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羿警惕地盯著她，用還能動的左手抓住了劍柄。

“到了夜晚，這裏會變得很美很美，所以我很喜歡這裏。”她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燭羿說話，完無視了燭羿的敵意。

“不過平時沒什麽人會來這裏呢，都是只有我我一個人。”她看著燭羿道，“所以，你也喜歡這裏嗎？”

燭羿覺得她莫名其妙。

“快要到夜晚了。”她繼續說道，“要不要一起看看？”

燭羿後退了幾步，他想走。

“你還是別亂走的好啊，再走出去幾步，你會死的。”她說得一臉認真，燭羿這才發覺這裏有些不太一樣。

“還有你的手，給我看看吧。”她走向燭羿，“再拖那麽一陣子，你的手就真的不能要了。”

燭羿頭暈目眩，眼中景物不斷交織重疊，與那兩個人交手他拼得有點過頭了，最後還逼出自己僅剩不多的力氣逃走，現在連站都站不穩了，眼看就要向後倒去。

她扶住了燭羿，讓他慢慢地坐到地上。

“幹嘛不說話呢？”她伸手捏了捏燭羿無力垂下的右手，這是從內部被炸傷的，很嚴重。

“等月亮灑下清輝，一切都會變好的。”她微微擡頭，看天。

“這裏怎麽會有月亮？”燭羿終於肯說話了。他有氣無力，沒有睜開眼睛。

夜原的天空一直都是這麽陰沈，夜晚總是如墨一般漆黑，怎麽可能會有月亮？

“會有的，每天晚上，這裏都很美。”她微笑道，眼如月牙。

天色完黑暗之時，他們周圍的環境開始發生了變化——那些灰暗的建築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一片空曠的土地，其上點綴著零零星星的綠意，隨著時間的推移，蒼翠的草木覆蓋了這片土地，且皓月當空，繁星滿天，遍地清輝，生意盎然。

燭羿感覺自己的身體正在一點一點的被修覆，體力在逐漸恢覆，他可以睜開眼睛站起來了，眼前世界，令他驚奇。

這裏不是夜原。

眼前女子將右手舉過頭頂，托著一團柔和的紫光，然後身體輕旋著移動，在空中劃出優美的紫色痕跡，引出身後一條長長的紫蝶帶，萬千紫蝶隨著她翩飛。

她的眼睛如同兩泓清泉，映著她純粹無瑕的心靈。世上應該沒有再比她純粹的女子了吧？燭羿心想。

她在燭羿身旁坐了下來，紫蝶圍著他們飛舞。

“你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待在這裏嗎？”燭羿問她。

“是呀，一直以來都是自己在這裏。”她伸手，一只紫蝶落在她的手背之上。

“孤獨嗎？”燭羿問她。

“孤獨？什麽是孤獨？”她反問道，“也不知道在這裏多久了呢，我一直都是這樣子過來的，有它們陪伴著我呢……”

“不過今天多了個人，我覺得比以往要開心。”她輕笑道，“我叫慕芷，你叫什麽名字呢？”

“我叫燭羿。”燭羿如實回答。

如果燭羿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處於兩個世界的夾縫之中，遇上了這個不知道在這裏待了多久的女子。他很好奇自己怎麽會來到這種地方。

很久沒有看到如此美麗的夜空了……他想起了以前與她月下相依的情景，心裏忽然起了波瀾。

“我去走走。”身體恢覆得差不多了，燭羿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身子，然後就開始漫無目的地逛了起來。

有懸泉瀑布，飛掛山間，燭羿心中那股難以言喻的感覺越來越重。他坐在瀑布頂端旁，橫笛，湊到自己唇上，閉上了眼睛。

還是熟悉的曲調，回憶總是那麽傷人，可是他不能丟掉。

笛聲散入這片天地之間，紫蝶繞著他翩飛，有幾只紫蝶或落在他肩頭，落在橫笛之上，一下一下地扇動著翅膀。

是慕芷來了。

她就在一旁安靜地聽著他吹完這首曲子，然後說道：“一首不完整的曲子。”

燭羿轉頭看她，忽然覺得她的那雙眼睛可以看破很多東西。

“對，的確是不完整的。”燭羿的眼神黯了一下，很快又恢覆過來。

“你……很想那個人嗎？”慕芷睜著大而清澈的眼睛看著他問他，他竟然說不出謊話來。

“嗯，我很想她。”燭羿收起笛子，嘆了一口氣。

“既然這樣，那你當初為什麽要走呢？”慕芷又問他。

“我……”燭羿欲言又止。

這時，天空中異象突起——一道熾亮的白色光芒將天空劃成了兩半，隨之一個巨大的白色光圈在那道白芒之上亮起，又有許多繁雜玄奧的文字出現在光圈之中，不屬於這個世界的文字。

光圈中心變得極其熾亮，將天地染成一片白，令人無法直視。

一道白色光柱自光圈中心貫通了天地，有一把劍順著光柱徐徐降下。

這片世界是這樣，夜原亦是如此，這把劍，連接了兩個世界的天空。

蒼茫荒野之上，一名身著月色長裙的女子靜靜地浮在空中，擡頭仰望著那把劍。她正是兩年多之前因種種因素而渡劫失敗，欲化金龍而不成的那條銀龍。

她擡頭望著那把傳說中的龍族神劍，銀白色的眸子此時如同星辰一般璀璨，縱然她身份如此，看到這把劍，眼中也是透露出一股無法抑制的狂熱。她慢慢地飄上去，去迎接那把無數龍族子民所景仰的劍。

龍皇劍，逆鱗。

龍有逆鱗，觸之即死。

雖然這句話多少有些誇張，但是也從某種程度上表現出這把劍有多狂暴。龍族的傳說之中，這把劍就是龍族以燭龍的逆鱗打造而成，誅盡了龍族之敵。

她終於握住了那把劍，與此同時，一道巨大的銀龍虛影出現在了空中，仰頭長嘯，嘹亮的龍吟聲回蕩在天地間，萬物莫不臣服於這龍威之下。

逆鱗劍已經好久沒有出現了。它並不為龍族所掌控，它有自己的意識，上一次它的出現，還是在龍族與人族共同圍剿冥君轉世者的時候。

逆鱗劍化成一個小小的光點，落到她的脖子之上，消失不見。

空中異象隨著逆鱗劍的消失而消失不見，夜原的天地又恢覆了死一般的漆黑。

燭羿和慕芷許久才睜開眼睛，剛才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太可怕了……

“還有多久才能離開這裏？”燭羿甩了甩腦袋，問慕芷道，對於剛才的異象只字未提。

“天亮。”慕芷回答得簡潔了當，“天亮了，就回去了。”

……

天已經蒙蒙亮了，慕芷還在與紫蝶玩耍。燭羿實在是想象不出來，只有這些紫蝶相伴，慕芷自己一個人，到底是如何熬過來的，如何熬過這麽長的時間的。

草木慢慢消失，周圍的環境又恢覆了灰暗，燭羿走到了兩個世界的交界處，回頭看著她，問她：“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嗎？”

“去外面嗎？”慕芷猶豫了一下，然後搖頭，“我喜歡這裏。”

“嗯。”燭羿看了站在廢墟中的她一眼，然後跨了出去，再最後回頭一看，慕芷已經不見了，周圍也人來人往，逐漸有了生氣。

有雨絲打在了他的臉上，夜原，又開始下雨了。

他穿梭在人群之中，聽著人們討論昨夜的異象，面無表情。

他走進了一家小酒館之中，點了兩股酒，還有幾個小菜，慢慢地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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