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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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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殷宿剛說完這話,去備水的宮娥就回來了,恭敬地停在門口,請他去沐浴。

“辟邪,等我。”他在我耳後落下一吻。

我渾身一顫。

一名宮娥跟去伺候殷宿沐浴,一位留下看守我。

我的識海中忽然收到茶茶急切的聲音,“辟邪,你快回來,真君他醒了,到處找你。”

我很想告訴她我目前的處境,但是冥後的術法何其霸道,我連用神念去回應都做不到。

二師兄每次醒了,如果睜眼沒看到我,就會大發雷霆。

最嚴重的一次,他爆起的魔氣,險些將真君殿給拆了。

那時,我不過是在廚房給他熬藥。

我擔心他這次發作,會傷到瀛洲上的人。

於是再次聚集靈力,想沖破冥後的術法,卻依舊於事無補,只能幹著急。

不多時,換上喜服的殷宿,推門而入。

他收拾得體,滿面紅光,笑得春風得意,牽著我的手,“ 辟邪,我們大婚,應當進宮去給母後磕頭請安。”

我並沒有隨著他走動,他這才發現我被定住,於是笑嘻嘻對著兩名宮娥道:“兩位姐姐,既然本殿大婚,是否要給新娘解開咒術?”

那兩位宮娥對視一眼,雙手交疊在腹間,微微福了福身子,“諾。”

隨後一名宮娥拿著冥後賜下的一枚金簪,雙手結印,對我解開了咒術。

我連忙甩開殷宿的手,卻又被他抓了回去,緊緊握在掌中。

他暗示性地重重捏了我一下,然後朝著兩位宮娥道謝,“謝過兩位姐姐了,還請兩位姐姐帶路。”

宮娥並排走在前面,出了院子,她們手一揮,我和殷宿就坐在一頂寬大的神鳥拉著的婚轎中。

我終於有時機開口:“七殿下,我此行是以軍使的身份入冥界,誰料冥後不按常理,硬是將我綁到你的府邸,這個婚事非我本意,實乃令尊強人所難。你放我走好不好?”

殷宿深吸一口氣,緩聲道:“我看出來了。剛才故意在她們面前表現得很歡喜,就是為了讓她們放松警惕,辟邪,我雖然喜歡你,但也不至於做強迫你的事。”

他道:“等會我們假裝成婚,等母後將凈靈燈賜給我後,你就帶著燈一起離開冥界。”

我驚訝地望著他,“你要幫我?”

他苦笑道:“前世害你跳忘川以證清白,是我的錯。如今,也算是彌補我曾經的錯罷了。”

“不論如何,謝謝你願意幫我。”我也想知道他口中的我和他的曾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遂問:“我們曾經發生了什麽?”

殷宿道:“也許是天意,不論是從前還是今生,我始終都晚了一步遇上你。”

“前世的你,也只是因為我長相與瀛洲真君的其中一個法相相像,才讓你願意為我回眸。”

我靜靜聽著,細想他話中的含義。

卻聽他繼續道:“其實前世你同意我的求婚,不過是因為我欺騙了你。”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嗯?”

“千年前,我初出冥界,和朋友去了千年一度的月宮清秋宴,在男子的比試場,我看見了唯一一個敢和眾多男子對劍的女子,那是你的前世,長贏。”

殷宿帶著回憶,與我娓娓道來:

長贏身穿淺淡鵝黃色的裙衫,嬌美靈動地像一朵初開的曇花。

她身如游龍,劍光颯沓,在演武場上打敗了一個又一個後起之秀,最終奪得劍魁,蟾宮折桂。

殷宿被這個不同尋常的仙子折服,向人打聽她的名字。

他剛問到名字,想要上前打招呼,和她結識,就看見從天庭散會出來的瀛洲真君,到了月宮。

他眼中的少女,身姿輕盈地跑向瀛洲真君,將藏在背後的冷香月桂,獻寶一樣遞到真君眼前,挽上他的手臂,和他笑說著自己剛才的戰績。

殷宿想跟上去,他們二人就已駕著祥雲離開。

“從此之後,我每夜一閉眼,都是你挽劍花的英姿,你對胥寒嬌笑的模樣,我羨慕極了,做夢都在想,若是你能對我笑就好了。”

“我時常徘徊在瀛洲的附近,想鼓起勇氣與你交流,但卻經常看見你與真君出雙入對,我便明白了你中意瀛洲真君。”殷宿指了指自己的臉,“於是我向冥界的花神霽緋,學了煥顏術。笨拙地照著你喜歡的人當時的模樣,變換出這張臉。”

我眼皮一跳,怪不得他與那尊真君廟裏的神像,長得一模一樣。

殷宿臉上滿是懊悔的神色:“那時我沖昏頭腦,為了學煥顏之術,答應了霽緋將來娶她的要求。這也是我最為後悔的一件事,若沒有答應她這件事,後來她也不會將你害得這麽慘。”

“我用了三個月的時間,動了無數刀,割開自己的臉,在上面大刀闊斧,削骨、開眼角、縫線,最終完成了這個換臉。我想即便是終身頂著別人的臉,就算是成為他的替身,但只要能換來你一次回眸,就足夠了。我依舊去了瀛洲,想正式走到你的面前,出現在你的生命中。”

我覺得毛骨悚然,逼著自己保持鎮定。

“那次,我在半路上就遇到了你和碧翎清洲的聖姬在話別,見你落了單,我上前想和你說話,不知為何你見了我,沒有我想象中的開心,而是驚慌,你轉身就飛出我的視線。”

我順著他的話,串起了從聖姬那邊得到的一點線索。

那會兒,當時的我應該正聽說了胥寒養著我,對我好,只是為了要剝離我體內的舍利子的流言,而拜托聖姬幫我逃離瀛洲。

本就是在出逃的路上,見到一個和胥寒長得一樣的人,想當然地就以為是他來抓我了。

不害怕才怪。

我開口問殷宿:“後來呢?”

他道:“後來我發現瀛洲真君四處找你,才知道你不再瀛洲。於是我也到處探聽你的下落,幸運的是,唯有那一次,我比胥寒先找到了你。”

殷宿找到長贏的時候,那天下著大雨,她正和一只下山為禍作亂的饕餮大戰。

她縱然劍法精絕,也終究只是一個化形不到百年的小曇花仙,哪裏敵得過有著千年渾厚妖力的兇獸饕鬄。

長贏渾身掛彩,卻仍不肯退讓一步,因為她的身後,是世代居住此間的普通山民。

她不怯不退的樣子,讓殷宿更為欽佩和喜愛。

他及時出手,與她合力擊殺了饕鬄。

這一天,長贏結識了殷宿。

她才知道他不是瀛洲真君,只是恰好容貌相似而已。

他追隨她的腳步,一路跟著她在人間行俠仗義。

用精心包裝的容貌,和周到細致的照顧,取得了她的信任。

有一天他們在人間,路過瀛洲真君廟,長贏表現得十分驚慌,幾乎是落荒而逃,從那離開。

殷宿敏銳地察覺到她的不正常,有意提到瀛洲真君。最終,長贏告訴了他,她出逃的事情,讓他別提起這個人。

那一刻殷宿終於知道,自己的機會到了。

他安撫她的情緒,向長贏表露了自己的身份,親和溫柔地告訴她,隨他去冥界,他可以為她提供一方凈土,庇護她。

長贏猶豫不決,說要考慮幾天。

一日後,他們遇到了前來找長贏的瀛洲真君。

長贏見到他,下意識地就往殷宿身後躲。

瀛洲真君問她為何不告而別,長贏拉上一旁的殷宿的手,說:“因為我不喜歡你了,我就離開瀛洲,我現在喜歡的人是他,你不要想將我帶回去,我不會再回去了。”

瀛洲真君目光沈沈,冷寂地望著他們相握的手,良久之後,轉身離開。

回憶到這裏,殷宿笑了笑:“我那時候,明明知道你只是故意這麽說的,可我還是很開心,雖然那時,前面是深不可測的天地神祇,可是能擋在你身前,陪在你身邊的只有我。”

“後來,長贏你就在我的勸說下,隨我去了冥界。慢慢地,你接受了我的求婚。你答應的那一刻,我才知道所謂的圓滿,是什麽意思。幸福來的這麽突然,可橫禍也在一瞬之間。”

“那場婚事被霽緋知道,違背約定的明明是我,可是她卻遷怒到你的身上。她為了趕走你,將你騙去了忘川。”

隨著殷宿的述說,我知道了其中的細目。

他知道的,都是當年立在忘川的那塊三生石上,看見的溯源畫面。

霽緋貴為冥界彼岸花神,一心向上,野心勃勃,她不僅想成為冥界花主,還想成為像冥後一樣統領冥界的女人。

所以她看中了,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冥帝的殷宿。

曇花仙長贏的出現,不僅奪走了她一半入選花主的聲望,還奪去了她嫁給殷素的資格。

憤怒的霽緋,托人給長贏下了一封君子協議,邀她到忘川河畔一敘。

長贏不疑有他,應約而去,霽緋算準了時間,知道每日冥後什麽時候會從忘川經過。

於是在冥後經過之際,假意與長贏發生爭執,腳下一歪,半邊身子朝著忘川之下搖搖欲墜。

倉促一瞥,冥後的視角,只見到是長贏動手推人。

她來不及多想,將險些掉下忘川的霽緋撈回。

被冥後救回來的霽緋,遭到忘川大陣下的卸怨戾氣重創,且是冥後親眼所見。

長贏百口莫辯,成為冥界人人喊打、為花神抱不平的存在。

她出生後就在瀛洲,被瀛洲真君寵著長大,一生未見過陰謀詭計。

她坦率磊落,執劍行俠,從未遭受過這種冤枉和冷言冷語。

被外界誤會的長贏,身心俱疲,再加上因霽緋差點掉下忘川的事,導致忘川大陣受到波動,下面邪氣魔氣暗潮洶湧。

加上她又聽到那個有關舍利子方能陣住忘川的言論,終於在各種壓迫之下,當著冥界眾人的面,跳下了忘川。

殷宿痛聲道:“你那會跳下之前,說的唯一一句話,就是‘我長贏生於靈山,長於瀛洲,身負佛骨舍利之力,今以身跳忘川,望諸君他日提起我時,說的不是莫須有的推人入忘川之事,而是我舍生取義,永鎮邪戾魔氣之舉。’”

他的聲音懊悔中夾雜著傷心:“我便知道,是我害了你,若不是我要你來冥界,若不是我負了霽緋,她便不會如此陷害你,逼得你跳下忘川以自證清白。”

我靜靜聽著,雖然我不記得前世種種,但是我能夠明白長贏的那句話的含義。

我對他說:“不,長贏一生光明磊落,以斬妖除魔為道義,那會兒的我會選擇跳下忘川,更多的還是為了六界安定。”

我真誠地看著他的眼睛,對他說:“殷宿,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我想我終於明白了。”

明白了自己並不是傳聞中那樣,因一己之私,嫉妒陷害霽緋,害她當不了花主。

明白了自己,曾經就是我所敬仰的九天玄女那樣,是一個心懷眾生的合格的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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