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寧城

第105章

某年月日，皇帝下旨恩準寧國公沈守正攜家眷遷往封地。

同月，前線戰事吃緊，在朝臣舉薦之下，皇帝以沈守正為龍驤將軍，率兵三萬前往邊關支援。

沈守正欣然受命。

***

殘陽如血。

齊小齋和沈鳳岐牽著馬，走在荒蕪而廣闊的戈壁灘上。

半路上路遇一道已經幹涸的河床，河床內碎石密布，其間似乎隱隱有亮光閃爍。

靠近一看，便能認出來亮光是殘留在河床裏的刀箭槍戟等廢棄兵器，但絕大多數已經銹蝕不堪，只勉強在光照下閃著些微的金屬光澤。

“這裏之前應是一處戰場。”沈鳳岐停下腳步，仔細辨認著其上的紋飾，眉心微微蹙起。

他想起祖父跟自己講過的關於他在北境打仗的故事，期間每一次戰役，雙方都會丟下少則幾十名，多則不可計數的屍體。

每逢一次較大的戰役結束後，獲勝的一方會拿著兵器在戰場上四處尋找，救援受傷的同袍，順便檢查是否有還沒死透的漏網之魚，如果有的話，就在要害上多刺幾下徹底送他們歸天。

而像箭矢這種較為昂貴的消耗品和刀盾鎧甲等兵器，每次打掃戰場的時候都會有專人負責回收。

但要是遇到了雙方死傷都非常嚴重的戰役或者獲勝方來不及打掃戰場，這些不太重要的兵器便會就這麽丟棄在原地，等待日後騰出空來收拾或者當地居民清理。

可往往下了幾場雨後，這些器物便加速銹蝕，沒過多久徹底成了一攤廢銅爛鐵。

便像他們的主人一樣，從此沈眠在這片土地上。

沈鳳岐不由得想起爹臨走時的那一晚。

當時他們還在京城舊宅內收拾要攜帶的行李，來傳旨的官員隱姓埋名而來，極為謙恭地私見了沈家人，坦誠道：

他要傳的是密旨，但皇上給了沈大人拒絕的選擇，如果沈大人同意，皇上便會將老沈國公的舊部陸續調回並編入龍驤軍任其指揮，就算戰爭結束也依舊保留職位和軍員，還給他們看了名冊。

自從祖父解甲後，原先的將領兵卒都被盡可能地打散編入各軍，沈鳳岐已經許久沒看到那些熟悉的名字了。

所以盡管知道這是不折不扣的陽謀，可沈守正仍然不能輕易拒絕。

沈思一夜後，沈守正接受了任命，按照軍令即日起身，前往疆場。

臨走前，沈守正對沈鳳歧道：

“二郎，力量是要掌握在自己手裏的，順便替我跟你娘道個歉，我會遲些時候去見她。”

此後，他們在按原定計劃前往河樂的路上忽然收到了兄長的來信，兄長說娘知道爹前往邊關之後日日做噩夢，夢中都是爹慘死在戰場上的景象。

他和小齋商議了一番後便決定改道，一路北上。

兩人之前都沒有來過塞北，這一路過來，倒是被這駿馬秋風古道的塞北壯景所折服，前進的腳程都慢了許多，走了大半個月才到了邊關。

這時，齊小齋在前面叫他：

“阿岐哥哥，你快過來看，前面應該就是餘寧了！”

沈鳳岐頓時精神一振，運起輕功登上山坡，極目遠眺，果真見到前方在黃沙盡頭有一個不太起眼的黑點，隱約是城池的形狀。

餘寧城。

這是一座靠近邊境的小城，常年大風，因而刮的塵沙遍地，這裏的人出門若不帶上鬥笠，晚上回去時身上能多上近半斤的沙土。

時近傍晚，到了關城門的時候。

守門的官兵王二正打算關上城門，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兩個小黑點正朝自己的方向移過來。

俗話說，看山跑死馬，以守門官兵的經驗來看，這兩個人到這裏最起碼得將近兩炷香的功夫。

可還沒等他猶豫是否要等下去，不過幾個呼吸的功夫，這兩人的身影便大致顯現在眼前。

一旁同樣守門的陳三大為咋舌：“他們的馬一定是上等良駒！”

王二雖然沒說話，可卻在心裏也持有同樣的看法。

在邊關，人們不追捧詩賦詞畫等京城時興的事物，卻尤愛寶馬名刀。

要是聽聞城中哪家有了好馬寶刀，小半個城的人都會去上門拜訪。

因此，他們都特意放下了手中的動作，等待著那兩騎趕來。

沒過多久，那兩人到了城門口，竟是一男一女。

男子三十上下，面目粗獷，不茍言笑，氣質倒是不凡，女子十五六歲的樣子，眉眼彎彎，一派天真和氣。

王二上前查看他們的路引等物，見到是京城來的人不由皺了眉：“京城來的？來這裏幹什麽？”

男子還沒說話，那少女便笑道：“是來尋親的，爹爹不久前參了軍，至今沒有消息，娘放心不下，便讓我們倆來看看。”

竟也是軍中家屬。

王二慢慢松開眉頭，他原先以為這兩人是父女，結果居然是兄妹。

這兄妹倆長得可真是一點都不像。

檢查完材料沒有缺漏和篡改後，王二便把東西還給了他們，不舍地瞥了幾眼他們手中牽著的駿馬後，讓開了門。

少女道謝後，便拉著那男子進門。

可沒成想，剛走了一兩步便被人叫住。

陳三帶著守城官急匆匆地趕來，那守城官看到那兩匹馬後便眼前一亮，連聲問道：

“可真是寶馬！這馬你們賣嗎？我可以出高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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