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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羈絆
明朗的天氣陡然轉陰，雲層如濃墨鋪灑，遮罩大地。悶雷自雲後傳來，一聲一聲，愈加響烈，好似敲擊在頭頂，地崩山摧。
不知從何而起的狂風呼嘯，地面震顫抖動，海浪被掀起數十米高，暴怒著拍打在岸礁。
城中，殘破的樓房經不住如此打擊，轟然坍塌。
“天，裂了…裂開了！”有誰大喊道。
舉頭望去，層層黑雲之中，一道流動著銀光的深黑尤為古怪，像撕開的裂口，又像巨大的眼珠。凝視著這場滅頂之災。
絕望滋生，越來越多的人驚恐逃叫。
然而這一系列恐怖的自然變化並未持續，在眾人想看清天上突然出現的東西時，深黑裂口一閃消沒，片刻之後，天地恢覆正常。
海兵從地面爬起，晃了晃腦袋，看向四周，風平浪止，陽光照徹，仿若無事發生。
一個個面面相覷，“剛剛……發生了什麽？”
“地，地震嗎？”
“太可怕了吧，天都要塌了。”
從驚嚇中回神的海兵們逐漸攀談起來。
戰國自然不覺得剛才所經歷的是地震，側頭看向藤虎，後者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沒有誰可以做到，不是普通的災難，天搖地動，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毀滅。
鶴挽起額前晃落碎發，順著一地血跡邁進營房。
無人再記起，於此之前，發生過什麽。
“止血…止血……”
黏濕溫熱的血不停滲出指縫，羅按住她胸口，目光慌亂的在屋中搜索。
“手術室，你們手術室在哪！我需要立刻手術！”
看著他懷中沒有生命體征的女人，鶴中將聲音平靜，卻不難聽出壓抑的悲哀，“她已經死了。”
男人身形一怔，打落她試圖探她鼻息的手腕，眼眸斂滅光澤，如同兩潭死水，陰翳絕望。
他抱著她轉身，輕輕放坐墻角，伸手撫上女人臉頰，眉眼仍是朝思暮想的眉眼，可擴張的瞳孔，冷卻了的皮膚已不像他熟悉的她。手掌蓋落雙目，帶著眼皮慢慢闔上。
羅撕扯下幹凈的衣角，小心翼翼揉擦她下顎濺到的血滴，再扶正歪倒的腦袋。多像睡著啊，她只是睡著了吧。
顫抖著吻上她蒼白的唇，他開始懷恨命運，為什麽，為什麽他愛的人都要離他而去，為什麽每次都救不下最重要之人，明明就差那麽一點，明明她就在他身邊，明明她才說過喜歡他啊。
痛苦的啃咬著冰涼的唇瓣，他深愛的人再給不出回應。
***
多弗朗明哥目光從天空落下，松手，沾染了血液的短刃掉落，在灰撲撲的塵土中，紅的刺目。
有些不解的按上心口，鹹腥液體湧上喉管，“咳…咳咳……”
他踉蹌著倒退，摔落地面。沒有效果，胸口似乎更加冰冷空曠。
他終於親手殺了她，可是，沒有意料中的快感。他後悔了。
“多弗朗明哥！”
縈繞刀身的銀紫色雷電爆炸，連空氣也彌漫出焚燒焦味。
“錚——”
刀鋒被泛著金光的拳臂擋下。
“你不能在這裏殺他！”金色沖擊波蕩開，戰國將他推遠，“特拉法爾加·羅，世界政府自會審判他所犯罪行，這不是刑場！”
“世界政府？”羅冷笑了聲，提刀迎上。
論實力，羅絕對無法與現在的戰國相提並論。一次次擊飛、揍趴下，他已然不在乎性命，傷口繃裂，體力耗盡，依舊不肯收手。
眼眸充血，翻騰扯咬的盡是仇恨。
“死亡是最容易的解脫，可就算殺死他，夏薇也不會覆活。”藤虎按上他肩膀，止住男人不管不顧的攻勢，“特拉法爾加·羅，把他交給我們，你帶夏薇走吧。我以軍銜起誓，他會得到應有懲罰。”
羅喘著粗氣從地面爬起，兇狠盯過在場海軍，最後，落向低頭坐於地面的多弗朗明哥。
“他會…得到應有懲罰！”
轉身，跌跌撞撞抱起林林，在眾人目光中緩慢離開。
經過時，一動不動了許久的明哥擡眸，視線中唯一的色彩是那只垂落的纖細手腕，鮮紅的血液正順著指尖掉落。
悲傷如荊棘藤蔓，纏繞住他每條血脈，擠入四肢百骸，撕破虛偽已久的掩蓋，露出那一點為她保留的柔軟情緒。
她真的，死了！
孤獨、疼痛、窒息、無措……
猛得從地面站起，想追上她。
“發什麽呆！還不快把人拉住！”鶴踩住鎖鏈，沖還在發懵的海兵吼道。
“是是是！”
海兵們立馬上前制服。
戰國撿起短刀，打量著屬於海軍形制的武器，“誰的？”
領頭的海兵摸向肩袋，恍然想起押解他時的無意碰撞，面色突變，“報…報告檢察長，我的。”
***
她還記得她被多弗朗明哥一刀攪碎心臟，所以這是哪？四周純白的沒有邊界，沒有聲響。
試著飄了幾步，沒錯，飄！她驚異的發現自己變成了靈體狀態。
“餵！有人嗎？怎麽回事？”
連回音都聽不見，什麽鬼？是夢還是現實？
“吵死了！現在沒空理你！”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她後轉，不料撞上了什麽東西。視線往下，恨恨瞪著她的是個白發白胡子“年輕”老頭。他的身體正由透明漸漸實體化，連同桌椅和四周漂浮的光球。
“你是……”剛開口，又被他剮了眼，自覺閉上嘴。
老頭十指飛速敲擊在面前筆記本類似物體上，神情略顯匆忙。
“從沒見過這麽能作死的人類，我正在修覆因你任務未完成，徹底死亡而險些導致的世界崩潰，所以，別打擾我！”
荊林林：“？？？”他說的什麽玩意兒？
談話間，螢玉色光球自他身後不斷朝她聚攏，光芒忽明忽暗，一時瞧不出是個什麽東西。
她試探著擡起手指，剛想摸一摸，身邊人語氣不善的打斷。
“這些就是被你死亡打亂的萬千小世界，最好不要觸碰。”
“那……碰到會怎樣？”
預感到不妙，棣華頓住，皺著眉偏頭，一顆小球已貼上了她指尖，眼中露出煩躁，“魂飛魄散！”
“啊！”
只見他嘴唇動了動，還未聽清說出的話，便覺一股吸力攥著她往前竄。
身體像被塞入洗衣機，周遭陷入無盡漆黑，攪拌得她頭暈腦脹，唯意識還十分清醒，恍惚中，她聽到了撕裂的脆響，而後，腦中爆炸般的疼痛剝奪了意識。
棣華嫌棄看著手中拽回的一半魂魄，他忘了，她與海賊世界還未解綁，自然小世界會無限靠近她。
嘆了口氣，將搶回的魂魄團團扔進了最亮的那顆光球。
***
“唉~”
少女撐頭不知嘆了第多少次，停靠船欄梳理羽毛的鸚鵡瞥她一眼，撲棱棱扇著翅膀飛起，轉了一圈，歇落底下某人肩膀。
男人親昵揉了揉鳥首，仰頭，少女沖著他大擺鬼臉。
“哼！等著吧，等見到我哥，我絕對告發你，讓你膽敢欺負我！還有你的臭鳥，一並燉了！”
庫珀稍點了點頭，唇畔牽起微笑，“靜候佳音，順便提醒一句，命令在下帶您回去的，正是令兄。”
“哼！那他讓你把我當犯人，讓你囚禁我了！”
男人笑意愈加刺眼，“自然。”
貝洛憤怒跳腳，“啊啊啊！等著，你們都給我等著！”
皮靴踩著水漬急匆匆跑上甲板，“大哥，前面飄來只船，上面躺著兩人，像是沒氣了。”
庫珀挑眉，海上死人多了去了，這點小事輪的著大驚小怪？
船員湊進他耳旁，“其中一個是……”
“特拉法爾加·羅！”
貝洛擠開人群，一眼便認出了那頂招牌斑點帽。戳了戳他血跡斑斑的臂膀，“受了很重的傷啊，死了嗎？”
船醫起身，從盆裏撈起帕子，細細擦拭指縫，“特拉法爾加還有氣，不過這女人死透了，估計死了有幾天了。”看向船長，“要救嗎？”
庫珀若有所思的盯著地上兩人，今早的報紙剛報道了他與草帽小子結盟，摧毀唐吉訶德家族，這麽快鬧內訌了？掃過他旁邊的女人，總覺得有些熟悉
一旁，少女從這頭觀察到那頭，目光卻落在了別處。
“貝洛小姐。”
“啊？”攥著藏到身後，“幹嘛！”
“你之前動用關系查找的那個女人是誰？”
“問這個做……你的意思是她？”貝洛歪頭，再看看地上的人，恍然大悟，“是她啊！”
揮揮手想遛，“我也不清楚她的身份，那次是和特拉法爾加·羅做交易。沒事我先走啦！”
庫珀一把提溜起小人，鷹隼般銳利的視線停留在她握緊的拳頭上。
貝洛胡亂拍打，“你幹什麽，放我下來！”
揮落往他臉上撓的爪子，“把鑰匙交出來。”
“什麽鑰匙，我不知道。”
庫珀擡擡下頜，指向副船長腰間。大副忙拎起鑰匙串，數了數，“大…大哥，貨…貨艙，鑰…鑰…鑰…匙……沒了，是不是…是……”
“閉嘴！”少女沒好氣打斷他口吃，氣呼呼瞪向男人。“你再這樣我立馬打電話告訴我哥，你就休想和我們家來往！”
還真是蠻橫嬌縱的富貴大小姐，庫珀扣著她貼近，“貝洛小姐，我勸您好生待著，不然，在下實在無法保證送到令兄手中之時，您是完好的還是……”意猶未盡舔了舔唇，露出森白類似野獸的尖齒，“這海上危險的很不是嗎？突如其來的海王類，古怪難測的氣象，更別說殺人不眨眼的海賊，都可以讓您一不小心就消失。”
金絲眼鏡掩不住他乖張邪惡的面容，貝洛早知道這禽獸不是什麽好人，不過也有點被嚇到。
粗魯掰開她手指，庫珀抽出鑰匙拋給手下。放開人，“送她回去！”
少女不甘不願走了幾步，停住，推開身後水手噔噔噔又跑下。
男人不耐煩回頭，“你又……”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在喧鬧的甲板上，不大卻足以使每個人放下手中活計。
庫珀楞了一秒，咬牙擡眼，血腥在他深暗的眸裏翻騰。
貝洛勾了個笑，這模樣可比那副偽裝的矜貴順眼多了。剛剛她只是被他唬住了，才不會怕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要是敢傷我一根指頭，你以為還有活路！”
出了口惡氣，再不管他捏得嘎嘣脆的指頭，心情頗好轉身上樓。
“哦，對了。”走到房門口，想起什麽，頤氣指使睨向他，“把特拉法爾加·羅救活。”
房門被關上，阻絕了那道纖弱身影。他恨恨盯著門板，不發一言。因心緒起伏而瘋長的指甲刺破手掌，疼痛使他漸漸平覆心情。
半空，海鳥平靜而懶散地圓瞳註視著底下一切。
“大…大…哥，要…給…給…她點小…教…教訓……嗎？”
大副上前，為兄弟不滿。
“沒聽見她說的話！找她麻煩，怕是活夠了！”控制不住怒氣踹向樓梯，結實的松木在他腳下碎斷數節。看了看嚇傻的大副，長抒口氣，“我沒事，去幹你的活吧。”
“哦，那特…特特拉……”
“救活。”
***
胸口像被剖開，每一次喘息都困難沈重，火辣辣的灼痛吞噬肺腑。他還沒死麽？
“呃……”撐開眼皮，朦朧的白暈布滿視野。
“誒？你醒啦。”灰蒙蒙人影湊近。
“林林！”急切的擡手想抓住她，一定是噩夢吧，她還活著。
“餵餵餵，我警告你別動手動腳！”
期望的面孔消散，取而代之是個棕紅卷發的少女。
“我怎麽在這？”撐著身子坐起，簡潔的屋內除了她沒有別人，“林林呢？”
“林林是誰？”貝洛探頭朝窗外瞧了瞧，壓低聲音走向他，“現在不提這個了，特拉法爾加·羅，是我救了你，所以做為回報你必須帶我離開這，當然，只要你能成功把我……啊！你幹嘛，松手，捏痛我了！”
“她呢！林林，林林在哪？”羅沙啞著嗓子，在她茫然的神色中記憶回歸，拔掉針管，掙紮下床。
“哎哎！”貝洛扶住摔倒的男人，“你是問你旁邊那個女的？她已經死了好幾天了，屍身都臭了，我已經吩咐人埋了。節哀，等你傷好些……”
羅只覺得耳中悶雷聲響，愈加難以呼吸，齒根發麻，“埋…在，在哪？”
貝洛想了想停船時所見，指了個方向。
推開她，赤著腳撞出船艙。
他早分不清腳下道路，橫沖直撞朝著那個方向狂奔，不知摔了多少跟頭，血漿混著泥濘濺滿身。是不是只要他一直跑，就能見到她了。
“詐屍！詐屍了！”
岔路裏沖出兩個驚慌失措的水手，不過見到他後更魂不附體，“這，這還有……啊啊啊！救命！”
看著枝葉隱蔽的小路，男人強撐意識邁開步伐。
空地被稍微整理過，鐵鍬與木牌橫扔在土堆旁，正中一人長的土坑中，窸窣的摩擦聲傳出。
羅連摔帶滾地跌入坑底，睜眼，四目相對。
他似哭似笑，擡起手掌觸碰到她，切切實實的身體。
女人眨了眨眼，被他一把擁住，摟入懷中。“不允許嚇我了，你不會死的對不對。”
女人沒有回應，空洞的眼裏看不出任何波瀾。久久，大概是因為被摟的太緊，眉頭蹙了蹙。
***
“我們都確認她沒氣了，船醫也診斷死透了，可就在扔她進坑裏時，你們猜怎麽著？”雨林中，一大群人提心吊膽走來，為首兩個正是剛剛嚇跑的。
“耳邊傳來嚶嚀一聲，你說，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還有人？”另一人接道，“聲音正從套她的麻袋中傳來！我和阿飛看了眼，趕緊吧束口系繩解開，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女人青紫的臉上一雙眼刷得瞪開！”
氛圍被渲染得恐怖，貝洛咽了口唾沫，腳下放緩，不料踩到誰的腳尖。
“抱…抱歉。”回頭，見是他，連害怕都忘記了，換上一副怒容，又補兩腳。“你為何離我這麽近？”
庫珀黑沈著臉，擡手給她拽身後，“擋路！”
“待我們逃出，叢林裏你們知道又看到啥？糊滿血的……”
庫珀聽著，擰眉折了段樹枝抽向兩人，“安靜帶路，胡言亂語本事不小，便是死人覆活，要找的也不是你們，慫包。”
“誒，誒，誒，大哥我們沒亂說，到了，就在那！”兩人抱頭鼠竄，但就是不敢再往前。
不解氣的又抽了兩個廢物一頓，丟開樹枝，“在這等我！”
獨自走了幾步，發覺背後跟來的動靜，“現在不怕了？”
貝洛擠開他跑在前頭，她才不慫呢！
沿著地面痕跡走到坑前，屏住的呼吸徹底傾吐，“活是活了，不過也不見得多可怕嘛！”
庫珀回以冷哼。
蹲下身，她能理解這兩人能被誤認為鬼怪了，畢竟慘烈成他們樣的實屬難找。
“咳…咳……”懷中人難受的咳了兩聲。
羅緩緩松開她，有些發覺不對勁，捧起蒼白小臉，活過來的心漸漸涼下。女人面容灰敗，仿佛木頭傀儡，見不到半點神采。
他懇求著貼上她額頭，“是我未曾保護好你，林林，你看我一眼，和我說說話。打我，罵我，哪怕掉頭離開都好。”
女人像是聽不到般，跪坐在地半晌未動。
重傷加之悲痛折磨得他忽然嘔血，眼前陣陣發黑，羅固執的牽起她手，按在他胸膛紋身，“林林，是我，羅。”
滾燙的心跳還有熱血傳遞至她，女人手腕輕輕抖動了下，激起眸中細微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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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朗的天氣陡然轉陰，雲層如濃墨鋪灑，遮罩大地。悶雷自雲後傳來，一聲一聲，愈加響烈，好似敲擊在頭頂，地崩山摧。
不知從何而起的狂風呼嘯，地面震顫抖動，海浪被掀起數十米高，暴怒著拍打在岸礁。
城中，殘破的樓房經不住如此打擊，轟然坍塌。
“天，裂了…裂開了！”有誰大喊道。
舉頭望去，層層黑雲之中，一道流動著銀光的深黑尤為古怪，像撕開的裂口，又像巨大的眼珠。凝視著這場滅頂之災。
絕望滋生，越來越多的人驚恐逃叫。
然而這一系列恐怖的自然變化並未持續，在眾人想看清天上突然出現的東西時，深黑裂口一閃消沒，片刻之後，天地恢覆正常。
海兵從地面爬起，晃了晃腦袋，看向四周，風平浪止，陽光照徹，仿若無事發生。
一個個面面相覷，“剛剛……發生了什麽？”
“地，地震嗎？”
“太可怕了吧，天都要塌了。”
從驚嚇中回神的海兵們逐漸攀談起來。
戰國自然不覺得剛才所經歷的是地震，側頭看向藤虎，後者面色凝重的搖了搖頭。沒有誰可以做到，不是普通的災難，天搖地動，那一瞬間他感覺到了毀滅。
鶴挽起額前晃落碎發，順著一地血跡邁進營房。
無人再記起，於此之前，發生過什麽。
“止血…止血……”
黏濕溫熱的血不停滲出指縫，羅按住她胸口，目光慌亂的在屋中搜索。
“手術室，你們手術室在哪！我需要立刻手術！”
看著他懷中沒有生命體征的女人，鶴中將聲音平靜，卻不難聽出壓抑的悲哀，“她已經死了。”
男人身形一怔，打落她試圖探她鼻息的手腕，眼眸斂滅光澤，如同兩潭死水，陰翳絕望。
他抱著她轉身，輕輕放坐墻角，伸手撫上女人臉頰，眉眼仍是朝思暮想的眉眼，可擴張的瞳孔，冷卻了的皮膚已不像他熟悉的她。手掌蓋落雙目，帶著眼皮慢慢闔上。
羅撕扯下幹凈的衣角，小心翼翼揉擦她下顎濺到的血滴，再扶正歪倒的腦袋。多像睡著啊，她只是睡著了吧。
顫抖著吻上她蒼白的唇，他開始懷恨命運，為什麽，為什麽他愛的人都要離他而去，為什麽每次都救不下最重要之人，明明就差那麽一點，明明她就在他身邊，明明她才說過喜歡他啊。
痛苦的啃咬著冰涼的唇瓣，他深愛的人再給不出回應。
***
多弗朗明哥目光從天空落下，松手，沾染了血液的短刃掉落，在灰撲撲的塵土中，紅的刺目。
有些不解的按上心口，鹹腥液體湧上喉管，“咳…咳咳……”
他踉蹌著倒退，摔落地面。沒有效果，胸口似乎更加冰冷空曠。
他終於親手殺了她，可是，沒有意料中的快感。他後悔了。
“多弗朗明哥！”
縈繞刀身的銀紫色雷電爆炸，連空氣也彌漫出焚燒焦味。
“錚——”
刀鋒被泛著金光的拳臂擋下。
“你不能在這裏殺他！”金色沖擊波蕩開，戰國將他推遠，“特拉法爾加·羅，世界政府自會審判他所犯罪行，這不是刑場！”
“世界政府？”羅冷笑了聲，提刀迎上。
論實力，羅絕對無法與現在的戰國相提並論。一次次擊飛、揍趴下，他已然不在乎性命，傷口繃裂，體力耗盡，依舊不肯收手。
眼眸充血，翻騰扯咬的盡是仇恨。
“死亡是最容易的解脫，可就算殺死他，夏薇也不會覆活。”藤虎按上他肩膀，止住男人不管不顧的攻勢，“特拉法爾加·羅，把他交給我們，你帶夏薇走吧。我以軍銜起誓，他會得到應有懲罰。”
羅喘著粗氣從地面爬起，兇狠盯過在場海軍，最後，落向低頭坐於地面的多弗朗明哥。
“他會…得到應有懲罰！”
轉身，跌跌撞撞抱起林林，在眾人目光中緩慢離開。
經過時，一動不動了許久的明哥擡眸，視線中唯一的色彩是那只垂落的纖細手腕，鮮紅的血液正順著指尖掉落。
悲傷如荊棘藤蔓，纏繞住他每條血脈，擠入四肢百骸，撕破虛偽已久的掩蓋，露出那一點為她保留的柔軟情緒。
她真的，死了！
孤獨、疼痛、窒息、無措……
猛得從地面站起，想追上她。
“發什麽呆！還不快把人拉住！”鶴踩住鎖鏈，沖還在發懵的海兵吼道。
“是是是！”
海兵們立馬上前制服。
戰國撿起短刀，打量著屬於海軍形制的武器，“誰的？”
領頭的海兵摸向肩袋，恍然想起押解他時的無意碰撞，面色突變，“報…報告檢察長，我的。”
***
她還記得她被多弗朗明哥一刀攪碎心臟，所以這是哪？四周純白的沒有邊界，沒有聲響。
試著飄了幾步，沒錯，飄！她驚異的發現自己變成了靈體狀態。
“餵！有人嗎？怎麽回事？”
連回音都聽不見，什麽鬼？是夢還是現實？
“吵死了！現在沒空理你！”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得她後轉，不料撞上了什麽東西。視線往下，恨恨瞪著她的是個白發白胡子“年輕”老頭。他的身體正由透明漸漸實體化，連同桌椅和四周漂浮的光球。
“你是……”剛開口，又被他剮了眼，自覺閉上嘴。
老頭十指飛速敲擊在面前筆記本類似物體上，神情略顯匆忙。
“從沒見過這麽能作死的人類，我正在修覆因你任務未完成，徹底死亡而險些導致的世界崩潰，所以，別打擾我！”
荊林林：“？？？”他說的什麽玩意兒？
談話間，螢玉色光球自他身後不斷朝她聚攏，光芒忽明忽暗，一時瞧不出是個什麽東西。
她試探著擡起手指，剛想摸一摸，身邊人語氣不善的打斷。
“這些就是被你死亡打亂的萬千小世界，最好不要觸碰。”
“那……碰到會怎樣？”
預感到不妙，棣華頓住，皺著眉偏頭，一顆小球已貼上了她指尖，眼中露出煩躁，“魂飛魄散！”
“啊！”
只見他嘴唇動了動，還未聽清說出的話，便覺一股吸力攥著她往前竄。
身體像被塞入洗衣機，周遭陷入無盡漆黑，攪拌得她頭暈腦脹，唯意識還十分清醒，恍惚中，她聽到了撕裂的脆響，而後，腦中爆炸般的疼痛剝奪了意識。
棣華嫌棄看著手中拽回的一半魂魄，他忘了，她與海賊世界還未解綁，自然小世界會無限靠近她。
嘆了口氣，將搶回的魂魄團團扔進了最亮的那顆光球。
***
“唉~”
少女撐頭不知嘆了第多少次，停靠船欄梳理羽毛的鸚鵡瞥她一眼，撲棱棱扇著翅膀飛起，轉了一圈，歇落底下某人肩膀。
男人親昵揉了揉鳥首，仰頭，少女沖著他大擺鬼臉。
“哼！等著吧，等見到我哥，我絕對告發你，讓你膽敢欺負我！還有你的臭鳥，一並燉了！”
庫珀稍點了點頭，唇畔牽起微笑，“靜候佳音，順便提醒一句，命令在下帶您回去的，正是令兄。”
“哼！那他讓你把我當犯人，讓你囚禁我了！”
男人笑意愈加刺眼，“自然。”
貝洛憤怒跳腳，“啊啊啊！等著，你們都給我等著！”
皮靴踩著水漬急匆匆跑上甲板，“大哥，前面飄來只船，上面躺著兩人，像是沒氣了。”
庫珀挑眉，海上死人多了去了，這點小事輪的著大驚小怪？
船員湊進他耳旁，“其中一個是……”
“特拉法爾加·羅！”
貝洛擠開人群，一眼便認出了那頂招牌斑點帽。戳了戳他血跡斑斑的臂膀，“受了很重的傷啊，死了嗎？”
船醫起身，從盆裏撈起帕子，細細擦拭指縫，“特拉法爾加還有氣，不過這女人死透了，估計死了有幾天了。”看向船長，“要救嗎？”
庫珀若有所思的盯著地上兩人，今早的報紙剛報道了他與草帽小子結盟，摧毀唐吉訶德家族，這麽快鬧內訌了？掃過他旁邊的女人，總覺得有些熟悉
一旁，少女從這頭觀察到那頭，目光卻落在了別處。
“貝洛小姐。”
“啊？”攥著藏到身後，“幹嘛！”
“你之前動用關系查找的那個女人是誰？”
“問這個做……你的意思是她？”貝洛歪頭，再看看地上的人，恍然大悟，“是她啊！”
揮揮手想遛，“我也不清楚她的身份，那次是和特拉法爾加·羅做交易。沒事我先走啦！”
庫珀一把提溜起小人，鷹隼般銳利的視線停留在她握緊的拳頭上。
貝洛胡亂拍打，“你幹什麽，放我下來！”
揮落往他臉上撓的爪子，“把鑰匙交出來。”
“什麽鑰匙，我不知道。”
庫珀擡擡下頜，指向副船長腰間。大副忙拎起鑰匙串，數了數，“大…大哥，貨…貨艙，鑰…鑰…鑰…匙……沒了，是不是…是……”
“閉嘴！”少女沒好氣打斷他口吃，氣呼呼瞪向男人。“你再這樣我立馬打電話告訴我哥，你就休想和我們家來往！”
還真是蠻橫嬌縱的富貴大小姐，庫珀扣著她貼近，“貝洛小姐，我勸您好生待著，不然，在下實在無法保證送到令兄手中之時，您是完好的還是……”意猶未盡舔了舔唇，露出森白類似野獸的尖齒，“這海上危險的很不是嗎？突如其來的海王類，古怪難測的氣象，更別說殺人不眨眼的海賊，都可以讓您一不小心就消失。”
金絲眼鏡掩不住他乖張邪惡的面容，貝洛早知道這禽獸不是什麽好人，不過也有點被嚇到。
粗魯掰開她手指，庫珀抽出鑰匙拋給手下。放開人，“送她回去！”
少女不甘不願走了幾步，停住，推開身後水手噔噔噔又跑下。
男人不耐煩回頭，“你又……”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在喧鬧的甲板上，不大卻足以使每個人放下手中活計。
庫珀楞了一秒，咬牙擡眼，血腥在他深暗的眸裏翻騰。
貝洛勾了個笑，這模樣可比那副偽裝的矜貴順眼多了。剛剛她只是被他唬住了，才不會怕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要是敢傷我一根指頭，你以為還有活路！”
出了口惡氣，再不管他捏得嘎嘣脆的指頭，心情頗好轉身上樓。
“哦，對了。”走到房門口，想起什麽，頤氣指使睨向他，“把特拉法爾加·羅救活。”
房門被關上，阻絕了那道纖弱身影。他恨恨盯著門板，不發一言。因心緒起伏而瘋長的指甲刺破手掌，疼痛使他漸漸平覆心情。
半空，海鳥平靜而懶散地圓瞳註視著底下一切。
“大…大…哥，要…給…給…她點小…教…教訓……嗎？”
大副上前，為兄弟不滿。
“沒聽見她說的話！找她麻煩，怕是活夠了！”控制不住怒氣踹向樓梯，結實的松木在他腳下碎斷數節。看了看嚇傻的大副，長抒口氣，“我沒事，去幹你的活吧。”
“哦，那特…特特拉……”
“救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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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像被剖開，每一次喘息都困難沈重，火辣辣的灼痛吞噬肺腑。他還沒死麽？
“呃……”撐開眼皮，朦朧的白暈布滿視野。
“誒？你醒啦。”灰蒙蒙人影湊近。
“林林！”急切的擡手想抓住她，一定是噩夢吧，她還活著。
“餵餵餵，我警告你別動手動腳！”
期望的面孔消散，取而代之是個棕紅卷發的少女。
“我怎麽在這？”撐著身子坐起，簡潔的屋內除了她沒有別人，“林林呢？”
“林林是誰？”貝洛探頭朝窗外瞧了瞧，壓低聲音走向他，“現在不提這個了，特拉法爾加·羅，是我救了你，所以做為回報你必須帶我離開這，當然，只要你能成功把我……啊！你幹嘛，松手，捏痛我了！”
“她呢！林林，林林在哪？”羅沙啞著嗓子，在她茫然的神色中記憶回歸，拔掉針管，掙紮下床。
“哎哎！”貝洛扶住摔倒的男人，“你是問你旁邊那個女的？她已經死了好幾天了，屍身都臭了，我已經吩咐人埋了。節哀，等你傷好些……”
羅只覺得耳中悶雷聲響，愈加難以呼吸，齒根發麻，“埋…在，在哪？”
貝洛想了想停船時所見，指了個方向。
推開她，赤著腳撞出船艙。
他早分不清腳下道路，橫沖直撞朝著那個方向狂奔，不知摔了多少跟頭，血漿混著泥濘濺滿身。是不是只要他一直跑，就能見到她了。
“詐屍！詐屍了！”
岔路裏沖出兩個驚慌失措的水手，不過見到他後更魂不附體，“這，這還有……啊啊啊！救命！”
看著枝葉隱蔽的小路，男人強撐意識邁開步伐。
空地被稍微整理過，鐵鍬與木牌橫扔在土堆旁，正中一人長的土坑中，窸窣的摩擦聲傳出。
羅連摔帶滾地跌入坑底，睜眼，四目相對。
他似哭似笑，擡起手掌觸碰到她，切切實實的身體。
女人眨了眨眼，被他一把擁住，摟入懷中。“不允許嚇我了，你不會死的對不對。”
女人沒有回應，空洞的眼裏看不出任何波瀾。久久，大概是因為被摟的太緊，眉頭蹙了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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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確認她沒氣了，船醫也診斷死透了，可就在扔她進坑裏時，你們猜怎麽著？”雨林中，一大群人提心吊膽走來，為首兩個正是剛剛嚇跑的。
“耳邊傳來嚶嚀一聲，你說，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哪還有人？”另一人接道，“聲音正從套她的麻袋中傳來！我和阿飛看了眼，趕緊吧束口系繩解開，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女人青紫的臉上一雙眼刷得瞪開！”
氛圍被渲染得恐怖，貝洛咽了口唾沫，腳下放緩，不料踩到誰的腳尖。
“抱…抱歉。”回頭，見是他，連害怕都忘記了，換上一副怒容，又補兩腳。“你為何離我這麽近？”
庫珀黑沈著臉，擡手給她拽身後，“擋路！”
“待我們逃出，叢林裏你們知道又看到啥？糊滿血的……”
庫珀聽著，擰眉折了段樹枝抽向兩人，“安靜帶路，胡言亂語本事不小，便是死人覆活，要找的也不是你們，慫包。”
“誒，誒，誒，大哥我們沒亂說，到了，就在那！”兩人抱頭鼠竄，但就是不敢再往前。
不解氣的又抽了兩個廢物一頓，丟開樹枝，“在這等我！”
獨自走了幾步，發覺背後跟來的動靜，“現在不怕了？”
貝洛擠開他跑在前頭，她才不慫呢！
沿著地面痕跡走到坑前，屏住的呼吸徹底傾吐，“活是活了，不過也不見得多可怕嘛！”
庫珀回以冷哼。
蹲下身，她能理解這兩人能被誤認為鬼怪了，畢竟慘烈成他們樣的實屬難找。
“咳…咳……”懷中人難受的咳了兩聲。
羅緩緩松開她，有些發覺不對勁，捧起蒼白小臉，活過來的心漸漸涼下。女人面容灰敗，仿佛木頭傀儡，見不到半點神采。
他懇求著貼上她額頭，“是我未曾保護好你，林林，你看我一眼，和我說說話。打我，罵我，哪怕掉頭離開都好。”
女人像是聽不到般，跪坐在地半晌未動。
重傷加之悲痛折磨得他忽然嘔血，眼前陣陣發黑，羅固執的牽起她手，按在他胸膛紋身，“林林，是我，羅。”
滾燙的心跳還有熱血傳遞至她，女人手腕輕輕抖動了下，激起眸中細微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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