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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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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丹

“啊——”

耳邊突然響起花魔撕心裂肺的聲音。

剛才渾身都疼的我,突然覺得身體在回暖,經脈間有靈力隨著血液在游走,一點一滴匯聚在丹田,漸漸感到力量豐盈。

我睜眼,只見刺入我肩頭和胸膛的獠牙藤曼,紛紛化為毫無攻擊力的柔軟管狀物,正反向將修為,迅速輸送回我的體內;纏在我腳上的藤曼也被縱橫劍光,齊齊斬斷。

我試著動了動手指,覺得修為恢覆之後,立刻滾到一旁。

“你是……是、是你……”這時,花魔胸膛忽然裂開個窟窿,周身驟起烈烈真火,瞬間將他與未說完的話,燒的片甲不留。

在他消失的位置,一枚暗紅色的內丹懸浮在半空。

不愧是我二師兄。

這雷霆手段,真是忒霸道了。

至始至終,辟寒都不屑和花魔一句廢話,卻在瞬息之間,不費吹灰之力將他消滅。

我抹了把臉,期待地扭頭望去,但見濃霧之間,一道挺拔身影緩緩走了過來。

霧鎖幽林,天地無光。

暗色間,偏他手中長劍,寒光閃爍,一身絳紅衣袍,極盡惹眼。

旁人穿紅,是喜慶是冶艷;他著紅衫,是莊嚴冷冽,不可侵犯。

待近了,我才看清他所穿的不是通體單調的絳紅色,衣襟袖口鑲玄色暗紋滾邊,肩頭衣袂繡赤金雷紋,講究的不似凡間之物。

更遑論,他頭上束發的紫金武冠,革帶束腰顯利落,腳下登著的白底黑面朝靴,倒像是從哪處正式場合匆匆趕來,來不及換下的模樣。

這不是師門制式,比他平日所穿的兩套黑白衣衫的冷肅之氣,多了分威嚴與矜貴。

這個樣子的二師兄,眉宇深藏肅殺,氣勢莫可名狀,一步一動,皆是威震。

來救我的樣子分明很英武,可我卻呆呆立在原地,不敢上前,更不敢喊他。

就怕……我如今這副渾身血汙的糟糕模樣,會驚擾到他的眼睛,讓他覺得有礙觀瞻。

“辟邪,”二師兄的眼神落在我的身上,定定看了良久,確認我無礙後,英挺的劍眉一舒,薄唇輕啟,“過來。”

我竟然從中品出了幾分從未見過的溫度,以及淡淡的憐惜。

剛才差點死在花魔手下,我都沒掉淚;但他的這個眼神和這聲“過來”,竟讓我忍不住熱淚盈眶,忍不住哽咽:“二師兄……”

聽得這聲呼喚,他眉峰一皺,而後,大步朝我走來,如那一日,擡手為我拭淚,“還有哪裏不適?”

這一次,他沒有說我有礙觀瞻。

我搖頭,眼淚仿若決堤,不受我控制,反而越擦越多。

激動容易讓人沖昏頭腦。我竟然做了一個異常膽大,早已在平常肖想了無數次的舉措。

我情不自禁一把抱上二師兄,倚在他頸間語無倫次的抽噎:“二師兄,你可算來了,我以為……我差點、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這個動作,出乎他的意料,我明顯感到他的身體微微一僵,但他並沒有把我推開,而是任由我在他肩頭哭訴。

“怪我來晚了,”很久之後,他才伸手,輕輕摸著我的頭安撫,語氣是前所未有的輕柔,“不要哭,我帶你回家。”

等我哭了好一瞬,終於消停後,才將二師兄松開。

雖然他是降紅衣袍,但因我和他離得近,明眼見到他的衣袍上多處,都被我這一抱,蹭上了我衣衫上的血汙。

斑駁血痕,平添了幾許詭異的淩厲,更襯得他整個人驚艷卓絕,冷若冰霜。

我心虛的緊,紅著臉道:“對、對不起,二師兄,我弄臟你衣服了。”

他目光隨之朝下淡淡一瞥,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旋即一揮袖,將我與他都換了身幹凈的衣裳。

隨後,他將花魔的內丹放在我的手上,“你的戰利品,收好。”

內丹上還有真火燒灼的餘溫。

我知他的用意,妖魔內丹,凝聚了它畢生的道行;對修行者而言,稍加煉化,可制成強化修為、突破障礙的靈丹。

於我修行,正是一次很好的轉折機遇。

可這枚內丹,還承載著過往被它吸食的其他生靈的道行,加起來少說也有五千年的道行。

“二師兄,那我能自行處理它嗎?”雖然他說這是我的戰利品,但花魔畢竟是他剿滅的,於情於理,出於尊重,我都應該問過一遍。

“既是你的,自然隨你處置。”二師兄淡聲道。

“謝謝二師兄。”

望著這片林間掛著的花精屍身,我長嘆一聲,握攏手掌,毫不猶豫地將內丹捏碎。

如此,這個彼岸花魔才是真正神魂具散,永世無法再覆活。

二師兄看著我此舉,沒有說話。

俄而,東方露白,曉光照進林間。

濃霧散去,林間的花精屍身化為花瓣,隨之零落化為花泥,樹下的泥土中不斷鉆出一個個流螢似的光點,布滿此地。

“二師兄,這些是什麽?”

“被花魔生吞的花精元魂。”

“我們能把它們送去輪回嗎?”

二師兄搖頭否決:“地府陰氣重,你修為淺薄,半仙之軀遭受不住,等下會有冥界陰司引它們前去。”

他的話音剛落,翻掌向地下一擊。

須臾,就有兩個牛頭馬面模樣的陰司,在青天白日現了出來。

他們看見二師兄分明一楞,而後面面相覷,對著他便是恭敬地一拜。

“這些花精元魂,勞煩二位引渡一程。”二師兄淡漠開口,言簡意賅。隨後在空中劃了幾道,一閃而現出一些金色字樣,“事情原委我已寄了書信,告知貴府閻君。”

牛頭馬面躬身拱手,依言亮出一個儲靈葫蘆,把林間元魂盡數收入葫蘆中,裝好後又是一禮,便消失了。

整個過程,他們一言不發,只管執法。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牛頭馬面,一時感到驚奇,看他們的樣子,好像認識二師兄,便問:“二師兄,你和他們很熟嗎?”

“第一次見。”

“牛頭馬面為何不說話?”

“興許他們是啞巴。”

“誒?啞巴都能當陰司?”

“……”

迷魂林失去術法加持,也成了普通的林子。

林木花苞綻蕾,林間鳥飛,地上狐兔競奔,山坡上草色青青,隱約有薔薇、含笑、迎春等諸多花卉的幼苗破土而出。

自然萬物覆蘇,這才是陽春三月該有的樣子。

然而,這群死去的可憐花精,不知還有沒有輪回的機會。

離開此間的路上,我仍是為這些慘遭罹難的花精憂慮。

二師兄見我如此,難得與我搭話:“你在想什麽?”

“二師兄,這些花精還有轉世再修的可能嗎?”

他側頭,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尋常花木,脆如朝露,一次成形便是天道恩賜,即便能轉世,再修煉,也是渺茫。”

言下之意,她們是有再度輪回的機會,至於能修煉與否,卻是難以預測。

我點點頭,“如此也好,修行之路太苦,願她們下輩子,無論投成什麽,都能活得開心些。”

“修行很苦?”二師兄敏銳地捕捉到我話中的其他意味,聲音略顯冷凝,“你不開心?”

“沒、沒有啊。”

“是嗎?”

“當然是了!”我信誓旦旦,“因為修行,我才能根絕鬼魅纏身的厄運,脫胎換骨,避免枉死的宿命。”

聽了我這番話,他滿意地頷首,信步在我的前頭,“你明白便好。”

我望著他冷峻的背影,心中苦澀:我當然明白。

但我怎麽會說,之所以覺得苦,皆是因為二師兄你啊。

我從小便知你很厲害,論實力,絲毫不比師父和大師兄遜色。

可這樣的你,最是與我雲泥之別。

偏偏是我無數個日夜費盡全力修行,都不可企及的高度。

真怕哪一天,連你也飛升離開,徒留我一人,在天山自生自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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