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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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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國

日暮將至,拜月節的煙火剛上興頭。

爆竹燃盡後的薄霧漸漸籠罩車水馬龍的街道,樓臺亮著逶迤的燈火。桂花巷的官人府邸弦重鼎沸,笙芋之聲猶如雲間仙籟。

將軍府的小童正提著耍祿仔在院子裏追逐嬉戲。

“耍祿仔,耍祿兒,點明燈......”

“窈娘,快點出來陪我玩啊。”

祝蘊窈透過窗子笑看著臉上摸得像只花貓似的小弟,搖了搖手裏的蜜糖,招呼著:“姐姐可不能陪你玩了。”

祝小弟跑進屋子,摸了糖塞到嘴巴裏,稚子幼嫩的臉頰被糖塊頂的鼓起,琉璃珠般的清澈瞳孔倒映著祝蘊窈的身影,他疑惑道:“姐姐,為什麽不能陪我玩啊。”

正在給祝蘊窈梳頭的婢女清月掩嘴笑:“小少爺可不知,今夜咱們窈娘可要跟著大將軍進宮參加賞月宴。”

祝小弟尚年幼,懵懵懂懂的問道:“什麽是賞月宴?潼潼也想跟著祖父和阿姐一起去。”

祝蘊窈拿起雲錦帕子擦拭祝小弟嘴邊的糖漬,輕聲哄著:“賞月宴就是一起看看月亮,無趣得很。我們潼潼還是在家陪著阿母阿父。”

“阿母今日還特意為潼潼紮了兔子燈,阿姐想要阿母還不給呢。”

祝小弟舉起手裏的耍祿仔放到身旁的梳妝臺上,歪著頭安慰姐姐:“阿姐不哭,潼潼這就把兔子燈拿來送給姐姐。”

祝蘊窈手指輕點潼潼眉心,被幼弟哄得心花怒放,“好好。姐姐等著。”

祝小弟得了姐姐的應允,便一溜煙兒跑出攬月閣。

祝蘊窈怕他摔著忙讓婢女翠雲跟著他,“翠雲,跟著弟弟,看著別讓他摔著。”

清月放下手裏的木梳,她看著鏡中嬌媚的祝蘊窈,不禁感嘆自家小姐京都第一美人的稱號可謂名副其實。

鏡中人生的極美,膚白勝雪,姣容艷麗,半掀著的的鳳眸水光粼粼讓人好不憐惜,眉宇間卻帶著孤傲冷淡之色。

清月感嘆:“小姐今日定能成為在拜月宴拔得頭籌。”

祝蘊窈看著自己的面容,鏡中美人雖嬌艷,但她心中卻無半點波瀾。

只因這位聲動京城的大越第一美人,不是祝蘊窈本人。

前世祝蘊窈忙於工作,成年累月的熬夜工作讓她猝死在工位上。

再睜眼她就應經成為大越朝開國將軍嫡孫女了。

她對借屍還魂的適應力很強,迅速的摸清了原主的性格及生活狀況,就連貼身大丫鬟們都沒有察覺出自己的主子已經換了一個芯子。

祝蘊窈斂下眸子情緒,淡淡道:“時辰到了,我們走吧。”

主仆二人向攬月閣外走去,不料被一陣急促的叫聲喊停。

“大小姐,大小姐,不好了!”

將軍府裏的府兵身穿盔甲,拿著刀急急地朝著二人跑來。

初秋的夜晚微涼,府兵確實滿頭大汗,他雙目赤紅,呼吸急促,神色震悚:“大小姐,不好了。宮裏來信,說...說...”

“說大將軍謀反叛國,現在以及入了大牢!”

祝蘊窈扶著清月的手猛地握緊,她定定的看著府兵,語氣冷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府兵猛地跪下,忍著悲愴咬牙道:“屬下所說千真萬確,殿前三皇子拿出大將軍謀反叛國的證據,陛下震怒,當即將大人下方詔獄,並下旨祝家上下全部入天牢。”

府兵話音剛落,一陣沈重的馬蹄聲便響徹將軍府,無數的官兵舉著火把和刀劍將將軍府團團圍住。

原本平靜安和的祝府一下子起了騷亂。

清月慌了神,臉色大變:“糟了,夫人體弱可經不起這般驚嚇。”

祝蘊窈猛地抽出府兵腰間別著的劍,手中利劍劍刃向外,劍身光潔反射出凜凜寒光。

她疾步走向哭喊聲最盛的前院,徹底冷下臉色。

“我看著今日誰敢在將軍府做亂。”

前院,都尉馮青山帶兵封鎖整個將軍府。

馮青山拎著一把長劍立於身前,雙手疊放劍柄,神色怡然。

開國將軍祝鄺,為打消皇帝猜忌,獨子祝棣冶只做四品文官翰林院侍讀學士。雖是將軍後嗣,卻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書生。

祝棣冶半攬著昏厥的夫人,祝小弟害怕的躲在父親身後,被驚嚇得大聲哭泣,場面一片混亂。

馮青山看著無畏掙紮的祝家人,眼下流露出譏諷,面上卻是公事公辦的官笑:“將軍謀反已成定局,學士還是不要再無畏掙紮。”

祝棣冶瞧著著他不掩飾的輕蔑眼神,赫然而怒:“我父親一心報國,斷不能做出叛國謀反之事。”

馮青山嗤笑:“罪人祝鄺叛國謀反證據確鑿。鐵證如山,學士還是真是冥頑不靈。”

祝棣冶赤紅著眼怒喝道:“定是有人謀害!”

眾人僵持不下,馮青山漸漸沒了耐性,看向祝家人的眼神越發狠厲。

“今日中秋,學士還是早早跟隨本官入了天牢,闔家團聚為好。”

馮青山招手,身後的軍隊快步上前強行將祝棣冶和祝小弟分開。

侍衛動作粗魯,扯的祝小弟肩膀生疼。祝小弟被摁在地上,吃痛嚎啕大哭,幼童嗓音尖細,聲聲泣血,讓人心生悲痛。

祝棣冶見兒子被如此暴力對待,不由得雙眸赤血,怒目圓睜:“馮青山,你性情殘虐,竟對稚子如此殘暴!”

馮青山只是淡淡的掃過啼哭不止的祝小弟,任由手下暴力對待祝小弟,眼神冷漠,卻淡笑道:“學士還需慎言。”

祝蘊窈遠遠地便聽見父親的怒喝和小弟的哭喊,心中怒火難以抑制。

馮青山手下侍衛幾次試圖將她強行帶走,卻被祝蘊窈拿著劍逼停。

祝蘊窈闖入前院,不顧馮青山臉黑直接將手中的劍架到摁著祝小弟的那名侍衛脖子上。

“都尉可是好大的官威!”

她盯著馮青山,手裏的劍微微使勁,冷聲道:“都尉,執法也要有執法的章程。大越可沒有您這樣處事的。”

馮青山看著侍衛脖頸間滲出的點點血珠,表情赫然變得陰郁:“本官奉陛下之命捉拿祝家下獄。祝大小姐難道要抗旨不遵嗎!”

祝蘊窈眼神冷冽,直直對視馮青山,一字一頓道:“祝家人一向奉理守法,萬不可能違抗皇命。本郡主可是奉勸都尉秉公執法。”

京都絕色祝蘊窈少時得太後喜愛,特封為純月郡主。

馮青山眼神陰鷙狠厲,像是鬣狗般緊盯著著祝蘊窈,嘴邊忽的咧開一抹笑。他遞給侍衛一個眼神:“那便聽郡主的話,放開他。”

侍衛放開祝小弟,祝蘊窈也將架在他脖頸間的劍收回來。

清月即上前將祝小弟攬到懷中,心疼的抱著他安慰:“少爺不怕不怕。”

馮青山看著祝家人惶恐卻又想殺了自己的的模樣,眼底譏笑,面上卻仍是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

“既然祝家人已全”,他躬身擺手道:“郡主請吧。”

祝蘊窈冷哼一聲,將劍拋在地上,扶著父親向外走。

“郡主倒是有將軍風骨,只是不知這威風到了天牢能保留幾時。”

祝蘊窈只字未言,只是側身瞥了一眼馮青山,眼神淡漠如看螻蟻,活像是大將軍祝鄺瞧不上他的那副模樣。

馮青山啐了一口唾沫。

他倒要看看這祝家到底能風光幾時。

…………

大越天牢深藏地底,只有重刑犯才會被關押在這裏。

此刻祝家上下十六口人全部被押入天牢,等候問審。

祝夫人體弱,祝將軍謀反之事傳進宅邸時不堪驚嚇昏了過去,此刻已經悠悠轉醒。

天牢內潮濕陰冷,連熱水都沒有,婢女翠雲只能用手掌捂著碗壁,將冷水捂得不那麽刺骨,才敢餵給夫人解渴。

“阿母。”祝蘊窈握住祝夫人的手輕輕的呼喚著,“您感覺可好?”

祝夫人撐起身子,環顧四周。

清月抱著祝小弟坐在草垛上,用自己的身子為祝小弟禦寒,正握著祝小弟的手哈氣取暖。

祝蘊窈雖然神情鎮定,但眉宇間也有了疲憊之色。

祝夫人伸手將她鬢便淩亂的頭發縷到耳後,溫柔的捏著女兒的手,“阿母無事。只是可憐我們窈娘受此波折,變得憔悴許多。”

祝蘊窈捧著阿母的手,貼到自己臉頰上,寬慰的笑著:“窈娘無事。”

“只是祖父……”

氣氛一下子落空,關押著祝家人的牢房變得安靜。只有下人的遮掩不住的低低啜泣聲和時不時天牢深處傳來的犯人慘叫。

祝蘊窈的父親祝棣冶只是四品文官,母親是深閨小姐。兩人都是文弱的讀書人,經不起家族風浪,也受不起苦難折磨。

祝蘊窈看著父母擔憂憔悴的模樣,深知自己現在是祝家唯一的主心骨,盡管喉嚨哽咽的發疼,她卻只能硬生生的挨下去。

“阿母…阿父,我們要相信祖父。”

“他為大越南征北戰戎馬一生,一輩子都在為百姓奔波,斷然不會做出勾結外敵謀反叛國之事。”

祝老爺瞧著女兒盡力強裝鎮定安慰父母的模樣,心下一片酸澀。再一次痛恨自己害怕官家忌憚而在官場上不求上進。如今祝家出事,作為父親作為兒子竟然幫不上一點兒幫。還要女兒提著劍才能勉強不失顏面的關進天牢。

“窈娘,是阿父沒有本事。”祝老爺雙鬢一夜斑白,像是失去了心氣般佝僂著身軀。

祝蘊窈卻搖頭,斬釘截鐵道:“定是有人陷害祖父。聖上定會明鑒,為祖父洗清冤屈。”

“啪”“啪”,幽深走廊穿出清脆的掌聲,回蕩在空蕩的天牢牢房中,讓人心生不安。

馮青山從黑暗處走進關押祝家人的牢房,手上鼓掌,面上帶著興味之色,像是看了場惹人啼笑的戲劇:“真是父慈子孝的好場面,下官看的熱烈盈眶。”

“馮青山,你不要小人得志!”祝老爺怒喝。

祝蘊窈站起身向前幾步,腰板挺得筆直,不露半分怯意,仍是一身傲骨。

“都尉倒是好興致,夜半也要到這天牢來瞧瞧。”

馮青山不惱祝蘊窈說話咄咄逼人,反而順著她的話說:“郡主說的對,下官夜半失眠,常常到這天牢來看獄卒懲治犯人”

但他話峰一轉:“不過今日我卻不是失眠,而是專門為了你們來的。”

祝蘊窈喉頭一緊,心中暗道不好。

只見馮青山孤身站在高臺上,手裏拿著的卻是聖旨。

馮青山聲音狠厲,混著天牢深處愈發慘烈的哀嚎聲,回蕩在空曠的天牢宛如地獄惡鬼緘語。

“罪人祝鄺通敵叛國,意圖謀反,證據確鑿,即今日……”

“斬立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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