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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時間變得緊迫起來，焦灼著每個人的神經。
黑板左上角的倒計時已經快由三轉變為二開頭。試卷如雪花般堆在課桌上，大大小小的考試追趕著同學們前行。四周充斥著要命的雞湯和令人窒息的空氣。
最後一次大型模擬考試的第一天。
五月的陽光已經有了盛夏的影子，陽關斜透過考場的窗戶照出一大片規則的形狀。
許之一筆一劃地在答卷上寫下答案，看了看腕間的手表，離考試結束還有半個多小時，卷子上剩下兩道大題和前面糾結的一些小題沒寫。
指針滴滴答答往前走，許之趕在鈴聲響前匆忙把一些公式補上，顧不得字跡有多少潦草。
題目很難，同學結伴三三兩兩走出考場，互相抱怨來不及做。
許之深表讚同，回到班裏的途中碰到陳遷書。
陳遷書也在苦惱剛結束的考試，被人從後面拍了拍，轉頭看見是許之，對她笑了笑：“阿之，我好像漏了一個條件，倒數第二題算錯了。”
許之笑道：“好厲害啊，你竟然有思路，那題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做。”
“等所有都考完我想一想再講給你聽。” 陳遷書怕她不好受，補充道，“晚上我請你吃東西。”
許之欣然答應：“好啊！不過我也沒因為題做不出來而郁悶，你別擔心，回班繼續努力看書，明天還得考試。”
夜晚放學，許之和陳遷書跑完步，汗水沾濕短袖。並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聽到有人在哭泣。
夜色太黑，那個女生坐在電瓶車後座，她的爸爸沒有說話，把電瓶車開得很慢，好讓自己的女兒有足夠的時間把情緒傾瀉出去。
許之想起自己之前有一回卷子寫到很晚，門外依稀有腳步聲。過了很久，許之想出去喝口水，一開門卻看到了她爸爸。
她的爸爸看上去比她還要局促，手擡了一點又放下。
他想跟她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幹巴巴道：“這麽晚還沒睡啊……我起來上個廁所，你早點睡。”
爸爸轉身就想離開，想起什麽，忽地停下：“我明天早上在電水壺裏煮個雞蛋，你起來一定要吃。”
許之站在門口看著爸爸只著單衣的背影，有那麽一瞬眼淚流下來。
“遷書，我好難過。”
“我懂。”
不只是坐在電瓶車上哭泣的那個女生，幾乎是每個學生都感受到了壓力。連平常最活躍，一下課就招羅一群男生出去打球的體育課代表也安靜下來，坐在位置上寫題目。
班主任則每天費盡心思地鼓動同學們的氣勢，什麽“多考一分，幹掉千人”，什麽“某某同學考前三月突然發奮讀書，高考竟比平常高出一百多分”……
許之每每聽見都擱在一邊，她不相信所謂的雞湯和樂觀主義，所有對成功的預見都應該建立在對自我的清晰審視和踏實的行動上，虛無的話語是掩蓋真相的牢籠。
再次經歷這段時期，身處其中但以旁觀者視角處之的許之突然覺得，有些愛與鼓勵是那麽必要。
考完試接著的就是馬不停蹄地對答案，直視血淋淋的錯誤。縱使許之已經被社會千錘萬擊過，再來一次依舊會感到非常的厭倦。
許之撇下訂正到一半的答案，轉頭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黑夜寧靜，校園的路燈幽幽地亮著，許之輕輕推開窗，讓風散進來。
林常松沈默訂正答案的手一頓，放筆停下，讓自己越對答案越難受的心靜下來。
過了一會，林常松在草稿紙上寫：這周六結束後去喝酒吧，找上他們兩個一起。
寫完移給許之。
許之收到後在空白處寫下好。
她明白林常松心裏的迷惘，理解他對無盡考試的質疑，質疑這些存在的意義。很長一段時間，每一次考試都像是一個打開常松消沈的開關。
因成績而頹廢的林常松，讓許之想起了一年後被迫上了不喜歡大學後的他。
那時他們吵了一架。
再次見面，林常松的頭發留長，散亂在肩頭，許之走進能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煙味。
以前清爽的少年完完全全變了個樣。
許之並不是不接受這樣的裝扮和舉動，只是林常松渾身散發著飯菜餿掉了的氣息。許之不想看他變成這樣，問：“你這樣自己接受嗎？”
林常松低頭懶散一笑，許之看不到他的眼睛，他說：“我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你有什麽不能接受的？”許之火氣一下子上來了，“你要是接受了，那你現在幹嘛！學人玩自我墮落，墮落給誰看啊？給你爸媽，給你爺爺奶奶，還是給我們這些人？做這些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嗎，不能！你想但是你就是不能！”
劈頭蓋臉的一頓話，林常松被罵得怔住，他知道許之說的對但又厭惡許之這樣的高高在上，譏諷道：“你說我，那你呢？為了一個死掉的人，你活得像你自己嗎？”
話太尖銳，許之欲拿起杯子喝酒的手止住。
話說出口，林常松就後悔了：“對不起。”
陳遷書一直是許之心裏不能觸碰的禁忌，他和小漁心裏都知道。他們起初都沒放心上，以為許之在開玩笑，但是每次談起情感相關的話題許之會一遍又一遍地強調和維護那個死去的人，漸漸兩人都不會在她面前輕易談起。
“沒事，我也知道我不對勁很久了。”
冷靜下來，兩人就此揭過，裝作無事發生聊起最近的情況。
隔日下午課結束，許之把作業和試卷一放，找舒涵漁一起去吃飯。小漁趴在桌上懶懶回她：“你去吃吧，我不想吃。”
許之不由擔心起來，平時都是舒涵漁主動拉著她沖向食堂，很少見她這麽悶悶不樂，對吃飯不積極。中午吃飯時小漁還好好的，只是因為成績有些不開心，許之沒放心上。每次化學考完，老師會仔細看過每個學生的卷子，批上分數然後。變幻多端的微觀物質一直是小漁頭疼的對象。
“那我先去吃了，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小漁不說話只搖了搖頭。
不用的樓道裏，小漁趴在欄桿上。這個樓道還是舒涵漁發現的，人很少經過，對著繁盛的綠蔭，能看見校外的小河。兩人之前吃完晚飯後不想那麽早回到緊張的氛圍中，總在在這裏坐一坐，走一走。
許之在班裏沒看到她，來到這裏，把從食堂帶的飯團拿出：“小漁，吃飯了嗎？”
舒涵漁轉頭看到她，接過飯團，默不作聲地咬了一大口。
“怎麽了，不開心嗎？"盡管小漁努力裝作沒事的樣子，但是親近的人總是能一眼看出。
小漁起初沒有說話，許之也痛小漁一樣趴在欄桿上看已經長得茂盛的灌木叢。
“許之，有時候我好羨慕甚至嫉妒你。輕輕松松就能得到一些我很想要的東西，考試不費力氣能考到不錯的成績。今天中午你安慰我說‘沒關系’，你不覺得自己很虛偽嗎？”
說著說著，小漁的眼淚流出。
許之靜靜接受小漁的吐露心聲。
小漁嗚咽著抹去眼淚：“可是，可是……你是那麽好的人啊，我舍不得你，你冷靜，碰到什麽事也不會著急，在你身邊總是很安心。”
許之聽她說完，抱住哭得難受的小漁：“不是的，今天的‘沒關系’不是安慰，也不是嘲諷。
“沒考好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它重要又不是那麽重要。你輕輕松松能將英語讀得很好，我就不行。
“你是我很重要的人，你漂亮、開朗、努力又熱愛生活，這些我都沒有。
“你知道嗎，我超級超級喜歡你的。”
先前的高三，只因許之一直處於低落的狀態，小漁沒怎麽向她分享負面情緒，只是想法設法地和她說好玩的事，讓她能開心。就像上了大學，也是小漁關註周邊的活動，繁約她出來玩。
若不是小漁的主動，許之和她也會斷了聯系。
舒涵漁吸了吸鼻子：“可我就是不甘心……所有人到最後都只看成績。我就是學不好，我真的很笨，你們一下子就能理解的東西我要花上幾倍的時間，就這樣我還是不能明白……”
“那就……那就死磕。”
“死磕？”
“嗯，死磕。你的努力也是你的一部分。”
許之陪著小漁把飯團吃完。小漁看著手上吃剩的塑料袋，又看看許之，破涕為笑：“怎麽辦，我還想吃。”
許之也笑起來：“快上晚自習了，待會下課我們去小賣部買餅幹，我知道有個餅幹，好好吃！”
小漁抱了抱她：“好。”
晚自習，許之放松間隙，越過很多人的背影看向舒涵漁，看到她在奮筆勤書，大有與題目大戰三百回合不死不休的氣勢。
許之喜歡的就是小漁身上這股蓬勃的生命力。
如往常渡過考試的一星期，四人聚在燒烤店。
雖說是陪和林常松一起喝酒，但點了啤酒的人只有他，陳遷書不喝只要了杯白開水，小漁和許之共喝一瓶可樂，她們奔著的是燒烤。
林常松喝了酒，心一橫，一骨碌把自己喜歡拍攝，想當導演的夢倒給三人聽。羨慕那些能在外培訓去藝考的同學，知道他們半只腳踏進了心目中的院校更覺得自己的失敗。
陳遷書和舒涵漁是第一次聽他說他的志向，起初有些驚訝後來倒也沒表現出多大的意外。
舒涵漁聽完，她不太明白藝考的形式：“可你現在只能正常考試了啊。”
“是啊。”林常松一口喝完半杯酒，拿起又倒了一整杯。於林常松而言，他愛喝酒，愛的是酒精下肚後帶給身體的輕微的苦澀和麻痹。
陳遷書喝了口水，問：“那你之後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先考著。考試真他媽煩，日了狗了的！”
陳遷書笑起來，把水喝完，倒了一點酒：“嗯，真的很煩。”
林常松詫異，拿起杯子和他的碰了碰：“你不說你不喝嗎？”
“一點還是沒問題的。”
許之喝了一口可樂，被冰得呲牙咧嘴。舒涵漁在一旁偷笑，拿起一串饅頭說：“還剩一個月了，感覺還是有好多東西不知道。”
許之捂著嘴吞吐道：“來得及的。”
陳遷書擔心地抽出一張紙想遞給她，見許之沒事便手拿著，接上許之的話：“嗯，一個月能做好多事，靜下心來查缺補漏沒問題的。”
“真的來得及嗎？我感覺我還是不會改變我的方法，每天渾渾噩噩的。”
許之肯定點點頭：“慢慢來，努力重覆，能有一點是一點。”
林常松放松地笑了笑：“我相信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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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陽光已經有了盛夏的影子，陽關斜透過考場的窗戶照出一大片規則的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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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目很難，同學結伴三三兩兩走出考場，互相抱怨來不及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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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遷書也在苦惱剛結束的考試，被人從後面拍了拍，轉頭看見是許之，對她笑了笑：“阿之，我好像漏了一個條件，倒數第二題算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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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想起自己之前有一回卷子寫到很晚，門外依稀有腳步聲。過了很久，許之想出去喝口水，一開門卻看到了她爸爸。
她的爸爸看上去比她還要局促，手擡了一點又放下。
他想跟她說些什麽，張了張嘴，幹巴巴道：“這麽晚還沒睡啊……我起來上個廁所，你早點睡。”
爸爸轉身就想離開，想起什麽，忽地停下：“我明天早上在電水壺裏煮個雞蛋，你起來一定要吃。”
許之站在門口看著爸爸只著單衣的背影，有那麽一瞬眼淚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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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之撇下訂正到一半的答案，轉頭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黑夜寧靜，校園的路燈幽幽地亮著，許之輕輕推開窗，讓風散進來。
林常松沈默訂正答案的手一頓，放筆停下，讓自己越對答案越難受的心靜下來。
過了一會，林常松在草稿紙上寫：這周六結束後去喝酒吧，找上他們兩個一起。
寫完移給許之。
許之收到後在空白處寫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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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們吵了一架。
再次見面，林常松的頭發留長，散亂在肩頭，許之走進能聞到他身上若有若無的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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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我也知道我不對勁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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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先去吃了，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帶。”
小漁不說話只搖了搖頭。
不用的樓道裏，小漁趴在欄桿上。這個樓道還是舒涵漁發現的，人很少經過，對著繁盛的綠蔭，能看見校外的小河。兩人之前吃完晚飯後不想那麽早回到緊張的氛圍中，總在在這裏坐一坐，走一走。
許之在班裏沒看到她，來到這裏，把從食堂帶的飯團拿出：“小漁，吃飯了嗎？”
舒涵漁轉頭看到她，接過飯團，默不作聲地咬了一大口。
“怎麽了，不開心嗎？"盡管小漁努力裝作沒事的樣子，但是親近的人總是能一眼看出。
小漁起初沒有說話，許之也痛小漁一樣趴在欄桿上看已經長得茂盛的灌木叢。
“許之，有時候我好羨慕甚至嫉妒你。輕輕松松就能得到一些我很想要的東西，考試不費力氣能考到不錯的成績。今天中午你安慰我說‘沒關系’，你不覺得自己很虛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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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考好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它重要又不是那麽重要。你輕輕松松能將英語讀得很好，我就不行。
“你是我很重要的人，你漂亮、開朗、努力又熱愛生活，這些我都沒有。
“你知道嗎，我超級超級喜歡你的。”
先前的高三，只因許之一直處於低落的狀態，小漁沒怎麽向她分享負面情緒，只是想法設法地和她說好玩的事，讓她能開心。就像上了大學，也是小漁關註周邊的活動，繁約她出來玩。
若不是小漁的主動，許之和她也會斷了聯系。
舒涵漁吸了吸鼻子：“可我就是不甘心……所有人到最後都只看成績。我就是學不好，我真的很笨，你們一下子就能理解的東西我要花上幾倍的時間，就這樣我還是不能明白……”
“那就……那就死磕。”
“死磕？”
“嗯，死磕。你的努力也是你的一部分。”
許之陪著小漁把飯團吃完。小漁看著手上吃剩的塑料袋，又看看許之，破涕為笑：“怎麽辦，我還想吃。”
許之也笑起來：“快上晚自習了，待會下課我們去小賣部買餅幹，我知道有個餅幹，好好吃！”
小漁抱了抱她：“好。”
晚自習，許之放松間隙，越過很多人的背影看向舒涵漁，看到她在奮筆勤書，大有與題目大戰三百回合不死不休的氣勢。
許之喜歡的就是小漁身上這股蓬勃的生命力。
如往常渡過考試的一星期，四人聚在燒烤店。
雖說是陪和林常松一起喝酒，但點了啤酒的人只有他，陳遷書不喝只要了杯白開水，小漁和許之共喝一瓶可樂，她們奔著的是燒烤。
林常松喝了酒，心一橫，一骨碌把自己喜歡拍攝，想當導演的夢倒給三人聽。羨慕那些能在外培訓去藝考的同學，知道他們半只腳踏進了心目中的院校更覺得自己的失敗。
陳遷書和舒涵漁是第一次聽他說他的志向，起初有些驚訝後來倒也沒表現出多大的意外。
舒涵漁聽完，她不太明白藝考的形式：“可你現在只能正常考試了啊。”
“是啊。”林常松一口喝完半杯酒，拿起又倒了一整杯。於林常松而言，他愛喝酒，愛的是酒精下肚後帶給身體的輕微的苦澀和麻痹。
陳遷書喝了口水，問：“那你之後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先考著。考試真他媽煩，日了狗了的！”
陳遷書笑起來，把水喝完，倒了一點酒：“嗯，真的很煩。”
林常松詫異，拿起杯子和他的碰了碰：“你不說你不喝嗎？”
“一點還是沒問題的。”
許之喝了一口可樂，被冰得呲牙咧嘴。舒涵漁在一旁偷笑，拿起一串饅頭說：“還剩一個月了，感覺還是有好多東西不知道。”
許之捂著嘴吞吐道：“來得及的。”
陳遷書擔心地抽出一張紙想遞給她，見許之沒事便手拿著，接上許之的話：“嗯，一個月能做好多事，靜下心來查缺補漏沒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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