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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往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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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漠往事(3)

難怪牧叔一路上都皺著眉。

這樣一個村莊,外邊的破敗掩蓋了裏面的殘酷,一路上的陷阱阻擋困住所來之人。

她也去過不少這樣血腥味濃厚的村落,那些地方的村民大多以養畜牧為生,經常屠宰牲口血腥味濃很正常。

可她不信,這樣故意掩飾的村莊,將外邊弄得這般欲蓋彌彰之地,做的僅僅是售賣牲口的活計。

再往裏走,鐘離笙所見,所聞,均證實了她的猜想。

村落的正中有一個巨大的空地,空地的中心有一個巨大的坑洞。

此刻,在那個深坑的周圍,幾十民鐘家軍正圍著一群人,他們跪在地上,大部分人都擁有厚實的雙下巴,肉得沒有棱角得面部,除了一身布衣外,沒有一點是山坳村民的模樣。

而在另一邊,約莫有幾百人,男女老少都有,他們同樣很胖,還很邋遢,沒有一人是幹凈整潔的,衣服上的泥垢好像他們從未換過衣服似的,這群人的胖,不是那種富貴胖,更像是被人餵了很多吃食,一種非常不健康的胖。

鐘離笙下馬,走了上前,好奇地往深坑下望了一眼。

她頓時瞪大雙眼,腳下迅速升起了一抹寒氣直達頭頂,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好像有什麽毛茸茸的東西躲在她的喉嚨裏,撓得她想吐。

在那大坑之下,不是別的,正就是入村時他們聞到得惡臭來源。

裏面躺著許多屍體,或者也不能再稱呼為屍體。沒有肉身,只有骨頭和完整頭顱的空殼的,怎能再叫作屍體?

若再仔細看一些,還能看見在這些人骨的最底下,頭顱和軀幹是分開的。而到後面屠宰的人似乎越來越熟練,能在不砍斷頸椎骨的前提下,將人肉活生生剝下來。

這是得殺了多少人,才能熟練至此?!

喉嚨越來越瘙癢,有東西在她胸口處擠壓。她受不住跑了出去,扶著不遠處的一個枝繁葉茂的大樹,嘔了出來。

緩過勁來後,鐘離笙背靠著樹,接過牧季霖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嘴,又將額頭上的不知是天熱冒出的熱汗還是膽寒嚇出的虛汗擦掉。

“牧叔,”她頓挫呼氣,吞吐問道:“這樣的事情,你,你直接解決了便,便是。為何......為何要將我找了來?”

牧季霖沒答,反而解釋道:“這家壩村是北漠一帶最大的村落,人口不說上萬,也有六七千。可本該人煙裊裊的村落卻在八年前卻變成了個荒村。凡經過之人看見外邊破敗的景象都不會再深入,若有人好奇走進來便會落入那些陷阱之中。”

他擡手,指著不遠處餵得體態渾圓,卻邋遢,如同被人圈養的豬一樣的人群,冷冷道:“淪落成跟這群人一樣的——人豬。被人每日用豬吃的高精料投餵,最後像豬一樣被宰殺。少將軍相比也看見來時路邊掛著那些幹肉吧,那些可不是什麽牛羊豬肉,而是活生生從人身上剝下來的,人肉。”

牧季霖轉身,重重呼了口氣,冰冷的視線落在蹲在坑邊的人身上:“整個村莊,上千人,一夕之間成為豬羊牲口。”他冷笑一聲,看著那群肥弱膽怯的百姓,眼眶微紅:“若不是此次征兵路過,那這些百姓還要多久才能的得見天明?!”

“我竟不知在這北漠會出現這般齷齪的生意!!”

牧季霖越說越氣,語氣裏也帶了點自責。

忽然間,他語氣變得狠辣,問道:“小姐,您覺得對這些嗜血之人,該如何處置?”

鐘離笙扶著樹,擡眼望去,在牧季霖所說得那群人肉販子之中,有幾名婦女,她們懷抱中還抱著八九歲的小孩。

“那些小孩都不知情,是無辜的。要不放了他們,其餘人關進大牢裏...”

還沒等她說完,牧季霖大吼道:“推下去!!”

鐘離笙楞住,擡頭,親眼看著人肉販子一個個被推下大坑裏,一聲聲哀嚎,伴著嬰兒得啼哭從坑下傳來。

她不明緣由的紅了眼,腳下意識地向後退了半步。

人肉販子全部下去了,將士們運來一車車濕漉漉的黃泥,一車一車的往大坑裏倒。

她有些不敢置信,道:“牧叔!你怎能如此?!私自行刑生埋活人,這可是誅九族的死罪!!”

“況且......況且那些小孩都是無辜的!!”

牧季霖轉身看鐘離笙,輕輕笑道:“少將軍,您可知咱鐘家軍有多少十至十二的將士嗎?整整四百七十二人,他們甚至都還沒有行束發禮。現在他們的屍首都還在戰場上,屬下都沒辦法將他們的屍首送回故土安葬。”

“您覺得他們無辜嗎?”

鐘離笙輕搖頭,急道:“這又不一樣,怎能相提並論!”

“如何不一樣!您現在貴為少將軍!為將就當行軍打仗,護國為民。往後隊陣之中所殺之人誰不是無辜的?!”一瞬間,他的目光變得冷酷無情,“所有該殺之人,都該立馬殺。所有威脅到北漠百姓之人,都該立刻消失在這世上。”

“少將軍,您且放心,今日之事斷不會傳出去。就算傳出去了,屬下也會一人擔責。”

牧季霖說完,轉身,背對著她。

鐘離笙站直身子,雙眉擰在一塊。

她承認,她的確是被嚇到了。可讓她更驚嚇的,是牧季霖的另一面,理智又瘋魔,慈悲又無情。

她知道,牧季霖讓她看這些,是為了等她真正上戰場後能夠適應。可這裏面究竟是教學多一些,還是他自己的偏執多一些。鐘離笙尋不到答案,或許都有,又或許只有後者...

坑洞裏傳來的哭泣、哀嚎、求救,不斷沖擊著鐘離笙的耳朵。她聽不下去了,也知牧季霖此刻陷入了某種狀態裏,自己沒法左右。

“牧叔,此事便交由您處置吧,離笙先離開了。”

她說完,牧季霖回身對她行禮,“是。”又轉回去。

鐘離笙牽著馬與紅青離開,朝村外走。

馬蹄一下一下落在地上,鐘離笙發著呆,任憑身下的馬兒按照自己的節奏行走。

紅青沈默的跟在一旁。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路邊的草叢裏傳來稀碎的聲音。紅青立馬響神,駕馬而去,拔劍對指。

“誰?!”

鐘離笙也回神了,扭頭望去,正巧看見幹草叢裏的人走出來。

他穿著一身麻衣,衣服上沾了許多還沒幹的黃泥,頭發雜亂,身形瘦小,看著約莫七八歲的模樣。他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害怕得咚地跪在地上,不停磕頭。

“你是何人?”鐘離笙問道。

“我...我...”小孩吞吞吐吐,連連搖頭:“不知...不知。”

鐘離笙皺眉,細細打量突然出現得小孩,半晌才問道:“你是村民嗎?還是......你是那群人販子的小孩?”

她的眼神有些鋒利,凝視著小孩。

小孩聽此,突然猛地擡頭,膽怯的看著鐘離笙,不知想到了什麽,似乎忘記了自己還跪著,想轉身跑,卻被絆倒在地上。

見此,鐘離笙笑了一聲,一改態度,柔聲道:“怕什麽呀?你是誰,說來便是。我又不會殺你,更不會吃了你。”

小孩雙手撐著地,慢慢回頭,一雙眼睛園溜溜的,像只落魄的小狗。

他一字一頓回答道:“村...村民。”

“好。”鐘離笙笑了一聲,“那你是迷路了嗎?我帶你回去找你爹娘?”

小孩害怕地搖頭:“不,不。爹娘...死了,死了。”

鐘離笙沈默了,看著眼前小孩。

幾秒後,她翻身下馬,走到小孩跟前蹲下。

“那你叫什麽名字?”

小孩搖頭。

“你願不願意跟著我?”

小孩擡頭,小眼睛瞪得圓圓的。

紅青皺眉:“主子,不可。”

鐘離笙兩耳未聞,繼續說道:“日後你跟我一個姓,姓鐘。字的話......便取幸運二字,鐘運不好聽,便叫鐘幸吧!”

“主子。”紅青很不讚同,“他身份來歷皆不明,僅聽一面之詞怎能!”

“哎呀~~”鐘離笙撐著膝蓋站起來,“他才幾歲啊,都沒到我胸口,帶著他能出什麽事?不要哪兒那麽敏感嘛。”

鐘離笙斜眼看著紅青,嘻嘻笑了一聲,輕快地走向自己的白毛小馬,扭身:“餵!小孩!呃不對,鐘幸!跟我?還是,”她指紅青,“跟她?”

鐘幸一楞楞地扭頭,當看見紅青不善的眼神後,噗地站起來,麻溜地跑到鐘離笙旁邊。

這小孩果然沒她胸口高,瘦瘦小小的,跟營養不良似的。

鐘離笙挑眉看向紅青:“哈,瞧你那兇神惡煞的樣子,人小孩都怕你!”

她沒管紅青變黑的臉色,笑著翻身上馬,提起鐘幸的脖子就給拽到身後,“抱緊啊!”

鐘幸臟兮兮的手小心翼翼地抓住鐘離笙腰間的腰帶,她低頭滿不在乎地看了一眼,然後擡頭目視前方。

“駕!”

-

日朗風輕,前些日子的狂熱褪了去,遠山之上的漫山桃樹,桃花的骨朵在一點點綻開,該還有月餘,整個北漠將淪為桃花園林,遍地粉色。

可鐘離笙卻沒心情賞美景,她大剌剌地坐在練兵場的看臺上,頭頂上放著一個巨大的骨傘,她單手扶著額頭,眼皮被迫往上拉,無神看著下方,謔!、哈!、呼!不斷整齊叫喚的士兵。

“啊——”她撲在桌上,哀嚎道:“韃子是餓死了嗎?!怎麽半點動靜都沒有?!”立起來,炯炯有神的看著站在烈日下的牧季霖,“牧叔,反正現在新兵都招了那麽多,還有源源不斷地加進來,不然我們主動打過去吧!我也好早日去幫父親!”

牧季霖聞言,轉回身,有些好笑地看著她。自從家壩村的事情過去後,牧叔又恢覆了原來的模樣,慈祥和藹,這讓鐘離笙恍若之前看見的那個不是自家牧叔了。

“少將軍不可心急,雖說我們現在的兵力多,但卻不強悍。大多都是沒上過戰場的新兵,如若貿然沖動,恐會引起無法預料得後果。”牧季霖說道。

鐘離笙洩了氣,“好,我知道了。”

牧季霖笑著點頭,又轉身視場。

沒一會,鐘離笙又道:“可這樣也不是辦法啊!這人越來越多,就算我的銀子夠用,那糧食也不夠了啊!”

牧季霖身形稍頓,扭身,皺眉,“這一點,屬下也有想過。”他輕輕搖頭,“大祁剛經歷大災,沒有多餘得糧草供應給北漠。兵越來越多,我們庫裏得糧草也不多了,頂多再支撐一月。可在屬下看來,這場仗似乎蓄謀已久。半年...絕對不止。”

“那如何是好?”鐘離笙看著牧季霖,“連牧叔你也沒辦法嗎?”

牧季霖搖頭。

鐘離笙撐著頭,腦力一片空白。

不行!你是將軍!

必須想出辦法來!

該如何做?該如何做呢?!

幾個時辰過去,太陽已經開始往山下落。

新兵的操練已經結束散去。

饒是她扯破頭皮,也沒想出辦法來。

這個問題困擾了她整整三日。

直到三日後,不知是哪裏走漏了風聲。有一個小兵說要見她,說是有解決糧草緊需之法。

才解決了這燃煤之急。

深夜。

某個燈光灰暗的營帳內。

楚川提著劍,餘平拿著刀,兩人手中的利器齊齊指著一個人。

餘平:“好你個不要臉的狗東西!竟敢偷走我家少爺花費整整一天功夫,不眠整宿才想出來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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