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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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紅色的小木船順著水流飄到了河面中央，船上躺著個身材高挑的青年，他的手腳都被麻繩緊緊束縛著，仰面朝著天空。
天空灰蒙蒙的，壓抑又陰沈，符離瞪大了眼睛，原本就白的皮膚被人細細鋪上了一層面粉，臉頰處又用紅色的甜菜根水擦出了兩片紅霞，模樣看著很是喜慶。
他的脖頸用力梗著，青筋凸顯出來，腦袋憋得通紅，想要呼救，可是嘴上縫著的大紅色絹花卻讓他只能伴隨著疼痛發出嗯嗯哦哦的聲音，嘴上的肌肉帶動著那朵廉價的絹花一晃一晃，倒多幾分花朵迎風飄搖的真實生動。
船底鑿出的硬幣大小的洞一直在漏水。
符離已經感受到水沒過了他的耳朵，順著耳道沖擊著耳膜發出令人窒息的悶響。
他嘗試著掙紮，可是那專門用來殺豬的殺豬結卻因為他的掙紮越勒越緊，他的手已經漲成了紫紅色，遠遠看上去，倒真像是個豬蹄了。
沒辦法了。
已經沒辦法了。
冰冷的河水漫過他的臉頰，打濕了他嘴上縫著的紅色絹花。
符離感受著身上的溫度一點一點流失，泛著腥味的河水一寸一寸沒過他的肌膚，順著身體上的每一個孔洞入侵他的身體。
救救我吧，誰來救救我吧！
誰都好，神也好，鬼也好，誰來救救我啊！
符離止不住地顫抖，他清晰地知道自己正在漸漸死亡。
水已經灌入了鼻腔，酸澀直沖他的大腦，身體不自主地咳嗽想要把嗆進肺裏的水給咳出來，細小的泡泡從縫合好的嘴唇間隙細密地湧了出來，可是下一秒，更多的更冰冷的水順著鼻腔浸潤了肺。
救救我！
救我！
黑沈河面翻湧起了幾團細密的白色泡泡，被風一吹，就消失在了水裏。
河面一片平靜。
“這樣，河神就不會發怒了。”
“今年的村子也會變得安寧許多。”
“能夠成為河神的侍奉，小離應該感到榮幸啊！”
“願河神收下我們的貢品，保佑我們平安順遂。”
耳邊似乎又響起了那些聲音。
在水裏逐漸下沈的符離意識逐漸迷離。
河神，害人性命的分明是河妖才對！
不過，就算是河妖又怎麽樣？
不管是神還是妖，我要祈願，讓大水淹沒村莊，讓他們遭受比我悲慘千百倍的痛苦！
“那不如向我獻上靈魂。”
符離眼前出現了一個朦朧的身影。
“作為交易，我會撫平你的不甘。”
在徹底喪失意識之前，符離終於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漂亮得不似人間客的少年。
或許是神？還是妖？都不重要了。
“好。”
灰色的霧團落在了少年的掌心。。。
這是條林間小路，連帶著幾日的雨讓黃色的泥土變得濕軟又黏膩，車輪駛入了一窪淺淺的水坑，被黃泥裹著空轉，車燈射出兩道橙黃的光，順著小路，卻照不見盡頭，小路兩側伸出的低矮灌木和纖細樹枝隨著風雨一下一下敲擊在車身上，刮擦著玻璃，拍打著車頂，四面八方的聲響灌入車內，在這寂寥的雨夜尤為滲人。
符離打開了手機，冷光照亮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瞳，只可惜手機右上角的信號欄還是個x的符號。
他只是想找找靈感，誰知道靈感還沒有找到，先把自己給找迷路了，半路上手機沒信號了，他跟著路上的指示牌走的，誰知道這指示牌把他引到了個鳥不拉屎的地方。
手機手機也沒信號，車子車子動不了，符離看著外邊除了車燈軌跡其餘皆是黑暗的模樣，嘆了口氣。
只能先等天亮了。
穿著短袖的青年將雙手交叉抱著，靠在座椅裏閉上了眼睛，意識逐漸沈入黑暗。
“砰砰”
“砰砰砰”
身側的玻璃被人粗魯地拍著，巨大的動靜好像要把玻璃敲碎一樣。
坐在駕駛座上閉眼休息的青年緩緩睜開了眼睛，漂亮的眼睛是與黑夜如出一轍的顏色。
“餵，有人沒？醒醒啊！”
胡華一邊額頭貼著車窗往裏看，一邊拍著車窗呼喊。
昏暗的車燈堪堪照亮了他半張臉，黝黑的面皮擠在玻璃上展成一張平坦的紙，眼睛格外突出，一眨不眨地盯著車窗，想要把裏邊的情況看清楚。
車內的燈一下被人打開，一只蒼白手掌“啪”地一下糊在了胡華眼前，把專心看車內情況的胡華嚇了一跳，整個人直起了身，遠離了車窗。
“有什麽事嗎？”
車窗慢慢搖下，一張清俊秀逸的面孔映入了眼簾，那雙黑到極致的眼睛淡淡地看著眼前的胡華。
好俊的後生！
胡華被這張臉蛋驚艷了一瞬，上下打量了一下符離，眼底浮起滿意的神色，趕緊堆笑上前。
“小兄弟，我看你好像遇到了麻煩，來問問看你要不要幫忙的。”
胡華咧開嘴唇，露出一口黃黑的牙，看上去有些憨傻的模樣，尤其符合人們心中老實村民的定義，叫人不知不覺就卸下了防備。
人類真的是一種很會掩藏自己的生物啊。
看著那老實村民背後張開利齒的黑色靈魂，符離點點頭，露出一點笑意。
“是啊，車子陷進泥裏了，出不來了。”
“嗐，下雨常有的事兒，你放心，包在大哥身上，大哥幫你推出來啊。”
胡華拍著胸脯，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
“大哥一個人怕是推不出來吧？”
雨滴順著車窗飄了進來，符離將窗戶打高了些，只留下一條兩指寬的細縫，正正好能把那雙眼睛露出來。
“你放心，我兄弟們也來了，老二老三老四！”
話音剛落，幾個黑色的人影從一旁的灌木叢裏躥了出來，立在了車旁。
四個壯如牛的漢子往車邊一站，顯得車都小了一圈。
符離的視線掃過站在車邊的四個人，最後對上了笑容熱切的胡華。
“謝謝啦，胡華哥你還真是，準備充分啊。”
那雙純黑色的眼瞳微微彎起。
充分到像是專門在這裏守株待兔似的。
“沒啥，後生你放心，咱們兄弟四個都有一把子力氣，你坐穩了，我們幫你把車推出來。”
胡華笑呵呵地蹲下去查看了一會兒輪胎，而後囑咐其他幾個兄弟站好位置。
“來，一二三！一二三！”
符離坐在車上控制著車子方向，胡華幾兄弟則按照節奏推車，不一會兒就把車給推出了水坑。
“謝謝幾位大哥，這是給你們的報酬。”
符離搖下車窗，掏出幾張紅色現金遞了過去。
胡華瞥見了那被符離放回口袋的錢包，鼓鼓囊囊的模樣。
“嗐，順手的事兒，那還能要後生你的錢吶。”
胡華揚揚手，沒有接受符離遞過來的錢。
“不過天色這麽晚了，這林子裏的路可不好走，要不你跟我回去休息一晚上，我讓你嫂子給你熬點兒湯水，你吃好睡好了明天再上路咋樣？”
“謝謝胡華哥，不過不用了。”
符離收回了手裏的錢。
“不如哥你給我指條路，我想早點回去和家人團聚。”
“誒，也行，喏，順著這條路直走，在第二個分岔路口右拐再到下一個分岔路口左拐走一段兒，就到大馬路上了。”
“好，謝謝大哥。”
符離驅車離開，後視鏡裏，四個人影黑色人影一動不動地站在路中間，和黑夜融為一體。
“大哥，就這麽放走他啊？這幾天下雨，我們可沒在路上布置東西。”
胡老二看著那遠去的紅色車燈，不甘心地問。
“放心，哥有數，走，把咱們的俊後生請回村兒。”
胡華手一揚，帶著三個弟弟不緊不慢地順著剛才符離離開的方向走去。
逐漸變大的雨幕中，果然有一輛開著雙閃的車停在路中間。
“哎呀，小兄弟，這又是怎麽啦？”
胡華敲開了窗戶，眉頭帶了一絲疑惑。
“車胎爆了。”
符離無奈地掐了掐眉心。
“誒呦，也太倒黴了，這裏離大路還要走好一段路呢，你這要咋辦？”
“我也不知道了，手機沒有信號，要不等天明我慢慢走回去吧。”
“那你得走到什麽時候啊，要不你跟著我回去休息一晚上，趕明兒我讓村裏有車的給你捎回路上去。”
“這樣對你們不太好吧，胡華哥。”
青年笑了笑，恰好一道閃電劈下來，胡華一打眼，只看見了一張雪白面皮，兩頰處坨著兩團艷艷的紅，咧著嘴朝他笑。
！！！
胡華心裏大驚。
可再定眼一瞧，哪裏有什麽白面皮紅臉頰，只有個俊逸青年笑得溫和。
“沒什麽麻煩的，大哥就是看你和我弟弟差不多年齡，可別又冷又餓的遭罪了。”
胡華穩了穩心神，把心裏那點不安給按了下去。
“真的要請我過去嗎？”
符離的聲音輕輕柔柔，雜合在兇猛雨夜裏，多了幾分莫名的詭異。
“那當然，走吧走吧，大哥給你帶路。”
“好啊，那就謝謝胡華哥了。”
符離拿了把傘，推開門跟在了胡華身後。
胡華打著手電，在前面給一行人開路。
一陣寒風吹過，冰涼的雨絲順著風鉆進了脖子裏，叫胡華打了個寒顫，心裏莫名發毛，連腳步都慢了下來。
“胡華哥，累了嗎？要是走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啊，沒有，小兄弟你自己註意點腳下啊。”
胡華沖胡柯勉強笑了笑，加快了腳步。
誒，對了，剛才這個後生叫我胡華哥，我什麽時候告訴過他我的名字的？
“轟隆——”
一道雷聲在頭頂炸開，胡華心神恍惚差點踩著石頭滑倒，好在後邊的青年扶了他一把。
“胡華哥可要當心啊。”
“誒誒，謝謝小兄弟。”
胡華晃了晃腦袋。
大概是他告訴過了這個後生名字自己又給忘了吧，算了算了，趕緊回村，這後生的手這麽涼，可別到時候生病了。
“我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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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沒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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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條林間小路，連帶著幾日的雨讓黃色的泥土變得濕軟又黏膩，車輪駛入了一窪淺淺的水坑，被黃泥裹著空轉，車燈射出兩道橙黃的光，順著小路，卻照不見盡頭，小路兩側伸出的低矮灌木和纖細樹枝隨著風雨一下一下敲擊在車身上，刮擦著玻璃，拍打著車頂，四面八方的聲響灌入車內，在這寂寥的雨夜尤為滲人。
符離打開了手機，冷光照亮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瞳，只可惜手機右上角的信號欄還是個x的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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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個壯如牛的漢子往車邊一站，顯得車都小了一圈。
符離的視線掃過站在車邊的四個人，最後對上了笑容熱切的胡華。
“謝謝啦，胡華哥你還真是，準備充分啊。”
那雙純黑色的眼瞳微微彎起。
充分到像是專門在這裏守株待兔似的。
“沒啥，後生你放心，咱們兄弟四個都有一把子力氣，你坐穩了，我們幫你把車推出來。”
胡華笑呵呵地蹲下去查看了一會兒輪胎，而後囑咐其他幾個兄弟站好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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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離坐在車上控制著車子方向，胡華幾兄弟則按照節奏推車，不一會兒就把車給推出了水坑。
“謝謝幾位大哥，這是給你們的報酬。”
符離搖下車窗，掏出幾張紅色現金遞了過去。
胡華瞥見了那被符離放回口袋的錢包，鼓鼓囊囊的模樣。
“嗐，順手的事兒，那還能要後生你的錢吶。”
胡華揚揚手，沒有接受符離遞過來的錢。
“不過天色這麽晚了，這林子裏的路可不好走，要不你跟我回去休息一晚上，我讓你嫂子給你熬點兒湯水，你吃好睡好了明天再上路咋樣？”
“謝謝胡華哥，不過不用了。”
符離收回了手裏的錢。
“不如哥你給我指條路，我想早點回去和家人團聚。”
“誒，也行，喏，順著這條路直走，在第二個分岔路口右拐再到下一個分岔路口左拐走一段兒，就到大馬路上了。”
“好，謝謝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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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就這麽放走他啊？這幾天下雨，我們可沒在路上布置東西。”
胡老二看著那遠去的紅色車燈，不甘心地問。
“放心，哥有數，走，把咱們的俊後生請回村兒。”
胡華手一揚，帶著三個弟弟不緊不慢地順著剛才符離離開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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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小兄弟，這又是怎麽啦？”
胡華敲開了窗戶，眉頭帶了一絲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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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離無奈地掐了掐眉心。
“誒呦，也太倒黴了，這裏離大路還要走好一段路呢，你這要咋辦？”
“我也不知道了，手機沒有信號，要不等天明我慢慢走回去吧。”
“那你得走到什麽時候啊，要不你跟著我回去休息一晚上，趕明兒我讓村裏有車的給你捎回路上去。”
“這樣對你們不太好吧，胡華哥。”
青年笑了笑，恰好一道閃電劈下來，胡華一打眼，只看見了一張雪白面皮，兩頰處坨著兩團艷艷的紅，咧著嘴朝他笑。
！！！
胡華心裏大驚。
可再定眼一瞧，哪裏有什麽白面皮紅臉頰，只有個俊逸青年笑得溫和。
“沒什麽麻煩的，大哥就是看你和我弟弟差不多年齡，可別又冷又餓的遭罪了。”
胡華穩了穩心神，把心裏那點不安給按了下去。
“真的要請我過去嗎？”
符離的聲音輕輕柔柔，雜合在兇猛雨夜裏，多了幾分莫名的詭異。
“那當然，走吧走吧，大哥給你帶路。”
“好啊，那就謝謝胡華哥了。”
符離拿了把傘，推開門跟在了胡華身後。
胡華打著手電，在前面給一行人開路。
一陣寒風吹過，冰涼的雨絲順著風鉆進了脖子裏，叫胡華打了個寒顫，心裏莫名發毛，連腳步都慢了下來。
“胡華哥，累了嗎？要是走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啊，沒有，小兄弟你自己註意點腳下啊。”
胡華沖胡柯勉強笑了笑，加快了腳步。
誒，對了，剛才這個後生叫我胡華哥，我什麽時候告訴過他我的名字的？
“轟隆——”
一道雷聲在頭頂炸開，胡華心神恍惚差點踩著石頭滑倒，好在後邊的青年扶了他一把。
“胡華哥可要當心啊。”
“誒誒，謝謝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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