仇人同歸於盡,如何?”

那時大家就明白了,夫人不僅敢賭東家的命,同樣敢賭自己的命。如果真的失敗,她絲毫不介意將其他人一起炸上天。

心中暗暗祈禱霍公子能救出東家,蛛娘深吸了一口氣:“夫人,那小毒蜂他們帶回來的人......”

端掉了莊子裏的人,又放了幾把火,當然不僅是為了方便霍伯彥帶著傅驚梅逃走,更是為了釜底抽薪,掌握住武安侯府的把柄。那個監牢裏關著的,除了有在宅鬥中落敗的選手,更有不少背負了秘辛,來自於其他高門勢力的探子。

裴柔之不會強行操縱自己掌握不了的力量,但是白白殺掉他們也確實可惜,索性物盡其用,讓京師的水再渾一些。

“好了,你轉過來吧。” 傅驚梅趴在木板拼成的床上,身下墊著幹凈的棉布。

這是一處獵戶的窩棚,傅驚梅再醒來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破舊的窩棚被幾根蠟燭照亮,周圍懸掛各式各樣的草籠和鋤頭,空氣中散發著濃烈辛辣的草藥氣味。這樣的窩棚很常見,山中民風淳樸,有要在山裏過夜的人進來借宿,臨走前放上幾個大錢即可。

霍伯彥似乎很了解這一帶,他從附近找來了清水,還帶回了不少的草藥和一只鵪鶉,然後就被傅驚梅掏出來一大堆瓶瓶罐罐和吃喝嚇了一跳。

生死線上走了一遭,傅驚梅現在真的有種愛誰誰的感覺,連遮掩都懶得遮掩。她掏出一大堆菜幹米面調料豆腐幹,像個熊孩子似地在霍伯彥眼前揮來揮去,甚至有點挑釁的意味。但霍伯彥在最初的驚訝後,沒再露出任何多餘的情緒,他什麽都沒有問,很快架柴燒火,煮起粥來。

一拳打到棉花上,傅驚梅自己也覺得挺沒趣的,只好聊起了正事。

結合霍伯彥的敘述,她總算補全了信息差。但是,了解的越多,傅驚梅心中的疑問也就越多,身體的疼痛刺激著大腦,讓她的思維變得格外敏捷。

這件事表面看上去是裴、杜兩家鬥法,他們遭受池魚之殃的烏龍事件。兩家互相猜疑之下,誤打誤撞發現裴柔之還活著,卻陰差陽錯綁錯了人。可實際上,這裏面的細節根本禁不住分析,邏輯鏈上存在著不少漏洞。

自己和霍伯彥都能發現的事,裴柔之不可能沒發現,那麽她的隱瞞一定事出有因。傅驚梅又想起了霍伯彥打聽父母消息時,裴柔之表現出的種種反常,決定等見到她時一定要問個清楚。

想到這裏她下意識地看向了一旁做飯的霍伯彥,他已經重新戴回了面具,看不清面上的神色。

“哎!” 傅驚梅有氣無力地叫喚。

少年看向她,眸子沈靜。

“你一個人來救我,柔之應該沒同意吧?” 傅驚梅問。

少年瞥了她一眼:“沒有。” 他壓根就沒問過裴柔之的意思。

“那她是怎麽安排的?” 傅驚梅問。

“我沒聽。” 霍伯彥言簡意賅,“一直找你來著。”

傅驚梅胸口一燙,突然有些不自在,輕咳了聲才說:“謝謝啊。” 接著又不死心地加了一句,“不過以後還是記得問問柔之,萬一她有計劃呢。”

“我不相信她。” 少年回絕地很幹脆,連應付一下都不肯。他捅了捅火堆,咧出個略有些諷刺的笑,“你不會又要說大局為重吧?”

“啊?” 傅驚梅沒反應過來。

“你和她們不是經常這麽說?凡事應以大局為重?” 少年睨著她。

好像是這麽說過......

和阿鏡裴柔之等人湊在一起,每次到了飯點不知道吃什麽時,她會說“凡事應以大橘為重”,意思是不知道吃什麽了,就讓大虎來決定。沒想到竟然被霍伯彥聽到了,看來這家夥平時沒少窩在樹上觀察她們。

傅驚梅懶得解釋,幹脆將錯就錯:“你說的也沒錯,大局(大橘)還是很重要的。”

“大局和我有什麽關系?” 霍伯彥莫名其妙地轉過頭來,直視著她的眼睛,“我只管你的安全。”

燭火下他的眼睛黑亮,神情認真,如果放在溫柔小言男主的臉上,絕對算得上是動人心弦的告白場景。可現實是,說話的人臉上戴著幅猙獰的薩滿面具,咬字鏗鏘有力,堪比少先隊員宣誓。

“我靠!” 大虎感嘆,“這貨不會想談戀愛吧?”

“你家談戀愛臉上戴這麽個玩意兒?他這是陳述事實。”

傅驚梅不想承認,方才她心裏的某一處不爭氣地動了動,不是因為少年的眼神多專註,也不是因為他的話聽起來很暧昧。雖然霍伯彥的眉眼生得狹長而緊湊,很容易讓人有“他只看著我一個人”的錯覺,但天知道他看豬肘子都是這個眼神......

而他說的話......好吧,別人可能會誤會,但傅驚梅和他相處這麽久了,特別清楚人家說的就是字面意思。

他是自己請來的保鏢,只聽她的指揮,對她負責,這是非常基本職業素養。不光是他,她手下那些江湖人士各個都是如此,甚至比他更忠心聽話。

可傅驚梅就是很沒出息地在那一刻覺得溫暖。像是一個裹緊大衣頂著風雨行走的人,隨便打開街邊的咖啡店門,迎面被熱可可香氣的暖風包裹。

她真心實意地稱讚道:“謝謝,多虧你了。”

霍伯彥:“......”

他驀然繃緊了後背,一時有些無措。應對惡意和質疑他都游刃有餘,唯獨不知怎麽接下這句話。耳根處有些火辣辣地燒起來,他能感到熱意正向著面部攀升,有些慶幸自己戴著面具。

等了半天沒聽見回答,傅驚梅湊上前:“真的,你都不知道,我當時以為自己要交待了。結果你一出手,刷刷刷幾下就把人都解決了......”她的手虛虛地比劃幾下,像是仍在回味當時的場景,“那氣場,那招式,好家夥,直接帥氣值拉滿......”

霍伯彥依舊沒說話。

傅驚梅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看對方一言不發,好奇地轉頭:“嗯?你耳朵紅了啊,該不會是害羞了吧?”

“胡扯!” 少年一抖,狠狠捅了捅柴堆,火星雀躍地迸濺出來,“火光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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